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罪锋镇魔行TXT下载罪锋镇魔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罪锋镇魔行全文阅读

作者:昆仑怨     罪锋镇魔行txt下载     罪锋镇魔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60章 驱逐异蛊

    鲜于曼快速翻阅《五仙秘典》,终于停在其中一页,埋首仔细研读。

    岳啸川不敢打扰,肃立在旁耐心等待,须臾只听鲜于曼喃喃自语道:“幽冥草,苦心竹,青云石粉,翳魔汁……万幸,真是万幸。”

    她说罢立刻起身,走向后墙排列的一组箱柜,那箱柜上面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只抽斗,倒像是开了个药材铺。

    鲜于曼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几只抽斗,自其中取出诸般药物,一股脑放在桌上,细心料理起来。

    魂殇门徒专精毒蛊,桌上常备各类调试用具。只见鲜于曼点起油火,将盛了清水的铜釜架在上面,然后由一只瓷瓶中倾出几滴墨绿色的汁液,融入清水之中,接着将一枚奇石放入碾槽,双手卖力研磨。

    岳啸川见状咳声道:“鲜于少主可要在下协助?在下虽然不谙医药,但一些粗活想必不成问题。”

    鲜于曼摇了摇头,认真的道:“多谢岳先生好意相助,但这里面颇多关窍,并非粗使力气那么简单。”

    岳啸川闻言倒不好再坚持,这时只听门外一人朗声道:“鲜于少主夤夜召唤,不知有何分派?”

    鲜于曼手下不停,扬声应和道:“樊先生不必顾虑,妾身有事求助,还请进来说话。”

    门外正是樊飞,闻言讷讷的道:“鲜于少主若有吩咐请尽管开口,但深夜进入你房中,恐怕多有不便。”

    鲜于曼微微一顿,以目示意岳啸川。岳啸川心领神会,径自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樊飞和声道:“事急从权,无须拘礼,樊兄请进吧。”

    樊飞显然一怔,随即讪讪的道:“是在下迂腐了,岳兄请。”

    说话间两人一同入内,鲜于曼径向樊飞点头致意道:“见过樊先生,请岳先生代妾身稍做解释。”

    岳啸川知道鲜于曼不想分心,便将今晚发生之事简明扼要告知樊飞。樊飞听罢面沉似水,鼻中冷哼道:“房骐骥竟敢如此放肆,当真欺人太甚。万幸岳兄恰好来此,否则后果堪忧。”

    此时鲜于曼已经将一应药物都投入铜釜,一面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面赧然道:“的确多亏岳先生相救,但眼下笙儿的情况不妙,还请两位再相助一阵。”

    岳啸川和樊飞自然爽快答应,鲜于曼心下喜慰,跟着解释道:“妾身已经按照《五毒秘典》上的药方熬制解药,但紫冥蚀心蛊十分难缠,单凭药物难以将之驱除,还须一位高手以内力相助才有效用。”

    樊飞立刻自告奋勇的道:“那便让在下来吧,但具体要如何施为,还得鲜于少主多多指教。”

    鲜于曼略一迟疑,却是摇摇头道:“多谢樊先生仗义,但妾身属意岳先生担当此责,或许效果更为显著。”

    樊飞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晓分寸,并未追根究底,只是微笑着道:“一切由鲜于少主决断,那么在下又需要做些什么?”

    鲜于曼肃然道:“施治之时忌讳遭人打扰,所以请樊先生为我们三人护法。”

    樊飞了然的道:“在下明白了,鲜于少主尽管放心,但凡在下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闯入紫澜轩。”

    鲜于曼深深敛衽为礼道:“如今形格势禁,妾身的确无兵可调,有劳樊先生费心了。”

    樊飞道声无妨,起身自去行事。鲜于曼吁了一口气,又向岳啸川道:“笙儿年纪尚幼,又被紫冥蚀心蛊封住灵窍,药力无法自行催动,所以需要咱们两人各自从旁辅助,岳先生稍后听妾身指点便是。”

    岳啸川微颔首道:“鲜于少主对笙儿小姑娘如此爱护,局外人恐怕谁都想不到,她会是贵教死敌的后代。”

    鲜于曼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上一辈的恩怨与下一辈无关,妾身只能尽力加以维护罢了。”

    岳啸川暗暗称许,鲜于曼却又叹口气道:“如今神教大业初成,日后如何发展还在未定之天,尤其教主受伤之后一直未能痊愈,更加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岳啸川嗯声道:“总之只要问心无愧,日后大可随机应变,鲜于少主倒不必杞人忧天。”

    鲜于曼眼中闪过一丝萧索,缓缓摇头道:“岳先生胸怀坦荡,自然问心无愧,妾身却不能如你这般心安理得。”

    岳啸川闻言一怔,迟疑间只听鲜于曼幽幽的道:“当初神教初立,妾身随同师父和教主南下巴蜀,一举伐灭青城、峨眉及唐门三大派系。当时妾身年轻气盛、不知收敛,的确做下许多十恶不赦之事。”

    岳啸川心头一凛,想到鲜于曼先前威胁房骐骥时,便曾提到青城派掌门段宪农的凄惨死状,看来这位“食鹿阴姬”毕竟恶业昭彰,并非真正出淤泥而不染。

    鲜于曼见岳啸川沉默,终是鼓足勇气道:“听闻岳先生乃是天竺佛门弟子,佛家有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如果妾身多做善事,是否能够弥补前愆,甚至最终得成正果?”

    岳啸川一正色道:“鲜于少主愿意弃恶从善,在下十分欣慰。但请容在下斗胆一问,你之所以‘放下屠刀’,是否因为想要‘立地成佛’?”

    鲜于曼听得一愕,不由得颦眉道:“这……岳先生何意?”

    岳啸川耐心的道:“这句话中的‘屠刀’并非单纯指代恶业,更指向妄想、执着、颠倒、迷惑,倘若鲜于少主执着于以善事弥补前愆,那仍是陷于我执,又岂能真正‘立地成佛’?”

    鲜于曼大为愣怔,自言自语的道:“我执?难道行善还不对么?”

    岳啸川摇摇头道:“刻意行善并非正法,唯有放下执念、顺从本心,自然而然的善举,才是得成正果的不二法门。”

    鲜于曼眼前一亮,由衷喜悦的道:“妾身似乎懂了,多谢岳先生指点。”

    岳啸川微笑道:“那便祝愿鲜于少主早日修成正果。”

    鲜于曼面现红晕,片刻方咳声道:“药已经熬好了,咱们这便开始吧。”

    岳啸川点头称是,当下鲜于曼便喂“笙儿”服下一小碗解药,然后解去她的外衣,由岳啸川背身而坐,催动真元打通“笙儿”的遍身血脉、催动药力运行。

    而鲜于曼自己则面向“笙儿”,一面出言指点岳啸川运功的关窍,一面仔细观察“笙儿”的状况。只见她那张粉嫩的小脸渐渐转为通红,周身更是汗出如浆,显然体内药力正在与紫冥蚀心蛊激烈交锋。

    鲜于曼满心疼惜,不断以绢帕拭去“笙儿”脸上的汗水,同时也催动元功压制药力反噬,以免“笙儿”在两相催逼之下撑持不住,反而就此送了她的性命。

    这一番平衡尤其需要耐心细致的水磨功夫,如此足足耗去将近一个时辰,忽见“笙儿”的胸口一阵异样的蠕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禁忍不得,开始迅速游移。

    鲜于曼精神一振,紧盯着那异物的动向,蓦地气凝指尖,觑准位置点落下去。

    那异物受了刺激,陡然向上一冲,随即只听昏迷的“笙儿”唔的一声低吟,一道紫光由她口中电射而出。

    鲜于曼眼疾手快,早已备好的银针脱手飞掷,夺的一声将那道紫光钉在榻上。打眼之间觑得分明,只见那是一只六足四翅、巨口獠牙、形貌异常丑陋的蛊虫,看来便是紫冥蚀心蛊了。

    鲜于曼见状更不迟疑,伸手便拽下了紫冥蚀心蛊的四只翅膀,也不管它痛得吱哇乱叫,当场将四只翅膀揉成细末,掺入剩余的解药,再次喂“笙儿”服下。

    “笙儿”经历了这一场生死轮回,委实已经接近虚脱,服下解药之后虽然仍未醒转,呼吸却平稳了许多,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看起来应该是并无大碍了。

第0061章 山庄议事

    眼见大功告成,鲜于曼终于如释重负,当下细心的为“笙儿”掖好被子,想必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早起来便能痊愈如初。

    岳啸川借机调匀气息,打眼只见那紫冥蚀心蛊已经不再挣动,身躯也迅速干枯抱缩成一团,看来多半是就此完纳劫数了。

    鲜于曼将《五仙秘典》放回暗格,随后敛衽深施一礼道:“多谢岳先生相助,笙儿总算转危为安。”

    岳啸川咳声道:“鲜于少主太客气了,笙儿小姑娘能够康复,在下也十分欣慰。”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起身离榻,鲜于曼掠了掠耳边的鬓发,看着岳啸川柔声道:“天色已经太晚了,请岳先生通知樊先生,各自回房歇息吧。明日妾身再摆下宴席,正式感谢两位。”

    岳啸川不便多留,依言告辞而去,出门之后打眼一扫,却不见樊飞的踪影。

    他这厢正自纳罕,便听樊飞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道:“岳兄和鲜于少主功德圆满了吗?笙儿是否救回来了?”

    岳啸川回身望去,同时朗然道:“万幸一切顺利,樊兄尽管放心。”

    樊飞自屋顶上潇洒跃下,接着展颜一笑道:“如此再好不过,笙儿吉人自有天相,鲜于少主也无须太过自咎了。”

    岳啸川点点头道:“樊兄高瞻远瞩,可曾发现异常?”

    樊飞沉吟着道:“至少在下没有察觉,不过先前碰巧遇上四姑娘,见她将一名小贼押往后院柴房,看来庄内并非一片平静,岳兄还得多加留意。”

    岳啸川暗记在心,跟着轻咳一声道:“多谢樊兄提醒,鲜于少主吩咐咱们各自安歇,那明日再详谈吧。”

    樊飞颔首称是,行过礼便扬长而去。岳啸川却悬心孙楚楚的安危,索性悄然前往后院柴房查探。

    孰料到了地头,却赫见门扉洞开,一条纤秀人影正软软的倚在墙边,也不知是死是活。

    岳啸川吃了一惊,立刻上前查看,原来那正是时媚烟,所幸她鼻中尚有呼吸,只是昏过去而已。

    岳啸川不敢怠慢,赶紧掌抵背心输入真元,为时媚烟疏通血脉,须臾只听她口中嘤咛一声,然后悠悠醒转过来。

    迷蒙中看清是岳啸川,时媚烟当场一个激灵,脱口轻呼道:“岳先生?你怎会在这儿?”

    岳啸川早有腹案,郑重其事的道:“今晚庄内不甚太平,在下听樊兄提到姑娘将一名小贼押来此地,担心出什么意外,所以才特地前来查看一番。”

    时媚烟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小女子真是惭愧,才刚过来不久,便被一名红衣蒙面的女子突袭。那女子非但武功不弱,对本门的毒掌也毫不畏惧,小女子全无还手之力,不过十招便被她打晕了。”

    岳啸川向柴房内一望,皱起眉头道:“那名红衣蒙面的女子多半与姑娘押送的小贼是同党,眼下已经将她救走了。”

    时媚烟并未意外,低垂着螓首道:“总之是小女子失职,这便去向鲜于少主请罪。”

    岳啸川心忖救走孙楚楚的八成是她师父天蚕夫人,还是多为她们争取一些脱身时间为妙,于是劝说道:“鲜于少主今晚迭遇变故,已经心力交瘁,此事还是明日再禀报更为妥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时媚烟心头一紧,面现犹疑的道:“鲜于少主出事了?难道跟那红衣蒙面的女子有关?”

    岳啸川摇摇头道:“并无关联,姑娘不必太过悬心。”

    时媚烟听得将信将疑,终是讷讷的道:“多谢岳先生提醒,但毕竟兹事体大,还是及时禀报为上,鲜于少主想必也能够体谅。”

    岳啸川知道再说下去反而太过着相,于是微颔首道:“那姑娘自己保重,在下先回房休息了,咱们明日再见。”

    他说罢便别过时媚烟,径直动身回房,一夜奔忙之下难免有些疲累,沾枕不久便灵思渺渺,自行寻找诸天神佛论道去也。

    次日一早有仆婢送来饭食,丰盛华美自不待言,同时请岳啸川用罢往正厅议事。

    岳啸川匆匆填饱肚子,一路快步行往正厅,进门只见鲜于曼和樊飞已经就坐,一旁换成了之前与他交过手的费筠染侍立。

    三人略作寒暄,还是鲜于曼和声道:“房先生尚未前来,请樊先生和岳先生略作等待,稍后再一同商议。”

    岳啸川心中一动,顺着探问道:“笙儿小姑娘眼下情况如何,房骐骥是否知道昨夜的变故?”

    鲜于曼温然道:“岳先生放心,妾身已经跟房先生交待清楚。另外紫冥蚀心蛊十分珍异,家师只赐予他一只,所以倒不必担心他再一意孤行,对笙儿有所不利。”

    鲜于曼虽然并没有详述内情,但岳啸川知道她此番违背师命,必然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心中对她更生出几分称许。

    这时只听外面趿拉声响传来,随后房骐骥懒洋洋的迈步而入,觑目间皮笑肉不笑的道:“唷~都来得这么早,看来鲜于少主魅力非凡嘛。”

    鲜于曼暗暗皱眉,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房先生玩笑了,请坐下说话。”

    房骐骥依言落座,跟着漫声道:“鲜于少主一大早召见,到底有何贵干?”

    鲜于曼一正色道:“昨夜庄内有贼人潜入,虽然被房先生当场抓获,但之后又为其同伙救走,连烟儿都被打晕,险些遭遇不测。贼人如此嚣张,委实不可轻忽,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房骐骥眉毛一挑,淡淡的道:“前山和后山由几位姑娘镇守,而且暗桩岗哨密布,贼人想混进来谈何容易?所以必定是庄内出了奸细,这才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他说话同时瞟向岳啸川,显然意有所指。岳啸川暗自一滞,心忖这厮果然要挟私报复,但自己虽然是“奸细”不假,却与“贼人”并无勾连,所以倒不怕他诬陷。

    鲜于曼也看出房骐骥的意思,怫然不悦的道:“大敌当前,尤须内部团结,房先生切莫胡乱指摘。”

    房骐骥打个哈哈,悠悠的道:“不是房某指摘,而是事情太过巧合,否则怎么这厮一来便出了事?”

    岳啸川强忍怒意,冷冷回应道:“是吗,那房先生同样是昨日驾临,所以也算事出巧合了?”

    房骐骥登时一滞,咬牙沉哼道:“混账!我乃残照神王之徒,又是鲜于少主的未来夫婿,怎会无端生事?”

