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六章 二次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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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才的第一个决定带给冈本晃和渡部满的精神震撼,基本相当于一个能拔掉机枪位的迫击炮弹的话。
那么第二个决定再由松本庆子之口说出来,其威力就相当于足以拔掉一个碉堡的炸药包了。
“啊!松本桑是要自己投资去拍电影吗?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呢?”
这次率先发声表示质疑,意图反对的是渡部满。
而他不认可的出发点纯粹就是为投资风险的担心,毕竟拍电影是要花钱的。
虽然松本庆子是个成功的电影演员,这点没错,而且她在演戏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和令人羡慕的容貌条件。
但是她要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去掌控、拍摄、运作一部电影可是另一回事。
那是一个更复杂、更庞大的工程,要求极高的专业性团队。
渡部满显然并不看好松本庆子做出这样的决定,感觉事务所现有条件明显不足。
无论经验和人才都是短板,经济能力上更是不足,勉力而为,十有八九会砸锅。
“虽然我很理解您迫切需要工作的心情。可现在观众们的口味越来越难以掌握了,今年来,像东宝、东映和松竹映画的经营状况全都不大理想啊。头几年小制片厂倒闭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就连三船制片所这样有着不小底蕴,能汇集众多名导演和名演员,与制片大厂争风头的制片厂都倒了。万一票房不理想,您的投资要是收不回来的话,那……那……”
渡部满原本是想提及松本庆子用别墅做的贷款。
但忽然意识到宁卫民在场,还是及时管住了自己的舌头。
他是个老成持重之人,而且极有职业素养。
只凭两人目前只是谈婚论嫁,他还不确定宁卫民是否完全掌握松本庆子的财务状况。
自然该为东主保守财务秘密。
不过和他不同,松本庆子投资电影的主张却让冈本晃大为心动。
就像冈本晃今天刚刚和渡部满私下抱怨过的那样,他们的工作上有很大的不同。
冈本晃最看重的可不是金钱上的得失,让他萌生退意的也不是没有钱拿。
而是松本庆子没有了参演机会,就翻盘无望,没有了未来。
如今松本庆子却要自己投资拍片,这对他来说,无疑就拥有了新的希望。
只要松本庆子能继续推出作品,就能维持住名气,有名气就还有机会。
那么如果可以,冈本晃也不想为了独善其身背负一个抛弃旧主的骂名,去面对心里的愧疚。
这个时候自然大为意动。
于是他反而支持松本庆子,主动去做渡部满的思想工作。
“也不是哦,我倒是认为很值得尝试一下的。毕竟现在松本桑的处境如此艰难,深陷舆论风波,被广告商抛弃,被电视台抛弃。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针对。别说外界了,恐怕今后松本桑想在松竹映画内部拿到符合其影后身份的演出机会,可能性也不高了。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放手一搏,试一试呢?至少还有让人刮目相看的可能性啊,无论对松本桑来说,还是对我们来说,再差也比什么不做,白白等下去要好的多。对不对?”
“渡部君,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是,电影市场是越来越竞争激烈了。但你也要想一想,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啊。松本桑的演技和个人魅力这是母庸置疑的吧?哪怕如今人气下降,遭遇了重大打击,可还是有不少观众会为了她肯花钱买票进入影院的。而且拍摄一部电影,片酬和器材是大头,这两方面要是能凭人情解决了,制作成本最少去了一半。别的不说,松本桑的片酬首先就能抵消很大以部分投资成本,这就让风险大大减少。”
“还有,我们毕竟还有松竹大厂的人脉,凭松本桑的面子,松竹的院线为我们安排上映时档,应该会给出不错的条件。制作上,租借器材也不是问题吧?而服装、道具之类同样可以照此办理——化妆师、道具师要多少有多少。请来经验丰富的名导演指导,和有名的男演员搭档,都会比旁人要容易的多。哪怕缺乏统筹运作影片的经验,毕竟我们还能请到有经验的人协助,总不至于像真正的外行那样手忙脚乱,束手无策的。”
“照我来看,如果我们拍摄松本桑最擅长的都市爱情戏,实际是接近于零风险的。影片制作成本有两亿円怎么也够了。宣传经费可以再花个几千万円,票房只要到达四亿円就差不多收回成本,这个目标对于松本桑而言,其实不是很困难啊。她参演的电影,有哪一部票房是低于伍亿円的?”
“再然后,我们还可以靠卖录影带出租、出租录影带,还有卖出海外拷贝赚钱。那都是纯利啊。怎么可能赔钱?反过来,我们从中能获得的利益,恐怕比松本桑辛苦一年,所获得的要多得多。要是影片能保持一定水准,票房能像松本桑的大多数电影,达到七个亿票房以上。我们就中奖大赚了。”
“我不妨坦言,其实我们今后完全可以照着这种安全模式来拍摄电影。也别多了,哪怕一年拍两部这样的电影,对我们来说就也足够。周期短,投入少,风险低。弄好了一年赚个五亿円不在话下。到时候,松本桑就会成为绝对的都市爱情女王。什么大河剧啊,时代剧,社会题材啊,我们不拍又怎么样呢?我们才不在乎呢。”
“有的时候想想,我们过去真的有点过得太辛苦了。明明该拿的奖松本桑早就拿够了,名气也够大了。我们又何必继续再为了那些所谓的荣誉,去四处讨好,委屈我们自己?松本桑既然愿意投资电影,那我们自己做自己的老板还不好吗?渡部君,难道这还不能解除你的后顾之忧吗?”
就这样,冈本晃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满足,越说越有成算。
说实话,今天连他自己都惊讶,这么一细细思量,好像才发现,松本庆子自己投资自己拍摄电影,成功的概率和回报的利润,都非常大啊。
而经他这么一详细的解说,渡部满也不得不承认,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实际上,只要松本庆子不再纠结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愿意放弃所谓的艺术追求。
只要她甘愿投观众所好,拍拍大众喜闻乐见的爱情电影,他们真的能够捞到大实惠的。
说白了,其实冈本晃这个办法,就是利用松本庆子一切现有资源用最容易的方式去恰烂钱。
只要观众还渴望在银幕上见到松本桑的风姿,那还真就是用麻袋跑到银行捡钱,随随便便就能让事务所一干人吃饱喝足。
虽然这么干,肯定会透支松本庆子所有的潜力,让她的演艺事业就此封顶。
可眼前这种状况下,两害相较取其轻。
总比她背负诬陷诽谤的丑闻,一文不名默默远离银幕,悄悄关闭事务所要好得多呀。
也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无路可走中的出路了。
为此,渡部满不禁转变了最初的态度,以期待的眼神望向松本庆子。
“松本桑?您也是这么想的吗?冈本君的话……您认可吗?要不……我们就照这个办法试一试?”
