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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昆仑怨     罪锋镇魔行txt下载     罪锋镇魔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90章 凶桀暴影

    秋日昼短夜长,不过酉初时分,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鲜于曼领着岳啸川和时媚烟,一路来至总寨中央的聚义厅,打眼只见厅中灯火通明,外面甲士林立,着实透出一派威严隆重的气氛。

    门前两人左右分立,看穿着应该是一众甲士的首领,左边的女子容颜秀丽、英气勃勃,右边的男子挺拔俊朗、神采飞扬。

    两人的相貌颇有几分肖似,年纪都在十七八岁,手中各擎大枪,别见勇武气概。

    看到鲜于曼一行人走近,男女两人一齐躬身施礼道:“见过鲜于少主,令师之事还请节哀。”

    鲜于曼仍是一身雪衣素履,当下敛衽还礼道:“多谢贤姐弟关怀,诸位神王想必还没到吧?”

    那女子点头道:“不错,酉正时分开宴,鲜于少主来早了。”

    鲜于曼咳声道:“妾身毕竟是后生晚辈,岂能让诸位神王等候,理应早来一些。”

    那女子了然的道:“鲜于少主有心了,不知这两位是?”

    鲜于曼简单为双方介绍,原来对面两人都出自长白薛氏,那女子是三爷薛继强之女,名唤薛华英,那男子则是五爷薛继光之子,名唤薛华鹏。

    相互略作寒暄,薛氏姐弟将鲜于曼一行人让进聚义厅,只见正中主位摆着一把金交椅,上面蒙着一张白虎皮,左右两侧各排三副几案,后面都有一列长桌,想必是给赴会之人的亲随准备。

    岳啸川见状微觉诧异,便向鲜于曼道:“除了贵教教主和三位神王,今日还有其他人赴会吗?”

    鲜于曼微颔首道:“不错,还有天机神王的师兄‘天刀’司徒翔和长白薛氏之主薛继业。”

    岳啸川心忖果然场面不小,说话间鲜于曼捡最下首的一张桌子坐了,岳啸川和时媚烟则坐在她身后,只听时媚烟咕哝着道:“看来教主对薛家真是看重得很,居然让他们参与这种盛会。”

    鲜于曼嗯声道:“薛家放下仇怨、弃暗投明,教主当然要做出姿态,俟后等消息传扬出去,那些负隅顽抗之辈感念教主之诚,若是能自行投效,总强过杀得血流成河。”

    岳啸川沉吟着道:“这么说也有道理,战国时燕昭王欲求贤才,郭隗以千金买马骨为喻,换得高筑黄金台。结果苏秦、乐毅等能臣良将纷纷来投,声势一时无两,乃至险些灭亡强齐,堪称千古佳话。”

    鲜于曼莞尔道:“唐人陈子昂有诗云:‘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教主想必正是要效法燕昭王,以最小的代价真正统一武林。”

    岳啸川表面附和,心中却颇不以为然,须知燕昭王当时遣乐毅伐齐,结局毕竟功败垂成,反而成就了田单复国的千古美名,这由头可不吉利。

    时媚烟听了满耳,恍然顿悟道:“是了,连薛家这样的死敌,教主都肯重用,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像外面那对姐弟,他们的父母都与神教拼杀至死,可如今还不是投入教主麾下,为神教冲锋陷阵?”

    鲜于曼点点头道:“多亏薛二爷大力斡旋,薛庄主总算答应投诚,否则真要像攻占八荒御武寨这样弄得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好处。”

    岳啸川知道内情愈多,对长白薛氏的观感便愈复杂。早听闻薛氏一门忠烈,如今却自甘堕落、沦为鹰犬,那位薛庄主究竟有何盘算,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正在三人闲聊之际,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起,接着一对男女相偕步入。

    那男子四十来岁年纪,身形异常魁伟,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又不乏豪雄气概。

    那女子则三十出头,身材同样十分高挑,容貌虽不甚美,但也足称端正,绝非庸脂俗粉。

    岳啸川乍见那男子便觉得眼熟,似乎与守卫山口的薛华锋肖似,果然鲜于曼起身施礼道:“见过薛庄主,见过四姑娘。”

    男女两人各自还礼,只听那男子咳声道:“鲜于少主久见了,还请节哀顺变。”

    鲜于曼自然称谢,敢情这两人正是长白薛氏之主薛继业,以及他的胞妹薛继芳。

    薛继芳虽然年过三十,却依旧待字闺中,所以只能称她姑娘。

    不过这位薛四姑娘倒也爽朗,互相介绍过后径向时媚烟笑道:“咱们两人都是四姑娘,只是一个半老徐娘,一个青春娇娘,真让人感慨呀。”

    时媚烟红着脸道:“承蒙抬爱,我哪敢跟薛四姑娘相提并论。”

    薛继芳莞尔道:“对,可别跟我相提并论,万一将来也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时媚烟闻言愈发局促,薛继业则摇头一笑道:“好了四妹,莫再跟晚辈玩笑,咱们落座吧。”

    薛继芳眉毛一挑,淡淡的道:“大哥整天严肃得像个判官,我不跟晚辈玩笑,难道要找你么?”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跟着薛继业坐到对面。两边闲谈片刻,忽听外面传来一声豪笑,紧接着一条雄阔人影大步流星走入。

    但见此人一身玄衣如铁,颔下挂着一部钢髯,面相极其粗犷,尤其目光中意气飞扬,别见狂桀之态,端的是一名悍厉之辈。

    也不用鲜于曼介绍,岳啸川便知晓此人是谁,只因他与梦境试炼中的形象一般无二,正是暴影魔王,名唤秦傲天。

    想到梦境中这厮对自己的百般残害,虽然明知那只是试炼,岳啸川还是险些怒形于色。所幸他终究忍得住,跟着鲜于曼站起身来,一同向秦傲天见礼。

    秦傲天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一者绿衣袅袅、清丽非凡,一者红衣灼灼、明艳无双,两女腰间各佩双剑,身姿玲珑浮突,堪称美不胜收。

    秦傲天乍见鲜于曼的娇颜,顿时眼前一亮,上下打量间嘿嘿一笑道:“昨天听厉枭说起,鲜于少主恢复真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本座原本还以为他是夸大其词,没先到却是真的啊。”

    鲜于曼心中忐忑,勉强不动声色的道:“暴影神王取笑了,妾身这点蒲柳之姿,哪能称得上美呢?”

    秦傲天打个哈哈道:“鲜于少主忒谦了,依本座来看,小十一和小十二可没有你美。”

    此语一出,秦傲天身后那两名女子脸上多少都有点挂不住了。

    原来那绿衣女子是南岳衡山派掌门司空图的独女,名唤司空婧,那红衣女子则是中岳嵩山派掌门伍致远的胞妹,名唤伍致娴。

    这两派先前都难以抵挡净宇教的侵略,为了本派基业不灭,同样选择委曲求全。

    司空婧和伍致娴身为女子,命运不由自主,终究沦为联姻的工具,嫁给秦傲天做了姬妾。

    虽然不过是姬妾,但丈夫当着自己的面称赞别的女子美貌,这份屈辱自不待言。

    鲜于曼见司空婧和伍致娴都露出不豫之色,赶紧岔开话题道:“暴影神王当日那一战也受伤不轻,不知如今是否痊愈?”

    秦傲天洒然道:“鲜于少主放心,虞四的能为毕竟远不及谷大,他那根秃笔岂能奈何得了本座?本座如今生龙活虎,昨晚还把小十一和小十二都弄得差点起不来床,所以才没空见你啊。”

    耳听这位出名凶淫的“暴影”口没遮拦,司空婧和伍致娴固是羞得无地自容,鲜于曼也暗自扶额,无奈正声道:“虞四的惊雷指力同样非同小可,暴影神王还请善自珍重,切莫耽于逸乐、误了伤情。”

    秦傲天一抱拳道:“多谢鲜于少主关心,说起来本座身边虽然不乏娇美姬妾,其中却并无哪个精通医道,实在是有些遗憾。”

    鲜于曼闻言正自心头一凛,便听门外传来一个沉凝声音道:“秦兄若是少些贪心,自然百病不生,又何须医道高手陪伴呢?”

第0091章 神意难测

    说话间人随声至,当先一人年逾不惑,身着儒服而头戴纶巾,倒像个秀士的模样。但见他脸型清矍,颔下蓄着三缕长须,颇有仙风道骨。

    后面一人却不陌生,依旧青衫磊落、气质超人,敢情正是樊飞。

    岳啸川这下再无疑义,知道那中年秀士便是神意魔王,名唤汪藏玄。

    听闻此人颇有卜算之能,尤其多谋善断,堪称净宇教主手下的头号智囊。

    秦傲天听到汪藏玄指摘,却是眉头一皱,不以为然的道:“本座是精力旺盛,哪能叫做贪心?倒是你老汪清心寡欲,结果却弄得病弱不堪,所以还是别大放厥词了吧。”

    汪藏玄淡淡一笑道:“一切有因必有果,山人落得这副病躯,实乃天数使然,人力岂能抗衡?”

    秦傲天摇头干笑道:“总之是你有理,如今药匣子归天,你和老辛这一对病秧子,以后可都不好受了。”

    他口中的“老辛”自然是指残照魔王,其人名唤辛泣血,着实是位厉害人物。

    汪藏玄听罢倒也不以为忤,反而微笑道:“百里兄虽然辞世,但鲜于少主还在,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山人相信她的能力。”

    鲜于曼脸上发热,躬身施礼道:“承蒙神意神王抬爱,妾身的能为虽然不及师父,但您今后若有需要,妾身必定全力襄助。”

    汪藏玄含笑道:“如此甚好,鲜于少主与飞儿交厚,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鲜于曼愈发局促,讷讷间只听秦傲天不满的道:“喂,老汪你这可真是不厚道了,老辛还在外面拼命,你却在背后挖他的墙角,要是让他知道,不得赶回来揍扁了你。”

    汪藏玄轻咳一声道:“秦兄多心了,山人只想让飞儿向鲜于少主请教医道,以备不时之需,这怎么能说是挖墙脚呢?”

    秦傲天白眼一翻,冷笑着道:“反正老辛的徒弟没了,随你怎么说都好,哈……”

    他们两人言来语去,虽然并未明说,但内里的意思昭然若揭,都想趁着魂殇魔王新丧,顺势将其余部纳入麾下,而其中的关键自然是鲜于曼。

    鲜于曼早担心会是这种情形,当下把心一横,指向身后的岳啸川道:“对了,还没给两位神王引荐,这位是岳啸川少侠,来自天竺佛门。此次多亏他全力维护,妾身才能死里逃生,赶来向教主报备。”

    汪藏玄和秦傲天听罢都将目光落在岳啸川身上,岳啸川此刻正是责无旁贷,于是上前与鲜于曼并肩而立,接着不卑不亢的道:“见过两位神王,魂殇神王已经将鲜于少主托付给在下,在下理应照护。”

    鲜于曼心中一甜,下意识的靠近岳啸川,两人的亲密之状恰到好处,既表明了相互之间的关系,又不显丝毫狎怩。

    汪藏玄和秦傲天同时一滞,顿了顿才听汪藏玄道:“原来如此,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樊飞面带微笑,跟着附和道:“岳兄文武双全、忠肝义胆,尤其对神教寄予厚望,鲜于少主丝萝得托乔木,日后琴瑟和鸣,委实羡煞旁人。”

    鲜于曼虽然难免羞涩,却也抱以感激的一笑,对视间自有默契在心。

    秦傲天则难掩失望之色,兀自紧盯着岳啸川道:“小子既然出自天竺佛门,那你难道也能娶妻吗?”

    岳啸川点头道:“天竺佛门并不严禁婚娶,何况在下尚未剃度出家,更加不受限制。”

    秦傲天登时噎住,颇见讪讪的道:“好,既然是药匣子的托付,想必你这小子的确有过人之处,本座拭目以待。”

    汪藏玄仔细打量着岳啸川,忽然开口道:“岳少侠是何时去的天竺,学艺又有几年?”

    岳啸川不敢大意,依着事先的准备道:“在下幼时即随家母去往天竺,约摸是在十年之前,但拜师才不过四年。”

    他故意将拜师的时间提前了一年,以杜绝对方的联想。汪藏玄果然微微一怔,秦傲天却哂然道:“天竺和尚未必有真才实学,小子又只学了四年,武功当真靠得住吗?”

    岳啸川心下冷笑,淡淡的道:“是否靠得住,日后等在下为贵教效力之时,暴影神王自然知晓。”

    鲜于曼也帮腔道:“岳少侠曾独对少林通展,而且丝毫不落下风,暴影神王尽可放心。”

    秦傲天眼神一凛,缓缓点头道:“通展老秃的手段不差,看来小子确实不凡,有机会本座可得跟你切磋切磋。”

    岳啸川眉峰一轩,略欠身道:“暴影神王地位尊崇,在下岂敢与你动手?”

    “倘若日后在下能稍稍接近暴影神王的丰功伟绩,再主动向你请益也不迟。”

    秦傲天碰了个软钉子,愈发兴味索然,无奈自嘲的道:“罢了,果然还是少年人有志气,那本座等你便是。”

    他说罢便领着司空婧和伍致娴往右边上首落座,汪藏玄和樊飞则去往左边。

    岳啸川发现两人都不曾跟薛继业打招呼,而薛继业也只是跟薛继芳低声交谈,看来双方的矛盾已然摆上明面,根本无须掩饰。

    鲜于曼也坐回座位,然后低声向岳啸川道:“多谢岳先生解围,方才你应对得当,妾身不胜感激。”

    岳啸川咳声道:“分内之事,只是没想到令师刚刚离世,那两位神王便迫不及待,实在有些薄情。”

    鲜于曼叹口气道:“诸位神王辈分既高,地位也十分尊崇,妾身不敢过分违逆,只能出此下策。”

    岳啸川了然的道:“但愿他们两人知难而退,别再纠缠鲜于少主,如此在下便安心了。”

    鲜于曼颔首称是,岳啸川则环顾全场,若有所思的道:“只剩绝灭神王和‘天刀’司徒翔没到,却不知这两人为何迁延。”

    鲜于曼沉吟着道:“日前天机神王推荐‘天刀’司徒翔前来辅弼教主,两人一见如故、十分投契,往往挑灯深谈至中夜,有时还同榻抵足而眠。”

    “神教近期的许多方略,比如大行怀柔之策,便是出自司徒翔的建议。”

    岳啸川微颔首道:“看来贵教教主对这位司徒先生信任有加,稍后多半会一同前来了。”

    鲜于曼嗯声道:“的确如此,至于绝灭神王一向行踪诡秘,但教主既然发出飞书,他想必能够及时赶回赴宴。”

    岳啸川正待附和,心头却陡然一紧,蓦地支起了耳朵。

    鲜于曼正觉诧异,便见隔桌的秦傲天眉头一皱,干笑两声道:“好得很,咱们的‘湘西尸王’总算来了,本座可也许久没见他了。”

    说话间只听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一条巨影迈步而入。但见他身高足有丈余,长手长脚且体型阔大,每一足沉步动都震得地面发颤,好像闷雷敲击在人心房上一般,威压之势自然而然震慑全场。

    他身上穿着黑漆漆的龙鳞甲,血红色的袢甲丝绦五股拧成,两幅征裙密排青铜铆钉,内衬皂罗袍,足蹬虎头战靴,腰悬三尺长剑,手握一口丈二关刀,两肩中央唯见脖颈孤立,居然并无那颗六阳魁首。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然知晓这位“无头将军”的真相,只是不知真正的绝灭魔王如今避在哪里。

    那边的司空婧和伍致娴却是首次见到绝灭魔王,霎时脸上满布惊骇之色,险些叫出声来。

    所幸秦傲天及时安抚,随后朗笑道:“老断别来无恙,你最近有何公干啊?”