    鲜于曼闻言羞恼交集,立刻呵斥道:“房先生请适可而止,否则妾身只好提前请你离开了。”

    房骐骥摇了摇头,哂笑着道:“罢了,那便算房某是开玩笑好了。”

    “但这偌大的白马山庄,到底有几人跟鲜于少主是一条心,又是否有人还思谋着给马孟尝报仇,鲜于少主想必心中有数。”

    鲜于曼秀眉紧锁,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这时有小厮来为众人添茶倒水,房骐骥举起茶杯正待饮下,忽然却心中一动,紧盯着那小厮道:“小子低着头干什么,抬起头来给房某瞧瞧。”

    那小厮似是一滞,抬头之际讷讷的道:“小的不敢肆意冒犯,还请房先生见谅。”

    这小厮约摸十三四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堪称仪表不俗。

    房骐骥眼珠连转,嘿嘿一笑道:“小子当仆从有几年啦?”

    那小厮微微一顿,强自镇定的道:“三……三年了。”

    房骐骥点头道:“一直在做这些端茶递水的粗活是吗?”

    那小厮嗯声道:“小的出身微贱,做不了其他。”

    房骐骥冷笑一声道:“三年粗话做下来,一双手还是白皙细嫩,小子这谎撒得忒也可笑了吧?”

    他说罢抖手将茶杯掷在地上,随即只听嗤嗤声响,厅中铺的毛毯上泛起阵阵青烟,那茶中竟然蕴含剧毒!

第0062章 狂刀项五

    眼见那小厮居然下毒谋害房骐骥,众人各自吃惊不已,那小厮更加面色惨变,一咬牙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房骐骥胸前。

    但两人的能为实在相差甚远,房骐骥只是随手一捞,便擒住了那小厮的腕脉。随着匕首当啷啷落地,那小厮也发出一声吃痛的哀呼。

    房骐骥面现冷笑,转向鲜于曼道:“鲜于少主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派人下毒,难道想应了毒誓?”

    鲜于曼登时一滞,秀眉紧蹙的道:“房先生切莫疑心生暗鬼,妾身根本不认得这名小厮,又何谈指使他下毒?”

    房骐骥正自哂然,却听那小厮忍痛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了,正是她指使的我。”

    此语一出,鲜于曼反而松了口气,房骐骥同样眉毛一挑,仔细审视间喃喃自语道:“小子长得倒有几分面善,难道是……哼!马嫆是你什么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小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脖子一梗道:“什么马嫆,我不认识!”

    房骐骥早有定见,当下嘿嘿一笑道:“不认识?也对,像那样人尽可夫的货色,凭你小子还降不服她,她自然不会勾搭你了。”

    那小厮胀红了脸,脱口怒斥道:“住口!我姐姐冰清玉洁,不许你污蔑他!”

    房骐骥猜测得中,狠呸一声道:“果然是马孟尝的狗种,哈……你姐姐长得倒不错,可惜不识时务,平白送了一条小命。”

    那小厮说漏了嘴,羞愤之下索性大叫道:“恶魔!你欺侮我姐姐不成,居然将我全家杀害!我马锴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只恨老天爷不长眼,竟然不肯收了你!”

    房骐骥神色一狠,冷厉的道:“好小子,既然你自己找死,我便成全了你,让你全家团聚!”

    他这厢正待痛下杀手,却听鲜于曼疾声道:“房先生且慢,你当日言道马孟尝有意毒害,其中可有内情?”

    房骐骥一扬眉道:“什么内情,有其父必有其子,鲜于少主自己不也看到了?”

    鲜于曼尚未答话,马锴已经恨声道:“恶魔!要不是你讹诈我家财产在先,强暴我姐姐在后,我爹爹怎会出此下策?!”

    房骐骥闷哼一声,虽然隐见不豫,却是并未反驳。

    众人也明白了事情原委,只见鲜于曼气得面色铁青,横眉嗔斥道:“好了!请房先生先放了这位马公子,切莫再伤害无辜!”

    房骐骥眼珠一转,沉冷的道:“小子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当时在场,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马锴悲愤的道:“我当时若在场,岂能逃脱毒手?但你罪行昭彰,难堵悠悠众口,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房骐骥了然的道:“好一个‘悠悠众口’,看来还真是让我猜了个正着,这白马山庄里不乏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有人还思谋着给马孟尝报仇。哼……妇人之仁,养虎遗患,鲜于少主如今后悔了吗?”

    鲜于曼面沉似水,凛然正声道:“房先生先将马公子放了,后续咱们再商量如何处置。”

    房骐骥不以为然的道:“看来鲜于少主还没醒悟,那小丫头倒也罢了,可这小子已经懂事,怎能再留他性命?”

    鲜于曼还待劝说,此时却忽听远空一声清脆炸响,一朵血红色的烟花冉冉绽放,看起来凄艳中又带着莫名诡异。

    鲜于曼和房骐骥见状齐齐变色,樊飞也面现凝重的道:“是四姑娘的信号,强敌来犯。”

    鲜于曼和房骐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项五!”

    岳啸川冷眼旁观,见到两人都露出畏惧之色,顿时只觉心潮澎湃,暗忖项五尚未现身便已经摧折敌胆,大丈夫当如是也。

    鲜于曼勉强镇定心神,径向房骐骥道:“事有轻重缓急,请房先生以大局为重,切莫一意孤行。”

    房骐骥权衡利弊,终是点了马锴的穴道,接着冷哼一声道:“罢了,先对付强敌,完了再处置奸细。”

    鲜于曼松了口气,示意费筠染将马锴带下,然后招呼岳啸川等人一同前往外间。步履匆匆的通过前院,只见庄内守卫正在有条不紊的分派调动,显然那团烟花启动了相应备案。

    岳啸川心念电转,倘若真是狂刀项五前来,那么凭借两人联手,捣毁这座魔窟应该不在话下。

    只是不知项五是否看过伞盖亭中留下的暗语图案,又是否已经与范尊扬取得联系,到时能否辨清敌友关系?另外房骐骥虽然恶业昭彰,鲜于曼却良心未泯,最后要不要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一时之间委决不下,岳啸川索性不再多想,只等真正底定大局之时,再随机应变也不迟。

    一行人才来到白马山庄大门前,便觉一阵莫名威压劈面而来,四周明明不见任何人影,却好似千军万马包围环伺。无边的杀意弥散开来,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概,连初升的旭日都好像被遮蔽了光芒。

    众所瞩目之下,赫见山道上现出一条异常魁伟的人影,一身玄墨袍衫沉凝似铁,上面隐约有几丝血迹。手握一口形制特异的霸王刀,恰似两口单刀左右环扣而成,刀头双锋,两面开刃,寒光凛冽无匹。

    来人的步伐并不很快,但胜在沉稳坚定,转眼间便来至近前。但见他年届而立,生得一张国字脸,浓眉形似卧蚕,双眼色作深褐,别见傲岸锐芒。颔下蓄着短髡,稍显风霜之色,却不掩绝代豪雄气概。

    鲜于曼等人莫不心头一紧,各自下意识的神情紧绷,随即只听樊飞扬声呵斥道:“来人止步!这白马山庄是净宇神教的地盘,胆敢擅闯者杀无赦!”

    来人脚步不停,凛然回应道:“阻路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略带沉闷,好似铜钟震响,不断敲击人的心房,显然蕴含极强的内力。

    樊飞虽然并未见过来人,鲜于曼和房骐骥却知晓他的身份,只听房骐骥冷笑道:“好狂的项五,真以为没人挡得了你?”

    来人正是八荒御武寨硕果仅存的那位寨主,在八人之中排行第五,人称“狂刀”的项胜宇。此时只见他眉峰一轩,面现不屑的道:“残照老魔座下的跳梁小丑,凭你这等杂碎,也敢在项某面前放肆?”

    房骐骥胀红了脸,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个不知死活的项五,连谷大那厮都已经往阴曹地府报到去了,你这秋后的蚂蚱又能蹦跶几天?识相的便把脑袋伸过来,让房某一杖送你们兄弟团聚!”

    项胜宇来到众人面前数丈之处,终于停下脚步,目光转动间缓缓的道:“交出我六弟的遗孤笙儿,项某今日便饶你们不死。”

    房骐骥愈发恼怒,仰天打个哈哈道:“笑话,哪怕你项五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今天别说是交出那小丫头,你自己也把性命留在这儿吧!”

    项胜宇面现轻哂,转向鲜于曼道:“此地应该是你‘食鹿阴姬’主事,项某只听你的回答。”

    鲜于曼定了定神,敛衽为礼道:“见过项寨主,在讨论笙儿的归属之前,请容妾身斗胆一问,我师弟郁必谐是否丧命在你刀下?”

    项胜宇一扬眉道:“魔教爪牙,人人得而诛之,项某同样当仁不让。”

    鲜于曼听罢并未意外,岳啸川却着实松了口气,心知项五愿意痛快承认杀人之事,多半是得到了范尊扬的授意,想必他们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樊飞似乎也颇感欣慰,当下欠身为礼道:“看来岳兄的确是冤枉的,日前在下竟然怀疑你,还请千万见谅。”

    岳啸川咳声道:“樊兄太客气了,只是没想到当初一言不合,这位项寨主便刻意陷害在下,实在让人寒心不已。”

第0063章 紫金骷髅

    岳啸川笃定项胜宇知晓内情,索性继续撇清关系。项胜宇显然心领神会,当即眉峰一轩道:“不必废话,既然你岳某人已经打定主意助纣为虐,项某刀下无非再多收一条亡魂罢了。”

    岳啸川摇了摇头,冷冷的道:“本来在下无意为敌,但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是否助纣为虐,日后自有公断。”

    项胜宇沉笑一声道:“很好,项某早想知道你我谁技高一筹,痛快动手吧。”

    他们两人心有默契,俨然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此时却听鲜于曼疾声道:“岳先生且慢,你是敝处的客人,敝处即便再寒酸,也不能让客人首当其冲,所以还是交给妾身应付吧。”

    岳啸川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却故意皱起眉头道:“虽说客随主便,在下不该僭越,但这是在下跟项寨主的私人恩怨,理应由在下了结,岂敢劳动鲜于少主出头。”

    鲜于曼一正色道:“项寨主此次前来是为了笙儿,并非追究与岳先生的私人恩怨,倘若下次你们两人狭路相逢,妾身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岳啸川听鲜于曼言之成理,着实也乐得就坡下驴,但面上仍是讷讷的道:“也罢,那鲜于少主善自珍重,倘若力有不逮,在下必定相助。”

    鲜于曼微微一笑,转向项胜宇道:“项寨主带走笙儿,不知后续有何打算?”

    项胜宇哂然道:“与你何干?”

    鲜于曼不以为忤,只是淡淡的道:“如今大势所趋,你们夫妇若不归顺,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强行带走笙儿,反而是害了她的性命,这一点项寨主是否愿意承认?”

    项胜宇鼻中一哼,愈显不屑的道:“大势如何言之尚早,但笙儿是我六弟的遗孤,又是我妻子的侄女,你又凭什么干涉?”

    鲜于曼耐心的道:“妾身纯粹是为笙儿着想,如今你们夫妇自顾尚且不暇,哪有精力照顾她这无知幼童?妾身在此郑重立誓,今后必将笙儿视如己出,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项寨主尽管放心便是。”

    她这厢一片苦口婆心,项胜宇却完全不为所动,听罢横眉冷笑道:“视如己出?将来让笙儿也做魔教的爪牙吗?哈!不必了,立刻痛快回话,若肯交出笙儿,今日你们还能活命,否则统统阴曹报到!”

    他这一番话说罢,虽然并未作出任何实际举动,但场中已经杀意纵横,众人莫不气息一滞,本能的全神戒备起来。

    鲜于曼见项胜宇油盐不进、非要带走笙儿不可,终于也不再强求,觑目间沉哼一声道:“看来项寨主是执意动手了,你虽然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又是以客犯主,想必你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

    项胜宇横刀于胸,傲然答道:“群羊搏虎,群鼠戏猫,有何惧哉?”

    鲜于曼见项胜宇根本不把本方众人放在眼里,愈发心生恼怒,语声寒飕飕的道:“妾身以礼相待,可不是怕了项寨主,你要战,便来战!”

    她说罢更不迟疑,抖手便自腰间掣出一条紫色长索,呼的一声攻向项胜宇胸前。

    这条长索足有丈余长度,以罗刹紫金所制,通体柔韧非常,顶端缀有一颗极小的骷髅头,似乎竟是来自三朝未满的婴儿。只是这骷髅头色做乌黑,舞动之际更弥漫出层层黑气,稍有沾染便皮销肉烂、骨酥筋折。

    鲜于曼幼时得魂殇魔王教导,亲手杀死一名婴儿成就这条紫金骷髅索,此后多年浸淫其上,修为端的非同小可。

    项胜宇识得厉害,纵有盖世之勇,却终究是血肉之躯,岂敢与剧毒之物抗衡,当机立断之下拧腰抽退,错步挪移间刀锋一撩,想要将那紫金骷髅索当场斩成两段。

    只可惜宝刀虽利,那紫金骷髅索却也并非凡兵,鲜于曼自知不能力敌项胜宇,出招之时早已有所谋划,紫金骷髅索借着刀锋一撞逆势环绕回来,漆黑的骷髅头照直打向项胜宇的后脑。

    武学之道经常讲求以柔克刚,鲜于曼在紫金骷髅索上的功夫便深得个中三昧,称得上炉火纯青。一旦将对手圈入长索攻势之中,便好像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再配合骷髅头上的剧毒,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项胜宇久经战阵,搏杀经验犹在鲜于曼之上,岂会看不出个中关窍。听得脑后呼呼风响,他脚下倏地横移三尺,堪堪脱出剧毒黑气笼罩,紧接着暴喝一声,刀锋如影随形般疾追而至,猛劈向那骷髅头。

    那骷髅头虽然是克敌制胜的利器,却也正是紫金骷髅索最大的软肋,即便已经用药物浸泡坚固,但对上项胜宇手中之刀,仍然是不堪一击。

    鲜于曼情知遇上了劲敌,更不敢有丝毫怠慢,紫金骷髅索舞动如龙,极力想将项胜宇圈入罗网、一举缠杀。

    项胜宇则以不变应万变,始终与鲜于曼保持距离,刀锋直指那骷髅头,屡屡迫得她中途撤招。

    两人一时之间形成缠斗之势,但显然还是项胜宇更见气定神闲,浑似渊渟岳峙,别见霸者雄姿。

    反观鲜于曼虽然攻势劲急,却难以落到实处,甚至有几次险些被项胜宇突破软肋,当场将那骷髅头斩碎。

    房骐骥等三人旁观战局,各自心下都有盘算,只听樊飞沉吟着道:“项五手中的狂刀名曰‘日月规’,与绝剑‘山河矩’同出一门,幸好江六日前已经在绝灭神王手下伏诛,否则两人联手实难对付。”

    房骐骥闻言冷哼一声道:“江六虽然死了,可他妹子江柔婕还在,听说‘山河矩’在送往残风之巅途中被人劫走了,难保不是这对贼夫妻做的。”

    樊飞一怔道:“竟有此事?这样说来倒也不无可能。”

    房骐骥游目四顾,压低声音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上去帮忙,其实正是要提防江柔婕那婆娘突施暗算,她那一手暗器功夫厉害非常,鲜于少主万一抵挡不住,只怕要吃大亏。”

    樊飞微颔首道:“的确如此,但也得防备这夫妻二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或许江柔婕已经潜入庄内,想要偷偷劫走笙儿。”

    房骐骥翟然一醒,面现凝重的道:“那你快去看着,免得真被趁虚而入。”

    樊飞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也好,那有劳两位帮鲜于少主掠阵,倘若事情有变,再发讯号告知。”

    房骐骥漫应一声,岳啸川则一抱拳道:“樊兄也请保重,切莫太过勉为其难。”

    樊飞道声晓得,随后转身匆匆而去。房骐骥又睨了岳啸川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子武功不弱,但你平心而论,刀法比项五如何?”