可没想到,就在两个左膀右臂心情迅速好转,似乎看到希望的曙光的时候。
从松本庆子的口中,得到的反馈却是否定的。
“啊,抱歉,你们似乎搞错了。我其实是打算拍摄一部投资十亿円左右的大制作电影。目前题材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是一部可以反映战时历史特征的人物传记电影。我在不久之前,刚刚获得了国会议员山口淑子女士的认可,花了七百万円买下了山口议员所写的《我的前半生——李香兰传》的改编权。我将出演年轻时的她,把她的传奇人生搬上银幕。也就是战时以李香兰之名,红透整个华夏,众所周知这位女明星的故事。”
“十……十亿円?”
“松本桑!你是认真的?”
这一席话说完,冈本晃和渡部满几乎异口同声,同时表现出震惊来。
而随后,两个就迅速陷入了沮丧之中,低头不语了。
不为别的,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惊人了。
十亿円,相当于七百万美元的一笔巨款。
在这个年代,即使是美国好来坞也不容小觑了,算是比较大的制作了。
要知道1982年杀便全球票房的《ET外星人》制作成本也不过一千万美元左右。
而这笔巨款放在日本拍摄,那几乎很难收回成本,除非拍出一部能杀进年度票房前五名的电影来。
不用说,对于毫无制片经验的松本庆子来说,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出现奇迹。
不过,两个人也能感受到松本庆子的执着和认真,认定这件事恐怕是难以逆转了。
毕竟七百万円都花出去了,这么一大笔钱买下一部自传的版权肯定不是为了搁着。
再说了,日本人也有点不一样,并不是只要肯花钱就能买到版权的。
尤其是文艺作品的作者,做版权交易并不只看重钱,还要看对方的资质以及对其作品的改编理念。
“为什么要购买这个版权?”、“打算怎么改编?”等问题,作者都需要搞清楚。
只有作者觉得你跟他的观念一致的时候,他才会把这个版权放给你。
否则的话,如果原作者不愿意出售,就算是出版社愿意卖,也没办法。
所以说,既然松本庆子买下了山口淑子回忆录的改编权,也就意味着她的诚意一定得到了作者的认可。
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计划和举措,光凭一定拿到决心,又怎么可能?
“松本桑?恕我失礼,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么一大笔钱,您义无反顾的用来拍电影,这也太草率了吧?万一失败,收不回成本,您可就追悔莫及了!何况事务所的实际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财务状况并不足以支持这么旁大的拍摄计划啊。真要拍摄这样一部电影,风险太大了。我们经受不了失败的结果。难道您是因为宁会长是华夏人,才想拍这部戏的?”
“就是啊。不是我们非要反对。可这件事看起来也太不切实际了。松本桑,这样的电影,涉及到特殊历史时代,那方方面面都需要特别的道具和服装,处处都得花钱。而且用的演员也多,绝不可能只在摄影棚里拍,免不了要出外景的,甚至免不了要去外地、进山、封路封公园。请您认真的考虑一下吧?千万不要冲动啊!您总不会因为NHK电视台违约的事在赌气,始终耿耿于怀,才非要拍摄这么一部历史时代题材的电影来证明自己的吧?”
渡部满和冈本晃,各自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然后就又忍不出出言劝谏了。
因为在他们心里,这一步明显是步臭棋。
他们实在无法坐视不理,任由松本庆子任性一步步走向深渊,坠入悬崖。
这个时候,他们甚至连看向宁卫民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无论是单纯的迁怒还是怀疑宁卫民在其中没起好作用。
反正对他都有责怪之意,觉得他应该对此负有很大责任。
不得不说,这点他们倒是没想错,直觉很敏锐。
这件事还就是宁卫民所极力促成的。
不但主意是他给松本庆子出的,也恰恰是他借助银座坛宫开业庆典结识山口淑子的机会,拿到了李香兰本人的联系电话。
这才能在假期内重新联系到对方,带着松本庆子登门拜访,与之谈成了版权交易。
只是宁卫民心里可不像冈本晃和渡部满那么悲观,他真的是有自己的理由。
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才做出的决定。
甚至算得比刚才冈本晃盘算的还精明,认为完全没有亏本的可能性才拉着松本庆子一起干的。
所以这个时候,看到松本庆子面对两个部下的责问和疑惑,应付起来有点吃力。
而且那两人还对自己露出耿耿于怀的神色,他也不愿意坐看松本庆子为难了。
索性越俎代庖,自己亲自来做出解释。
“二位的困惑,我差不多都了解。坦白说,你们刚才的建议很务实,有一部分我其实是很认可的,足见你们真正用心在为庆子和这个事务所考虑。不怕说给你们听,其实我都很想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可问题是,我们如果没有任何风险。却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实力做出更好的电影来。更具艺术性,也更有观众基础,完全不用担心成本问题、反而能一雪前耻,在艺术性和金钱上获得双丰收,让嘲笑过庆子的人追悔莫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那为什么不呢?”
“什么?宁桑,你在开玩笑吗?”
“不可能的!这么大投资,你居然说没风险?”