    绝灭魔王名唤断九州,只见他来到汪藏玄和薛继业中间的位置坐下,大关刀往旁边一立,跟着瓮声瓮气的道:“山下有几只老鼠游窜,本座布下口袋阵,今日总算逮到一只。”

    秦傲天嘿然道:“哦?那是母老鼠还是公老鼠?”

    断九州淡淡的道:“母老鼠,还是穿道袍的那种。”

第0092章 恒山百珑

    秦傲天听断九州说抓到了道门女冠,立刻眼前一亮,饶有兴味的道:“可以啊老断,那是哪一派的道姑,不会是太玄老道的美徒儿虚珩吧?”

    断九州哂然道:“虚珩小妞儿还在南边,自然不会是她。”

    秦傲天微感失望,汪藏玄则咳声道:“北方道门几乎已经被神教肃清,只有北岳恒山派的几条漏网之鱼,想必断兄所擒是她们中的一员了?”

    断九州沉笑道:“还是军师头脑清醒,不错,正是恒山派的小道姑。”

    秦傲天闻言又兴奋起来,嘿嘿一笑道:“恒山派的百谷年纪是大了些,可她那几个师妹还算凑合,老断不妨把人带上来亮个相?”

    断九州略一迟疑,终是一挥手道:“罢了,先带上来倒也并无不妥。”

    他说罢便向外面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两名守卫押着一名女冠步入大厅。

    只见那女冠约摸三十出头,着一身天蓝色道袍,道髻已经散开,如云秀发披垂下来,着实有些狼狈。

    再往脸上看去,端的是肤白如雪、面若银盆、眉目端雅、容光照人。特别是那份天然的柔婉气质,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爱,却也因此欠缺了几分出家人应有的疏离冷峻。

    秦傲天觑得分明,邪邪一笑道:“唷~我道是谁,原来是百珑道长,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那道号百珑的女冠满面悲愤,咬牙切齿的道:“恶魔!今日不慎落在你们手里,是我学艺不精,合该有此一报。我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你们快动手吧!”

    秦傲天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百珑道长何必这么激动呢,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五岳剑派已经有三派臣服于神教,这便是大势所趋。”

    他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司空婧和伍致娴,得意洋洋的道:“本座这两年娶了华山派掌门的老婆、嵩山派掌门的妹子、南岳衡山派掌门的女儿,如今正好把北岳恒山派掌门的师妹也收入房中。大家其乐融融,一起为神教效力,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位暴影魔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看向百珑的目光也愈发肆无忌惮。

    百珑听罢羞恼交集,双眼喷火的道:“混账!你们这些恶魔,个个不得好死!想让我们北岳恒山派屈服,根本是白日做梦!”

    秦傲天眉毛一挑,好整以暇的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像小十一和小十二,她们的父兄原本也正气凛然,嚷嚷什么绝不屈服,可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审时度势,乖乖把小十一和小十二送上门,哈……”

    百珑看了司空婧和伍致娴一眼,显见轻蔑的道:“以身事贼为人不齿,恃强凌弱愈发下流,如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司空婧和伍致娴算来都是百珑的晚辈,此刻被她教训得还嘴不得,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委屈,差点落下泪来。

    秦傲天也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好个三贞九烈的道姑,本座倒真是小瞧了你。”

    “不过等你领略过本座的手段,明白什么叫做如胶似漆,到时候本座再看你还能不能倔强。”

    秦傲天恶名远播,百珑自然知道他所谓的“手段”是什么意思,正自心生恐惧之际,却听断九州冷冷的道:“好了,教主早有吩咐,命本座抓一名逆党回来开膛剜心,祭奠蛊师的在天之灵,所以老秦你这‘睡服五岳’的宏图伟业,还得多等几日。”

    秦傲天闻言一怔,随即呸声道:“好你老断,不早把事情说清楚,害得本座跟一名将死之人胡乱**。还有什么‘睡服五岳’,泰山派都是些臭牛鼻子,本座可不感兴趣,所以‘睡服四岳’便够了。”

    断九州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百珑却平静下来,毫不畏惧的道:“原来百里独孤那老毒物已经完纳劫数,果然大快人心。”

    “你们魔教恶事做尽,败亡只在眼前,今日即便我身死,也足可含笑九泉。”

    秦傲天眼珠一转,嘿嘿阴笑道:“离开宴还有一阵,咱们不如先找点乐子,本座早想知道五岳剑派之中哪一派剑法的最强,今日适逢其会,正好看看你们三派的高低。”

    司空婧和伍致娴听到这话,面面相觑间都露出愕然之色,还是“小十一”司空婧讷讷的道:“郎君这话之意,难道要我们跟百珑师叔比试?”

    秦傲天悠悠的道:“正是,若是你们两人打得过这道姑,本座便向教主请命,放你们的父兄回去继续当掌门,不必再窝在昆仑山看人脸色。”

    “可你们若是打不过,今晚便休怪本座不再忍耐,定要杀得你们溃不成军。”

    司空婧和伍致娴粉脸飞红,却又禁不住怦然心动,只听“小十二”伍致娴踟蹰着道:“郎君此话当真?不是开玩笑的吧?”

    秦傲天洒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本座岂会开你们的玩笑?”

    司空婧和伍致娴虽然是被迫出嫁,难免对父兄有所怨怼,但她们同样心知肚明,若无父兄作为坚实后盾,她们自身的处境必将苦不堪言。

    所以只是念头数转,两女便已经打定主意,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百珑见状愈发鄙夷,颦眉冷哂道:“事已至此,你们无须再戏耍我,想让我和这两名无知晚辈一起给你们看笑话,纯粹是一厢情愿。”

    秦傲天神色一整,干咳一声道:“百珑道长别急着做决定,这场拼斗于你也有好处,只要你能胜过小十一和小十二联手,本座虽然保不住你的性命,却能让你死得痛快些,免得最后还给我们看笑话。”

    百珑心头一凛,愈发秀眉紧蹙的道:“不必虚言恫吓,我已经视死如归,何惧你们凌虐?”

    秦傲天邪笑道:“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死后名誉丧尽,百珑道长也不想天下人人尽知,你是被凌辱致死吧?”

    百珑脸色一白,紧接着又胀得通红,咬牙痛斥道:“恶魔!你们——无耻之尤!”

    秦傲天不温不火的道:“所以本座最后再问你一次,肯不肯跟小十一和小十二比试?”

    百珑明知对方有意折辱,但毕竟还要顾及死后令名,恨恨的瞪了秦傲天一眼,终是厉声道:“好!但愿你这恶魔言而有信,拿我的佩剑来!”

    秦傲天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诶~百珑道长论辈分可是小十一和小十二的师叔,总得让她们一手才是,端看你会不会空手入白刃了。”

    百珑登时一滞,司空婧和伍致娴却胆气一壮,当下一齐来至场中,径向百珑施礼道:“请师叔赐教。”

    断九州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才哼声道:“老秦你的花样确实不少,但这样如花似玉的姬妾,难道不怕折在人家手里?”

    汪藏玄点了点头,跟着附和道:“断兄言之有理,万一秦兄的姬妾被这道姑所擒,到时候投鼠忌器,你又该如何决断?”

    秦傲天打个哈哈道:“你们也未免太过谨小慎微了,神教堂堂三大神王坐镇,若是还能被人家予取予求,统一天下不成了笑话?”

    断九州和汪藏玄被秦傲天一激,都有些无言以对,终听断九州闷声道:“也罢,老秦既然这么有兴致,本座也乐得看一场好戏。”

    他说罢便示意那两名守卫解开捆绑百珑的绳索,百珑恢复自由,深吸一口气道:“刀剑无眼,生死自负,胜负未分之前,你们都不得插手。”

    秦傲天朗笑道:“这个自然,但你若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我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百珑心下暗叹,勉强打起精神道:“好,那开始吧。”

    司空婧和伍致娴早已蓄势待发,闻言齐声娇喝道:“得罪!”

第0093章 白虹青冥

    随着一声得罪出口,司空婧和伍致娴各自拔出腰间双剑,左右夹攻逼向百珑面前。

    百珑手无寸铁,不敢强撄其锋,只能运起恒山派独门的掠影流光身法,专注于游走闪避,尽力与司空婧和伍致娴周旋。

    然而百珑也并非一味忍让,同时使出自己平日最精熟的莲净掌法,欲图空手入白刃,夺下对方手中的长剑。

    这门莲净掌法招式繁复,而且别具妙用,但见百珑玉手轻舒,每每借力打力,倒也不落下风。

    司空婧和伍致娴的佩剑皆非凡兵,司空婧手中双剑名曰白虹,伍致娴手中双剑名曰青冥,都是秦傲天依据两人所擅长的剑路,亲自费心搜罗而来。

    白虹剑刃窄而薄,上面毫无修饰,极尽轻灵飘逸,恰与南岳衡山派的迅捷剑式相得益彰。

    只见司空婧身形飘忽,势如鹞翻燕掠,白虹双剑寒光吞吐,招式全不知将从何来、欲往何去,端的是灵动无伦。

    青冥剑刃宽而厚,上面镶嵌珠玉,更增端重华贵,正合得上嵩山派剑法雍容大气的风范。

    伍致娴立意稳扎稳打,脚下进退有据,青冥双剑冷芒纷披,一招一式都稳携风雷、劲气直涌,称得上威猛过人。

    两女本身便资质不凡,于本派剑法颇有独到体悟,之后又经过秦傲天这样的大高手调教,更好似脱胎换骨,武学进境一日千里,如今的层次远非独自摸索能够达到。

    尤其两女经常一同侍寝,秦傲天兴之所至,又为她们排演了一套剑阵。

    此阵以司空婧之速与伍致娴之力互为搭配,不仅让两女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弥补了各自招式中的缺陷,精微之处实难言传。

    五岳剑派的剑法各有所长,并无哪一家能够压倒其他四家,何况剑法修行尚需潜心体悟,其间自有高下之分。

    百珑本以为自己修行日久,能为必定在两名晚辈之上。孰料对方早非吴下阿蒙,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此才斗了不过三十招,百珑便落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倘若她手中执剑,或许还能拼力一搏,无奈此消彼长,任她使尽浑身解数,终究力不从心。

    司空婧和伍致娴还是首次以剑阵对敌,初时难免有些底虚,可眼见百珑在己方的攻势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两女着实信心陡增,招式也愈发得心应手。

    虽然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但眼下净宇教席卷宇内,正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司空婧和伍致娴原本还对百珑有几丝敬畏,可一旦思及此战意义,她们便再无留手的余地,剑招也愈趋狠辣。

    旁观众人都是心明眼亮之辈,此时都看出百珑有败无胜,只听断九州沉笑道:“好个老秦,原本还以为你只是穷极无聊,原来却是有意拿这道姑来锻炼你的姬妾,果然是无孔不入啊。”

    秦傲天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道:“反正这道姑难逃一死,不趁这机会用一用岂非可惜?老断你实话实说,小十一和小十二的剑法可还过得去?”

    断九州一挑大拇指,由衷赞赏的道:“不错,有你老秦调教,两个小娘儿都已经堪称一流高手。本座都看得有些眼热,将来也得收几个美貌姬妾,好好调教一番。”

    两名魔王臭味相投,同时大笑起来,这边岳啸川却眉头紧皱,暗骂秦傲天用心歹毒。

    鲜于曼一直在留意岳啸川的态度,见状难掩忐忑的道:“暴影神王一向如此,岳先生看不惯了吧?”

    岳啸川的确悬心百珑的安危,闻言讷讷的道:“即便势成敌对,也无须刻意凌虐,如此未免太过失格。”

    鲜于曼暗自苦笑,正待宽慰之际,却见对面的薛继芳霍地站起身来,高声叫道:“以二敌一也还罢了,连兵器都不给人家,这岂非胜之不武?”

    薛继业待要阻止已经不及,当下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四妹坐下,不关你的事!”

    薛继芳脖子一梗,依旧不忿的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大家都是女子,我反正看不惯某些人把女子当玩物!”

    她这话不仅指摘了秦傲天,连司空婧和伍致娴也在讥讽之列,两女听得脸上发烧,招式也不自觉的缓了下来。

    岳啸川暗赞薛继芳直爽敢言,此时却听秦傲天凉凉的道:“四姑娘这话有点酸啊,只可惜你一大把年纪,却既没有小十一和小十二的美貌,资质也远不及她们,所以即便想当玩物,本座都看不上呢。”

    薛继芳横遭秦傲天羞辱,气恨之下胀红了脸道:“混账!你……你若有胆便让我也下场,倒要看你那两名姬妾能不能挡得住我和百珑道长联手!”

    秦傲天这下抓住了话头,嘿嘿冷笑道:“哦?四姑娘想跟逆党联手,那你是当众表明态度,打算反叛神教了吗?”