    岳啸川淡淡的道:“纸上谈兵终究无用,对面一决才见高低。”

    房骐骥一扬眉道:“小子好大的口气,眼下正是你表明心迹的好机会,那何不上去助鲜于少主一阵?”

    岳啸川心头一凛,缓缓摇头道:“在下早有一战之意,但鲜于少主极力阻止,在下也不好违背。”

    房骐骥不以为然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鲜于少主已经落在下风,咱们身为七尺男儿,岂能让一个女流之辈独力撑持?”

    岳啸川暗自皱眉,转念间讷讷的道:“房先生自称和鲜于少主之间有婚约,眼下也是你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在下身为外人,不敢随意掠美,所以倒不如房先生跟鲜于少主并肩御敌,在下从旁掠阵。”

    他这话也算有理,房骐骥不好反驳,正在思谋如何继续试探之际,却忽听项胜宇震声雄喝,整个人如同出膛炮弹一般,陡然冲破紫金骷髅索的阻击,狂刀“日月规”携山呼海啸之势,突刺鲜于曼胸前!

第0064章 夫妻同心

    项胜宇先前与鲜于曼激斗,都刻意游移在紫金骷髅索的攻势之外,此刻觑得破绽骤然切入,正是动若雷霆、势不可挡。

    鲜于曼招已用老,长索回救已经不及,只能抽身疾退,打算避过这招再徐图后计。

    但项胜宇蓄势已久,称得上志在必得,岂容鲜于曼轻易脱身。刀锋之上锐芒迸发,强横之力卷起旋流风暴,三尺之外便逼得鲜于曼气息猛滞,心口如遭万箭攒刺,险些当场痛晕过去。

    眼看鲜于曼穷途末路,势必在狂刀“日月规”下饮恨,此时却陡听房骐骥扬声怒喝,霍地冲上前去,手中精钢拐杖斜刺里奋力一架,堪堪与“日月规”撞个正着。

    这一下双方以硬碰硬,霎时只听铿锵锐鸣过耳,房骐骥虽然被震得虎口剧痛,但脚下岿然不动,生生吃住项胜宇这全力一击。

    反观项胜宇却借势飘退,随即冷笑道:“小丑力气不差,但也仅此而已。”

    房骐骥强压气血翻腾,故意大笑道:“欺负女流之辈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便跟房某决一死战,倒要看谁是‘仅此而已’。”

    鲜于曼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之下疾声道:“点子扎手,房先生切莫轻忽。”

    房骐骥暗觉欣慰,意气风发的道:“鲜于少主尽管放心,房某还没跟你洞房花烛,不会这么容易吹灯拔蜡。”

    鲜于曼脸上一热,暗骂这厮竟然不顾场合随口轻薄。但她也心知项胜宇实力超群,单凭房骐骥一人绝难应付,于是一正色道:“咱们并肩子上,想必项寨主自视甚高,不会怪咱们以多欺少。”

    房骐骥愈发受用,精钢拐杖当胸一横道:“好!咱们夫妻同心,一起做了这泼贼!”

    鲜于曼忍不住啐了一口,抢先猱身攻上。房骐骥不敢怠慢,紧接着夹攻而至。

    房骐骥的招式大开大阖,每一杖都满蕴神力,呼呼风响卷得周遭乱流涌动,着实劈面生疼。鲜于曼则立意从旁牵制,紫金骷髅索灵动如蛇,堪称丝丝入扣。两人的攻势一刚一柔,竟颇有珠联璧合之意。

    项胜宇以一敌二,仍然不落下风,招式之中更见灵巧从容,进退趋避暗合神妙步法,有意将鲜于曼的攻势引向房骐骥,正是借力打力之道。

    鲜于曼担心误伤房骐骥,只能暂缓内力驱动,那骷髅头也不再弥漫出黑烟,攻势无形中大打折扣。

    所幸两人合作日久,相互之间自有默契,虽然偶有掣肘,但多数时候仍能互相补缀,稳稳敌住项胜宇。

    三人这一番拼斗,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于技击搏杀之外更见心智较量。

    岳啸川旁观数刻,也自觉颇有体悟,尤其项胜宇刀法精绝,让他印证之下屡有顿悟,当真堪称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已经拼过百招之数,项胜宇依旧进退有据,并未呈现丝毫败相。

    房骐骥用的却是重兵器,这一阵又使出浑身解数,再加上开始以硬碰硬、吃了暗亏,所以难免气虚力乏,喘息也逐渐急促起来。

    至于鲜于曼连斗两阵,消耗也自不少,只是她性子沉静,对战之中颇有长性,银牙紧咬间还勉强撑持得住。

    岳啸川看出鲜于曼和房骐骥已经近似强弩之末,对项胜宇的能为愈发推崇。只是他如今立场暧昧,倘若坐视鲜于曼和房骐骥落败、甚至丧命在项胜宇刀下,那先前的一番做作不免画蛇添足。

    须知岳啸川此次意在诛杀净宇教主叶行歌,所谋非只白马山庄,目光自然要放长远些。正在他思忖对策之际,却见庄内涌出大批黑衣守卫,各自手持二尺长的铜管,立刻形成合围之势。

    而与此同时,山下也有一众相同装束的守卫包抄上来,铜管瞄准激斗中的三人,凛然瞪视间严阵以待。

    两拨守卫分别由费筠染和时媚烟率领,只是时媚烟的右臂竟已齐肘而断,伤口血迹殷然,不问可知是项胜宇所为。可叹一名花季少女就此残废终身,此刻她的脸色也一片苍白,全不见昔日的光润娇艳。

    岳啸川记得这阵势名叫毒魂水阵,但眼下由将近五十人共同排设,声势远超昨日上山时费筠染手下那区区十几人。

    只不过场中正斗得难解难分,费筠染和时媚烟投鼠忌器,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项胜宇身陷重围,却依旧波澜不惊,脸上还露出一丝冷笑。狂刀“日月规”连环进招,逼得鲜于曼和房骐骥穷于应付,几乎全无还手之力。

    鲜于曼眼见援兵已至,早打算趁机抽身,百忙间和房骐骥对视一眼,蓦地同声厉叱,联手一击赫势迸发。紫金骷髅索和精钢拐杖互为表里、刚柔并济,恰如紫龙掠空、惊雷降世,力撼项胜宇不世雄威。

    项胜宇眉峰一轩,霎那间将真力催至顶峰,暴喝声中狂刀霸绝一斩,势若暴风溯漠、狂沙掩日,无尽苍凉中更见戾烈,死灭之风势不可挡。

    极招相对,立见高下,三件兵器轰然交击之刻,只听鲜于曼和房骐骥同时闷哼出声,随即收刹不住的仰身暴退。而正在此时,倏听费筠染尖声厉叫道:“动手!”

    一众守卫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刻抖擞精神,手中铜管瞄准项胜宇,便要一举喷出毒魂水,将他化作一具骷髅。

    岳啸川本以为项胜宇技高一筹,必定会挺身追上鲜于曼和房骐骥,让对手一番谋划落空。孰料项胜宇却傲立如桓,全无乘胜追击之意,直视周遭守卫如无物,毒魂水阵如儿戏一般。

    岳啸川大出意料,虽然佩服项胜宇的英雄气概,心中却仍是担忧不已,闪念间竟想拔刀在手,与他并肩御敌。

    千钧一发之刻,倏见一条白影自下山方向腾跃而起,姿势优美如仙鹤展翅,又矫捷如银鱼穿空。伴着一声清冽呵斥,她掌中洒出寒星点点,细密劲急的针雨骤然迸发,绚丽如繁花坠影,突袭周遭守卫。

    一众守卫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及做出反应,便已经纷纷中针。有的铜管坠地,抱着手腕痛呼不止,有的屈膝扑倒,当场摔了个嘴啃泥,更有的大叫一声,仰天跌翻在地,显然针中要害,就此一命归阴。

    漫天花雨,殊无遗漏,一座将近五十人组成的毒魂水阵,竟然瞬间土崩瓦解!

    此时才见那白影翩然落地,正与项胜宇并肩而立,一身重孝难掩玲珑身段,精致面庞别见娴雅气质,当真是一位绝丽佳人。

    鲜于曼和房骐骥见到孝服女子,登时心头巨震,岳啸川同样有所顿悟,暗忖这莫非便是项胜宇的妻子江柔婕?

    果然只见房骐骥神色一狠,接着声音带喘的道:“你们这对贼夫妻,果然形影不离,哼!”

    江柔婕面凝寒霜,冷冷的道:“把笙儿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她这话倒并非虚言恫吓,毕竟项胜宇一人便稳胜鲜于曼和房骐骥联手,此时鲜于曼的杀手锏毒魂水阵也已经告破,输赢着实更无悬念。

    鲜于曼神色数变,兀自挣扎着道:“贤伉俪执意带走笙儿,妾身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当真不考虑笙儿未来的安危么?”

    江柔婕愈显冷厉的道:“与你无关,速速将人交出。”

    房骐骥自觉形势不妙,无奈径以一线传音向鲜于曼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索性先把小丫头送出去,等你师父前来主持大局,咱们再找回场子也不迟。”

    鲜于曼听罢却是秀眉紧锁,顿了顿方坚定的道:“妾身当日冒死进谏,才在教主盛怒之下保住笙儿的性命,今日绝不能让她再入火坑。”

    江柔婕眼神凌厉,终是沉声道:“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今日狂刀绝剑,送你们黄泉启程!”

第0065章 绝剑逞威

    森然一语出口,但见江柔婕皓腕一扬,径自肩后拔出一口三尺长剑。铿锵龙吟声中觑得分明,此剑形制异常规整,剑格交叉之处有棱有角、横平竖直,整体好像一个标准的十字,正是绝剑“山河矩”。

    狂刀绝剑双锋耀世,场中局面愈发倾斜,鲜于曼情知此番势难善了,银牙紧咬间疾声道:“贤伉俪既然逼人太甚,妾身也只好勉为其难,领教你们的高招!”

    房骐骥见鲜于曼不听劝告,沮丧之余又无法可想,转念间径以一线传音向费筠染道:“大姑娘赶紧再多叫些人来,即便打不死这对贼夫妻,也要耗死他们。”

    费筠染先前有意一举制敌,召集的已经是山庄守卫中的精英,更是操练毒魂水阵的熟手,最后却仍然敌不过江柔婕的精妙暗器,一个照面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听到房骐骥吩咐,她虽然自知余众难以左右战局,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些许念想,于是取出烟花号炮,朝天砰然鸣放。霎时一团紫色火焰当空闪耀,又似一条紫色巨蟒盘旋飞舞,别见森严诡异之相。

    项胜宇抬头望天,冷冷一哂道:“给你们生路不走,非要往奈何桥报到,项某的耐心已经用尽,统统纳命来吧。”

    他这下再无保留,凛冽杀气磅然尽释,狂刀“日月规”直指鲜于曼,便要擒贼先擒王。

    眼看战局再开,终成拼死一决,此时却见岳啸川昂首阔步走上前去,横眉清叱道:“鲜于少主和房先生已经动过手,这次便换在下领教项寨主的高招如何?”

    鲜于曼闻言大感欣慰,项胜宇同样微觉诧异,但稍一转念便醒过味来,当下故作鄙弃的道:“看来你的确是趋炎附势之辈,真枉费了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

    岳啸川凛然正声道:“在下心中自有是非判断,不劳项寨主指摘。”

    房骐骥看到岳啸川出头,也不禁精神一振,眼珠一转咳声道:“岳老弟够义气,那房某今日便助你一阵。”

    这位仁兄善于审时度势,一声“老弟”叫得无比热络。岳啸川暗自皱眉,正待婉言谢绝,却听鲜于曼也附和道:“如此甚好,妾身和江夫人同为女儿身,正好在此一决高下。”

    江柔婕秀眉一挑,语声冷硬的道:“不必惺惺作态,有何手段尽展吧!”

    她新遭丧兄之痛,连日来伤愤郁结于心,早有寻仇宣泄之意。今日既然已经大开杀戒,更不存丝毫犹疑,挺剑便猛攻向鲜于曼。

    鲜于曼叫声来得好,紫金骷髅索抖展如龙,鼓起余勇迎击而上,两女堪堪斗在一处。

    房骐骥生怕鲜于曼有失,立刻招呼道:“岳老弟咱们并肩子上,今天只要做了项五,神教总坛必定有你一把交椅。”

    岳啸川意在继续争取鲜于曼的信任,所以打算跟项胜宇假作激斗,再适时诈败抽身。

    但房骐骥这厢横插一脚,再作伪却有可能被当场识破,岳啸川心念电转,终是硬着头皮道:“多谢房先生一番美意,但在下早想单独领教项寨主的高招,所以你不妨从旁掠阵,若是鲜于少主遇险,还能及时救援。”

    房骐骥往鲜于曼那边瞟了一眼,却是不以为然的道:“那婆娘不足为虑,先做了项五才是正经,岳老弟千万别藏私,免得当了冤死鬼。”

    他说罢神色一狠,率先一杖攻出,猛然砸向项胜宇头顶。岳啸川骑虎难下,只能翻腕掣出琢玉魔刀,随后夹攻上去。

    项胜宇横刀架开房骐骥的拐杖,接着纵声豪笑道:“无胆鼠辈只会倚多为胜,项某便看你们两人谁先做刀下之鬼!”