然而面对齐齐大叫,火急火燎的冈本晃和渡部满,宁卫民只凭寥寥几句话就让他们登时恢复了冷静。
又重新开始刷新对这件事的看法了。
“当然,因为你们忽略了一件事。我这人不但有充足的资金,而且还来自于华夏。我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拍片的资金都包在我身上,我会解决。而且这部电影,还将会是中日合拍的形式来制作的。为了还原真正的历史,追求真实感。我们不但要去华夏拍摄外景,选用大量华夏内地的着名演员参与演出,也会华夏上映。所以请有点信心好嘛,这种反思战争的,促进中日友好的电影,先天就会饱受两国影迷的关注和期待,会获得华夏方面大力协助,而且也是很容易冲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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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七章 大轰炸
虽然冈本晃和渡部满追随松本庆子的时间稍显短了一些。
其实松本庆子的个人事务所成立只有寥寥数年。
但他们也陪同松本庆子经历过1982年日华两国联合拍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一影坛大事。
当年松本庆子还在这部电影里出演了一个配角。
而且1984年还有另一部日华联合拍摄的电影《秋瑾》,也曾在日本公映。
所以作为业内人士,他们二人对于日华联合拍摄电影的情况,还是有相当了解的。
起码他们很清楚,以目前日华两国蜜月期的关系来说,这种反战类型的历史题材人物传记电影,打立项对外公布之日起,就会饱受两国媒体的关注,获得额外的重视。
那么成片之后,宣传力度上和院线排片上的待遇就不一样,各方各面该给的面子一定会给。
也就会有很多观众慕名而至,花钱买票观看。
毕竟两国亲历过战争的那一代人,如今也正值退休的年纪。
对战争灾难感触颇深的他们,还是很关心这种反战的历史题材的。
许多日本人甚至都会把花钱买票看这种电影,当成追忆旧日和维护和平的一种行为。
这就是很占便宜的一件事了。
那么比起拍摄其他影片,拍一部这样的电影,就会省下不少的力气,也会省下不少宣传经费。
评论家也是如此的,即便影片剧本不出彩,最终质量平平。
可出于政治正确,顾念两国影人的颜面,哪怕再是惨不忍睹,批评起来也会委婉得多。
哪怕绞尽脑汁,也会尽力给几句恭维的场面话。
如果再加上松本庆子身为“第一美人”的魅力加成,身为影后的影迷加成,还有已经成为国会议员的山口淑子本人的影响力。
那么把这些统统计算在内的话,完全可以把这部影片的票房保底红线看到七亿円。
这个数字是最起码的保证,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乐观愿望。
但最最关键的,还是在于这个角色与松本庆子本人的契合度太高了。
客观来讲,无论从颜值、性情、经历和名气上来看,好像松本庆子和李香兰都对应得上,两人共性堪称完美。
所以这个角色对松本庆子来说,量身打造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春之波涛》那部大河剧的川上贞奴逊色,甚至可以说更好。
毕竟前年拍摄《沪海浮生记》时,松本庆子还专门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歌舞训练呢。
好不容易练就而成的歌舞技能,如今再用在李香兰这个角色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绝对能充分展现出她的音乐才能,让个人魅力获得加成。
这么看起来的话……
兴许还真有较高的可能性拍出一部有望载入日华影史的经典电影啊!
最终票房多高真不好说,但冲奖确实要容易不少。
保守估计,在日本起码也会拿到学院奖的评选提名。
然后在其他三个日本的电影奖中,运作到一个最佳女主角。
华夏那边当然会更容易拿奖了,几乎能肯定,拿奖会拿到手软。
而且票房也同样值得期待,十亿円这个目标应该是有较大希望达成的吧。
那么真要是能凭借这部独立制作的电影,打入当年日本票房前十,那到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哪怕真是亏掉一点钱,也算是成功了,因为还有录影带和海外拷贝的收入可以弥补呢。
仔细想想,这种程度的投资风险并不是承受不起的。
何况这部电影如果是联合拍摄,松本庆子就要有片酬的。
如果她能从中赚到一份丰厚的片酬,即使影片投资打个平手也不算白忙啊。
那和过去她风光的时候比又有什么差别呢?
反倒会因为他们是投资制片方,片酬价码能要的高一点,还会获得相当的礼遇,不用受气了。
综合起来看,还是很划算的呀。
当然,不利因素也有。
业内众所周知,像这种历史题材的人物传记电影,最容易流于主旋律俗套,拍得无趣。
先天对观众吸引力不足。
那么从票房角度考虑,天花板是有限的,怎么都比不过同样投资的纯粹商业娱乐电影。
否则的话,要连这点遗憾也没有,那可就真是包赚不赔,百利而无一害的甜买卖了。
“宁桑,恕我直言,有关联合拍摄这件事,真的可以做到吗?难道华夏那边这么快就已经有确切消息了吗?如果这件事目前还不能确定的话,那你凭什么认为有这样的把握呢?”
冈本晃已经大为意动,而他问出口的,也正是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说白了,一切的前提,就是日华联合拍摄这部电影的事到底能否确定下来。
否则,这部影片就不具备可操作性。
不过实话实说,冈本晃其实内心感觉希望不大。
毕竟松本庆子才刚买下山口淑子的回忆录改编权不久。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何况宁卫民又是那么的年轻。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是华夏人的民谚不假,不过日本也有类似的观念。
所以在冈本晃看来,很有可能“联合拍摄”这就纯粹是宁卫民的臆想,是这个年轻人拿出来吹牛皮而已。
不过这次他可是真走眼了,宁卫民给出了足以让他动容回答。
“我的计划应该是华夏内地长春制片厂、京城制片厂和沪海制片厂三厂联合拍摄。因为东BJ城和沪海,正是李香兰女士前半生待得最久的三个地方。如果有本地制片厂来合作,当然许多拍摄问题就好协调了。”
“至于目前的具体进展是,由于我本人在京城有很多演员朋友,和京城制片厂联系起来最方便。前天的时候,我和那边的领导已经通过电话了,他们的厂长很感兴趣,原则上表示同意。但还需要跟上级请示,这是涉外合作项目的必要程序。”
“另外也算巧合吧,我和庆子还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她就是那部《火烧圆明园》慈禧的扮演者——刘晓芩,目前正在沪海制片厂的谢晋导演手下拍电影。所以这件事我们委托她代为联系了。可能再过几天才能有回信。不过从中间人谢晋导演对此事的反馈看,沪海电影制片厂方面应该问题也不大。现在唯有长春制片厂还得再想办法联系。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想必也应该会顺利。”
“此外我还能做出的一项承诺,就是华夏内地那边,无论哪个制片厂,肯定能给出最优秀的导演、演员,剧组人员与我们相配合。这部电影如果投拍,至少在华夏演员阵容方面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华丽的,参演者全部都是有经验的好演员。如果再配合真实的当年场景和考究的道具,高水准的化妆,那我们很有可能拍摄出最接近于历史真容的一部传记电影来。”
“有关这一点我也不瞒你们,主要得益于华夏内地经济不发达。目前华夏的物价还很低,这就等于变相降低了这部电影的制作成本,增加了我们的预算。不夸张的说,正因为是两国联合拍摄,我们如果善用这十亿円的预算,兴许能拍出在日本要花二十亿円的影片效果来。我相信再过几年,华夏内地经济会进一步增长,到时候,我们可就出不起这么多名演员的报酬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优势了。”
宁卫民画出的大饼,越发刺激得冈本晃口干舌燥。
“这么说……这部电影如果投拍!不但质量会有相当的保证,而且还是真正的大场面,大制作!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甚至因为宁卫民的老道,而忍不住怀疑起来,于是感慨之余又追问了一句。
“宁桑,您……您在华夏的时候,难道也是从事电影行业的吗?”