    薛继芳登时噎住,娇躯颤抖间只听薛继业沉声道:“舍妹只是一时口误,暴影神王请勿过多联想,薛某既然已经投效神教,便不会首鼠两端,做那反复小人。”

    秦傲天打个哈哈,拱拱手道:“小婿只是一时戏言,丈人不必放在心上,做那忧天杞人。”

    岳啸川先前听时媚烟说过,秦傲天逼娶薛继业之女薛华琼,两人的确是翁婿关系,只不过这声“丈人”叫得毫无尊敬之意,反而还颇有几分戏谑。

    饶是薛继业涵养功夫高深,听罢也禁不住双眉紧锁,而薛继芳想起最疼爱的侄女命运凄惨,眼下还被押在昆仑山总坛为质,伤心之余竟落下泪来。

    秦傲天见薛氏兄妹敢怒而不敢言,更显得志得意满,觑目间朗声道:“小十一和小十二努把力,只要你们十招之内降服这道姑,本座额外有赏。”

    司空婧和伍致娴精神一振,出招再无丝毫保留,白虹青冥四把长剑绞转如轮,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一时之间但见银圈冉冉、青芒飒飒,势如天风卷地、吞挟万物,使得陷身中间的百珑再难因应。

    紧接着只听嗤啦裂帛声响,司空婧手中的白虹剑正刺中百珑的肩头,登时血光迸现。伍致娴手中的青冥剑则劈中百珑的小腿,剑伤深可见骨,百珑剧痛之下再也立身不住,伴着一声痛哼屈身滚倒在地。

    司空婧和伍致娴得势不让人,染血的宝剑再度疾厉刺出,便要将百珑牢牢钉在地上。

    孰料正在此时,倏见岳啸川拔身而起,怒叱声中琢玉魔刀锵然出鞘,间不容发之刻疾趋上前,堪堪荡开两女的长剑。

    司空婧和伍致娴不意竟有人插手,又被岳啸川刀上的劲力震得虎口生疼,惊异之下不敢恋战,急忙撤招飘出丈余开外,随后长剑一摆、严阵以待。

    场中变数陡生,眼见岳啸川凛然横刀而立,除了“无头将军”断九州之外,众人都面色各异。

    须臾只见秦傲天缓缓起身,不疾不徐的道:“小十一和小十二表现不错,本座言而有信,你们暂且退下。”

    司空婧和伍致娴对视一眼,听命退到秦傲天身后。秦傲天则盯着岳啸川,面现狠戾的道:“这位是叫岳少侠吧,你为了逆党跟本座的姬妾动手,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本座决不放你干休。”

    薛继芳先前只是一句口误,便被秦傲天抓住,而岳啸川公然动手,着实让这位暴影魔王诧异之余更生兴奋,暗忖若能借机除掉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日后未必没有机会收伏鲜于曼。

    岳啸川方才不忍见百珑蒙难,情急之下才出手相救,此时难免有些词穷,正在踟蹰之际,却见鲜于曼缓步上前,一派淡然的道:“暴影神王息怒,岳先生之所以出手,全是妾身授意。”

第0094章 暴影魔威

    眼见鲜于曼出面帮岳啸川解围,秦傲天又是愕然又是妒忌,心念电转间皮笑肉不笑的道:“哦?原来是鲜于少主授意?可老断抓回这道姑,正是为了给你师父献祭,你为何要维护她?”

    鲜于曼轻叹道:“冤有头、债有主,妾身即便要祭奠师父,也应该用仇人的心肝。否则若只是迁怒旁人,未免显得诚意不足,师父在天有灵,反而要怪罪妾身太过敷衍了。”

    岳啸川在旁边听得暗暗苦笑,委实不知鲜于曼日后若是获悉内情,会不会当真拿他的心肝去祭奠魂殇魔王。

    秦傲天听鲜于曼言之成理,虽然稍稍释疑,却仍是面现哂然的道:“仇人一时之间抓不到,教主也只能聊表寸心,总之都是一片好意,鲜于少主若是严词拒绝,岂非让教主下不来台?”

    他这下搬出净宇教主施压,鲜于曼也颇感棘手,颦眉间讷讷的道:“稍后等见了教主,妾身自然会向他表明心意,眼下这位道长受伤不轻,还请暴影神王高抬贵手,别再为难她了吧。”

    秦傲天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妇人之仁,真是妇人之仁。”

    “咳……老断你没弄错吧,教主是吩咐将逆党剜心祭奠吧?”

    断九州沉声道:“不错,有飞书为证。”

    秦傲天扬眉冷笑道:“很好,那本座便是奉教主之命行事,且看谁人胆敢阻拦。”

    他说罢径自起身离席,悍然逼近倒卧在地的百珑。岳啸川和鲜于曼见状各自心惊,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拦,接着只听鲜于曼凝声道:“暴影神王请稍安勿躁,可否等教主前来再行定夺?”

    秦傲天存心立威,索性大手一挥道:“不必,教主最近难得血性一回,本座乐见其成,鲜于少主退下吧。”

    鲜于曼虽然不忍,但秦傲天积威已深,她毕竟不敢公然违抗,只能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岳啸川。

    岳啸川面沉似水,双目直视着秦傲天,义正词严的道:“暴影神王息怒,在下并无对你不敬之意,但听闻贵教教主近日多行怀柔之策,以期收服人心、统一江湖,开万世不灭之伟业,未知是否属实?”

    秦傲天似是一滞,强自隐忍着道:“不错,教主听了老司徒的撺掇,如今是有些心慈手软。但统一江湖哪能靠什么怀柔之策,眼下大局已定,还在负隅顽抗的都是死硬之辈,尽数将之歼灭才是正经。”

    岳啸川微颔首道:“暴影神王说的也有道理,但一切还得以贵教教主的意志为准,这一点相信你不会反对。”

    秦傲天一扬眉道:“那是自然,不管教主如何决定,本座都会誓死追随。”

    “所以教主下令将逆党剜心祭奠,正是极好的苗头,本座决不许任何人破坏。”

    岳啸川摇摇头道:“大政既出,岂能轻易改弦更张?倘若今日虐杀这位道长,必将前功尽弃,这绝非贵教教主所乐见。”

    鲜于曼听岳啸川说得头头是道,着实欣慰不已,跟着附和道:“教主看重家师,悲愤之下一时失察也是有的,妾身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教主行差踏错,祈望暴影神王体恤下情,莫再一意孤行。”

    她这话软中带硬,尤其跟岳啸川一搭一唱,反而将净宇教主变成了己方的砝码。

    秦傲天气闷之余更觉恼怒,禁不住沉哼一声道:“够了!任凭你们两人舌灿莲花,本座偏要一意孤行,统统给我退下!”

    鲜于曼见秦傲天发飙,终究有些畏怯,岳啸川却寸步不让的道:“在下肯随鲜于少主上山,正是寄望贵教教主施行仁政,所以立场相左,只能请暴影神王恕罪了。”

    秦傲天胸中戾气爆冲,语声寒飕飕的道:“好小子,你可知那班逆党叫本座什么?”

    岳啸川神情紧绷,一字一顿的道:“杀人魔王。”

    秦傲天仰天大笑道:“说得好!那便跟你的仁政一起见鬼去吧!”

    这位凶残成性的暴影魔王早已牢骚满腹,如今岳啸川正好撞在枪口上,倒给了他一个发泄的机会。只见他倏地欺近过来,劈面一拳打向岳啸川,汹涌拳劲激得周遭狂风卷动,连厅中的灯火都瞬间一暗。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岳啸川早知秦傲天是劲敌,此刻更加不敢怠慢,电光石火间猛提真元,佛门秘传阿兰若圣印堪堪迎上。

    紧接着只听砰然闷响,终究是岳啸川稍逊一筹,被迫撤身卸力。

    鲜于曼见状心神巨震,脱口惶声道:“暴影神王请住手!岳先生切莫冒犯暴影神王!”

    无奈对战中的两人各有坚持,谁都不想轻易示弱,尤其秦傲天见岳啸川竟能抵挡他一击,意外之余更觉妒恨难当。于是只见他神色一狠,索性再提三分内力,轰然一掌追袭而来。

    岳啸川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限于年齿,修为难以跟秦傲天抗衡,当机立断之下琢玉魔刀振腕劈出,同时清叱道:“暴影神王小心了!”

    秦傲天看到岳啸川动刀,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随即只听机簧震响,他腕上陡然弹出一对钢爪,攻出的右手横里一扫,堪堪架住琢玉魔刀,左手则趁势一爪,猛掏向岳啸川胸前。

    一招武学入门级的“黑虎掏心”,便是市井乡野之中也不乏精擅之人,但此刻由秦傲天这样的绝顶高手使出,正是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强如岳啸川也不敢硬接,当下便缩肩含胸,同时侧身避敌锋芒。

    这时忽听鲜于曼尖叫道:“岳先生小心!”

    岳啸川蓦地心头一凛,想起梦境试炼中与秦傲天对敌的经过,不及转念间早已招在意先,竭力收回琢玉魔刀往胸前一架。

    果然秦傲天那一爪看似差之毫厘,但攻到切近之时,前面的爪钩忽然一长,却是由他腕上整个激射而出。

    差幸岳啸川及时回刀一挡,爪钩击中刀身,只听铿锵巨鸣震耳欲聋,如山雄力也随之磅然尽释。

    岳啸川虽然被激得气血狂涌,但总算逃脱一爪穿心之厄,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便听秦傲天冷笑一声,左手钢爪对准百珑的前心,只须按下机簧,她必定难逃劫数。

    岳啸川见状大骇于心,也不管回气未及,立刻脚下一蹬,奋不顾身的横掠过去,想阻止秦傲天痛下杀手。

    秦傲天却是正中下怀,眼见岳啸川因为情急救人而露出破绽,钢爪方向一转,正对准他的咽喉。

    随即只听一声令人心悸的震响,钢爪如离弦箭一般射出,带着破空锐啸猛袭岳啸川。

    生死一瞬之刻,才见修为高低,岳啸川把心一横,罗喉罗障月阿修罗煅魔炼狱火**提运至顶,全力一刀向外封出。

    然而这下秦傲天是蓄势待发、有备而来,岳啸川却是强行越限、勉为其难,双方的实力本来便有所差距,此消彼长之下更是强弱立判。

    琢玉魔刀虽然击中钢爪,却只是稍稍改变其方向。不及霎眼间只听嗤啦一声,钢爪自岳啸川肋下穿过,锋利的爪钩立刻撕下一块皮肉,登时血涌如泉。

    岳啸川强忍剧痛,单掌奋力一撑,跃起身形之际出指连点,封闭了伤处左近的穴道。

    秦傲天三招重创岳啸川,仍是意犹未尽,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便要逼近再施辣手。

    此时只见鲜于曼横身一挡,恸声求恳道:“暴影神王请息怒,妾身代岳先生向您赔罪,求您切莫再赶尽杀绝啊!”

    秦傲天看着鲜于曼的娇颜,反而愈发心生嫉恨,当下厉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刚上山便敢冒犯本座,日后还不得反上天去?今晚谁劝都没用,本座一定要挖出他的心肝,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第0095章 净宇教主

    眼见秦傲天毫无通融之意,鲜于曼直是惶然无措,而岳啸川受伤不轻,心中也颇为自责。

    明明上山之前已经百般警醒,深入虎穴后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但事到临头仍是不够冷静,乃至一战便惨亏至此。

    不过即便如何自责,岳啸川却并未后悔仗义出手,更不能让鲜于曼因他而为难,当下便移步上前,抱拳为礼道:“暴影神王武功高强,在下自叹弗如,方才以客犯主是在下之过,在下理应向您致歉。”

    秦傲天见岳啸川服软,倒着实有些意外。鲜于曼却如释重负,赶紧跟着劝说道:“岳先生已经知错,恳请暴影神王大人有大量,念在他是初来乍到,难免不识规矩,别与他计较了吧。”

    秦傲天正自迟疑,一直冷眼旁观的汪藏玄也清咳一声道:“好了秦兄,不过是一时意气而已,何必咄咄逼人呢?这位岳少侠毕竟是客人,又得到百里兄青睐,你只当是看百里兄的面子,就此收手吧。”

    秦傲天暗骂这厮倒会做顺水人情,但此时他戾气已泄,又不想自己得罪鲜于曼,最后让汪藏玄捡了便宜,于是就坡下驴的道:“罢了,只要这小子再做一件事情,本座便不与他计较。”

    鲜于曼精神一振,赶紧应承道:“暴影神王请尽管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相信岳先生一定会应允。”

    她这话明着是跟秦傲天说,实际却是在敲打岳啸川。岳啸川暗自一叹,只能忍气吞声的道:“请暴影神王明言,在下洗耳恭听。”

    秦傲天眼珠一转,鼻中冷哼道:“小子既然知错,便亲手将这道姑的心肝挖出来,如此本座才能谅解。”

    岳啸川不意秦傲天竟然提出这种要求,禁不住眉峰猛攒。鲜于曼也大出意料,显见不悦的道:“暴影神王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岳先生毕竟是佛门弟子,怎能如此残忍?”

    秦傲天眉毛一挑,淡淡的道:“本座最喜欢看伪善之徒沾染血腥,这要求绝无更改。”

    鲜于曼见岳啸川神情紧绷,显然并无应允之意,为难之下喟然一叹道:“请暴影神王体恤下情,可否容许妾身代替岳先生动手?”

    岳啸川知道鲜于曼纯粹是为了他才答应拿起屠刀,心中直是感佩不已。

    秦傲天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鲜于少主想代人受过,便不是这么简单了,至于本座对你有什么要求,想必你心知肚明。”

    鲜于曼登时一滞,正自羞恼交集之际,却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够了,你这恶魔休要再玩弄人心,我这一身皮囊舍却又何妨,那位姓岳的朋友,你尽管动手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珑艰难的坐直身子,随后一派庄严的道:“魔教狼子野心、恶业昭彰,所谓怀柔之策不过是欺世盗名,今日我死并不打紧,只盼岳朋友认清现实,早日弃暗投明,如此即便我尸首遭戮,也能含笑九泉了。”

    她说罢径自阖上双眼,脸上一片平静之色,果然是视死如归。

    岳啸川见状猛的一个激灵,想起梦境试炼中在耄耋村慨然赴死的杜郎中,同样形格势禁,对方更是正道同仁,他岂能再担下这桩杀生罪业?

    正在岳啸川进退两难之际,却忽觉一阵莫名的紧张袭上心头,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奇异的心灵感应,竟让修行日久的岳啸川都不克自制,身躯下意识的颤抖起来,霍地将目光投向大厅门外。

    秦傲天见状心中一动,蓦地也有所醒觉,同样向大厅门外看去,此时只听一声朗笑传来道:“罢了,既然已经露了行藏,咱们进去吧。”

    话音方落,又听另一个清和声音道:“尊教主命,教主先请。”

    岳啸川听到“教主”二字,终于再无疑义,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身临其境,他才知道一切准备都是想当然耳。

    任凭岳啸川如何心如止水,此刻也禁不住浪潮汹涌,只余下目不转睛的盯视。

    众所瞩目之下,但见两条人影相偕步入大厅,当先一人白衣如雪、身姿伟岸、气态高华、丰神如玉,面容一派慈和,颇见庄严宝相,其中却又隐含盛威,令人不敢稍有僭越,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

    岳啸川的生父名唤岳世泽,但那只是入赘之后随妻子改的姓名,之后他遭遇变故,被迫离开岳家,便恢复了本名。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经见过生父的容貌,此时正是一眼认出,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叶行歌虽然不知道岳啸川的身份,但正所谓父子天性,他对这少年人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当下微一颔首,赞许的道:“岳小哥居然第一个察觉本座到来,修为确实不凡,不知你年方几何?”