    房骐骥此番执意出手,固是为了尽早诛杀项胜宇,但也存着和岳啸川一别苗头之意。所以此刻只见他奋起余力,口中呼喝连声,使动残照魔王独门传授的四病杖法,作、任、止、灭四邪端融入招式之中,非但凶猛霸戾,兼且诡异绝伦,气势较之先前更加高涨。

    岳啸川身为主战,自然不能轻易示弱,心中暗道一声罪过,同样抖擞精神,将平生所学的上乘刀法施展开来,一时之间但见刀光霍霍、锐气纵横,佛魔共济之威端的非同小可。

    项胜宇面对两大高手夹攻,终于首现凝重之色,狂刀“日月规”暂敛锋芒,先立意圆转守御,不予对手可趁之机。但他并非一味忍让,偶尔觑机进手抢攻,总能迫得对方中途变招,难以形成绝杀之势。

    三人这边势成缠斗,百招之内难分高下,不远处的鲜于曼却已经捉衿见肘,明显落在下风。其实她的能为只是略逊江柔婕一筹,只不过先前连斗两阵,正所谓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只余咬牙苦撑而已。

    江柔婕盛怒在心,绝剑“山河矩”占尽攻势,直欲将鲜于曼碎尸万段。蓦地只听她一声清叱,娇躯无比矫捷的穿破长索缠绕,剑光飒飒激荡风云,嗤的一声猛刺向鲜于曼心口。

    鲜于曼大为惊骇,百忙间变招不及,索性把心一横,掌中剧毒凝聚,竭力侧身同时一掌印向江柔婕肩头。

    这一来双方势成两败俱伤,鲜于曼虽然难逃利刃透体,但只要毒掌中的,谅江柔婕也承受不起。

    江柔婕却似识得厉害,剑锋陡转之际顺势一撩,便要将鲜于曼的手掌斩下。

    鲜于曼惊出一身冷汗,蓦地化掌为拳,迎着剑脊猛击过去。如此只要差之毫厘,她这只手便仍然保不住,甚至受伤还要更重。

    差幸鲜于曼自幼习武,修为异常扎实,眼力也远超同侪。这一下堪堪打在剑脊之上,虽然整只手被震得生疼,但总好过见血受伤。

    暗呼侥幸之际借势抽退,鲜于曼只待缓过这一口气,之后再卷土重来。此时却听江柔婕清叱一声,早已蓄势的左手屈指一弹,一支梅花针迅若流星般突袭而至。

    鲜于曼已成强弩之末,哪还能有所因应,不及霎眼间针中眉心,脑中立刻轰的一声,脚步踉跄着仰身向后倒去。

    江柔婕杀心已起,足下一点如影随形般追上,绝剑“山河矩”飒然一斩,便要取下鲜于曼的首级!

    变生不测,只在一瞬,岳啸川和房骐骥见状同声惊喝,无奈此刻陷身战中,想救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千钧一发之刻,倏见紫影电闪,却是一旁掠阵的费筠染疾扑而上,双掌齐出猛攻江柔婕胸前。这一招她围魏救赵,堪称奋不顾身,毒掌之威提运至顶峰,相隔三尺便腥气逼人。

    江柔婕心生激怒,蓦地眼神一狠,伴着一声尖锐呵斥,长剑竟是脱手掷出,飞射向费筠染的咽喉。

    费筠染前扑之势太猛,又笃定江柔婕不敢硬接毒掌,却万没料到会有此一着。无限惊骇之下还未及转过念头,绝剑已然噗的一声穿喉而过。

    霎那间血溅三尺,费筠染只觉全身脱力,娇躯被剑势余威又带得连退三步,双目圆睁着倒落尘埃,就此香消玉殒!

    鲜于曼眉心中针,委实伤得不轻,此刻眼见费筠染毙命,她愈发心痛如捣,脱口哀呼道:“筠儿!”

    江柔婕得势不让人,冷笑声中飞身逼上,顺手拔起绝剑“山河矩”,打定主意要将鲜于曼赶尽杀绝。

    这时陡听一声暴喝,原来是房骐骥拼力脱出战团,挥起精钢拐杖向江柔婕砸来。

    而与此同时,江柔婕背后也风声激荡,却是只存一臂的时媚烟全力一掌攻到,欲图解救鲜于曼。

    江柔婕暗骂一声难缠,自忖硬拼及不上房骐骥力大,心念电转间索性运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趁着剑身和拐杖相撞的一瞬,拧腰旋身顺势一带,房骐骥的拐杖登时一偏,反而向后面时媚烟的头顶砸去!

第0066章 啖睛疯魔

    精钢拐杖劈面一击,眼看时媚烟便要脑浆迸裂、横死当场,亏得房骐骥修为不俗,百忙间生生将拐杖横移半尺。这一下只打在时媚烟肩头,喀喇声响中肩胛骨粉碎,时媚烟也惨哼一声,仆地痛晕过去。

    江柔婕早有腹案,趁着房骐骥仓促变招、回气不及,两支梅花针脱手便射,照直打向他双目。

    房骐骥误伤时媚烟,正是惊怒交集,心神略分之下稍一疏忽,拐杖虽然格开一针,另一针却正中左边瞳仁。霎时只听他一声大叫,拐杖点地陡然飞退数丈,左眼却已经鲜血淋漓。

    不过这位残照门徒天赋异禀,身受重创反而激得他凶性勃发,当下竟生生将那只被射瞎的眼珠抠出,拔去梅花针后一口吞吃入腹!

    江柔婕本待乘胜追击,见状却禁不住心头一凛。房骐骥几下嚼尽眼珠,脸上尽显癫狂之色,声音似哭似笑的尖嚎道:“好婆娘!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这一只眼珠的仇,老子要让你拿命偿还!”

    他说罢又狂吼一声,不顾一切的猛冲过来,精钢拐杖当头一砸,其势足可开碑裂石。

    江柔婕不敢怠慢,仍旧仗剑以巧劲应敌,同时指扣梅花针,打算趁敌不备,一举将其击杀。

    但房骐骥此时蛮性大发,潜藏的癔症也一并发作,狂态尽显之际力道凭空增长数倍。尤其他杀念炽燃,招式只守不攻,大异武学常理,反而让江柔婕无所适从,被迫节节后退。

    倘若只是寻常武夫发蛮拼命,江柔婕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房骐骥使得是残照魔王为他精心创制的疯魔杖法,大开大阖之中暗合玄理,配合暴风骤雨一般的猛烈攻势,看似全是破绽,实际却无懈可击。

    江柔婕毕竟力弱,即便取意借力打力,但几番交接之下还是被震得臂膀酸麻,险些把握不住长剑。无奈房骐骥一杖紧似一杖,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更无暇发出指间的梅花针。

    项胜宇和岳啸川既成单打独斗,互有默契之下都已经藏锋敛刃,只是表面上打得如火如荼而已。

    项胜宇眼见妻子落在下风,不免心中担忧,便觑准机会向岳啸川递了个眼色,意思自然是让他诈败退下。

    岳啸川心领神会,同样以眼神回应,随即只听项胜宇纵声大笑道:“邪魔奸宄,天理难容,既然你执迷不悟,项某便送你往度轮回!”

    岳啸川嘴上岂肯示弱,立刻扬声喝斥道:“孰正孰邪,自在人心,在下问心无愧!”

    项胜宇更不多言,刚猛内力灌注狂刀“日月规”,霎时杀气暴涨,惊天雄喝中拔身而起,凌空一记雷霆怒斩,正是殛杀·呼龙啸天。

    岳啸川瞬间以为项胜宇并非作伪,而是当真性命相搏,自己险些就此全力施为。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他终究还是做下选择,所谓宁人负我、莫我负人,琢玉魔刀虽然奋力迎上,内里却已经有五分留手。

    狂刀会魔刀,虚实自分明,轰然交击之刻,岳啸川虽觉气血狂涌,心中却欣慰不已。原来项胜宇果然也未出全力,这一刀徒具其形,声势并不稍逊,内中的威力却是大打折扣。

    错眼一瞬间正是心有灵犀,岳啸川当即闷哼一声,琢玉魔刀故意力屈半分,狂刀“日月规”正中他左边肩头,当场血光迸现。

    岳啸川忍痛踉跄而退,此时陡见紫金骷髅索飞射而至,猛击向项胜宇面门。

    项胜宇正中下怀,虚晃一刀借势抽退,转而直扑向房骐骥。

    鲜于曼全力一击“逼退”项胜宇,急忙冲上前来扶住岳啸川,语声发颤的道:“岳先生可有大碍?连累你伤在项五刀下,实在是妾身之过。”

    岳啸川暗叫惭愧,咬牙闷声道:“无妨,鲜于少主不必担心在下。只是如今敌我强弱分明,倘若再不交出笙儿小姑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鲜于曼知道岳啸川所言非虚,尤其费筠染刚刚在她面前魂归离恨,更让她心中愧悔莫名,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呼喝道:“各位请住手罢斗,容妾身说几句话。”

    房骐骥早已跟项胜宇夫妇斗在一处,饶是他癫狂之下冲破极限,但面对狂刀绝剑联手,又岂能讨得了半点便宜,欲振乏力之际气得哇哇大叫。

    项胜宇夫妇则是一般心思,正好趁机将房骐骥剪除,如此等于去了残照魔王的左膀右臂,日后对敌总也能减轻几分压力,同时算是为兄弟手足讨回一笔血债。

    鲜于曼看到没人听她的话,愈发忧心如焚,只是她有伤在身,自知强行入战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将事情弄得更加难以收拾。

    正做没理会处之际,却听庄内步履杂沓,原来是樊飞领着一众守卫驰援而来。鲜于曼打眼觑得分明,樊飞怀中还揽着一名女童,正是引发这场激斗的“笙儿”。

    这下鲜于曼如释重负,快步迎上前去,只见樊飞满脸关切的道:“鲜于少主无恙否,在下救驾来迟,实在罪该万死。”

    鲜于曼无暇客套,点了点头便又扬声道:“笙儿在此,项寨主、江夫人请住手!”

    项胜宇和江柔婕循声一望,登时心头一紧,随即不约而同的闪身跃出战团。

    房骐骥死里逃生,这才发觉背后冷汗涔涔,当下只能强压狂性,喘着粗气退回本阵。

    一场恶斗暂时告一段落,突来的安静之中,忽听“笙儿”清脆的声音道:“姑姑、姑父你们来啦,是来接我的么?”

    江柔婕见“笙儿”似乎并无不妥,放心之余柔声道:“不错,姑姑来接笙儿回家,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笙儿”咬着手指头,一脸天真的道:“本来也没人欺负我呀,鲜于姑姑她们对我可好了。”

    江柔婕闻言一怔,项胜宇也露出诧异之色,面面相觑间只见“笙儿”抽了抽了鼻子,皱起眉头道:“这里的味道好难闻,跟上次在家里一样。唔……那不是大姑姑和四姑姑,她们跟大家是睡着了么?”

    鲜于曼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是……大姑姑和四姑姑都睡着了,笙儿说话小声点,别吵醒她们。”

    “笙儿”赶紧捂住嘴巴,跟着却又含含糊糊的道:“二姑姑跟我说过,在地上睡觉会着凉,然后发烧生病,大姑姑和四姑姑她们不怕么?”

    鲜于曼愈发哀伤,语声哽咽的道:“笙儿说得不错,但大姑姑和四姑姑都练过武功,不怕着凉,也不会生病。”

    “笙儿”了然的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艳羡之色。鲜于曼定了定神,这才轻声道:“现在笙儿的亲姑姑来了,不知道你愿意跟她去吗?”

    “笙儿”偏着头想了想,径向江柔婕道:“姑姑会做点心么?”

    江柔婕听了这一阵,多少也心中有数,闻言讷讷的道:“姑姑不会,但姑姑能给笙儿买。”

    “笙儿”难掩失望之色,随后眨眨眼道:“那姑姑能不能先跟二姑姑学会做点心,然后咱们再一起回家呢?”

    江柔婕没想到自己这血缘亲情竟败在区区点心之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尴尬,这时却听项胜宇沉声道:“笙儿别胡闹,赶紧乖乖跟姑姑回家,否则当心姑父打你屁股。”

    “笙儿”显然对这位凶巴巴的姑父有些畏惧,小身子本能的缩了缩,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鲜于曼看看无法,只能轻叹道:“罢了,日后还请贤伉俪用心照顾笙儿,切莫让她因为你们遭受池鱼之殃。”

    江柔婕秀眉一扬,鼻中冷哼道:“笙儿未来如何与你无关,你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哼……想用一点小恩小惠收买八荒御武寨的遗孤,你纯粹是白日做梦。”

第0067章 爱侣反目

    鲜于曼知道江柔婕成见已深,再多解释也属多余,只能依依不舍的自樊飞怀中接过“笙儿”,打算交给项胜宇夫妇。

    孰料正在此时,却见房骐骥斜刺里冲过来,一把将“笙儿”捞走,接着嘿嘿冷笑道:“鲜于少主真是糊涂了,怎能这么轻易将筹码送出?到时候这对贼夫妻再无顾忌,还能饶得了咱们吗?”

    鲜于曼又气又急,脱口嗔斥道:“房先生休要放肆,快将笙儿还我。”

    “笙儿”也吓得不轻,小嘴一扁便要哭闹,房骐骥见状手上加劲,同时怒喝道:“小丫头不许哭!否则掐死你!”

    “笙儿”倒也乖觉,虽然小脸煞白、泪水涟涟,却并未哭出声来,看着愈显楚楚可怜。

    鲜于曼和江柔婕不约而同的逼上一步,只听鲜于曼难掩惶急的道:“房先生切莫伤害笙儿,相信项寨主和江夫人一言九鼎,绝不会再挟怨报复、为难咱们。”

    江柔婕也满心担忧,面上却不能示弱,反而极尽冷厉的道:“姓房的你要敢动笙儿半根汗毛,我一定让你百倍偿还,最后再将你碎尸万段!”

    房骐骥呸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你这婆娘好大的口气,但这小丫头的小命只有一条,到时候我倒要看你怎么讨回百倍。”

    江柔婕登时一滞,银牙紧咬间又听房骐骥沉笑道:“另外说到讨债,你打伤我一只招子,这笔债我还没跟你讨。正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想要回这小丫头,你先抠出自己的一只眼睛吧。”

    江柔婕没想到房骐骥会提出这种要求,恼恨之余又颇觉棘手,此时只见项胜宇缓步上前道:“小柔你可还记得,咱们来之前是怎么商议的?”

    江柔婕身躯一颤,顿了顿才哑声道:“来之前我只道笙儿已经受尽折磨,但看她如今这样,我……怎能忍心?”

    项胜宇摇头道:“不管笙儿状况如何,咱们都不接受任何要挟,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江柔婕自打现身便一直以冷倨示人,但此刻血缘天性难以割舍,她毕竟还是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当下满怀凄婉的道:“笙儿是哥哥的唯一骨血,今日若是咱们害了她,九泉之下我要如何跟哥哥交代?”

    项胜宇对妻子的秉性了如指掌,索性也不再劝说,径自逼上前去,森然冷叱道:“将笙儿毫发无伤的交还我们,项某保证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胆敢有任何异动,今日项某必定大开杀戒。”

    房骐骥眼珠连转,趁机挑拨道:“好个冷血无情的项五,这小丫头是你老婆的亲侄女,你居然一点都不疼惜。啧……嫁给你这种人,真不如嫁给一条狗,好歹狗还懂得护主。”

    项胜宇知道房骐骥在打什么主意,狂刀“日月规”霍地指向他心口,愈显冷厉的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乖乖放人既往不咎,否则狂刀之下鸡犬不留!”

    鲜于曼见项胜宇果然毫无妥协之意,满心忧虑之下更深恨房骐骥画蛇添足,忍不住作色怒斥道:“房先生!白马山庄现在由我做主,你终究只是客卿的身份,所以必须听我号令行事,快些放了笙儿!”