而宁卫民把话说得倒是很谦虚,可无形中显露的钞能力却最是伤人。
“不不,请别误会,我对电影行业不是很了解,只是出钱投资过几部影视剧而已。我不是刚说过华夏经济不发达嘛。那么既然我个人在金钱上有点能力,就很愿意出钱帮帮朋友们啦。应该的,应该的。”
瞧这不动声色的凡尔赛吧。
冈本晃那脆弱的自尊心再度遭遇重击。
事实证明,老话讲的好啊,人比人得死。
他冈本晃算是白活在东京这么发达的城市了。
事业上的成就居然还比不过一个来自于第三世界的小青年?
这哪儿说理去!
不过谈到钱,这又轮到渡部满发难质疑了。
毕竟他是搞财务工作的,最怕的就是“要为无米之炊”。
“宁桑,请问,如果和几个制片厂都签订合作意向了,那么投拍电影的资金,华夏方面也会承担相应的额度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经济压力可就小多了……”
结果话没说完,宁卫民就打断了他。
“不不,华夏方面最缺的就是资金。所以他们只负责人员和设备方面的支持,还有当地协调至于资金问题,完全由咱们自己来承担。不过你不要担心。这其实反而是我们最容易解决的问题。安心交给我就好。”
宁卫民做出如此的决定,初衷就是想照顾老乡,为的是扶植一把华夏的电影事业,让几个制片厂落点实惠。
虽然按照惯例,日华合作的影片,基本上都是按照对等原则出资的。
可好汉护三村,如今他既然有能力维护家乡父老的利益,就不能让日本人占了便宜。
真要拍上这部戏,华夏要出多少演员呢?
难道就因为华夏的人工便宜,日本演员就能以一当百了?
没这样的道理。
然而宁卫民想的是挺好,嘴里说的也轻松,渡部满却没这么好打发。
钱的问题对财务来说差一分一厘都不行,就别是十亿円的缺口了。
楞了一会儿,渡部满还是发挥了财务人员死要钱的职业本色,死缠烂打地要刨根问底。
他可担心宁卫民在空口说大话。
“宁桑,您这么说我会很为难啊?最起码您总得告诉我筹措资金的具体办法吧?启动资金更是免不了的,怎么也需要上亿円啊。还有,如果您是打算和松本桑共同出资的话,那比例也得先划分清楚才好。您究竟是怎么计划的呢?”
结果没想到,宁卫民说出的话差点没把渡部满气背过气去。
“啊,是这样的。我手里本来筹措了一笔款子,可惜刚刚花出去了大部分。所以这件事就要从事务所的账目上想办法了。据我所知,庆子去年委托伱抵押了她名下的一栋别墅,拿到了三亿六千万円的贷款用于公司经营吧?渡部桑,你能告诉我事务所的账目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吗?”
“什么?什么?你是要动用事务所账目上的资金去投拍这部影片吗?那怎么可以?要是动用了这笔钱,松本桑的贷款怎么办?”
渡部这下真怒了,心说这家伙终于暴露本性了。
他自己不想花一分钱,反而惦记上我们的资金了,这不就是个骗子嘛。
松本桑也是,怎么这么重要的事,对这个男人就一点戒心都没有呢?
可没想到,这哪儿算得上无耻啊?
宁卫民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真正意图那才叫一个狠。
“你别急啊,现在庆子的别墅也涨了有一倍了吧?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去跟放贷的银行先谈一谈,看他们愿意不愿意增加贷款额度。如果可以,就再贷个四五亿円。如果他们不愿意,那我们凑钱补窟窿就把这笔贷款还上。然后再另找一家银行重新做抵押贷款不就好了?”
这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渡部满听见宁卫民打的这出没人性的算盘,直接破防了。
瞬间暴怒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鬼话?这么疯狂的事我们怎么可能答应?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然后义愤填膺地对松本庆子抗议。
“松本桑,这件事绝对不要点头啊!这个人打有问题,请不要再相信他的话了,他是要害你啊。”
而原本已经被宁卫民做通思想工作的冈本晃,也为他的这番说辞而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不由得再次转变了态度,重新怀疑起宁卫民是否值得信任来。
“什么?竟然是要用松本桑的房子增加贷款,做孤注一掷嘛。这……这怎么可以?宁桑,宁会长,你真的是为松本桑考虑的吗?如果你只会用这种办法来筹措资金的话,那我也不能答应。”
只可惜啊,老话说得好,疏不间亲。
部下就是再忠心耿耿,也抵不过人家两口子的感情。
实际上怎么样呢?
完全出乎渡部满和冈本晃的意外。
都这个时候了,明明宁卫民的不良企图已经暴露出来了,可松本庆子却不为所动。
就好像没有这么回子事儿似的,反而还坚持让渡部满就按照宁卫民的意思去做。
渡部满简直懵圈了,顿时深感这个世界实在疯狂,自己已经彻底无法理解。
冈本晃也不比他好多少,不由暗自感叹,女人只要用情太深就会变得愚蠢。
可就这个时候,偏偏已经对错分明的情形却再度逆转。
松本庆子随后又道出了支持宁卫民理由,直接让二人被瞬间打脸,而且受到的心理震撼简直绝无仅有。
宛如有一百架从他们的心间飞过,投下了所有的炸弹。
“渡部桑、冈本桑,你们都误会了。我的未婚夫是不会欺骗我的,阿民说的都是事实。原本他筹措来了七亿円,就是作为这部影片的运作资金的,可因为版权方面想要多一些准备,也免得谈不下山口淑子女士,多一种选择。我们在假期里,还一起去拜访了推理小说家松本清张。结果那位松本先生了解到我们的拍摄计划预算较高,就非闹着要把他所有小说的版权和他的雾制片所捆绑在一起卖给我们。后来……后来阿民就用六亿七千万円的价格和那位松本桑达成了交易。而且他买下来的制片所还归属在我的名下。所以……现在……我们不但已经拥有了松本先生所有作品影视化改编权,而且也拥有一家正式的制片厂了。你们看啊,房契、腾本、版权授权书都在我这里……”
六……六亿七千万円!