    岳啸川本来是庚辰年生人,但为了避免对方生出联想,他索性硬着头皮道:“有劳叶教主动问,在下是戊寅年生人。”

    叶行歌眉峰微轩,沉吟着道:“那你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他这厢颇为感慨,却听身后一人咳声道:“教主无须多虑,你的伤势已经疗复五六成,动静呼吸绝难被人察觉,岳小哥多半是抓到了我的破绽。”

    岳啸川循声望去,只见发话之人年约四旬,身着玄青色长袍,容貌端正和善,颇有仙风道骨。

    尤其惹眼的是他腰间那口长刀,连刀柄带刀鞘都是赤金打造,却又不见丝毫奢靡气象,反而更显圣华明耀。

    岳啸川心忖这多半便是“天刀”司徒翔了,果然只听叶行歌轻笑道:“司徒兄不必费心宽慰,本座的伤势的确有所好转,但眼下终究还有破绽。”

    司徒翔为之莞尔,此时忽听百珑尖叱道:“魔头纳命来!”

    叱声中但见她奋身而起,顾不得手无寸铁,一身元功尽汇于双掌,猛击向叶行歌胸口。

    秦傲天等人见状虽然吃惊,却并无一人出手干预,但见叶行歌眼神一凛,没有丝毫因应动作,只是沉声一喝道:“退下。”

    区区两个字出口,其中却蕴含无上魔威,声波层层激荡,直透在场众人心底。

    百珑首当其冲,霎时如遭雷殛,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天旋地转间软软的倒了下去。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岳啸川也暗自一叹,端看叶行歌此时的状态,即便自己豁尽全力也非他敌手。

    叶行歌面色如常,随口吩咐道:“押下去包扎伤口,然后好生看管起来,倘若有半分差池,本座拿你们是问。”

    将百珑押进来的两名守卫不敢怠慢,赶紧低头应是。秦傲天却为之一滞,忍不住抗声道:“教主,这道姑……”

    叶行歌摆摆手道:“好了老九,先前之事本座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既然鲜于少主不接受,那剜心祭奠的仪程便免了吧。”

    鲜于曼松了口气,深深敛衽为礼道:“教主仁义为怀,家师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

    岳啸川也抱拳道:“多谢叶教主通融,在下心悦诚服。”

    叶行歌点了点头,径向鲜于曼道:“岳小哥受伤不轻,鲜于少主将他带回座位,仔细料理妥当。老九方才出手是重了些,本座代他向你们致歉。”

    鲜于曼哪敢接受,垂下螓首诚惶诚恐的道:“教主言重了,妾身谨遵法旨。”

    叶行歌看着鲜于曼和岳啸川退下,又向秦傲天和声道:“老九也别不满,本座现在便答应你,将那两派掌门放回去任职。”

    秦傲天有了台阶下,总算面色稍霁,顺着躬身施礼道:“多谢教主,一切听从教主的安排。”

    叶行歌朗笑道:“如此便好,那咱们马上开宴吧。”

第0096章 推恩怀柔

    叶行歌一声吩咐,宴会就此开始,他和司徒翔也分别落座。

    两名守卫一起将昏迷的百珑押下,薛华英和薛华琼姐弟则安排送入酒水饮食,大厅之中顿时香飘四溢,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也很快松弛下来。

    鲜于曼带着岳啸川回到座位,也顾不得避忌男女之嫌,赶紧替他查看肋下的伤势。

    只见那伤口足有半尺来长,整个被撕下一块皮肉,虽然已经点穴截脉,却仍在缓缓的渗出鲜血,看起来委实触目惊心。

    鲜于曼大为心疼,立刻取出金创药,细心的敷上去。

    岳啸川强忍疼痛,温言宽慰道:“皮肉之伤罢了,鲜于少主无须担心。”

    鲜于曼鼻中一哼,没好气的道:“你闭嘴,包扎好之前一句话都不许说。”

    她惯常跟岳啸川交谈都温婉有礼,何曾像这般强势?岳啸川听罢暗自哑然,心忖在梦境试炼中秦傲天的手段更加残毒,如今这点伤势与之相比,的确显得微不足道。

    鲜于曼似乎也觉出失态,低垂螓首间轻嗔道:“皮肉之伤也不能掉以轻心,任凭你身子再强健,这样一大块肉掉下去都不是闹着玩的。总之先安静坐好,其他事情等我包扎完了再说。”

    岳啸川暗自感慨,果然闭口不言。旁边的时媚烟面现莞尔,跟着劝说道:“是呀岳先生,任凭你身子再强健,可眼下终究是伤者,所以必须听从鲜于少主的安排。”

    她这话又把“身子强健”强调了一遍,鲜于曼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岳啸川块垒分明的腹肌,脸上发烧之际啐声道:“死丫头快别饶舌,把纱布给我拿来。”

    时媚烟忍着笑意递过纱布,岳啸川也醒过味来,想到当初帮“俞慕仙”推血过宫之事,看来这次是鲜于曼投桃报李了。

    须臾料理妥当,岳啸川只觉腹间疼痛渐消,毕竟鲜于曼精于医道,绝非浪得虚名。

    鲜于曼又仔细探查片刻,确认岳啸川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注目场中,只听叶行歌道:“……早先老十和凤三同归于尽,如今咱们虽然荡平八荒御武寨,但神教也损失惨重。”

    岳啸川和鲜于曼看到众人都神色沉肃,又听叶行歌言道诸位魔王死难之事,立刻便收起了笑容。

    叶行歌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下向两人微一颔首,接着又道:“残风之巅一役,不但老五和老八先后殒身,连义父和我儿也遭遇不幸,着实让本座痛彻心扉。这些天本座思前想后,或许真是先前杀业太重,才招来如此报应。”

    岳啸川听叶行歌提到“我儿”,禁不住心头一震,鲜于曼见他面现疑惑,细声解释道:“岳先生大概还不知道,太上神王便是教主的义父,碧落·黄泉神王连体双生,是教主的义子。”

    岳啸川恍然一悟,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又听叶行歌道:“尤其本座与司徒兄相谈偌久,更觉得一味杀戮并非正途,所以早打算暂息兵戈。孰料尚未付诸实施,老六却又意外殒命,这全是本座之过啊。”

    他说罢连连摇头,果然是懊悔不已。鲜于曼强抑酸楚,起身施礼道:“教主切莫过分自责,家师为神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绝非教主之过。”

    叶行歌喟然道:“不对,一切都是因为本座优柔寡断,连日来举棋不定。否则若是听从司徒兄的建言,早日与逆党修好,便不会发生这等憾事。”

    秦傲天早听得满不是味,这时忍不住哼声道:“教主恕我直言,那班逆党个个冥顽不灵,与他们修好纯属多余。倒不如施展雷霆手段,一举将其歼灭,如此才能成就神教的千秋霸业。”

    叶行歌对秦傲天的态度早有预料,当下和蔼的道:“老九的想法正是本座先前的想法,但一举歼灭逆党谈何容易?老七劳师动众、围追堵截,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可曾达成预定目标?”

    秦傲天不以为然的道:“老辛虽然武功高强,可终究是个病秧子,估计养病便花了小半年。教主若是信得过,便派我接替老辛的位置,我可以立下军令状,年底之前一定取回那三名逆党头目的首级。”

    叶行歌轻咳一声道:“老九斗志可嘉,本座十分欣慰。但少林、武当、丐帮都有千年历史,在武林中树大根深,绝难轻易铲除。况且退一步讲,即便斩杀三派首脑,又如何保证没有后继者承其遗志?”

    秦傲天大手一挥,豪兴勃发的道:“谁敢负隅顽抗,统统杀了便是,神教立意‘净平天下、涤荡寰宇’,岂能被几只蝼蚁延宕统一天下的脚步?”

    这位“杀人魔王”果然凶残成性,一提起杀戮便莫名兴奋,眼睛里也隐现血红。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遭遇一众魔王,多次听到这“蝼蚁”二字,此刻本能的心生反感,神情也紧绷起来。

    鲜于曼察颜观色,伸出柔荑握住岳啸川的手掌,轻声劝慰道:“岳先生放心,一切终究是由教主定夺。”

    岳啸川翟然一醒,霎那间却又心生异样。他毕竟与净宇教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先前所谓期望净宇教走上正途,也不过是虚与委蛇。

    但如今叶行歌有意施行仁政,倘若净宇教果真拨乱反正,与正道群雄化干戈为玉帛,那后续自己该如何立身?

    岳啸川一念及此,顿时心头一凛,想到梦境试炼中叶行歌言道“与有荣焉”云云。天下一统,父子天伦,果然极具诱惑,但事情真能如此发展么?

    且不说岳啸川如何内心矛盾,叶行歌听罢秦傲天一席话,却是缓缓摇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神教十二位创教神王,如今已经折损六位,本座不能再让余下诸位无谓冒险,所以还请老九见谅。”

    秦傲天登时噎住,无奈一抱拳道:“多谢教主关怀,但正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若是让我来选,还是战场冲杀更加过瘾。”

    叶行歌莞尔道:“兵圣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言谨与老九共勉。”

    秦傲天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这时又听汪藏玄沉吟着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极好,但实施起来只怕不易。”

    叶行歌嗯声道:“万事开头难,但如果有了好的开头,后续想必能水到渠成。”

    他说罢看向薛继业,面现赞赏的道:“薛庄主深明大义,为免杀戮过重而主动投诚,这便是好的开头。”

    薛继业和薛继芳一同站起身来,躬身向叶行歌行礼,随后薛继业郑重其事的道:“教主若能施行仁政,的确是天下苍生之幸,薛某必将誓死追随左右,相助教主净平天下、涤荡寰宇。”

    叶行歌闻言含笑相应,汪藏玄却面现轻哂,秦傲天更是鼻中一哼,阴阳怪气的道:“好个誓死追随左右,薛庄主莫非忘了你两个兄弟和两个儿子是死在谁的手里,说这话不嫌太假吗?”

    薛继业暗自一滞,勉强不动声色的道:“往事已矣,追究无益,薛某只盼天下净平、百姓安居乐业,至于些许私仇和个人荣辱,尽可烟消云散。”

    他这话发自肺腑,并非违心之论,岳啸川听罢直如醍醐灌顶,内心中也更为动摇。

    这时只见叶行歌点点头道:“本座相信薛庄主的人格,绝非反复无常之辈,日后还请尽心辅弼。”

    薛继业抱拳为礼道:“多谢教主信任,薛某绝不会让你失望。”

    叶行歌示意薛继业落座,正待继续陈词,却忽听断九州冷冷的道:“薛庄主的二弟跟教主交情匪浅,其他逆党首脑可没有这层关系,那要如何取信于他们?”

第0097章 封王之辩

    听到断九州质疑,叶行歌慨然道:“要想取信于人,没有其他方法,只能展现足够的诚意。所以本座已经有所设想,正好趁着今日大家齐聚一堂,共同参详一番。”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汪藏玄咳声道:“教主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叶行歌微微一顿,叹口气道:“神教亡殁的六位神王,义父和我儿不提,老八和老十也并无亲眷弟子,实在令人唏嘘,万幸如今鲜于少主无恙,老六这一门尚能承续。”

    “至于老五出身西域业火红城,本座已经飞书老三,命他遣人深入西域寻访,倘若能凭借这份香火之情再增强援,于神教大业必定助益良多。”

    汪藏玄隐约听出一点苗头,当下讷讷的道:“教主是想扶持鲜于少主和红城后人?百里兄和炎兄都为神教立下汗马功劳,的确应该褔荫后辈。”

    叶行歌微颔首道:“不错,本座正是打算将鲜于少主和红城后人都封为神王,延续诸位创教兄弟的功业。”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失惊,鲜于曼赶紧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道:“妾身年轻识浅,资历威望都远不及诸位神王,岂敢与之平起平坐?教主的青睐妾身衷心感激,但此议似乎有些不妥,恳请教主三思而后行。”

    叶行歌摆摆手道:“鲜于少主过谦了,你以一己之力伐灭蜀中青城派和粤东神机门,免去无数儿郎血战拼杀之苦。前次荡平八荒御武寨,你同样立下汗马功劳,这些本座都记在心上,绝无偏私之说。”

    鲜于曼听罢反而心生黯然,这时只听断九州瓮声瓮气的道:“蛊师地位尊崇,鲜于少主也功不可没,让她继承神王的职司,我总归心悦诚服。”

    汪藏玄和秦傲天虽然各怀心思,但鲜于曼已经当众表明心迹,他们倒不好公然打压。

    汪藏玄略一沉吟,终是点头道:“断兄言之有理,鲜于少主受封神王,山人乐见其成。”

    秦傲天心下哂然,面上却只能附和道:“教主顾念旧情,鲜于少主也对神教忠心耿耿,封她个神王理所当然。可既然做了神王,行事便得愈发端重,尤其不能随便结交闲杂人等,请鲜于少主记好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还是在针对岳啸川。鲜于曼虽然稍有不豫,却更没想到众人都赞同她越级拔擢,意外之余更生忐忑,期期艾艾的道:“教主明鉴,妾身不求名位,只盼神教宽仁治世,则此心足矣。”

    叶行歌莞尔道:“神教尚须鲜于少主你这等少年英杰出力,自然应该许以名位权利,至于日间你对本座提到有意隐退之事,便就此作罢如何?”

    鲜于曼脸上发烧,赶紧躬身施礼道:“日间是妾身唐突了,但绝非以请辞要挟教主,恳求教主切莫多心。”

    叶行歌摇头一笑道:“鲜于少主才是多心了,总之实至名归,你安心坐回本位吧。”

    他这话一语双关,鲜于曼自然心领神会,感激之余红着脸欠身坐下。

    叶行歌游目四顾,接着清咳一声道:“除去鲜于少主和红城后人之外,另外四位神王留下的空缺,本座也有意请人承继。”

    汪藏玄眉头一皱,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秦傲天也面现讶异之色,当下迟疑着道:“哦?教主恕我直言,神教之中恐怕没谁有这种资格了吧?”