    房骐骥今日连遭挫败,尤其还丢了一只眼睛,胸中早已气恨难平。这时听到鲜于曼的呵斥,更激发了他天生的蛮性,鼻中沉哼一声道:“鲜于少主不必多说,房某自有计较。”

    鲜于曼心道计较你个大头鬼,正待继续施压之际,却听房骐骥冷笑道:“好,你项五疼惜老婆,那我不要她的眼睛,只要你愿意拿一只右手来换,我便将小丫头交还给你们。”

    他这话看似胡搅蛮缠,实际却更加深了挑拨之意,项胜宇听罢嗤之以鼻的道:“冥顽不灵,以你为最,要对项某予取予求,下世再妄想吧。”

    房骐骥瞟向江柔婕,阴阳怪气的道:“姓江的婆娘看到了吗,你侄女的性命还比不上这厮的右手值钱,你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这种男人。”

    江柔婕闻言果然神情松动,但又不能出言求恳项胜宇接受条件,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项胜宇心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霍地狂刀一横,破风猛劈向房骐骥。房骐骥见状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要不顾一切的向“笙儿”痛下杀手。

    孰料正在此时,却听江柔婕恸声哀呼道:“五哥不可啊!”

    呼声中但见她腾身一跃,挺剑直刺向项胜宇颈后,出手竟是毫不容情。

    项胜宇吃了一惊,顾不得再攻房骐骥,百忙间错步回身横刀一架,险险荡开这招绝杀。

    江柔婕并未进逼,只是横剑当胸,眼含热泪的道:“五哥,咱们再想想办法,不能罔顾笙儿的性命啊!”

    项胜宇重重一叹,难掩气恼的道:“小柔切莫胡闹,咱们若是投鼠忌器,反而遂了魔教的愿。”

    房骐骥倒也松了口气,趁机煽风点火的道:“着啊,项五担心再受要挟,所以处心积虑要送了小丫头的性命,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血,也难怪他能这么狠心。”

    项胜宇愈发恼怒,咬牙切齿的道:“泼贼!便先拿你祭刀!”

    他说罢再度猱身攻上,江柔婕却不能坐视不理,立刻仗剑阻挡。夫妻二人意见不合,竟然在此大打出手,狂刀一会绝剑,倒真是平生仅见。

    房骐骥阴谋得逞,满心得意不已,趁机瞟着鲜于曼道:“怎么样鲜于少主,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你师父让你拿小丫头做筹码,那才叫高瞻远瞩。偏偏你不肯听命,结果害了大姑娘她们,这又是何苦?”

    鲜于曼秀眉紧蹙,摇摇头道:“我的过错自己承担,可决不能拿笙儿要挟,请房先生放了她。”

    房骐骥打个哈哈道:“这个不急,等这对贼夫妻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人之利,再放小丫头不迟。”

    鲜于曼其实也舍不得“笙儿”,眼见项胜宇和江柔婕斗得猛恶,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希冀,张张嘴终是欲言又止。

    岳啸川一直冷眼旁观,早已蓄势待发,万一项胜宇夫妇当真不利,他便要仗义出手了。

    正在各人心思转动之际,却见江柔婕身形电闪,毫无征兆的欺近过来,一蓬梅花针脱手怒射,猛袭向房骐骥面门。

    而几乎与此同时,项胜宇也拔身而起,狂刀“日月规”轰然殛落,正是疾杀·离刀斩。

    原来他们夫妻二人早有默契,表面上反目激斗,实际只是为了麻痹敌人。此刻觑准时机一同发难,称得上全力以赴,非逼得房骐骥放手不可。

    常人面临生死交关,潜意识里必定以自保为要,然而房骐骥生有癔症,思维不能以常人忖度,电光石火间把心一狠,掌心中劲力一吐,正打在“笙儿”腹部。

    可怜“笙儿”小小年纪,怎能受得起这等高手一击,当场脏腑重伤,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但房骐骥勉力伤人,出招应对终于迟了半分,偏头之际早被两支梅花针打中。而他仓促迎击的拐杖更难抵挡狂刀之威,霎那间血光迸现,右手早被刀锋削断,随着拐杖当啷跌在地上。

    房骐骥连遭重创,忍不住惨嘶出声,紧接着又被江柔婕一掌打中肩头,怒血狂喷之际仰身便倒。

    这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鲜于曼固是有伤在身、救援不及,岳啸川更是心怀异志、乐见其成,只不过两人都没看出房骐骥孤注一掷,已经将“笙儿”重伤。

    江柔婕同样自以为得计,劈手自房骐骥怀中抢过“笙儿”,定睛一瞧却由不得她大惊失色,浑似一瓢冷水浇头,只因“笙儿”面如金纸,性命已然只在顷刻!

第0068章 刀剑血斩

    江柔婕眼见“笙儿”性命危殆,霎时直如万丈悬崖失足、扬子江心覆舟,彻骨凉意由脚底直透顶门,险些一跤跌翻在地。

    项胜宇看到妻子神情有异,同样心头一紧,顾不得追杀房骐骥,连忙趋近察看。

    只是疾眼一瞄,项胜宇便断定“笙儿”已经回天乏术,饶是他先前早有觉悟,一向也都以冷峻示人,但拜弟兼妻舅的遗孤就此夭折,还是让这位盖世英豪悲愤莫名,双目之中烈火怒喷,一字一顿的道:“魔教贼徒,死有余辜!狂刀之下,必杀无赦!”

    愧恨交集,杀意冲天,于此方见狂刀之狂。项胜宇说罢更不迟疑,惊天暴喝中虎扑而上,狂刀“日月规”照着房骐骥分心便刺,正是冲杀·寂灭一刹。

    房骐骥先损一眼,再损一手,而且内伤不轻,看到项胜宇逼命而来,反而将他的癫狂之性激发到顶峰。蓦地只见他脚下一蹬,挣脱搀扶着他的鲜于曼,一头向项胜宇猛撞过去。

    项胜宇虽然久经沙场,却委实不曾见过这等怪招,震惊之余不欲硬拼,飞身闪让同时回刀一击,正中房骐骥肩头。

    房骐骥肩上血如泉涌,却好似全无痛感,蓦地飞起一脚反踢,堪堪踢中项胜宇的胯骨。

    这一脚不但角度奇诡,更加力大无穷,项胜宇踉跄着连退三步,一阵剧痛直透心扉。不过如此一来他也愈发暴怒,厉喝声中挺刀再攻,立誓要将房骐骥格毙当场。

    此时江柔婕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好似有千年玄冰凝结,森寒之意直令人不寒而栗。只见她轻轻放下“笙儿”,随即绝剑卷起漫天锋霜,带着刺耳尖啸怒袭房骐骥。

    三人再开战局,却是此消彼长,更呈现出一边倒之势。樊飞眼见房骐骥有败无胜,再看鲜于曼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当机立断之下疾声道:“岳兄赶快带鲜于少主从后山脱身,三姑娘自会接应。”

    岳啸川略一迟疑,讷讷的道:“硬拼的确毫无胜算,樊兄何不跟我们一起,待日后再卷土重来?”

    樊飞摇摇头道:“在下职责所在,必须为你们两人断后,岳兄切莫迟疑,免得误了鲜于少主的性命。”

    岳啸川知道樊飞所言非虚,终是轻叹道:“那樊兄千万保重,在下衷心期待未来能与你把酒言欢。”

    樊飞勉强一笑道:“在下也是如此,必不负岳兄之约。”

    岳啸川郑重点头,然后转向鲜于曼道:“鲜于少主也请以大局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鲜于曼毕竟是一方首脑,最后又满怀伤感的望了“笙儿”一眼,接着哑声道:“偏劳樊先生了,倘若日后还能重逢,妾身必定以国士相待。”

    樊飞拱拱手道:“鲜于少主一番器重,在下理应效死以报,还请速速脱身为要。”

    鲜于曼敛衽还礼,随后偕同岳啸川,一同往后山逸去。

    樊飞暗暗松了口气,再看场中战局已经接近尾声。项胜宇和江柔婕显然恨绝了房骐骥,并不急于将他杀死,只是刀剑并举、挥割碎剐。

    房骐骥此时遍身浴血,双目俱盲又两耳皆失,情状委实凄惨莫名。樊飞看得皱眉不已,心忖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夫妻二人未免太过残毒。

    项胜宇和江柔婕却还嫌不够,蓦地只见项胜宇举刀上撩,江柔婕挥剑横斩,房骐骥的一臂一腿就此离体,痛嘶声中俯身仆倒在地。

    项胜宇和江柔婕并无收手之意,同声呵斥中刀剑再出,生生将房骐骥削成一条人彘。

    房骐骥伏在血泊之中,犹自挣动不已,厉声嚎叫道:“来啊!有种把老子千刀万剐,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江柔婕见房骐骥疯狂如斯,更恨得咬碎银牙,抬脚将他踢个翻身,便要一剑割了他的舌头。

    樊飞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蓦地飞身而至,一掌攻向江柔婕肩头。江柔婕感到劲风袭体,冷哂间横剑削去。

    樊飞劲贯双袖,借着巧劲轻轻一拂,江柔婕顿觉脚下一虚,身不由主的退后两步,再看时樊飞已经挡在房骐骥前面。

    一众守卫看到樊飞出手,立刻紧随而动,呈扇面包围过来。项胜宇和江柔婕并肩而立,凛然环视间沉声道:“很好,今日你们这班魔党,都要为笙儿陪葬!”

    樊飞面皮紧绷,虚一拱手道:“项寨主请了,在下乃是神意神王麾下。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房先生重伤笙儿小姑娘,你们也已经将房先生折磨至此,双方算是两不相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

    江柔婕狠啐一声,无限悲愤的道:“混账!笙儿年幼无辜,怎能跟这等万恶魔徒相提并论?!今日不管是谁,都休想阻止我报仇,不将白马山庄夷为平地,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说罢怒叱一声,挺剑直攻樊飞,项胜宇也双目带煞,猛扑向一众守卫,场中立刻再生恶战。

    樊飞能为不弱,又意在拖延时间,只以灵动身法和江柔婕缠斗。江柔婕连拼多场,体力虚耗不少,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不了他。

    反观项胜宇却好似虎入羊群,狂刀“日月规”光华暴闪,带起一片血雨腥风,杀得一众守卫鬼哭狼嚎、死伤枕藉。

    不过净宇教向来御下极严,一众守卫即便明知不敌,仍是前仆后继、奋勇冲杀。如此正好遂了项胜宇的愿,狠辣无匹的刀法尽数发泄在守卫们身上,但见场中残肢横飞、人头滚滚,浑似修罗炼狱一般。

    不过片刻功夫,项胜宇便将一众守卫斩尽诛绝,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却并无一滴属于自己。接着只听他一声厉喝,挺刀直扑樊飞,定要兑现鸡犬不留的誓言。

    樊飞识得厉害,当下虚晃一招,脱出江柔婕的剑幕笼罩,随即沉喝道:“且慢!你们当真不顾笙儿小姑娘的死活?”

    项胜宇和江柔婕同时一怔,下意识的往“笙儿”那边看去。定睛处却由不得他们瞠目结舌,原来“笙儿”不知何时竟已失去了踪影。

    江柔婕惊怒交集,尖声呵斥道:“泼贼!笙儿已经重伤濒死,你们居然还不放过她,简直禽兽不如!”

    樊飞一正色道:“两位切莫误会,敝处之人已经被你们尽数诛灭,岂能再针对笙儿小姑娘?”

    项胜宇眉头紧皱,冷厉的道:“不必故弄玄虚,笙儿人在何处,立刻从实招来!”

    樊飞清咳一声道:“两位方才只顾枉造杀业,未曾多加留意,在下却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在下十分惜命,所以想用笙儿小姑娘的下落跟两位换一条生路,不知两位能否答允?”

    项胜宇和江柔婕听得将信将疑,还是江柔婕微带颤声的道:“此话当真?不是你信口雌黄?”

    樊飞正声道:“在下行事自有底线,笙儿小姑娘毕竟尚未断气,稍后或许还有转机,万请两位慎重决断。”

    他身上自有一派光风霁月的超卓气度,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江柔婕毕竟血缘连心,听罢更生出几分希冀,忍不住将目光转向项胜宇,且看他有何意见。

    项胜宇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也罢,暂时饶你一命并无不可,但之后若被我们发现你是故意扯谎,那狂刀绝剑必定追杀你至天涯海角,将你碎尸万段!”

    樊飞释然道:“项寨主一言九鼎,在下相信你的人格。咳……笙儿小姑娘是被一名身穿黑衣、头戴兜帽之人带往山下,两位即刻启程去追,或许还能追到。”

    项胜宇和江柔婕对视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冲向山下。樊飞看他们去得远了,这才轻轻一叹,缓步走近房骐骥身边,低头审视着这一团模糊的血肉,脸上不由得露出悲悯之色。

第0069章 杖杀死仇

    房骐骥虽然双耳被削,却并未丧失听力,发觉樊飞走近过来,立刻嘿嘿怪笑道:“樊老弟好口才,三言两语便诓走了那对贼夫妻,你赶紧带我脱身,等见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必定重重有赏。”

    樊飞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房先生如今这般情状,恐怕再也无助于神教大业,即便见到残照神王,又有什么用处?”

    房骐骥登时一滞,勉强隐忍着道:“师父对我一向视如己出,肯定不会放弃我,所以樊老弟尽管放心,不可能让你白忙一场的。”

    樊飞略一沉吟,轻咳一声道:“口说无凭,房先生不如先拿出些诚意,在下才好决断要不要救你一命。”

    房骐骥心中暗骂,转念间闷声道:“罢了,师父传授我的四病杖法和疯魔杖法,还有五残神功要诀,秘籍都收在我房中床下西南角的暗格里。樊老弟若有兴趣,尽管拿去参研,这诚意应该足够了吧?”

    樊飞欣然道:“房先生果然豪爽大方,在下真是受宠若惊,那先等在下取了秘籍,再带房先生离开。”

    房骐骥脸色一变,发急的道:“我绝对没骗樊老弟,你先带上我,咱们一起去拿秘籍。”

    樊飞不以为然的道:“房先生尽管放心,项五夫妇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你先在此等待,少时在下一定来接你。”

    他这厢不由分说便腾身而去,房骐骥虽然满心恚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心中咒骂不已。

    所幸不过片刻,便听脚步声自白马山庄内传来,房骐骥正自精神一振,紧接着却又发觉不对。

    敢情此刻步履杂沓,竟是有不少人相偕而来,只是个个脚步虚浮,似乎并未学过武功,多半是庄内的仆婢。

    房骐骥目不视物,本来便有几分不安,这时更忍不住眉头紧皱,惶惑之际只听一个冷峻声音传来道:“恶魔,当日你屠我满门,可曾想过有这等下场?”

    房骐骥听出是那位马孟尝的遗孤马锴,心中暗叫糟糕,但想到樊飞转眼即至,他立刻又冷静下来,故意哈哈一笑道:“小杂种想趁人之危吗?你老子马孟尝号称义薄云天,难道你打算给他脸上抹黑?”

    马锴正站在房骐骥身旁,四周几十名仆婢围成一圈,默默注视着中间的两人。虽然他们不发一语,长久压抑的悲愤却汇成一股沉潜的力量,既鼓舞着马锴,又威慑着房骐骥,别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马锴感受到无形的援助,身躯终于不再轻微颤抖,只见他死死盯住房骐骥,咬牙切齿的道:“恶魔,正是因为这天底下的好人太过软弱,才让你们这些恶人肆无忌惮,你想诓我放过你,根本是做梦!”

    房骐骥听出马锴语气严峻,不由得心底一寒,当下色厉内荏的道:“小杂种,凭你也想对付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哼!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动我一下试试,我保证将你碎尸万段!”