这么一大笔资产,居然就全白送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方的人!
眼睁睁看着松本庆子拿出的一系列文件,却由不得渡部满和冈本晃不信。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再看宁卫民,那肯定就不像骗子了,而是像情圣了!
可这还没完呢。
他们耳听得松本庆子还说呢。
“阿民,制片所的腾本还是换成你的名字吧?我总觉得这样不好。这么一个制片所价值太高了,怎么可以随便就作为礼物?”
没想到宁卫民竟然是这么回答的。
“没什么不好的。听我说,我今年的资产获利太多了。如果做任何交易,都会缴纳最高的税率。可你不一样,你的债务能帮你降低税率。这个制片所送给你,其实比我自己拿到手要划算得多。难道我们还分彼此吗?何况我早就想送你点像样的礼物了……”
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的冈本晃和渡部满是彻底无语了。
无形装13最伤人啊,他们今天真的遇上把钱不当钱的旷世高手了。
第一千二十八章 境界层次
对松本庆子来说,她的情感决定一切。
而对于渡部满和冈本晃而言,那就是实力决定一切了。
两个人细细看过了松本庆子拿出有关雾制片厂的相关文件和合同厚,完全被宁卫民送的这份大礼给震慑住了。
他们是越看就越替自己的东主感到满意。
确实,宁卫民送的这份礼物太实在了。
无论是制片厂的地皮、摄影棚、设备、人员,还是松本清张作品的改编权,现在统统都归属于松本庆子个人所有了。
这等于是说,宁卫民只负责出钱,压根就没留后手。
松本庆子已经成了这家制片厂的真正主人。
完全没有其他股东掣肘,百分百占有。
即便是两个人结了婚,宁卫民在法理上也无法干涉。
而且松本庆子只要愿意,今后松本清张的就随便她拍,再也无需为此支付什么版税。
于此同时,想要投资拍大制作电影的事儿,也因为有了这家制片厂,一下子变得靠谱了许多。
起码组建摄制组的事儿就变得没那么难了。
雾制片厂名下有大部分经常会使用到的拍摄设备,以及灯光、摄影、剧务等有经验的专业技术人员。
他们想拍电影,自然就不用再去头疼去哪儿租设备,去哪儿请人的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倒也不是完全尽善尽美。
有一点就让他们颇感顾虑——这个制片厂的经营状况看起来很糟啊。
据财务报表上显示,雾制片厂流动资金已经完全枯竭,而且背负着巨大的债务。
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可是有不少的应付账款呢。
小到工厂食堂的柴米油盐,大到几部电影拉下的亏空,还有部分道具、服装、演职员的酬劳。
甚至连松本清张本人去银座请客喝花酒的费用都在其列,这……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于是眼瞅着这些债务清单,二人不禁面面相觑,本来已经阳光灿烂的脸色又见阴霾。
宁卫民对此当然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他也不等他们发问了,索性直接坦言。
“你们不用细看财务数据了,我已经统计过了,那些债务大概不到四亿円吧。其实不用太在意的,因为如果没有这些债务,我们还做不成这笔交易呢。正是因为经营不善,人家才会想要甩掉这个包袱的。至于这些债务,我会负责解决的,你们不用担心什么。重要的是我们买下来了什么。对吗?”
不得不说,这话从道理上是没错的。
因为雾制片厂其实只是个成立于1978年的小型制片厂。
当初就是因为著名推理家松本清张不满日本文艺协会规定影视化的著作版权费最高上限为一千万円,认为大钱都被电影公司赚走了。
他才自己投资,与出身松竹映画的著名导演野村芳太郎联手创办了这个制片厂。
目的是为了能够从自己的作品拍摄的影视剧获得应该享有的最大利益,这就是他的初衷。
完全可以说,松本清张是日本文坛里最自负,也最看重自己作品版权利益的一位作家。
那么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因为他确实缺乏电影公司的运作经验,没有把制片厂打理好。
自己出品的影片向来都是叫好不叫座。
那么把自己版权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对未来收益充满无限期待的他,怎么可能这把作品版权和制片厂一股脑的打包出售呢。
如今看来,明显是死了心了,不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这位家才会干脆做上这么一笔大买卖。
既甩掉了债务包袱,还能一次性的落个大实惠。
可问题是正因为这样,在渡部满和冈本晃看起来,这笔买卖就不大划算了呀。
要知道,松本清张放在雾制片厂的作品版权,如果都按照业内最高版税价格——每部一千万円的来算,也不过价值三亿三千万円。
其他方面还算得上比较值钱的资产,也就是制片厂的地皮和建筑物了。
可那只是位于大田区平和之森公园附近的一块大约一百二十坪的土地,属于东京的郊区了。按目前一百万円一平米的地价,也不过才三亿六千万円。
虽然摄影棚里还有不少的拍摄设备,可问题是那些设备情况得有折旧啊。
具体情况谁知道怎么样,很可能当初就是野村芳太郎帮忙弄来的二手设备。
何况买过来这个制片厂也不是买了就完了。
随后还得养活十几个制片厂的职工,背负上一个长期包袱呢。
每个月少说也得七八百万円的薪金发放,那这点设备又值得什么啊?
说白了,这就相当于宁卫民是花了十亿七千万円,买下一个原本只值六个亿的东西呀。
他亏大发了,几乎被松本清张要高了一倍的价钱。
于是这么一来,两个人看向宁卫民的眼神里,就又多了点怪异的味道。
佩服归佩服,可也真觉得他手大,这不成大冤种了?