    叶行歌目中精芒隐现,缓缓点头道:“所以本座并非仅仅着眼于神教,而是放眼天下。”

    秦傲天一怔道:“天下?难道教主打算请出什么世外高人,帮老辛一举压服逆党?”

    叶行歌哑然失笑,此时只听汪藏玄淡淡的道:“秦兄想岔了,倘若山人猜得没错,教主恐怕是想招降那三派首脑,然后许以他们神王之职吧?”

    秦傲天闻言大大一滞,难以置信的看向叶行歌,只盼他出言否认。

    可惜事与愿违,只见叶行歌微颔首道:“还是老四机敏,本座的确有此打算,至于剩下最后一个神王的职司,本座正是属意薛庄主。”

    他这话真好似在烧开的油锅里扔了一把冰粒,秦傲天立刻炸了毛,霍地站起身来,须发皆张的道:“什么?!教主莫非在开玩笑?那三派杂碎算什么上等人物,凭他们也配跟咱们兄弟几人平起平坐?”

    叶行歌并未意外,伸手向下一压道:“老九稍安勿躁,本座有本座的考量,可不是枉顾兄弟情义。”

    秦傲天气愤难平,依旧戾烈的道:“什么考量?教主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决不答应!”

    叶行歌轻轻一叹道:“先前已经说过,万事开头难,倘若能让那三派首脑如薛庄主这般自行投效,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秦傲天剜了端坐如桓的薛继业一眼,狠呸一声道:“好!薛老二是教主的把兄弟,这两年为神教出过不少力,长白薛氏沾了他的光,封王勉强能够接受。”

    “可那三派杂碎从头到尾都在跟神教作对,好像打不死的蚊子一样神憎鬼厌,他们又凭什么?”

    叶行歌不以为忤,仍是耐心的道:“凡事都要有所取舍,倘若能以神王之位免除无数牺牲,本座以为利大于弊。”

    秦傲天显然并不认同,连连冷笑道:“即便要招降那三派杂碎,也不必将他们封王。”

    “左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最多饶了他们的性命,放他们回去本山执掌门户。之后等局势稳定,再找个由头将他们一举除去,从此一了百了。”

    叶行歌摇摇头道:“这便是先前所说,要想取信于人,只能展现足够的诚意,否则那三派首脑岂肯轻易归顺?”

    秦傲天一时词穷,此时只听汪藏玄道:“教主的用意虽然极好,实际却可能适得其反。”

    “毕竟此事近乎于天方夜谭,彼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必定以为教主是虚与委蛇,目的只在引他们入彀。”

    叶行歌沉吟着道:“这一点本座也想过,所以必须先做出表率,即日封薛庄主为神王。”

    汪藏玄尚未答话,秦傲天已经抢白道:“我看这也用处不大,那三派杂碎一定以为长白薛氏沾了薛老二的光,可不是我这位丈人投诚的功劳。”

    叶行歌一正色道:“事情尚未发生,岂能预设立场?总之既然有和解的可能,本座便要竭力争取,祈盼诸位深明大义,体谅本座的良苦用心。”

    秦傲天看出叶行歌心意已决,自己直是瘪透了心,转念间瞪向断九州道:“老断你也说句话,别在那儿一味装死人!”

    断九州耸了耸肩,淡淡的道:“老秦你糊涂了,我本来便是死人,又何必要装?”

    秦傲天愈发恼怒,转而盯向司徒翔道:“我看教主纯粹是听了某人的蛊惑,所以才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念头,若是老石本人在这儿,绝不会趁虚而入,给教主大灌**汤。”

    他口中的“老石”正是司徒翔的师弟、天机魔王石万通,叶行歌听罢脸色一沉,提高声音道:“够了老九,难道你认为本座蒙昧暗弱、不辨是非,成了听信谗言的昏君吗?”

    秦傲天见叶行歌动怒,终是不敢再造次,但他心中恚怒难平,索性脖子一梗道:“教主自然英明神武,是我蒙昧暗弱、不辨是非,今日我不胜酒力,明日再听教主的训诫。”

    他说罢便悻悻的迈步走出大门,司空婧和伍致娴不敢怠慢,告过罪也紧随而去。

    叶行歌对秦傲天的脾气了如指掌,闹到这种地步也在预料之中。当下只见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今日宴会到此为止,本座已经表明态度,诸位下去之后还请仔细考量,本座希望听到令人满意的答复。”

第0098章 宴后小议

    叶行歌略作交待便匆匆出门而去,想必是要追上秦傲天继续开导。

    司徒翔自打开宴以来便一语未发,这时才清咳一声道:“大势所趋,和胜于战,祈盼诸位神王给予支持。”

    他这厢提前将鲜于曼和薛继业都称为神王,显然已经成竹在胸。

    断九州正对着司徒翔,闻言干笑一声道:“老司徒是代表偃师来辅佐教主,可这大封神王的主意他知道吗?”

    司徒翔一正色道:“我们师兄弟两人一体同心,绝灭神王无须质疑。况且教主雄才大略,他既然如此决策,我等衷心服膺便是。”

    断九州碰了个钉子,顿了顿才站起身来道:“好,那便敬祝教主和老司徒得偿所愿,本座还有公干,先告辞了。”

    他说罢也不等司徒翔回应,径自取了大关刀,迈着钝重的步伐扬长而去。

    司徒翔略一沉吟,又向汪藏玄道:“军师意下如何?”

    汪藏玄摇摇头道:“正如司徒兄所说,教主雄才大略,并非山人所能比肩,既然已成定局,山人坐看后续如何发展。”

    司徒翔舒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军师多谋善断,必定知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道理,相信教主不会让你失望,也祈盼你不会让教主失望。”

    汪藏玄站起身来,拱手为礼道:“山人醒得,司徒兄放心。”

    司徒翔同样起身还礼,目送汪藏玄和樊飞一同离去,跟着微笑道:“恭贺薛兄和鲜于少主荣升神王之职,日后净平天下,还得仰赖高贤。”

    薛继业先前一直波澜不惊,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苦笑道:“难怪司徒兄前几日旁敲侧击,原来是打算把薛某架在火上烤,唉……真是遇人不淑。”

    司徒翔莞尔道:“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薛兄既然忠心耿耿,又何惧流言蜚语?”

    薛继业皱起眉头道:“司徒兄这比喻意有所指,莫非还担心薛某是墙头草、随风倒?”

    司徒翔失笑道:“是小弟错了,薛兄请勿见怪。”

    薛继业叹了口气,讷讷的道:“这神王之职可不好当,想必教主马上便要给薛某压担子了。”

    司徒翔赞许的道:“薛兄果然聪明,过几日等敕封完毕,再将教主法旨昭告天下,薛兄便得走马上任,亲赴湖广一带,尽力招降那三派首脑。”

    薛继业面色一僵,沉吟着道:“敢情是让薛某去当‘招抚使’,看来我这张老脸必须豁出去了。”

    司徒翔正声道:“薛兄与那三派首脑都交情匪浅,这一重任舍你其谁?还请以大局为重,切莫推辞。”

    薛继业看看无法,只能点头道:“罢了,薛某回去再思量一番,静等教主分派便是。”

    司徒翔颔首称是,薛继业和薛继芳就此起身告辞,场中便只剩下鲜于曼和岳啸川这桌。

    岳啸川看了这一阵,愈发觉得心潮起伏,尤其对叶行歌的看法大有改观。

    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这位生身之父当真弃恶从善、广布仁政,那自己是否还要为了一己私怨,坚决取他性命?

    端看秦傲天、断九州之流都是凶顽之辈,一旦没有叶行歌约束打压,他们必定又要掀起滔天血祸,如此岂非遗祸苍生?

    然而净宇教恶业昭彰,想拨乱反正谈何容易,叶行歌这一厢情愿的举措能否见效?

    若是尾大不掉、积重难返,叶行歌迫于压力,仍旧走回老路,到时再想杀他,岂不更加难如登天?

    鲜于曼已经将注入剧毒的广灵金丹献上,只是不知叶行歌是否开始服用,这剧毒又是否真能将他鸩杀?

    岳啸川思前想后,着实委决不下,反而落得头大如斗,这时只听司徒翔道:“鲜于少主无须妄自菲薄,日后百毒门还要靠你发扬光大,有神王的职司在身,必定事半功倍。”

    鲜于曼款款起身,敛衽深施一礼道:“多谢司徒先生关怀,您这些时日想必费尽唇舌,才说动教主推恩怀柔,妾身衷心钦佩之至。”

    司徒翔微微一笑道:“教主本来便有善根,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毕竟与天下苍生的福祉相比,什么江湖霸权、私人恩怨都微不足道,但凡能减少一点牺牲,便是万幸了。”

    鲜于曼清眸闪亮,由衷的道:“司徒先生的看法和岳先生不谋而合,咱们真是同道中人。”

    司徒翔抚须一笑道:“如此甚好,当知吾道不孤,那可否请两位再小酌一杯?”

    岳啸川暗自苦笑,心忖这所谓“不谋而合”的水分可不少。

    鲜于曼略一迟疑,隐见局促的道:“司徒先生盛情相邀,我们本来不该拒绝,只是岳先生伤得不轻,眼下实在不宜饮酒,所以日后等有机会再说如何?”

    司徒翔翟然一醒,连忙告罪道:“是我疏忽了,那两位请自便,下次咱们再聚。”

    鲜于曼歉然一笑,偕着岳啸川和时媚烟起身告辞。司徒翔将三人送出大门,这才唤来杂役撤去宴席。

    鲜于曼等三人一路来至后山,才听时媚烟小声道:“少主你们饿不饿,不然我吩咐后厨送点吃的?”

    说来也是不巧,开宴之时鲜于曼在为岳啸川料理伤口,之后便赶上叶行歌慷慨陈词。

    最后众人不欢而散,宴席也提前结束,所以那满桌佳肴,三人都来不及品尝。

    时媚烟不说还罢,这一说鲜于曼也觉得饥火上燎,于是自怀中取出腰牌,双手递给她道:“简单做点清淡的便好,岳先生还得养伤,太过油腻不利于伤势好转。”

    时媚烟抿嘴一笑道:“好啦,我总归跟少主同出一门,这点还用吩咐么,少主真是关心则乱。”

    鲜于曼脸上一红,挥挥手道:“还敢饶舌,记得快去快回,不许节外生枝。”

    时媚烟领命去了,鲜于曼紧走几步将岳啸川送回客房,又重新检查了他的伤口,这才欣然道:“还好岳先生身子——硬朗,看起来并无大碍了,只是短期内还不方便动武。”

    岳啸川心中有数,那处伤口的确对他影响不小,只要动作稍大便剧痛钻心,暗自叹息间拱拱手道:“全靠鲜于少主的伤药灵验,正好在下也不想惹是生非,便安心静养吧。”

    鲜于曼点头道:“岳先生果然豁达大度,眼下教主意念坚决,神教大有可能拨乱反正,日后咱们还得跟暴影神王共事,能放下私怨自然最好。”

    岳啸川眉头一皱,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鲜于曼见状暗生局促,当下眨眨眼道:“岳先生在担心什么,莫非觉得教主这番举措不能达成目的?”

    岳啸川暗赞鲜于曼善解人意,索性咳声道:“几位神王似乎都有反对之意,此事恐怕难以办成。”

    鲜于曼轻叹道:“如今只有相信教主的权威,若是教主当真没法说服各位神王,后续再随机应变吧。”

    岳啸川满心矛盾,想了想才讷讷的道:“贵教教主的伤势如果大有好转,情势想必会更加稳定,不知他是否已经服用广灵金丹?”

    鲜于曼沉吟着道:“这倒没法确定,得看教主对伤势的压制情况了。”

    岳啸川唔了一声,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鲜于曼察颜观色,鼓足勇气道:“岳先生放心,倘若神教的作为与你的预期相去甚远,妾身绝不会恋栈权位,到时候随你辞去便是。”

    岳啸川闻言禁不住心下感动,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鲜于曼俏脸晕红,灯光下尤见娇艳,正在相顾含情之际,忽听门外传来时媚烟的声音道:“启禀少主,我能进去吗?”

    鲜于曼略略回神,将时媚烟唤进屋来,三人享用了一餐宵夜,两女才尽兴而归,只余岳啸川心事未去、独自入梦。

第0099章 放归童女

    此后接连三日,岳啸川都待在房中养伤,鲜于曼和时媚烟每日前来看望和换药,他的伤势也恢复得极快。

    毕竟并非伤筋动骨,岳啸川又体魄强健,用心护理之下已经无碍行动,只是身手还要打个折扣。

    期间樊飞也来探望过两次,岳啸川有意探问汪藏玄对招降三派首脑的最终态度,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搪塞了过去。

    所幸好消息也并非没有,樊飞总算打听到邹铁匠女儿的下落。敢情无巧不成书,她正是几日来为岳啸川送饭的那位锦衣使女。

    那使女名唤敏儿,初时依旧心存惧怕,抵死不肯多说半句,直至岳啸川和鲜于曼道出许多细节,她才相信的确是邹铁匠请两人上山来寻。

    这样两边隔阂顿消,敏儿在岳啸川和鲜于曼面前便自然了许多,借着送饭的工夫道出些许内情。

    原来大关庄的童女上山之前,已经被断九州押走一批,敏儿因为年幼,容貌也不出众,才侥幸逃过一劫。

    岳啸川在梦境试炼中已经知晓断九州的淫邪癖好,那批被押走的童女有何遭遇,正是不言自明。

    鲜于曼一心系在岳啸川身上,对他的喜怒哀乐感知入微,于此暗中也有决断。

    第四日中午敏儿又来送饭,岳啸川和鲜于曼正好都在房中,只见这小姑娘一脸兴奋之色,压低声音道:“岳大哥,鲜于姐姐,明天我便能回家了,是那个卜巡查亲口说的。”

    她口中的“卜巡查”名叫卜溪源,绰号“阴魂书生”,是断九州麾下大将,也正是他负责管教从大关庄带回来的女童。如今既然是他发话,想必并非讹传,而是确有其事了。

    岳啸川听罢多少有些意外,鲜于曼却好像早有预料,当下和颜悦色的道:“回去以后好好孝顺你爹,然后再帮我们转告他,先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不会计较,让他尽管放心。”

    敏儿闻言一愕,怯生生的道:“鲜于姐姐是说我爹得罪你们了吗?那你们怎么还肯帮他找我?”

    鲜于曼温然道:“事情起于误会,你们父女两人不必过于介怀,今后好好生活,我和岳先生便放心了。”

    敏儿察言观色,仍是心下惴惴,期艾着告退而去。

    岳啸川略一沉吟,径向鲜于曼道:“莫非是鲜于少主向贵教教主建言,所以才会有此结果?”