    马锴脸上不见丝毫怯懦之色,反而冷笑道:“百足之虫?你这恶魔如今却连虫子都不如,还指望我会怕你?”

    房骐骥暗骂樊飞怎么还没回来,恼恨间扬声大叫道:“小杂种别猖狂,老子立刻毙了你!”

    他说罢勉力挣动起来,无奈四肢尽断、伤势过重,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马锴嗤之以鼻,瞥见房骐骥的拐杖扔在一边,于是走过去抬起杖头,咬紧牙关使劲拖向这边。

    那拐杖十分沉重,马锴毕竟年纪尚轻,又没练过武功,拖动起来着实有些吃力。

    房骐骥听出动静不对,嘶声厉叫道:“小杂种!你要真敢胡来,神教绝不会放过你!”

    马锴充耳不闻,脸色却已经憋得通红,近处的一名园丁刚要伸手相助,却被他摇头阻止,只能叹息着退了下去。

    马锴独自将拐杖拖拽到近处,然后竭尽全力将之立起。房骐骥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剧烈挣动之际嚎叫道:“小杂种!王八蛋!你奶奶的!老子杀了你!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无奈房骐骥嘴上叫得再凶,终究无能为力。马锴眼中淌下热泪,举头喃喃自语道:“父亲、母亲、姑母、姐姐、姐夫,还有小甥儿,今日苍天有眼,让我得偿所愿,为你们报仇了!”

    话音方落,但见马锴双手奋力一推,精钢拐杖呼的一声砸落下去。

    房骐骥虽然喝骂不止,实际却一直在留意马锴的动向,听到风声极力偏头一让,想再苟延残喘一阵。

    孰料他双耳被削,听力难免失准,这一下反倒凑了上去,拐杖正中额心,当场脑浆迸裂、怒血飞洒。

    房骐骥登时大叫一声,一名天赋异禀的罕世凶人,终于就此完纳劫数,果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马锴强抑满心激动,抬手擦了擦眼泪,团团作揖道:“多谢各位这些日子里的悉心照顾,如今山庄已成是非之地,大家自行拿些盘缠,各奔前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一位老仆讷讷的道:“少爷言重了,咱们愧不敢当,不知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马锴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今日大仇得报,我已经了无牵挂,以后便漂泊江湖,且看造化如何。”

    那老仆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咱们弱小无能,帮不上少爷的忙,只盼少爷诸事顺利、长命百岁。”

    马锴颔首致意,眼看那老仆领着众人回白马山庄安顿,终是禁不住又落下泪来。正在他黯然神伤之际,却忽听身后一人咳声道:“恭贺马公子手刃死仇,令尊令堂等人若是在天有灵,也应该瞑目了。”

    马锴回头望去,盯着眼前临风玉树一般的青衫人,语声喑哑的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又要我怎么报答你?”

    青衫人正是樊飞,闻言微微一笑道:“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目的,日后马公子便能明白。”

    马锴为之默然,只见樊飞缓步走近,低头确认房骐骥果真气绝,这才隐见怜悯的道:“房先生切莫怪在下食言而肥,在下说过会来接你,只是时间上稍差一点罢了。”

    马锴冷眼旁观,忍不住讥讽道:“你们这些魔教的匪徒,还没等别人讨伐,自己便互相倾轧起来,依我看魔教的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樊飞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道:“马公子还是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吧,房骐骥今日毙命于此,残照神王即便只是为了泄愤,也会将白马山庄夷为平地,再不顾一切的追杀你,甚至要将你食肉寝皮。”

    马锴脖子一梗,毅然决然的道:“我既然敢杀这恶魔,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干脆你直接将我绑去邀功,看在你帮我报仇的份上,我绝不会出卖你。”

    樊飞神色稍敛,淡淡的道:“马公子不必多心,我并无为难你之意,只是想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

    马锴一怔道:“建议?什么意思?”

    樊飞轻咳一声道:“留在此地,追随你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马锴愈发愣怔,迟疑间还待再问,樊飞却已经自顾自抱起重伤昏迷的时媚烟,随后运起身法扬长而去。

    马锴僵在原地,脑海中念头连转,只觉即便自己孤身逃亡,只怕也生路渺茫,如此倒不如赌一把。

    既然下定决心,马锴索性听从樊飞的建议,坐在房骐骥的尸身旁边静静等待。

    场中横尸无算,血腥味扑鼻而至,呛得马锴不断反胃干呕,正在快要难以忍受之际,却见山下两条人影疾驰而来。

    马锴心中一动,凝足目力仔细看去,只见那原来是一男一女。男的黑袍染血,女的重孝在身,背后各负刀剑,难道樊飞先前所说可以追随之人,便是指这一对男女么?

第0070章 金莲凋谢

    岳啸川护着鲜于曼退往后山,鲜于曼想到费筠染身死,时媚烟和“笙儿”重伤危殆,心中直是痛悔无及,几次面露犹豫之色,想要返回去拼个鱼死网破。

    岳啸川理解鲜于曼的心情,无奈只能紧紧捉住她的手臂,半扶半拽的一路疾走。

    这白马山庄的后山不比前山地势开阔,山道尤其狭窄难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眼看已经来到山口左近,忽见前面紫影一闪,原来是三姑娘阮金莲疾步走出,迎上前来之际半是欣喜半是焦虑的道:“万幸少主没事,先前庄子里号炮连连,想必是来了强敌,不知道最后情况如何?”

    鲜于曼看到阮金莲,本来还稍觉安慰,听罢她这番话却鼻子一酸,脸上现出黯然之色。

    阮金莲见状登时心下一沉,期期艾艾的道:“难道真是项五那厮来了,笙儿小姐被他抢走了吗?大姐和四妹呢?”

    鲜于曼摆了摆手,嗓音沙哑的道:“莲儿莫再问了,等咱们脱离险境,我再细细与你分说。”

    阮金莲自知情势不妙,银牙紧咬间懊恼的道:“早知道是这样,我便应该及时回援,多少也能帮一点忙。”

    鲜于曼摇摇头道:“莲儿此言差矣,多亏你扼守要道,否则若是被敌人抄了咱们的后路,那便万事皆休了。”

    她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阮金莲也听得明白,正在满心惆怅之际,却忽听一声娇笑传来道:“食鹿阴姬说得不错,只可惜即便有人帮你看着后门,结果还是没什么不同,今天你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说话间但见一名绿衣少女现身在崖顶,看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玉润水秀、娇美无仑。尤其是她那桃花眼,慧黠之中还带着三分调皮,自然而然透露出跌宕风流,假以时日必定能迷倒众生。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登时心中一动,原来这绿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曾被他擒下的孙楚楚。

    鲜于曼和阮金莲也吃惊不小,只见阮金莲柳眉一竖,扬声呵斥道:“小丫头不知死活,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孙楚楚悠悠的道:“我的来路你管不着,但你们的去路我清清楚楚,正是阴间的奈何桥。”

    鲜于曼听孙楚楚一味虚言恫吓,不由得心生恚怒,径向阮金莲低声道:“这小丫头怎会潜入岗哨,莲儿你是怎么安排的?”

    阮金莲同样惊疑不定,嘬唇发出一声尖唳。她本意是招呼埋伏的守卫,孰料却并无任何回应,反而是孙楚楚哧的一笑道:“别白费力气啦,你们那些手下都是饭桶,早被本姑娘用眠蛊放倒了,哪还能再出声?”

    阮金莲这一惊非同小可,鲜于曼看出孙楚楚不似作伪,颦眉间强自镇定的道:“眠蛊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莲儿先将这小丫头擒下,当心她施以暗算。”

    阮金莲早有意将功补过,闻言应了声是,运起轻功往崖顶攀去。

    孙楚楚见状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道:“鲜于曼呀鲜于曼,你自己不敢动手,却派手下来送死,本姑娘要那么容易对付,还敢现身么?”

    鲜于曼冷哼一声,一面凝聚心神探查周遭动静,一面轻声向岳啸川嘱咐道:“岳先生当心,这小丫头便是昨夜潜入庄内的小贼,烟儿回报她最后被一名红衣蒙面的女子救走,须得提防对方骤然发难。”

    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沉吟间讷讷的道:“三姑娘独自上崖,难免势单力孤,鲜于少主不担心她有什么不测?”

    鲜于曼神情一黯,幽幽的道:“后山岗哨被轻易突破,只怕事有蹊跷,我要试她一试。”

    岳啸川暗自一滞,却也不好多说,须臾只见阮金莲攀上崖顶,对视间冷笑道:“小丫头当真托大,为何不借地势之便阻我上来?”

    孙楚楚抱起臂膀,分明哂然道:“你自己上来送死,我正是求之不得,干嘛要阻止你?”

    阮金莲心下怒极,尖声厉斥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今天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人究竟是谁送死!”

    她说罢更不迟疑,掌心蕴含致命剧毒,带着一股刺鼻腥风,呼的一声拍向孙楚楚胸前。

    孙楚楚面带微笑,同样举掌封出,掌势轻飘虚浮,竟似浑不着力。

    阮金莲虽然莫名其妙,却没掉以轻心,掌中提运十成真力,打定主意要将孙楚楚当场重伤。

    不及霎眼间双掌交接,陡听阮金莲闷声惨呼,一个娇躯竟被打得离地而起,半空中鲜血狂喷,直向崖底坠落!

    鲜于曼虽然有意试探,但也相信阮金莲能为不俗,即便克敌力有不逮,见势不对及早抽身,多半性命无碍。

    孰料双方甫一交手,阮金莲便惨亏至此,鲜于曼惊骇之余更生悔恨,失声恸呼道:“莲儿!”

    岳啸川不敢怠慢,觑准时机疾掠上前,双臂潜运玄劲,正好接住阮金莲的娇躯。虽然他已经竭尽所能消卸冲击力,但左肩先前中了项胜宇一刀,毕竟动转不灵,一坠之下仍是关节剧痛,险些当场摧折。

    阮金莲虽然逃脱粉身碎骨之厄,但吃这一坠又呕出一口鲜血。

    鲜于曼急趋上前,只见阮金莲面色灰败,鼻中进气少出气多,瞳孔也开始涣散,竟然已经处于弥留之态。

    鲜于曼霎时如坠冰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掌,便将阮金莲打得重伤濒死,无限愧悔之下颤声道:“莲儿千万撑住,等我想办法救你!”

    阮金莲却听不到了,口中兀自断续着道:“后面……她后面……唔……”

    伴着一声不甘心的低吟,这位三姑娘终究难逃劫数,就此一瞑不视、撒手人寰。

    鲜于曼见状固是如遭雷殛,两行清泪禁不住顺腮而下。岳啸川同样心生唏嘘,想到昨日阮金莲还和“笙儿”欢快嬉戏,今日两人却都落得重伤不治,当真是造化弄人。

    孙楚楚一掌击毙阮金莲,愈显得意的道:“怎么样鲜于曼,本姑娘早说过了,你们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先是你的手下,然后便是你,你有觉悟了吗?”

    鲜于曼满心悲愤,霍地疾眼一瞄,咬牙切齿的道:“贱人!凭你这点年纪,即便打出娘胎便练功,又岂有如此的深厚功力?你背后到底是谁弄鬼,让他滚出来说话!”

    孙楚楚吐吐舌尖,嘻嘻一笑道:“挺聪明的嘛,想知道是谁凌空助我内力,便将你们强取自五仙教的《五仙秘典》交出来,这样我便帮你求求情,最后留你个全尸。”

    鲜于曼冷哼一声,转念间低沉的道:“连累岳先生身陷险地,妾身实在惭愧之至,如今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你大可不必再与妾身拴在一处。毕竟你并非神教教徒,只要说明原委,应该能置身事外。”

    岳啸川看到阮金莲的凄惨状况,已经判定孙楚楚背后之人的实力非同小可,但一者他还指望通过鲜于曼打入净宇教内部,二者又激起了怜悯之心,稍一犹豫便正声道:“鲜于少主此言差矣,即便在下并未认同贵教的作为,但此时若是将你丢下,又与禽兽何异?”

    鲜于曼心下感动,压低声音道:“眼下敌强我弱,咱们没法硬拼,还是以脱身为上,俟后再调查原委。”

    岳啸川点头称是,两人索性也不理会孙楚楚,提气便向山口直冲过去。

    孰料正在此时,劈面却袭来一道劲风,飒飒寒光卷起冲天剑意,迫得岳啸川和鲜于曼气息猛滞。

    两人自知硬闯不得,只好借势倒纵回去,拿住身形之际定睛一瞧,只见一名身着褐色袈裟的僧人转出山口,手中一口阔剑沉凛肃穆,却终究不及眼中的神光庄严圣洁。

第0071章 少林通展

    褐衣僧人手持阔剑强势挡关,鲜于曼登时心头一紧,咬牙间厉声道:“少林通展,你怎会在这里?”

    褐衣僧人——通展大师年逾不惑,虽然宝相慈和,却不掩英华锐气,闻言单掌一竖,波澜不惊的道:“道消魔长,正义倾颓,贫僧不忍见天下生灵涂炭,只好以杀生罪业行救世之道,请尔等业障魔孽往度轮回。”

    鲜于曼啐了一口,不忿的道:“说得冠冕堂皇,终究不过是趁人之危,简直无耻之尤。”

    通展大师不为所动,仍是淡淡的道:“鲜于施主幼时便在苗疆枉杀无辜,随令师加入魔教后又亲赴蜀中大肆屠戮,这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正所谓善恶有报,贫僧手中的涅槃剑,今日必将收你性命。”

    鲜于曼心底一寒,脸上不由得露出黯然之色。岳啸川同样暗自警醒,当下讷讷的道:“这位大师请了,在下岳啸川,来自天竺佛门。你我两家同根同源,总有一份香火之情,不知大师可否听我一言?”

    通展大师目光微转,凝视间缓缓的道:“佛友有话但说无妨,贫僧洗耳恭听。”

    岳啸川合十为礼道:“多谢大师通融,那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念在鲜于少主已经有悔悟之心,大师能否给她一条生路?”

    通展大师长眉一轩,不以为然的道:“佛友怎知鲜于施主有悔悟之心?”

    岳啸川一正色道:“在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鲜于少主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此全心全意向善。”

    通展大师察言观色,心中自有判断,于是微颔首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倘若鲜于施主真能放下执念,的确可喜可贺。”

    岳啸川闻言才松了口气,却听通展大师接着又道:“但鲜于施主令师百里施主怙恶不悛,这一层关系毕竟没法剥离,不知鲜于施主今后要如何自处?”