两个人责任感爆棚,不免再度劝说,想看看价格方面是否还存有改善现有条件的可能。
“宁桑,这个……这个制片厂的成交价钱上,好像有点高了呀。雾制片厂合理的价钱应该在三亿円左右。毕竟还有这么多债务呢。你把钱都付清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再跟对方协商一下……”
“哎,宁桑,你清楚日本文艺协会有关版权的相关规定吗?版权的价值其实没有这么高的。松本清张虽然是推理大师,作品很畅销,但他的都加起来合理的价钱也就值两亿円,毕竟不是所有作品都适合拍摄成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我也建议你,有可能的情况下,对于交易价钱还是应该再跟对方打个商量……”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对他们的建议,不但宁卫民大摇其头。
告诉他们说全款交割,这也是松本清张当初提的交易要求之一。
实际上钱早已经全付清了,毫无反悔的可能。
甚至就连松本庆子也在维护宁卫民,她居然说这件事的责任在自己。
是她当初想极力促成此事,才会一口答应下来这样的价格。
这么一来,渡部满和冈本晃也就没辙了,只好接受已经发生的交易,认可眼前的事实。
而这无疑也反应出两个打工者和经营者之间,庞大的境界和层次差距。
没多,渡部满和冈本晃的确都是好心,但他们却没办法正确衡量某些事物的真正价值。
其实市价是一回事,能否买到又是另一回事,所谓的公平根本不存在,大买卖可不是像他们那样做的。
别的不说,像松本清张这样能和阿加莎·克里斯蒂、柯南·道尔并称的世界著名的推理家。
在日本文坛一手开创了社会推理门派的无冕巨匠,那是个好脾气的人吗?
作为草根出身,又没有学历而被日本文坛“纯文学派”长期排挤的松本清张,性格乖张,脾气臭是有名的。
其孤高身影与反权威的左翼立场早就在日本文坛人尽皆知。
否则他早就具有获颁“国民作家”或“文化勋章”的资格,也不至于终其一生也没有获得这样的头衔。
这么一个人,那是谁想见就能见面的吗?
事实上,还多亏松本庆子几度出演过松本清张作品改编的电影,是他最认可的女主角人选。
而且还在前几年《坏人们》这部电影杀青时,陪着松本清张跳过一曲,满足了这老头子多年的夙愿。
松本庆子才能凭着这些交情,带着宁卫民去登门拜访,与之洽谈版权交易的事儿。
否则的话,就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说白了,松本清张就像当初手里握着房子想寻租客的张大勺似的,别看这种交易对他们自己来说比对谁都重要。
可他们绝不会为金钱委屈自己,骨子里都高傲着呢,穷横穷横的,甚至不乏怪癖。
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跟其谈交易的,要想谈成的话,当然就更难。
还多亏了松本庆子有面子,宁卫民有银子,两个人又很知情达意,懂得怎么顺着毛去胡撸人。
这事儿才能最终谈成啊。
否则有价无市,成交不了又有何意义?
何况,这个价格真的就贵了吗?
未必。
旁人不清楚,宁卫民可是最清楚,未来的一个广为人知的IP具有多么大的商业价值。
松本清张的推理,许多故事可都是多次被翻拍成电影和电视剧。
光一个《黑皮革记事本》,宁卫民就看过好几个版本的日剧。
好像几乎每隔十年就要翻拍一次,永远不过时。
而且收视率还都不低,每一次翻拍都能捧红出演的女主角。
这是什么质量的剧本?东野圭吾也比不了啊。
要不说松本清张是祖师爷呢,东野圭吾这徒孙辈儿的,还差着道行。
那既然人家老爷子手底下有玩意,真不是徒有虚名。
哪怕这十一亿七千万完全是买版权的钱,这笔交易也不亏啊。
合着一部作品才几十万美金,这不白菜价吗?
更别说买下的制片厂还包括一大块地皮和房产呢。
别忘了,这可是泡沫经济爆发初期,现在涨得慢,不代表以后老这样啊。
宁卫民毫不怀疑,很快东京的地价狂飙势头就会从市中心传导过来。
现在这块地可是价值低洼啊,日后涨个十倍应该不在话下。
何况现在不但能解决拍摄的实际问题,还能抵押给银行贷款呢。
一旦贷出钱来,再玩玩加杠杆的金融魔术,那不又是沙子一袋子,金子一屋子。
多大的亏空不都赚回来了?
何况最后还有一样,是除了宁卫民之外,所有人都没看到的价值。
那就是雾制片厂的片库。
成立八年以来,这个小制片厂每年都有作品问世。
整整九部电影,三部电视剧,两部纪录片,这也是钱啊。
别的不说,只要给弄到华夏去,跟电影局打个报告,走个程序。
那宁卫民卖出拷贝去不赚钱吗?
正好也是国内电影低迷的时期,这就是没本的买卖啊。
是,日本观众虽然没有多喜欢,可华夏内地就不一样了,目前还是精神文化贫瘠的国度。
但凡有点新鲜的东西,照样能让万民空巷排大队呢。
所以说,这么个制片厂的资源简直不要太丰富啊,落在宁卫民的眼里,真是处处值钱。
要非说对这笔交易有什么担心的话,宁卫民其实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他觉得松本清张以后怕是要后悔的。
就冲这个,他在谈交易的时候,还真不敢跟这位爷讨价还价呢。
万一经济泡沫崩了之后,这老爷子哪天再想不开,为此寻了短。
那到时候他得摊上多大的罪名?
那不得被广大的书迷骂死啊!