    鲜于曼赧然道:“妾身只是简单将情况禀告教主,没想到教主十分重视,将绝灭神王召回亲自问话。不过由此可见,教主的确心怀黎民百姓,此番推行仁政并非浅尝辄止。”

    岳啸川同感欣慰,转念间试探着道:“贵教教主的伤势可有好转,鲜于少主最近为他诊治过吗?”

    鲜于曼点点头道:“教主前日已经服下一颗广灵金丹,今后只要按期服药,预计两月之内便能痊愈。”

    岳啸川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叶行歌恐怕已经名登死籍,一时之间竟有些怅然若失。

    鲜于曼不明就里,兀自兴致勃勃的道:“明日放那些女孩子下山,到时候岳先生陪妾身去看看吧,或许会有惊喜呢。”

    岳啸川一怔道:“惊喜?鲜于少主难道有特殊安排?”

    鲜于曼嫣然一笑道:“岳先生先别追根究底,明日你便知道了。”

    岳啸川看看无法,只好一笑置之,两人又闲谈片刻,鲜于曼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次日果然换了一名中年仆妇送饭,约摸巳牌时分,时媚烟来请岳啸川往前山见鲜于曼。

    到了地头只见鲜于曼正与一名文士装扮的男子说话,那男子脸色苍白、体形瘦削,身上鬼气森森,望之不似善类。

    双方略作介绍,原来那男子正是“阴魂书生”卜溪源,他对鲜于曼执礼甚恭,显然知道这位即将受封的神王开罪不得,至于岳啸川和鲜于曼关系特殊,自然也受到十分礼遇。

    相互寒暄片刻,只听卜溪源轻叹道:“今日一并送下去三十七名童女,山上使唤的仆婢可有些不够用了,教主又交待绝灭神王不得强掳百姓,所以这些天若是招待不周,还请鲜于少主和岳先生勿怪。”

    鲜于曼微颔首道:“卜巡查言重了,些许不便原本也无须放在心上,今日绝灭神王顺天应人,让百姓能够感知神教的善意,这才是功德无量。”

    卜溪源讪讪一笑,游目四顾间低声道:“不瞒鲜于少主,绝灭神王对这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其实并不特别看重,这次既然是你提出来,这桩顺水人情做便做了。”

    “至于其他事情,在下已经吩咐那些小丫头守口如瓶,鲜于少主也请多多体谅绝灭神王,否则若是闹得太过难看,对咱们双方恐怕都没好处。”

    鲜于曼神色如常,淡淡的道:“妾身醒得,请卜巡查转告绝灭神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妾身心里有数,毕竟妾身只为救人,至于无可挽回之事不提也罢。”

    卜溪源眉峰一舒,打个哈哈道:“鲜于少主果然是聪明人,在下一定如实把您的话带到,今后您和绝灭神王还要同殿为臣,倘若能够守望相助,自然是极好的。”

    岳啸川在旁边听出个大概,看来鲜于曼并未将断九州截留童女自行采补的丑事捅给叶行歌,只是着眼于放归其他童女,如此也算不得已而为之。

    须臾一队守卫押着三十余名童女前来,只见这些童女大的约摸十二三岁,小的应该还不到十岁,个个都是一脸稚气,敏儿在其中倒算不上惹眼。

    卜溪源查点完毕,径向鲜于曼抱拳正声道:“启禀鲜于少主,三十七名童女一个不少,请您自行发落,因为还有要务在身,恕在下先告辞了。”

    鲜于曼敛衽还礼道:“有劳卜巡查了,卜巡查请自便。”

    卜溪源点了点头,又向岳啸川和时媚烟到过别,这才扬长而去。

    时媚烟眼珠一转,主动请命道:“少主无暇分身,便让我送她们回去吧。”

    鲜于曼微笑道:“烟儿别急,我已经有护送她们的人选了。”

    时媚烟听得一愕,瞟向岳啸川道:“少主难道想拜托岳先生走一趟,可他的伤势还没好完全,恐怕不方便吧?”

    鲜于曼摇摇头道:“自然也不是岳先生,而是——呵,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看那是谁?”

    岳啸川和时媚烟循声望去,只见两条人影正一同走来。

    当先一人身形高大、披发左衽,透出一派狂野气质,腰间挂着一口形如残月的弯刀。

    后面一人却不陌生,装束依旧齐整,正是北岳恒山派的百珑。

    岳啸川恍然一悟,看来这便是鲜于曼昨日提到的惊喜了。

    时媚烟也被蒙在鼓里,瞠目结舌间那两人已经来至近前,只见披发刀者欠身施礼道:“神意神王麾下,‘残月刀尊’曹樾钟,见过鲜于少主。”

    鲜于曼跟着还礼道:“有劳曹巡查,神意神王的病情可好些了?”

    曹樾钟点头道:“多亏鲜于少主赐药,神意神王的病情大有好转,此次接到教主手谕,命在下将逆党百珑送来,恭请鲜于少主处置。”

    鲜于曼和声道:“多谢神意神王通融,请转告妾身的感激之意,晚些时候妾身再前往拜会。”

    曹樾钟一正色道:“在下明白,那便先告退了。”

    鲜于曼目送曹樾钟离去,这才转向百珑,只见她容色憔悴、精神萎靡,显然这几日过得并不舒坦,于是关怀的道:“百珑道长可还好么?外伤想必没大碍了吧?”

    百珑日前被司空婧和伍致娴联手所伤,尤其还伤到了筋骨,连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

    她虽然知道鲜于曼和岳啸川并非凶恶之辈,但毕竟立场相左,当下便冷然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吧。”

第0100章 义释百珑

    时媚烟见百珑态度冷硬,忍不住轻哼道:“你这道姑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岳先生为了救你伤得那么重,鲜于少主为了能让你下山,还几次去求教主,你不感激便罢了,拉一张臭脸给谁看?”

    百珑遭了时媚烟的数落,直是羞恼交集,当下横眉冷哂道:“若是真心的恩德,我自然会铭记在心,但若是存心不良,有意市恩贾义,可休想让我领你们的情。”

    时媚烟听百珑居然还振振有词,气愤之余正待反唇相讥,此时却听鲜于曼和声道:“百珑道长不必多心,我们并无让你偿还恩情之意,但此次放你下山,的确有件事情需要拜托,希望你别推辞才好。”

    百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挺胸抬头间义正词严的道:“够了,你们若是让我投靠魔教,帮你们对付百谷师姐她们,纯属痴心妄想。我并非贪生怕死,你们无须再饶舌,快快将我杀了便是。”

    鲜于曼和岳啸川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不已,时媚烟则冷斥道:“好个不识好歹的道姑,脑子里缺根筋是吗?凭你这点本事,神教还看不上呢,谁稀罕你来投靠?”

    百珑胀红了脸,咬牙哼声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百谷师姐她们,你们别打错了算盘。”

    鲜于曼摇摇头道:“百珑道长稍安勿躁,妾身要拜托你的别无他事,只是将这批童女送回大关庄。”

    百珑闻言一愣,莫名其妙的道:“什么意思?这批童女又是什么人?”

    鲜于曼咳声道:“她们是前些天从大关庄带回来的,教主体恤下情,所以才放她们回去跟家人团聚。”

    百珑愈发愕然,顿了顿才狐疑的道:“魔教一向惯于侵害百姓,掳劫人口更是家常便饭,今日何必这样做作?”

    鲜于曼一正色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教主已经决定拨乱反正,今后不再骚扰百姓。”

    百珑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分明不屑的道:“魔教不再骚扰百姓?简直是天方夜谭,叶行歌那魔头罪恶滔天,他会拨乱反正,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鲜于曼依旧庄容道:“眼下百珑道长或许还难以接受,但教主一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取信于天下,今日将你和这批童女一同释放,便是一个好的开始,百珑道长大可安心离去,不必存有后顾之忧。”

    百珑怔怔的看着鲜于曼,片刻方点点头道:“好,那我姑且相信你们一次,只盼魔教不是在弄什么阴谋诡计。”

    鲜于曼为之莞尔,径自上前解开百珑受制的穴道。百珑神气一舒,看了看身后那批童女,微微蹙眉道:“我如今伤势不轻,佩剑也失落了,再带上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童女,一旦出了岔子,可未必能护住她们。”

    鲜于曼了然的道:“百珑道长放心,神教此次绝非故作姿态,既然肯放你们下山,便不会刻意为难。”

    “另外妾身已经派人备好十把宝剑,正在山下碉楼等候,百珑道长若不放心,尽可挑一把防身。”

    百珑思来想去,难得有机会下山,总强似身陷囹圄,当下便嗯声道:“如此多谢关照了,倘若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日后一定当面赔罪。”

    鲜于曼道声不敢,随后取出一面通关令牌交给百珑。百珑也不多话,径自招呼那批童女一起往山下而去。

    岳啸川这一阵看下来,只觉满心温暖,向着鲜于曼躬身施礼道:“鲜于少主一片仁心,堪称功德无量,在下衷心钦佩。”

    鲜于曼赶紧还礼道:“岳先生谬赞了,妾身只是从旁建言,真正一片仁心的是教主啊。”

    岳啸川闻言暗自一滞,勉强应和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贵教教主的确难得。”

    鲜于曼脸上微现红晕,垂首细声道:“还有一件事情,妾身要去跟教主复命,不知岳先生是否愿意同行?”

    岳啸川听得一怔,时媚烟则掩口轻笑道:“好嘛,少主真心急,这么快便策划拜‘岳’了。”

    岳啸川愈发愕然,讷讷间又听时媚烟道:“岳先生还不知道吧,教主已经将鲜于少主收为义女,那你这次可不是去拜见岳丈么?”

    岳啸川恍然一悟,禁不住脸上发热。鲜于曼也腮染红霞,低眉涩声道:“妾身不敢强求,一切听从岳先生的意思。”

    她这话一语双关,尤其软中带硬,岳啸川看着那双柔情款款的眸子,终是不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鲜于少主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听凭吩咐。”

    鲜于曼嫣然一笑,别见丽色无双,两人就此相偕前往残风之巅,谒见净宇教主叶行歌。

    这残风之巅是八荒御武寨内的最高峰,一向为前寨主“御武荒神”谷君航的居处,如今却已然成了叶行歌的行宫。

    岳啸川和鲜于曼一路上到峰顶,只见山路蜿蜒、曲折难行,尤其几处关隘地势极陡,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当日攻占此地之时,强如净宇教也损失惨重。

    沿途守卫对鲜于曼虽然已经十分熟稔,但盘查丝毫不曾放松,直至来到峰顶的八荒掌天殿外围,赫见壁立如削、高耸入云,上面有绞盘吊索垂下竹篮,其中最多能乘坐两人。

    竹篮左近布有数十名守卫,为首一人身形佝偻、瘦小枯干,双眼呈现异常的火红色,也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患病所致。

    鲜于曼带着岳啸川上前,敛衽为礼道:“见过印护法,妾身前来向教主复命。”

    敢情此人名唤印奇森,绰号“火眼灵猿”,当下露齿一笑道:“教主早有吩咐,鲜于少主来时不必通报,但这位兄弟又是?”

    他说罢看向岳啸川,面露疑惑之色。鲜于曼暗自忐忑,低咳一声道:“这是岳啸川少侠,上次妾身跟教主提过,可能会带岳少侠一同前来。”

    印奇森恍然一悟,立刻堆起笑容道:“久仰久仰,可拜见教主必须留下兵器,岳少侠知道吧?”

    鲜于曼来时路上已经解说过诸般规矩,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于是微颔首道:“在下明白,入乡随俗。”

    他说罢便解下琢玉魔刀,鲜于曼也递上紫金长索,印奇森命两名守卫接过,又例行搜查了一番。

    好容易一切妥当,岳啸川和鲜于曼终于坐上竹篮,由上方推动绞盘,缓缓升上峰顶。

    打眼只见屋宇连绵,方位排设似乎暗藏玄机,自有一派恢弘威压之气,正是八荒掌天殿。

    上方为首的护法名唤仲孙洹,绰号“揽月剑客”,其人容貌清俊,称得上风度翩翩。

    又例行搜检了一番,确认岳啸川和鲜于曼身上并无凶器,仲孙洹才抱拳为礼道:“在下职责所在,得罪之处勿怪。”

    鲜于曼敛衽还礼道:“不敢,仲孙护法辛苦了,敢问蒲教主和齐药师今天来过吗?”

    仲孙洹摇头道:“没有,自打教主服下鲜于少主奉上的灵丹,伤势便大为好转,无须蒲教主夫妇再上来诊治护理。”

    鲜于曼闻言十分欣慰,岳啸川却暗自叹息,当下仲孙洹便派手下带两人进入八荒掌天殿,往会客厅稍作等待。

    岳啸川上次已经见过叶行歌,但如今再次谒见,他仍是难抑紧张,浑不知该如何面对生父。

    鲜于曼察颜观色,反倒会错了意,垂下螓首赧然道:“岳先生不必过分紧张,教主对咱们的事情十分支持,这次无非是跟你随意聊聊,并无考校之意。”

    岳啸川心下苦笑,迟疑间正待出言解释,此时却忽听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虽然还未见其人,但睥睨天下的气势早已率先逼至,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

第0101章 谒见魔君

    几乎是出于本能,岳啸川和鲜于曼一同站起身来,目光汇聚之处,只见一身便装的叶行歌迈步走入会客厅。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躬身施礼,叶行歌全没半分架子,随意摆摆手道:“好了,都坐下吧。”

    三人各自落座,叶行歌径向鲜于曼道:“人放走了吗?”

    鲜于曼恭声道:“尊教主之命,孩儿已经请百珑道长送那批童女下山。”

    叶行歌微颔首道:“如此也好,只盼那些道姑明白事理、莫再顽抗。”

    鲜于曼点头称是,叶行歌又转向岳啸川,清咳一声道:“先前听曼儿提起岳少侠的事迹,你能独斗少林通展而不落下风,看来天竺武学确有过人之处。”

    岳啸川在叶行歌面前本能的精神紧绷,闻言讷讷的道:“中土佛门绝学起初传自天竺,在下对通展大师的武功家数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才能料敌机先。”

    叶行歌沉吟着道:“或许如此吧,昔年达摩祖师驻跸少林,传下诸般绝技,之后又由历代高僧发扬光大,较之原始武学多有精进,其实不可同日而语。”

    岳啸川不敢多说,随声附和道:“教主所言极是,在下恭聆教益。”

    叶行歌见岳啸川态度谦和,心中更增好感,面带微笑的道:“听曼儿说已经与岳少侠缔结鸳盟,那你们可有商量好何时正式成亲?”