    鲜于曼轻轻一叹,颇见萧索的道:“大师说得不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妾身绝不会背叛师父。”

    通展大师脸上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岳啸川心中也颇觉遗憾,接着只见通展大师阔剑平举,一派庄重的道:“贫僧不愿多造杀业,佛友若非魔教党羽,还请置身事外。”

    鲜于曼看了岳啸川一眼,温然劝慰道:“够了岳先生,能让你维护至此,妾身足感盛情。这位通展大师曾为少林达摩院掌院,一身修为冠绝少林,想必你也要略逊他一筹,所以大可不必再勉为其难。”

    岳啸川早看出通展大师能为惊人,与他对敌殊无胜算,何况两人的立场本非敌对,拼力搏杀实属不智。

    但此刻见到鲜于曼那隐现释然的目光,岳啸川却忽觉颇为不舍,仿佛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要说这女子貌不惊人,又是魔教党羽,岳啸川对她绝难生出好感。但短短一日相处下来,尤其是昨夜发生的一番变故,让岳啸川的看法大为改观,只觉若是从旁尽力推动,未必不能让鲜于曼走上正途。

    如此一番考量,再加上还有几分私心作祟,岳啸川终是把心一横,毅然决然的道:“鲜于少主不必多说,无论后续如何发展,在下今日必定护你周全。”

    鲜于曼意外之余禁不住芳心悸动,目光也更显柔和,当下缓缓点头道:“妾身何德何能,岳先生这一番不离不弃的深恩,妾身来世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岳啸川豪兴勃发,朗然一笑道:“鲜于少主切莫太过悲观,眼下胜负犹在未定之天,咱们还须奋力突围。”

    鲜于曼精神一振,隐见赧然的道:“岳先生教训的是,妾身必定竭尽全力,不会让你失望。”

    她说罢便自腰间掣出紫金骷髅索,挺身与岳啸川并肩而立,通展大师见状低宣一声佛号道:“少年人不辨是非、行差踏错,面前便是修罗炼狱,着实令人叹惋不已。”

    岳啸川并不答话,径以一线传音向鲜于曼道:“待会儿在下拖住这和尚,鲜于少主尽快脱身,等在下杀出去之后再与你会合。”

    鲜于曼先前被江柔婕一针打中要穴,伤势依旧沉重,能为只余不到三成。这时她虽然满心感愧,却自知不能拖累岳啸川,于是微颔首道:“妾身醒得,一定会小心。”

    岳啸川暗觉欣慰,锵的一声拔出琢玉魔刀,凛然正声道:“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大师留神来吧。”

    通展大师一扬眉道:“困于小义而舍却大义,佛友行事如此痴愚,贫僧只好作金刚狮子吼,以期让你迷途知返了。”

    双方一言不合,唯有刀兵相向,只听岳啸川和鲜于曼同声呵斥,各举兵刃夹攻而上。

    通展大师以一敌二,不见丝毫慌乱之色,打眼间看出鲜于曼力有不逮,他索性阔剑疾出、直刺而来。

    鲜于曼顿觉巨力临身,知道通展大师的内功修为超凡拔俗,不必锋刃及体,单只剑芒便能致人死命。百忙间她只能依靠身子灵巧,竭尽全力提气一跃,以求暂时避敌锋芒。

    通展大师岂容鲜于曼称心如意,阔剑之上再催神力,金芒倾洒好似圣华天雨,将她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鲜于曼这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通展大师的能为,倘若两人是单打独斗,以她此刻的状况便只有闭目待死。

    但如今情势不同,鲜于曼相信岳啸川必定会从旁解救,于是银牙一咬,挺身直冲向无边剑幕。

    所幸她终究赌对了,只听岳啸川宏声一喝,琢玉魔刀之上同样骤现华芒,堪堪挡住通展大师的涅槃剑。

    刀剑交击之刻,倏听震耳嗡鸣炸响,岳啸川和通展大师都被对方的雄力撼动,双双向后退出两步。

    鲜于曼觑得分明,恰好自两人中间掠过,忍着刀剑余威划过躯体的激痛,头也不回的疾冲而去。

    通展大师见状长眉一轩,正待衔尾追上,岳啸川却横身一拦,随即沉凛的道:“大师且慢,此路不通。”

    通展大师方才一招已经试出岳啸川堪称劲敌,这时禁不住脸色一沉,缓缓摇头道:“佛友年纪轻轻,修为却惊世骇俗,何苦非要倒向魔教、为祸苍生?”

    岳啸川耐心解释道:“在下并未倒向魔教,只是想给鲜于少主一个选择的机会,万请大师慈悲为怀,今日放她一条生路。”

    通展大师看到鲜于曼即将逃出山口,终是一正色道:“释生斩罪,我佛慈悲,贫僧虽有菩萨心肠,却不会留给罪恶滔天的魔头,佛友切莫强人所难。”

    岳啸川知道劝不服通展大师,无奈叹口气道:“大师不肯通融,咱们只好一决高低,恕在下得罪了。”

    他说罢更不迟疑,挺刀猱身攻上,只盼先让鲜于曼脱出生天,之后再向通展大师说明原委,求得他的认同。

    通展大师不明就里,只叹少年英才误投匪类,手中涅槃剑绝学尽展,堪堪与岳啸川战在一处。

    通展大师所施展的名曰达摩剑法,是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一,共分三十三招,回环运用而变化奇绝,足见博大精深。

    尤其通展大师修为卓越,又手持佛门圣器,剑招挥洒圆转自如,凭空多出三分威能。

    岳啸川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潜运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将师门秘传的九转修罗刀法施展开来。内功与刀招自成契合,攻守之间法度严谨,一招九式,一式九变,堪称自成一格、精奥绝伦。

    先前岳啸川和项胜宇拼斗,两人虽然妙招迭出,互相之间却并无敌意,更不存生死之念。

    但此战遭遇通展大师,岳啸川不得不拿出全副精神,只因稍有不慎便难逃劫数,倘若殒身在此,那可太过冤枉。

第0072章 天蚕夫人

    岳啸川和通展大师恶战十几招,各自都惊叹于对方的能为。通展大师发觉岳啸川的招式的确是佛门正宗,心中虽然觉得无比惋惜,手下却并无丝毫容情。

    岳啸川沉着应对,并不急于抢攻,而是立意拖住通展大师。百忙间瞥见鲜于曼已经逃出山口,他终于如释重负,只待再招架一阵,便觑机跃出战团,尽力向通展大师表明立场。

    孰料又拼过几招,却倏见山口紫影一闪,竟是鲜于曼去而复返。

    岳啸川大出意料,再看鲜于曼步履踉跄,胸前更是血迹斑斑,多半是遇上了强敌,结果又被逼了回来。

    暗叫糟糕之际心神略分,岳啸川只觉通展大师攻势陡盛,一剑纵劈强横无伦,当下只能运起全力,横刀奋力一架。

    这下此消彼长,岳啸川自知难以抗衡,借着逆冲之势点足飞退,恰好掠至鲜于曼身旁。

    鲜于曼伸手欲扶岳啸川,却被他托住手臂,随即关切的道:“鲜于少主无恙否,可是对方还有埋伏?”

    鲜于曼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一无血色,此时只听崖顶的孙楚楚哂然道:“行啦,今天瓮中捉鳖,你们谁也别想跑,一起去喝孟婆汤吧。”

    说话间但见一条窈窕丽影现身出来,一身红衣鲜艳如火,脸上蒙着一幅红巾,看来正是昨夜救走孙楚楚的人。

    鲜于曼方才正是被这红衣女子逼回,咬牙间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惧我的毒掌?”

    红衣女子气定神闲的道:“大家同出苗疆,我对百里老鬼的路数了如指掌,凭你岂能伤得了我?”

    鲜于曼闻言心头猛震,暗忖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孙楚楚则哧的一笑,娇声呼喊道:“师父真厉害,咱们这次痛打落水狗,可千万不能让鲜于曼跑了。”

    敢情这红衣女子正是孙楚楚的师父天蚕夫人,只听她鼻中一哼,没好气的道:“好了小丫头,派你去偷《五仙秘典》,没偷着也还罢了,居然自己都折在里面,真是不中用。”

    孙楚楚脸上一红,吐吐舌尖道:“人家只是一时失手而已嘛,何况总算有惊无险,多谢师父的救命之恩啦。”

    天蚕夫人不再理会孙楚楚,径向鲜于曼道:“今日你已经有败无胜,只要说出《五仙秘典》的下落,我便向天尊求情,只废掉你的武功,留你一条性命。”

    鲜于曼心中一动,顺着诘问道:“谁是天尊?可是你们的主脑?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天蚕夫人略一迟疑,终是点头道:“不错,天尊算无遗策,早打算将白马山庄拔除,今日正好借项五夫妇发难,将你们这班魔党一网打尽。”

    鲜于曼暗自心惊,下意识的望向崖顶,孙楚楚见状轻笑道:“既然师父都说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先前正是天尊凌空助了我一道内力,将你那名手下一掌打死。”

    鲜于曼觑目一瞥不远处阮金莲的尸身,霎时又是悲愤又是绝望。

    通展大师和天蚕夫人都非易与之辈,崖顶还藏着一位深不可测的“天尊”,对方施以雷霆攻势,正是志在必得,如今己方山穷水尽,难道真是在劫难逃?

    岳啸川看到鲜于曼灰心丧气,知道她不肯接受天蚕夫人提出的条件,毕竟这位“食鹿阴姬”手上沾染血腥不少,倘若武功被废,今后遇上仇家却全无反抗之力,那才更加凄惨。

    虽然明知自己此刻立场尴尬,但思来想去的确别无他法,岳啸川正待施展一线传音,尝试向通展大师争取信任,此时却忽听鲜于曼低沉的道:“岳先生果然对妾身不离不弃,愿意与妾身共堕无间么?”

    岳啸川心头一凛,直觉鲜于曼这一问必有蹊跷,话到嘴边却还是鬼使神差的道:“不错,在下必定不离不弃。”

    鲜于曼听罢却不见丝毫欣慰之色,反而眸光一黯,喃喃自语道:“天意……天意,妾身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岳先生陪葬。”

    岳啸川正自一怔,便见鲜于曼脸上陡现决绝之色,伸手拈起紫金骷髅索顶端的那只漆黑骷髅,当场将之捏成碎片!

    那骷髅久经淬炼,正是剧毒无双,霎时浓重的黑气弥散开来。近处的岳啸川首当其冲,立刻只觉双目刺痛,露在外面的肌肤也如遭火炙,当真苦痛非常。

    所幸鲜于曼及时将一粒丹药送到岳啸川嘴边,同时急切的道:“快吞下!”

    岳啸川知道这必定是解药,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果然一股冰凉之感迅速循环至全身,肌肤不再感觉异样,目力也完全恢复。

    岳啸川暗呼侥幸,只见周遭的黑雾不断弥散,将他和鲜于曼完全包覆在其中,外面却传来天蚕夫人疾厉的声音道:“大师速退,万万不可被毒雾沾身!”

    岳啸川心知危机暂时已经解除,可一旦两人脱离黑雾,对方必定又会予以追杀,而且这黑雾终究有散尽之时,彼时却该如何应对?

    鲜于曼看出岳啸川的顾虑,当下苦笑一声道:“岳先生无须忧心,妾身此次自毁誓言,重新动用禁术,便不许对方再有任何生机。总之这一切罪孽都由妾身承受,无间地狱之中历尽诸般苦厄便是。”

    岳啸川闻言暗暗皱眉,心忖这毒雾虽然厉害,但对方着意避其锋芒,又岂能达到断绝生机的效果?

    鲜于曼无心解释,径自咬破左手中指,随后催动内力,将鲜血逼入黑雾之中。

    岳啸川恍然一悟,明白这才是所谓“禁术”,可即便鲜于曼的血液对毒雾有所加成,结果却依旧没什么不同,这里面究竟有何玄机?

    鲜于曼本来便有伤在身,失血之后愈发虚弱,娇躯也有些摇摇欲倒。岳啸川连忙将她搀住,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鲜于曼道声多谢,接着幽幽的道:“岳先生是在疑惑妾身弄何玄虚吧?”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不错,还请鲜于少主不吝解惑。”

    鲜于曼避开目光,颇见萧索的道:“岳先生方才也听到了,妾身昔日随师父征伐蜀中武林,造下无边杀业,其中尤其以屠灭青城派一战最为……残忍。”

    岳啸川忍不住皱起眉头,又想起昨夜鲜于曼曾用青城派掌门段宪农的死状威胁房骐骥之事,看来她这“残忍”二字之中着实隐藏了不少血腥惨烈的变故。

    鲜于曼并未发觉岳啸川的异样,仍是语声低沉的道:“青城山地势险要,掌门段宪农又早有布防,严守各处上山要道。他们不仅安排了滚木礌石,还有重金购置的火器助阵,倘若硬攻必定损失惨重。”

    “妾身当时年少气盛,又刚刚加入神教,急欲崭露头角,所以主动向师父请缨,以幼时用心血淬炼的三枚血婴骷髅之一为代价,一举覆灭整个青城派。”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瞥了岳啸川一眼道:“岳先生不必私下忖度,这血婴骷髅正是要牺牲三朝未满的婴儿才能制成,而方才毁掉的便是最后一枚了。”

    岳啸川双拳紧握,冷厉的道:“幼时懵懂或许情有可原,只盼鲜于少主今后好自为之,切莫让在下后悔今日如此维护你。”

    鲜于曼低下头去,满含愧疚的道:“多谢岳先生宽宏大量,妾身衷心感激。”

    岳啸川心中一动,又探问道:“三枚血婴骷髅一者用于覆灭青城派,一者刚刚毁去,那第二枚鲜于少主又是用在了何处?”

    鲜于曼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顿了顿才嗓音沙哑的道:“别问我,好么?”

    岳啸川为之语塞,无奈摇头道:“那鲜于少主究竟是如何覆城拔寨,可否告诉在下?”

    鲜于曼抬眼望天,轻轻一叹道:“祸劫将至,岳先生一看便知。”

第0073章 万蛊噬天

    岳啸川心知鲜于曼孤注一掷的手段必定非同小可,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通个中关窍,正在讷讷无语之际,却忽听四周响起一阵奇异的嗡嗡声。

    这嗡嗡声很快由小及大,听得人满心烦恶,胸中更好似填了一块大石,沉重的压力使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岳啸川皱起眉头,一面潜运法诀镇定心神,一面迟疑着道:“敢问鲜于少主,这究竟是何物?”

    鲜于曼涩声道:“岳先生可知苗疆教派最擅长什么?”

    岳啸川蓦地福至心灵,十分肯定的道:“苗疆毒蛊。”

    鲜于曼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妾身以血饲喂的万蛊噬天大阵。”

    岳啸川暗暗点头,鲜于曼方才以自身血液融入黑雾,必定是借此引出了潜藏的毒蛊。

    此时嗡嗡声已经大到极点,听起来直是震耳欲聋,这一阵仗说是万蛊噬天,倒也名不虚传。

    岳啸川想到这万蛊噬天大阵曾一举覆灭青城派,不由得为通展大师等人担心起来。

    鲜于曼察颜观色,却是会错了意,当下苦笑一声道:“岳先生放心,妾身饲喂的毒蛊自有灵性,敌方难逃全军覆没。”

    岳啸川心道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同时又禁不住为之一凛,倘若最后迫不得已,自己是否要对鲜于曼出手?

    鲜于曼见岳啸川的神情变幻不定,倒有些莫名其妙,沉吟间试探着道:“岳先生是否怪罪妾身行事过分毒辣,乃至有干天和?”