总而言之,宁卫民的心里对这笔交易的评判标准,和冈本晃、渡部满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也就决定了,他的行事风格和方法在这两个人眼里,越发像一个不懂得金钱意义,见着女人就晕头的败家子。
比方说,这件事谈完,宁卫民就真的着手让渡部满配合他去搞贷款了。
要求他先把雾制片厂抵押贷个两亿还上松本庆子别墅的贷款。
然后再重新抵押别墅,从银行贷出六个亿来。
而这笔钱,宁卫民还要放进股市加杠杆去翻跟头去。
再比如说,宁卫民还把买制片厂剩下的三千万円的款子,毫不吝惜地全交给了渡部满。
让他作为事务所的运营费使用。
并且让他通知事务所的其他员工,说大家薪水会与今年春斗的标准看起,像大企业一样涨薪百分之十,以此激励大家的工作热情和斗志。
还比如说,宁卫民还决定要把那辆加长的卡迪拉克也送给松本庆子的事务所,今后作为事务所的礼宾车。
不夸张的说,像他这样毫不吝惜金钱的赠予,简直让旁观者胆寒,真是做到了把钱不当钱。
就连松本庆子这个受赠者都受不了了,现场连声请求他不要再这么豪迈地送自己豪车了。
不过也得承认,正是这样强横的财力和手笔,终于让冈本晃和渡部满彻底打消了对于宁卫民的顾虑。
从此对他的命令再没有什么怀疑,也无需再担心他对松本庆子另有所图。
反过来他们倒是颇感欣慰,由衷替松本庆子感到高兴了。
因为日本有钱的男人不少,但多数都是吝啬的老家伙。
现在能找到像宁卫民这样外貌英俊,事业有成,还肯给女人花钱的家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实属不易。
尤其松本庆子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而宁卫民的未来却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这一点也很重要。
现在冈本晃和渡部满,只觉得松本庆子手段高明,不亏为影后,才能及时找到这么一个好的归宿。
即便是这部影片真的拍砸了,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宁卫民花心不花心的,那不在考虑范围,电影明星的婚姻谁能保证天长地久?
就连当众山盟海誓的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也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他们互相许下的誓言是否真诚。
反正够大方就已经足够了。
连婚前都能这么大方的送礼物,婚后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老婆。
没准越花心还越愧疚,反而会给更多的物质补偿呢……
就这样,这两个家伙越想越高兴,忍不住互相都眉飞色舞,挤眉弄眼起来。
这时候的冈本晃,当然再也没有辞职离开的心思。
为此,渡部满去上厕所的时候,他还鬼鬼祟祟专门追了出去。
拉着渡部满不免私下再三恳求。
“老兄啊,念在咱们共事多年,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千万不要再旧事重提啊。人嘛,谁还没有说两句气话的时候呢。对吧?反正我这命老跟阴阳师算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他们没算对,还是我活错了……”
第一千二十九章 轰动
1986年5月19日,这一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因为在共和国首都的首都体育馆里,一场旨在向世界和平献礼的名为“让世界充满爱”的百名歌星演唱会正在举行。
一百多名来自共和国全国各地的歌手穿着样式统一的服装,肩并肩站在舞台上,唱起了歌曲《让世界充满爱》。
而这场注定要载入华夏音乐史册的演唱会发起,其实可以一直追溯到两年前的1984年。
那一年,美国的著名歌星迈克杰克逊和莱昂纳尔里奇发起了为非洲灾民举行的赈灾义演。
他们组织了四十五位歌星联合演唱主题歌《天下一家》,受到世界亿万人民的拥护和喜爱。
很快,宝岛歌手张艾嘉和罗大佑也随之效仿,组织了一场大概六十余人的大型演唱会,名为“明天会更好”,以此献给1986年的世界和平年。
正因为这样,共和国的音乐人也不甘寂寞,决定起而响应,办一个人数更多,规模更大的演唱会。
二十二岁音乐人郭峰凭借三首原创歌曲,得到了东方歌舞团的肯定和支持。
于是仅仅半个月后,这三首歌曲就在首都体育馆唱响。
由篮球场地改造的舞台被一盆盆鲜花围绕,水粉画出的背景板就是此时最时髦的舞美设计了。
巨大的背景板上,“让世界充满爱”的字样格外引人瞩目。
要知道,“爱”这个词在此事国内略显保守的社会环境中,还不被提倡。
能如此正大光明的公然宣示于外,本身就是一个轰动事件。
然而比这件事更具有轰动效应的,是在这次演唱会上,刚刚结束日本之行的崔建登台演唱了《一无所有》。
虽然几个月前,第一届孔雀杯全国通俗歌曲大赛中,崔建就像当初参加选拔赛的张嫱一样,首轮演出就被淘汰出局,几乎所有评委都接受不了他的演出风格。
但这次日本之行,异国同行们的肯定和赞许却给了他超强的信心。
当他站在舞台上,牟足劲嘶吼出了第一句歌词后。
引发了比原本历史中更热烈的反响,整个体育馆都被潮水般的欢呼声淹没了,久久不歇。
甚至就连此时堪称全国第一当红女歌星的张嫱,在其一曲唱毕之后出场,当众又凭一首《月光迪斯科》扬起了迪斯科风。
其所获得的歌迷响应和拥护,也要逊色与崔建登台演出时的程度。
十年磨一剑!
崔建如同王者降临一样,终于迎来了属于他自己的辉煌时代。
虽然客观说来,《一无所有》并不是崔建的最佳作品,但历史往往就是不留神间造成的。
这毕竟是在华夏内地正式演出场合所唱出的第一首原生摇滚歌曲,属于前所未有的心灵呐喊,足以开宗立派。
这种令人震撼的音乐表现方式宛如一把熊熊烈火,让封冻中已经等待太久,哆嗦了太久的人们瞬间突破了温度的枷锁。
全身心地触碰到了生活的节奏,近距离感受到了音乐的力量。
以至于青年人由此把其貌不扬的崔建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此后许多男孩子纷纷留起“崔建头”,开始公然彰显叛逆的个性。
总之,当这场演唱会结束之后,不但《一无所有》在城市中迅速传播,崔建一举成名,为他即将发行的第二张音乐专辑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一个属于国内众多青年歌手,提倡音乐原创性的全新音乐时代也由此到来了。
当天参加演出的百名歌手里的许多人都从中脱颖而出,成为后来华夏内地歌坛的新生力量。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一天不但是国内摇滚唱响的日子,也是国内年轻一代音乐人集体彰显力量,展示影响力的起始。
同样也是这一天,在距离共和国不远的日本东京,一场震惊了日本艺能界的记者会也在进行。
东京银座三井花园酒店,最大的那间宴会厅里座无虚席。
找不到位置的人不耐烦地在通道的一旁绕来绕去,一面还要小心被弯弯曲曲的电视缆线缠住脚。
这天在会场里的可不光是日本众多体育小报的记者们。
连《朝日新闻》、《产経新闻》、富士电视台这些有份量、有层次的正规媒体单位。
华夏国通社、《日华友好报》这些作为两国沟通桥梁的华夏媒体。
《文艺春秋》、《周刊文春》这样的文学杂志和主流综合周刊。
以及《电影旬报》、《映画艺术》这样专业的电影杂志,都应邀派出了他们的采访记者。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场记者会是前一段时间丑闻缠身,搞得满城风雨的女明星松本庆子召开的。
而她这次高调行事,不惜找来众多媒体,并不仅仅是为了澄清有关自己的负面传闻。
更主要的是,她将正式对外公布自己即将出资十亿円,以雾制片厂的名义与华夏三家电影制片厂联合拍摄电影《李香兰》的消息。
所以除了她之外,李香兰本人——现在的国会议员山口淑子,还有已经定下来的日方导演野村芳太郎,以及负责冲印发行和提供院线合作的松竹映画的社长迫本淳一都有出席。
结果也不出意外,随着松本庆子亲口把一则则的声明念出,其带来的轰动影响不断在媒体中发酵着。
最终导致一片哗然,现场的记者们开始变得疯狂,环境也由有序变得混乱起来。
当然,这也情有可缘,谁让松本庆子宣布的都是一条条重磅消息呢。
都别说《李香兰》这部需要投资十亿円,两国联合拍摄的电影,已经正式通过日华双方的审查,可以立项投拍了。
就连雾制片厂,能从松本清张手里转给松本庆子,这本身也是个出人意料的影坛大事件。
要知道,雾制片厂的经营不善问题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日本的几个电影大厂都盯着这块肉呢。
可松本清张那老头子的臭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心中对任何一个大厂都抱有极大的成见,谁也谈不拢价钱。
如今能让松本庆子偷袭得手,这里面能没点事儿吗?