    岳啸川没想到叶行歌这么开门见山,鲜于曼同样大出意料,两人齐齐一怔,随即各自脸上发烧,浑不知该如何相应。

    叶行歌见状眉峰一轩,缓缓摇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但既然已经心心相印,尽早成亲才是正经。曼儿毕竟是双十年华的大姑娘了,先前被神教事业耽误了青春,岳少侠若是真心待她,便不能让她再等下去。”

    鲜于曼听得羞不可抑,勉强一正色道:“多谢教主关怀,但师父刚刚过世,孩儿倘若急于婚嫁之事,恐怕对师父不敬,更会落人话柄。”

    叶行歌听罢却是不以为然,当即沉声道:“守孝三年是男子的责任,女子用不着拘泥俗礼,老六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希望看到曼儿终身有托,而不是为他形单影只,再无谓蹉跎上几年时光。”

    鲜于曼一时语塞,垂下螓首期艾着道:“即便如教主所说,但孩儿和岳先生相识才不过半月,互相之间还未了解透彻,婚事操之过急,只怕有些不妥。”

    叶行歌抚须一笑道:“曼儿不必发这违心之论,若非早已笃定非君不嫁,以你的脾气岂会许以终身?至于还未了解透彻,更加无关紧要,男女之间若是不存丝毫**,那便索然无味,岂能厮守一生?”

    这位过来人大发宏论,鲜于曼着实没法辩驳,只能唯唯应是。

    叶行歌看出症结还在岳啸川身上,索性一挑眉道:“所以岳少侠的意思呢,你若是有什么顾虑,大可在这儿明说。”

    叱咤风云、雄霸江湖的净宇教主,横扫天下、威服万方的不世王者,本身便拥有无上的威慑力,再加上父权暗中施压,更将岳啸川迫得全无逆反余地,终是硬着头皮道:“没有,在下并无任何顾虑。”

    叶行歌点了点头,满意的道:“那本座在此为曼儿做主,明日庆典之上公开宣布你们两人的婚事,至于婚期便定在三天之后,如何?”

    岳啸川闻言一怔,脱口轻咦道:“明日便要举办封王庆典了吗?”

    叶行歌微感讶异,看向鲜于曼道:“曼儿还没告诉岳少侠吗?何必如此讳莫如深?”

    鲜于曼俏脸泛红,嗫嚅着道:“不敢欺瞒教主,孩儿始终觉得难当其位,所以为免贻笑大方,便不曾跟岳先生说。”

    叶行歌鼻中一哼道:“荒唐,我叶行歌的义女,又是老六的嫡传弟子,凭曼儿如今的身份,神教年轻一辈中以你为尊。倘若再说难当其位,非但是妄自菲薄,更是在埋汰我了。”

    鲜于曼轻啊一声,难掩惶恐的道:“是孩儿思虑不周、言辞不当,但绝非对教主不敬,万请教主宽恕。”

    叶行歌暗自莞尔,轻咳一声道:“好了,方才所说之事,你们若无异议,本座便吩咐下去了。”

    鲜于曼心下惴惴,偷眼看向岳啸川。岳啸川心中一片迷惘,但对上鲜于曼那忐忑中又隐含希冀的目光,他终是不由得心软如绵,下意识的道:“多谢教主关心,在下没有异议。”

    此语一出,鲜于曼固是羞喜难言,叶行歌也满心畅然,伸手拍了拍岳啸川的肩膀,半是鼓励半是调侃的道:“少年人办事便该这么干脆利落,否则连累女子为你牵肠挂肚,绝非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

    岳啸川自打记事以来,还是首次与生身之父接触,肩头好似有一股电流划过,随即蔓延向全身,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叶行歌见状先是一愕,紧接着眉头一皱,盯着岳啸川道:“岳少侠怎么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问话,但对方毕竟是当世魔君,只消稍有应对不当,恐怕便难逃灭顶之灾。

    岳啸川心头一凛,暗骂自己太不中用,电光石火间早有腹案,便即咬着牙道:“无妨,在下并无不妥。”

    他说罢好像本能的往肋下瞄了一眼,叶行歌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老九那一爪的确猛恶,难怪伤势还没痊愈,方才是本座疏忽了,请岳少侠勿怪。”

    岳啸川暗暗松了口气,故作惭愧的道:“是在下不自量力,冒犯了暴影神王,合该有此一劫。”

    叶行歌欣慰的道:“懂得反求诸己,不陷于意气之争,少年人有此觉悟实属难得,曼儿的确没看错人。”

    鲜于曼闻言羞涩的垂下头去,岳啸川却暗自汗颜,知道鲜于曼不仅看错了他,而且还错得离谱。只不过世事难料,两人竟然即将成婚,这委实有些荒唐。

    叶行歌可不知道岳啸川在转什么心思,兀自沉吟着道:“至于岳少侠加入本教后的职司,凭你与曼儿的关系,本来绝不应该慢待,但若是拔擢太过,又难免招致其他兄弟不满,咳——曼儿可有建议?”

    岳啸川听得一滞,险些出言拒绝加入净宇教,但转念间又忍了下来,随即只听鲜于曼恭声道:“岳先生虽然能为不俗,可眼下毕竟功业不显,的确不宜越级拔擢,不如便从巡卫做起,教主以为如何?”

    叶行歌抚须微笑道:“曼儿深明大义,那便依你所请吧。”

    鲜于曼腼腆一笑,不着痕迹的向岳啸川使了个眼色。岳啸川看看无法,只能单膝跪地,庄容正声道:“多谢教主信任,在下必定不负所托。”

    叶行歌伸手相扶道:“岳少侠起来吧,封王庆典之后,本座将会派遣薛庄主去招降那三派首脑,你和曼儿也随同行事,只要立下功绩,定能尽速拔擢。”

    岳啸川早打算带鲜于曼离开山上,以免叶行歌毒发暴毙之时首当其冲,此刻闻言正中下怀,立刻点头道:“在下听从教主安排,必将为神教披荆斩棘。”

    叶行歌听罢自然十分快慰,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岳啸川和鲜于曼才起身告辞。

    沿着原路下到崖底,又从印奇森手中领回兵刃,两人结伴继续往峰下走去。

    鲜于曼今日了却一桩心愿,正是满怀欣喜,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望向岳啸川,语声轻柔的道:“原先上山之前,妾身还诸多担忧,不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几乎让人怀疑身在梦中,岳先生有同感么?”

    岳啸川浅浅一笑,心中却是百味杂陈,凡事如果太过顺遂,背后必定藏有隐忧,这堪称千古不变的至理,只是不知此番太行之行,最终的结果将会如何?

第0102章 封王庆典

    朝阳初升,八荒御武寨中腰的大校场上,已经搭起一座丈二高台。

    高台前面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将整座高台环绕起来,粗略观之少说也得有千余人光景。

    高台之上置有七把金交椅,当中一把最为气派,左右两侧分列六把,正与当日聚义厅中那场宴饮的排设相似。

    约摸辰时将至,东方蓦地传来一阵骚动,早已留出的宽阔道路之上,正有一行人相偕而来。

    当先者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左右分别是汪藏玄和秦傲天,后面依次跟着断九州、司徒翔、薛继业和鲜于曼。

    七人衣冠严整,别见庄严肃穆,其中鲜于曼一身绛紫礼服,十分精致华贵,颇有雍容之象。

    尤其相较于其他几人的威严姿态,鲜于曼作为七人中唯一的女子,尤其凸显出一派柔和气象,再加上她面带微笑、仪态万方,自然而然吸引了众多目光。

    岳啸川和时媚烟此时正在高台左近站立,时媚烟同样换了新装,剪裁合度的衣裙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姿,俏丽之中更显妩媚,美中不足的是她右边罗袖空空,难免让人心生惋惜。

    两人身后则是几十名百毒门的门徒,其中有男也有女,所有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毕竟鲜于曼今日受封神王,原本人心惶惶的百毒门正似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众门徒不但疑虑尽消,反而还颇觉扬眉吐气。

    眼见鲜于曼走近,众人都不禁兴奋起来,只是净宇教规条森严,不似苗疆自由奔放。所以他们最多只是交头接耳,并无一人高声喧哗,更遑论欢呼叫好。

    时媚烟的目光紧跟着鲜于曼,一脸艳羡的道:“少主今天真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美,岳先生真是有福之人啊。”

    岳啸川也有同感,当下低咳一声道:“承蒙鲜于少主青睐,在下受之有愧。”

    时媚烟疾眼一瞄,抿嘴轻笑道:“岳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即便鲜于少主的职司在你之上,但你们成婚之后,依旧是你执掌门户,鲜于少主绝不会倚势凌人。”

    岳啸川暗自苦笑,无奈含糊的道:“在下醒得,而且衷心为鲜于少主感到欢喜,四姑娘无须多心。”

    说话间那七人已经来至近前,鲜于曼见了自家门徒,展颜粲然一笑,众人同样报以欢欣的笑容,气氛好不融洽。

    须臾七人登上高台,各自依序落座,早有一名年过而立、形貌俊朗的男子走上前去,凝目环视间扯开嗓子道:“神教封王庆典于焉揭幕,各位兄弟姐妹,迎接教主和诸位神王。”

    话音方落,霎时群情激昂、鼓乐齐鸣,声势当真堪比山呼海啸,震得脚下大地都好像剧烈一颤。毕竟众人隐忍良久,此时情绪骤然爆发,委实非同小可。

    时媚烟一面欢呼,一面抽空向岳啸川道:“那司仪名叫姬承梁,绰号‘千面人魔’——别看听着有些吓人,其实是个随和有趣的人物,而且最会讨女孩子欢心,为人风流得很。”

    岳啸川点了点头,不一刻只见“千面人魔”姬承梁双手下压,鼓乐声立刻停止,欢呼声也逐渐止歇,随后才听他咳声道:“庆典伊始,有请教主训话。”

    他说罢便让到一旁肃立,叶行歌则起身来到台前,睥睨八荒的目光扫过全场,语声沉凛的道:“各位神教英才,本座自击毙谷君航一役受伤休养,已经过去将近百日,如今伤势大好,各位尽可放心。”

    众人闻言直是欢欣鼓舞,须知叶行歌不仅是净宇教主,更是超凡拔俗的绝顶高手,只要有他坐镇,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使得所有教众都莫名安心。

    叶行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而让本座转危为安的首功之臣,便是已故魂殇神王,及其爱徒鲜于少主。魂殇神王师徒为神教尽心竭力,各位都有目共睹,眼下他们又立此大功,本座的确铭感五内。”

    众人对此并无异议,所谓“功高莫过救主”,而且“魂殇”师徒精于医毒药理,净宇教中不少人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再加上这师徒两人在战场上同样功绩彪炳,称得上足可服众。

    叶行歌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欣慰之余清清嗓子道:“本座怜惜鲜于少主孤苦无依,已经将她收为义女,并敕封其为神教‘紫冥’神王,同时赐婚新任巡卫岳啸川,寄望他们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不论在什么地方,流传最快也最广的永远是花边新闻,众人对岳啸川和鲜于曼的恋情早有耳闻,如今自然不会意外。

    只不过堂堂新任神王的夫婿,居然只是低阶的巡卫,这才让人诧异之余又暗暗点头。

    岳啸川发觉自己忽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饶是他修为精深,却仍是禁不住心生忐忑。

    台上的鲜于曼同样俏脸晕红,低垂螓首间又听叶行歌凛然正声道:“此外,本朝开国元勋、辽东王薛猛之后人,长白山雪沃山庄庄主,归德伯薛继业,能够审时度势,主动弃暗投明,率领兄弟子侄为神教摧城拔寨,同样堪为表率,本座敕封其为神教‘雪翼’神王。”

    虽说雪沃山庄在武林中地位尊崇,但长白薛氏与净宇教征战多时,所谓“摧城拔寨”却寥寥无几。

    尤其薛继业的二弟薛继祥是叶行歌的义兄,这里面多少存在着裙带关系,毕竟有些难以服众。

    叶行歌看出许多教众不以为然,有的甚至已经形之于色,着实让他暗暗皱眉不已。

    台上的秦傲天本来便存了看笑话的心思,这时更露出满面哂意,睨着斜对角的薛继业连连冷笑。

    叶行歌心意已决,自然不会因为众人的反应而有所改变。姬承梁早已等候多时,赶紧提高声音道:“恭贺两位神王实至名归,请教主为两位神王授勋。”

    这时再度鼓乐齐鸣,薛华英和薛华鹏率领一众锦衣使女登台,使女们各自手托朱漆木盘,上盛玉册、金冕、印绶、令牌,形制无不威严华贵,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教派的规格。

    鲜于曼和薛继业各自上前单膝跪地,叶行歌依次为他们授印加冕,每当轮到鲜于曼时,众人便欢呼震天,可轮到薛继业时,声浪便小了下去,连不少长白薛氏的弟子都低垂着头,脸上还隐见羞愧之色。

    如此不和谐的反应愈发让叶行歌心生不快,授勋结束便挽着鲜于曼和薛继业的手来至台前,庄容正声道:“两位神王今日走马上任,权威与创教十二神王相同,凡神教教众皆须听其调遣,不得有误。”

    教主亲自敲打,众人不敢忤逆,当下齐呼听令。

    叶行歌这才面色稍霁,领着鲜于曼和薛继业回到座位,随后只听姬承梁道:“下面有请暴影神王训话。”

    秦傲天大剌剌的走上前来,意气风发的道:“各位兄弟都站得久了,那本座便长话短说,自打三个月前平了八荒御武寨,神教更加势如破竹,接连攻下北岳恒山派和东岳泰山派,彻底扫平北方道门。”

    众人虽然早知其事,却仍是大感快意,目光中分明尽显狂热。

    秦傲天哈哈一笑,接着又道:“另外今早传回消息,残照神王逮住了通明老秃的师弟通法,一番严刑逼供之后,终于摸清了逆党的行踪。”

    这一下更让众人狂喜莫名,净宇教如今不敢说统一天下,便是因为少林、武当、丐帮这三大巨擘还屹立不倒,许多中小教派也因此心存希望,依旧严守道统,与净宇教对抗到底。

    但如今既然摸到了三派残余势力的行踪,只要将其一网打尽,必将摧毁所有“逆党”的信心,到时候势成滚汤泼雪、风卷残云,不世霸业足称指日可待。

第0103章 约法三章

    秦傲天一番话说罢,眼见众人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满意之余又嘿嘿一笑道:“最后再说一件,本座马上要迎娶第十六房夫人,便是湘西绿林道的大魁‘玉蝎天女’韶春茜,小的们都等着喝喜酒吧。”

    他说罢哈哈大笑,昂首挺胸间眉飞色舞,好一派得意洋洋的姿态。

    众人都知道秦傲天嗜色如命,听罢艳羡之余凑趣的笑了起来,场中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异于先前叶行歌训话时庄严肃穆的气氛。

    时媚烟身为女子,当然对秦傲天这等到处留情的做派不满,趁着一片喧哗低声道:“其实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家伙娶了那么多夫人,至今还没生下一男半女,我看肯定有问题。”

    岳啸川闻言不禁莞尔,时媚烟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他那些夫人跟他都不是一条心,所以才不想生孩子,可没说是那方面的问题。”

    她这下才叫愈描俞黑,说完更加羞窘不已,所幸岳啸川并不在意,只是沉吟着道:“不知贵……教主是否已经婚娶,如今可有子嗣?”