    岳啸川摇摇头道:“刀头舔血,你死我活,在下岂敢怪罪。”

    鲜于曼听出岳啸川言不由衷,心里更生出几分黯然之感。两人一时之间归于沉默,各自却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须臾黑雾逐渐变得稀薄,岳啸川透过雾气凝目观望,只见空中黑压压一片蛊虫遮天蔽日而来,向着前方不远处汇聚过去。

    这些蛊虫形貌异常丑陋,不逊于昨夜自“笙儿”身上驱走的那只紫冥蚀心蛊,尤其飞掠之际周身黑气弥漫,似乎正与血婴骷髅中的黑雾同源。

    岳啸川方才亲身感受过那黑雾的威力,倘若没有鲜于曼给予的解药,他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此刻眼见无数毒蛊聚拢而来,饶是岳啸川早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鲜于曼发觉岳啸川神情紧绷,不失时机的解释道:“岳先生不必紧张,你服了妾身用心血炼制的紫玉丹,毒蛊视你如妾身一般,绝不会发起攻击,只将那班人当作仇敌而已。”

    岳啸川闻言讷讷的道:“在下并非害怕,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鲜于少主能否网开一面,放那班人一条生路?”

    鲜于曼微觉意外,随即了然的道:“岳先生慈悲为怀,妾身能够理解。”

    “若是条件允许,妾身也不想赶尽杀绝,但那班人相逼至此,更辣手杀害了莲儿,妾身既然已经出手,便不容他们再脱出生天。”

    岳啸川知道没法劝服鲜于曼,只能叹口气道:“罢了,那在下也不强人所难,看鲜于少主的毒蛊都往前面汇聚过去,想必那班人已经被包围了吧?”

    鲜于曼嗯声道:“那班人实力不弱,或许能多撑持一刻,但结果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岳啸川暗自担忧,心念电转间咳声道:“我佛慈悲,不忍见苍生受苦,事情既然没法挽回,在下想为那班人超度罪业,祝愿他们往生极乐,不知鲜于少主能否答允?”

    鲜于曼面现钦佩之色,深深敛衽为礼道:“岳先生言重了,这原本便是你的自由,妾身岂敢置喙?何况功德无量之事,妾身也乐见其成,咱们一同过去观看情状吧。”

    岳啸川正中下怀,略欠身道:“多谢鲜于少主通融,如此有劳了。”

    鲜于曼道声无妨,两人便往毒蛊汇集之处走去,须臾到了地头,岳啸川打眼一望,登时心头猛震。

    原来那是峡谷中的一处凹地,通展大师、天蚕夫人、孙楚楚都陷在其中,另外还多出一名紫袍人。

    那紫袍人年届不惑,身材十分雄威,容貌也堪称俊朗,颔下三捋长须,尤其显得成熟稳重。

    通展大师、天蚕夫人和紫袍人势成犄角,将孙楚楚护在当中,三人各展绝学,拼命拨打疯狂袭来的毒蛊。

    通展大师用的仍然是涅槃剑,金色剑芒辉煌耀目,自成一面光网,使得周遭毒蛊难越雷池半步。

    天蚕夫人掣出一对环刃,舞动之际威力虽然不及通展大师,但上面似乎淬炼了特殊药物,毒蛊只要稍微逼近,便立刻遭受火炙一般倒飞回去。

    至于紫袍人则不使用任何兵刃,单凭精纯内力鼓动一双大袖,袖风绵密无俦,好似在面前筑起了一道钢铁城墙,毒蛊撞在上面莫不粉身碎骨。

    虽然毒蛊暂时没法侵入三人的防御阵线,但弥漫的黑气依旧无孔不入,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所幸中间的孙楚楚也没闲着,只见她高举一支朱红色的线香,袅袅香烟环绕周遭,似乎颇有解毒清神的功效。然而毕竟药不对症,只能略微缓解毒性发作而已。

    通展大师脸上已经渗出浅淡的黑气,紫袍人的面色也异常凝重,只有天蚕夫人同出苗疆,身上自有毒蛊抗性,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发作出来。

    鲜于曼早知对方能为超卓,不会轻易被毒蛊灭杀,如今双方势成角力,只看谁更能持久施压而已。

    不过她对这万蛊噬天大阵的威力最是心知肚明,自信此战有胜无败,神色之中也颇见冷峭。

    岳啸川同样看出通展大师等人难以久持,而紫袍人多半便是那位在背后运筹帷幄的“天尊”,饶是此人内力雄浑,可终究有用尽之时,再看空中的毒蛊却是前仆后继,最后的结局不言自明。

    心中喟然一叹,只见岳啸川皱眉道:“敢问鲜于少主,如此巨量的毒蛊,平日究竟藏在哪里,怎会这么快便蜂拥而来?”

    鲜于曼轻咳一声道:“岳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毒蛊数刻之前还只是沉眠的蛊卵,妾身将它们散置在后山,再分派若干蛊母作为守卫。方才血婴骷髅碎裂,混有妾身血液的毒雾随之弥散,惊动蛊母之后才释放出这些幼蛊。”

    岳啸川心中一动,顺口探问道:“所以这些幼蛊是听从蛊母的指令行事,可是如此?”

    鲜于曼赞许的道:“岳先生果然聪明,而蛊母则听从妾身的指令行事,这座万蛊噬天大阵也全在妾身掌控之中。”

    岳啸川听明原委,却是愈发慨叹,如果无法劝服鲜于曼收手,他恐怕只能施展强硬手段了。

    到时候若能救下通展大师等人还好,怕只怕鲜于曼遭到背叛之后丧失理智,非要玉石俱焚,那便万事皆休了。

    心中既有顾虑,岳啸川便不敢鲁莽行事,然而直接规劝又太过着相,他思忖间灵机一动,旁敲侧击的道:“鲜于少主不想提及第二枚血婴骷髅的用处,在下本来不应该再问,只是心中还有些……唉。”

    鲜于曼神色一黯,低头默不作声,岳啸川不容她镇定心神,紧接着又道:“能让鲜于少主将这万蛊噬天大阵视作禁术,想必这第二枚血婴骷髅在使用时出了变故,让你自觉无法面对最后的结果了吧?”

    鲜于曼愈显凄楚,身躯剧烈颤抖着,看来岳啸川的话勾起了她不愿回想的记忆。

    岳啸川暗忖打铁须趁热,于是诚恳的道:“人生许多遗憾,都源自偏激行事,结果追悔莫及。”

    “但一味逃避并非解决之道,否则不仅泥足深陷,更会重蹈覆辙。”

    鲜于曼听到岳啸川循循善诱的话语,终于抬起头来,语声喑哑的道:“事情已经发生,妾身的确追悔莫及,岳先生……真想知道?”

第0074章 鲜于身世

    岳啸川有意诱导鲜于曼自行撤除万蛊噬天大阵,便即正声道:“鲜于少主若是肯说,在下必定洗耳恭听。”

    鲜于曼叹了口气,低眉涩声道:“两年前妾身与天山派高手邢振梁遭遇,不慎伤在他剑下。”

    “亡命途中伤势发作而昏迷,万幸被一家猎户所救,才没丢掉性命。”

    岳啸川沉吟着道:“‘铁翼神隼’邢振梁,听闻此人能为不弱,但似乎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鲜于曼漫不经心的道:“那厮已经被残照神王擒捉囚禁,所以不提也罢。当时妾身伤得极重,但凑巧那猎户娘子精于治疗外伤,妾身休养月余之后,终于大略痊复。”

    岳啸川隐约有所猜测,顺着探问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鲜于少主想必对那家猎户十分感激了?”

    鲜于曼点头道:“这是自然,那猎户家中还有一名小女儿,倘若长到现在,也该有笙儿那么大了。”

    岳啸川听罢更加笃定,鲜于曼则接着又道:“治疗外伤时须得袒裎相见,所以那猎户娘子见到妾身后腰有一处明显的胎记,事后便询问妾身,是否记得幼时的事情。”

    “妾身幼时家中遭遇变故,不幸与生身父母离散,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那猎户娘子似乎知晓几分内情,妾身便将有限的记忆和盘托出,祈盼能多得到一点线索。”

    “那猎户娘子听完十分兴奋,说她原先是一家镖行的丫鬟,后来才攒钱赎身成家。那家镖行的总镖头正是复姓鲜于,而且他的女儿也跟妾身一样,后腰有一块胎记。”

    岳啸川听鲜于曼说完这一段,禁不住心头一紧,面现凝重的道:“事有巧合,正是天可怜见,那鲜于少主继续调查了吗?”

    鲜于曼轻叹道:“神教法度森严,妾身月余未归,必须尽快返回说明原委。”

    “那猎户娘子也说久未联系旧交,必须辗转打听,才能确证那总镖头一家的去向。所以妾身便拜托她多多留意,一旦有任何进展便书信告知,后续必定会重重酬谢。”

    岳啸川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眉头紧皱间只听鲜于曼幽幽的道:“妾身返回神教,领完责罚之后急欲将功折罪,正好神教当时久攻粤东神机门不克,师父便向教主请命,派遣妾身前往协助绝灭神王。”

    “妾身知道师父的意思,于是毫不犹豫的使用了第二枚血婴骷髅,让粤东神机门一夜之间化作死城,门主晁千乘尸骨无存。”

    岳啸川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插口道:“阖派鸡犬不留,莫非牵涉无辜?”

    鲜于曼娇躯轻颤,顿了顿才哑声道:“之后妾身重新得到教主的信任,在神教中的地位也不断攀升。大约在两个月之后,妾身收到一封书信,正是那猎户娘子寄出。”

    岳啸川已经猜到后续的故事,直是暗自唏嘘不已,果然只听鲜于曼语声哽咽的道:“书信之中提到,经过多方印证,那位鲜于镖头正是妾身的生父,而他当年失镖之后倾家荡产,最后投入了神机门。”

    人间惨剧,弑杀双亲,难怪鲜于曼不愿提及这段惨痛往事。

    岳啸川为之恻然,转念间又道:“鲜于少主之后亲自去向那猎户娘子求证过吗,这件事情果然确实无误?”

    鲜于曼点头道:“妾身的确去过,结果却中了青城派余孽的埋伏,原来那猎户娘子送信时恰好被他们侦知,从而守株待兔,要杀死妾身为青城派阖派死难之人报仇。”

    “为首的两人都是段宪农之徒,一个叫‘断肠剑客’厍仲翊,一个叫‘白头仙姬’左韶容,青城派灭门时他们正好在外面办事,因此才逃过一劫。”

    “对方虽然是有备而来,但能为毕竟远不及妾身,妾身站稳脚跟之后立刻稳操胜券。不料厍仲翊眼看败阵在即,便让左韶容缠住妾身,他自己则逃进里屋,以那对猎户的女儿为人质,要挟妾身就范。”

    “妾身这才发现那对猎户早已横死当场,连尸首都腐烂不堪,可怜他们的女儿被关在里屋,心中固是惊惧惶恐,同时又染上了严重的尸毒,当时已经处于弥留之态。”

    “妾身悲愤莫名,索性拼力将厍仲翊格杀,但那猎户的女儿终究回天乏术,醒转之后只叫了妾身一声‘姑姑’便撒手人寰,实在让妾身心痛如捣。”

    鲜于曼说完这一段,泪水早已扑簌而下。岳啸川同样心生怜悯,轻叹声中又听鲜于曼哽咽道:“两次启用万蛊噬天大阵,最后却连累了生身父母和救命恩人,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所以妾身自那以后便将万蛊噬天大阵视为禁术,而且尽心向善,力图稍赎罪孽。只盼父母和那对猎户一家尚未轮回转世,等到妾身魂归幽冥,再亲口向他们告罪。”

    岳啸川于此总算明白鲜于曼为何心性转变,虽然对她先前滥杀无辜仍旧难免憎恶,但正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她既然有心向善,自己合该尽力推动,成就一桩善缘。

    心中主意已定,岳啸川趁热打铁的道:“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因果报应,这万蛊噬天大阵取婴儿颅骨为引,实乃丧尽天良,最后结局反伤自身,想必也是天数使然。”

    鲜于曼听出岳啸川的弦外之音,面现萧索的道:“岳先生是想劝说妾身放过那班人吧?”

    岳啸川一正色道:“旁人的劝说并非紧要,唯有自身放下执念,才有可能立地成佛,相信在下已经解说清楚。”

    鲜于曼踟蹰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径向那紫袍人扬声道:“想必阁下便是筹划这场围杀的‘天尊’了,如今你们穷途末路,妾身如果不肯收手,你们唯有死路一条。”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答应今日不再为难妾身和岳先生,妾身便撤去万蛊噬天大阵,任由你们自行离去,不知‘天尊’意下如何?”

    岳啸川闻言大为欣慰,心忖这也算皆大欢喜。孰料紫袍人却恍若未闻,倒是天蚕夫人百忙间疾声道:“楚楚答应她!”

    孙楚楚出身苗疆,对毒蛊并不抵触,但她还是首次遇到如此巨大的蛊阵,早已吓得小脸煞白。

    此时听到天蚕夫人的吩咐,孙楚楚终于如释重负,憋足气力尖叫道:“答应答应,全都答应!你赶紧把毒蛊撤下去,否则真要伤人便不好收场了!”

    鲜于曼舒了一口气,凛然正声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妾身已经释出善意,只盼各位莫要食言而肥。”

    她说罢便嘬唇发出一连串奇异的声调,隐藏在群蛊中的蛊母自有感应,纷纷向这边汇聚过来。

    群蛊失去蛊母的指挥,不少已经开始晕头转向、四散飞离,围攻通展大师等人的阵势也渐趋瓦解。

    岳啸川见状更加放心,郑重抱拳为礼道:“鲜于少主此番功德无量,日后往生极乐,自有如来接引。”

    鲜于曼脸上泪痕犹在,听罢却是满心温暖,相视一笑间自有默契。

    此时倏见通展大师和天蚕夫人各出一掌,同时抵在紫袍人背心,随即只听紫袍人震声一喝,一道弥天剑气破空生啸,直向鲜于曼刺来!

    三大高手并力一击,威势堪称无坚不摧,鲜于曼却是猝不及防,无限震骇之下只余闭目待死。

    万幸岳啸川见机得早,厉喝声中一把推开鲜于曼,接着琢玉魔刀神芒暴涨,堪堪对上不世剑锋。

    有形之刀,无形之剑,不及霎眼间轰然交击。岳啸川毕竟吃了准备不足的亏,霎时脏腑震动,冲口喷出一道血箭。

    刀剑争锋的余威同时磅然尽释,瞬间将聚拢过来的蛊母化作飞灰,惨嘶之声凄厉无比。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34/ 第一时间欣赏罪锋镇魔行最新章节! 作者:昆仑怨所写的《罪锋镇魔行》为转载作品,罪锋镇魔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罪锋镇魔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罪锋镇魔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罪锋镇魔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罪锋镇魔行介绍:
欢迎有意讨论作品的读者加入镇魔世界武侠群,地址参见《后记·感谢篇》末尾。一名绝代侠客,为诛祸世魔王,甘受天佛涅槃**,燃烧命火换得七日无敌。手握镇魔神锋,赦免杀生之罪,斩妖伏邪勇往直前,断罪之途惟愿圣行无悔。最终决战,佛魔对立,真相揭晓之刻,恍若九霄惊雷,却道吾心所向,何处才是归途?罪锋镇魔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锋镇魔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锋镇魔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