    时媚烟点点头道:“教主当然有妻子了,我记得教主夫人属兔,比鲜于少主大一岁,今年端阳节后生下一位千金,取名叫做‘倩仪’。”

    岳啸川听罢竟有些怅然若失,心中莫名生出几丝嫉妒之感。

    这时秦傲天已经回归本位,姬承梁又站出来,笑嘻嘻的道:“恭贺暴影神王再做新郎,到时候大伙儿一定要喝个痛快,咳……下面有请神意神王训话。”

    汪藏玄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前面,清清嗓子道:“秦兄说得简短,山人也不多饶舌,只做大略概述吧。自平灭八荒御武寨以来,神教继续席卷天下,如今教众已达三十八万,势力遍布各大城镇村落。”

    大梁朝共分南七北六统共十三道,这样算下来每一道平均有接近三万名教众,势力之庞大堪称前无古人,众人都听得摇杆一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汪藏玄也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三个月中各地收纳银钱约四百四十七万两,单是踏平泰山派便缴获八十余万两,堪称收获颇丰。这有赖于各位教众的浴血奋战,神教都记录在案,绝不会亏待各位。”

    众人听罢更是欢欣鼓舞,岳啸川却皱起眉头道:“区区一个泰山派,居然敛财八十多万两,实在匪夷所思。”

    时媚烟撇撇嘴道:“谁让人家是五岳之首呢,听说几年前圣上去封禅,便捐了好多钱呢。”

    岳啸川心中一动,试探着道:“看来神教跟朝廷也有默契,否则官府怎会任由泰山派被灭?”

    时媚烟轻笑道:“这可不好说了,但泰山派能撑到这时候,绝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这一点是肯定的。”

    岳啸川点了点头,了然之余也暗自感慨,净宇教如今树大根深,想要彻底将其消灭,只怕任重道远。

    汪藏玄又大略说了一番三个月内净宇教的收支经营状况,之后便回归本位,还是姬承梁走上前来道:“下面有请教主再次训话。”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落在离座而起的叶行歌身上,只见他来到台前,清咳一声道:“方才听了神意神王的一席话,本座十分快慰,神教如今欣欣向荣,都是大家的功劳。”

    众人正自欢喜,却听叶行歌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只不过神教如今的收获,大多是依靠强取豪夺,如此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武林中只有一个泰山派,倘若日后当真一统天下,神教又将从何处获利?”

    他说罢环顾四周,众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困惑之色,不少还在交头接耳,显然不明白这番话意指为何。

    叶行歌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道:“所以本座认为,如今是时候做出改变,使得神教脱胎换骨。”

    “征战四方的局面即将落下帷幕,神教应该谋求自身发展,而非一味取诸他人,否则无异于竭泽而渔,久而久之激起民怨沸腾,神教将难逃灭顶之灾。”

    众人总算听出些门道,一时之间却难以接受,面面相觑间又听叶行歌道:“本座权衡良久,终于做下决定,要让神教重获新生,必须首先扭转风气,为此本座与司徒先生暂拟规约,请各位严格遵办。”

    他说罢回头示意,只见司徒翔昂首阔步上前,径自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朗声念诵道:

    “净宇教临时规约如下,一者,凡神教教众,不得侵害无辜百姓,有勒索钱财、欺辱妇女者,一经查实,杀无赦。”

    “二者,凡神教教众,有强占百姓产业者,限期一月归还原主,倘若拒不归还,杀无赦。”

    “三者,凡神教教众,不得经营娼寮、赌馆,名下此类产业限期一月出让,此后再有查实,必定严惩不贷。”

    这三条规约一出,饶是净宇教律条严明,众人还是禁不住为之大哗,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身在梦中。

    叶行歌早料到会是这种反应,当即猛提真元,震声喝道:“各位稍安勿躁!”

    众人吃这一喝,无不心头震颤,场中立刻安静下来。

    一片噤若寒蝉之中,只听司徒翔沉稳的声音道:“以上三条,上至教主和诸位神王,下至普通教众,都须谨记遵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搪塞。”

    叶行歌紧接着道:“本座已经飞书昆仑山总坛,命天机神王和内子协力清查,自身名下如有违规产业,必定及时处置,各位也当景从,切莫敷衍塞责。”

    众人听到叶行歌以身作则,情知此番绝非虚言恫吓,大多数都落得心下惴惴。

    其中更有不少横生怨怼,只是叶行歌威严素著,他们即便心中暗骂,也只敢骂“天刀”司徒翔罢了。

    叶行歌见众人并未闹事,轻轻舒了口气,跟着一正色道:“最后,本座在此宣布,暂停追杀残余逆党,逆党中有愿意归附神教者,神教衷心欢迎,以图共创大业。”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提高声音道:“特别对于逆党首脑——少林掌门通明、武当掌门太玄、丐帮帮主管千里,此三人若肯投效神教,本座将许以神王之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招降封王的消息其实早已传扬出去,只不过多数教众都将其视为天方夜谭,听罢一笑而过。

    但如今叶行歌亲口说出,正是板上钉钉,直让众人瞠目结舌。

    须知净宇教征战天下,造下无边杀孽,而且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身上的血债便也越多。

    如今叶行歌居然让他们与“逆党”化敌为友,甚至沦为逆党首脑的麾下,这震动比方才的三条规约更要大上许多。

    但即便众人如何震惊,却终究不敢当面忤逆教主,只能翘首以盼,巴望台上的诸位神王出面,至少跟叶行歌据理力争一番。

    无奈叶行歌近几日来已经大力疏通,此刻台上一片沉默,并无任何一人开口。

    叶行歌巍然傲立,自有一派王者之风,司徒翔垂手在旁,心中则是百感交集。

    原来这位“天刀”性情淡泊,之所以答应出山,正是为了引导净宇教弃恶从善,如今大业初成,当真不负他多日苦口婆心。

    台下的岳啸川同样心潮澎湃,直视着台前那条不世雄影,恍惚间竟生出无限孺慕之情。

    倘若事情就此顺利发展下去,净宇教成功拨乱反正,这岂不是天下苍生之幸?

    至于叶行歌身中剧毒之事,到时候大可向他坦诚,毕竟他如今只服下一颗广灵金丹,只要救治及时,未必会有性命之忧。

    如果他不能谅解,定要施以重惩,自己便将这一身血肉还他,也算问心无愧了。

第0103章 约法三章

    秦傲天一番话说罢,眼见众人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满意之余又嘿嘿一笑道:“最后再说一件,本座马上要迎娶第十六房夫人,便是湘西绿林道的大魁‘玉蝎天女’韶春茜,小的们都等着喝喜酒吧。”

    他说罢哈哈大笑,昂首挺胸间眉飞色舞,好一派得意洋洋的姿态。

    众人都知道秦傲天嗜色如命,听罢艳羡之余凑趣的笑了起来,场中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异于先前叶行歌训话时庄严肃穆的气氛。

    时媚烟身为女子,当然对秦傲天这等到处留情的做派不满,趁着一片喧哗低声道:“其实有什么好得意的,这家伙娶了那么多夫人,至今还没生下一男半女,我看肯定有问题。”

    岳啸川闻言不禁莞尔,时媚烟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他那些夫人跟他都不是一条心,所以才不想生孩子,可没说是那方面的问题。”

    她这下才叫愈描俞黑,说完更加羞窘不已,所幸岳啸川并不在意,只是沉吟着道:“不知贵……教主是否已经婚娶,如今可有子嗣?”

    时媚烟点点头道:“教主当然有妻子了,我记得教主夫人属兔,比鲜于少主大一岁,今年端阳节后生下一位千金,取名叫做‘倩仪’。”

    岳啸川听罢竟有些怅然若失,心中莫名生出几丝嫉妒之感。

    这时秦傲天已经回归本位,姬承梁又站出来,笑嘻嘻的道:“恭贺暴影神王再做新郎,到时候大伙儿一定要喝个痛快,咳……下面有请神意神王训话。”

    汪藏玄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前面,清清嗓子道:“秦兄说得简短,山人也不多饶舌,只做大略概述吧。自平灭八荒御武寨以来,神教继续席卷天下,如今教众已达三十八万,势力遍布各大城镇村落。”

    大梁朝共分南七北六统共十三道,这样算下来每一道平均有接近三万名教众,势力之庞大堪称前无古人,众人都听得摇杆一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汪藏玄也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三个月中各地收纳银钱约四百四十七万两,单是踏平泰山派便缴获八十余万两,堪称收获颇丰。这有赖于各位教众的浴血奋战,神教都记录在案,绝不会亏待各位。”

    众人听罢更是欢欣鼓舞,岳啸川却皱起眉头道:“区区一个泰山派,居然敛财八十多万两,实在匪夷所思。”

    时媚烟撇撇嘴道:“谁让人家是五岳之首呢,听说几年前圣上去封禅,便捐了好多钱呢。”

    岳啸川心中一动,试探着道:“看来神教跟朝廷也有默契,否则官府怎会任由泰山派被灭?”

    时媚烟轻笑道:“这可不好说了,但泰山派能撑到这时候,绝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这一点是肯定的。”

    岳啸川点了点头,了然之余也暗自感慨,净宇教如今树大根深,想要彻底将其消灭,只怕任重道远。

    汪藏玄又大略说了一番三个月内净宇教的收支经营状况,之后便回归本位,还是姬承梁走上前来道:“下面有请教主再次训话。”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落在离座而起的叶行歌身上,只见他来到台前,清咳一声道:“方才听了神意神王的一席话,本座十分快慰,神教如今欣欣向荣,都是大家的功劳。”

    众人正自欢喜,却听叶行歌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只不过神教如今的收获,大多是依靠强取豪夺,如此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武林中只有一个泰山派,倘若日后当真一统天下,神教又将从何处获利?”

    他说罢环顾四周,众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困惑之色,不少还在交头接耳,显然不明白这番话意指为何。

    叶行歌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道:“所以本座认为,如今是时候做出改变,使得神教脱胎换骨。”

    “征战四方的局面即将落下帷幕,神教应该谋求自身发展,而非一味取诸他人,否则无异于竭泽而渔,久而久之激起民怨沸腾,神教将难逃灭顶之灾。”

    众人总算听出些门道,一时之间却难以接受,面面相觑间又听叶行歌道:“本座权衡良久,终于做下决定,要让神教重获新生,必须首先扭转风气,为此本座与司徒先生暂拟规约,请各位严格遵办。”

    他说罢回头示意,只见司徒翔昂首阔步上前,径自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朗声念诵道:

    “净宇教临时规约如下,一者,凡神教教众,不得侵害无辜百姓,有勒索钱财、欺辱妇女者,一经查实,杀无赦。”

    “二者,凡神教教众,有强占百姓产业者,限期一月归还原主,倘若拒不归还,杀无赦。”

    “三者,凡神教教众,不得经营娼寮、赌馆,名下此类产业限期一月出让,此后再有查实,必定严惩不贷。”

    这三条规约一出,饶是净宇教律条严明,众人还是禁不住为之大哗,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身在梦中。

    叶行歌早料到会是这种反应,当即猛提真元,震声喝道:“各位稍安勿躁!”

    众人吃这一喝,无不心头震颤,场中立刻安静下来。

    一片噤若寒蝉之中,只听司徒翔沉稳的声音道:“以上三条,上至教主和诸位神王,下至普通教众,都须谨记遵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搪塞。”

    叶行歌紧接着道:“本座已经飞书昆仑山总坛,命天机神王和内子协力清查,自身名下如有违规产业,必定及时处置,各位也当景从,切莫敷衍塞责。”

    众人听到叶行歌以身作则,情知此番绝非虚言恫吓,大多数都落得心下惴惴。

    其中更有不少横生怨怼,只是叶行歌威严素著,他们即便心中暗骂,也只敢骂“天刀”司徒翔罢了。

    叶行歌见众人并未闹事,轻轻舒了口气,跟着一正色道:“最后,本座在此宣布,暂停追杀残余逆党,逆党中有愿意归附神教者,神教衷心欢迎,以图共创大业。”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提高声音道:“特别对于逆党首脑——少林掌门通明、武当掌门太玄、丐帮帮主管千里,此三人若肯投效神教,本座将许以神王之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招降封王的消息其实早已传扬出去,只不过多数教众都将其视为天方夜谭,听罢一笑而过。

    但如今叶行歌亲口说出,正是板上钉钉,直让众人瞠目结舌。

    须知净宇教征战天下,造下无边杀孽,而且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身上的血债便也越多。

    如今叶行歌居然让他们与“逆党”化敌为友,甚至沦为逆党首脑的麾下,这震动比方才的三条规约更要大上许多。

    但即便众人如何震惊,却终究不敢当面忤逆教主,只能翘首以盼,巴望台上的诸位神王出面,至少跟叶行歌据理力争一番。

    无奈叶行歌近几日来已经大力疏通,此刻台上一片沉默,并无任何一人开口。

    叶行歌巍然傲立,自有一派王者之风,司徒翔垂手在旁,心中则是百感交集。

    原来这位“天刀”性情淡泊,之所以答应出山,正是为了引导净宇教弃恶从善,如今大业初成,当真不负他多日苦口婆心。

    台下的岳啸川同样心潮澎湃,直视着台前那条不世雄影,恍惚间竟生出无限孺慕之情。

    倘若事情就此顺利发展下去,净宇教成功拨乱反正,这岂不是天下苍生之幸?

    至于叶行歌身中剧毒之事,到时候大可向他坦诚,毕竟他如今只服下一颗广灵金丹,只要救治及时,未必会有性命之忧。

    如果他不能谅解,定要施以重惩,自己便将这一身血肉还他,也算问心无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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