大家凭直觉,就认为大有内幕可挖。
尤其是两件事一旦联合起来想,就更不得了!
松本庆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是先买个制片厂,紧接着就要要斥巨资投拍电影,这得多少豪阔!
她背后肯定有金主啊,那是谁啊?
所以说,松本庆子要是不提银座坛宫的股份问题还好,一提就更让现场炸了庙了。
记者们万万想不到,松本庆子居然还拿到一份国际品牌的代言合同了。
皮尔卡顿即便不是一线高端品牌,可怎么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国际大牌啊。
虽然松本庆子自称没有拿分文佣金吧,是自己用劳务换得了银座坛宫的部分股份。
可问题是皮尔卡顿公司打算出的劳务费是六千万円。
何况银座坛宫的股份在外传言价值八千万円呢。
这样的劳务交换,实质上也算创了天价了!
再加上松本庆子刚刚还自爆出担任《李香兰》的主演,个人片酬就是五千五百万円!
虽然这严格说来,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发的报酬,有点像个笑话。
可这个价码她是能实际拿到手的,已经突破了有史以来日本女星最高的片酬天花板!
乖乖隆地咚,这谁受的了啊!
内幕!绝对有内幕!必须深挖出来她背后的那个金主是谁!
是日本首富?还是国际大亨?要么就是中东王室?
松本庆子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女人,难道也成为了某个大人物的外室了!
可想而知,那些媒体记者还如何能保持冷静和镇定。
大点的媒体还好说,多少还顾忌自己的身份,奋笔疾书,录制问答的时候,仍然注意要保持一定素质。
可是那些体育小报记者们就不然了。
他们只要新闻新闻,爆炸新闻!
所以都没等到允许提问的环节,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不按规矩出牌,争抢提问。
他们的目标也难得的默契,都直指松本庆子在这件酒店被拍的照片,质问她和某个大人物在幽会。
这类绯闻,在伪善的日本社会,如果控制得不好,往往万劫不复。
所有人都以为会把松本庆子问住,起码也盼着让她会显出尴尬来,由此可以作为判断揣测的依据。
哪知道松本庆子极有个性,面对这件事反而硬气极了。
好个松竹的一姐,她毫无惭愧和尴尬的作答,反而让那些试图挖掘桃色新闻的记者们为之汗颜。
“很多人都说我和别人在约会!我现在要郑重地告诉大家,的确是这样!没错!我在这家酒店出现是为了与人约会,这点我不否认。可我与自己的未婚夫见面有什么问题呢?难道我身为一个未婚的女人,与人交往,恋爱、结婚,不是应该享有的正当权力吗?我现在最想说的是,我的未婚夫是个普通人,和艺能界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年龄也比我要小一些。我们会采用这种迫不得已的办法见面,就是想极力避免不该有的打扰。鉴于目前发生的不愉快,我认为拍摄这些照片,还要通过这些照片胡乱揣测我私生活的这家媒体实在太无耻了。我已经决定要为此事件发出抗议,并且聘请律师去法院起诉,以维护我的个人名誉和正当权力。……”
说完这些话,松本庆子就再拒绝去回答这些不守规矩的记者任何问题了。
不过,她的神情与那些错愕的记者相比,可是无比坦然的
甚至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实际上自从这场紧绷的记者会开始以来,直至此时,她的心情才第一次轻松下来,甚至充满了恶作剧的乐趣。
不为别的,就因为记者会即将到达尾声,而她也即将正大光明的离去
用不了等多久,她就会走出这里,坐上宁卫民开来的加长版豪车回到田园调布的别墅去。
虽然这些愚蠢的记者们拼命想搞清她爱上的人是谁。
可她的情人就是当面站在这里,也没人会察觉到的。
这些笨蛋除了会留下她和宾客们寒暄,然后潇洒离去的照片,却永远也想不到,她所爱的人其实就是公然敢出现在他们眼前,还能合情合理出入自己私邸的英俊“司机”。
第一千三十章 舆论反响
在日本,想要凭借民众的舆论要毁掉一个公众人物其实很容易。
从抓住一个小痛脚开始,通过媒体一步一步敲定这人人品有瑕疵。
然后再从方方面面进行攻击,曝出更多的黑料。
比如私生活糜烂、肆意挥霍炫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等等。
也不管这些黑料是不是真的,民众只要相信这人的人品有问题了,那再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一点完全合情合理,最后直接全民封杀让其社死了事。
这就是日本的民意,不需要多么严谨的证据链,非常容易被人利用,向来是日本政客们最爱用的一把杀猪刀。
像日本那个从底层爬上来的,最能体会民间疾苦,专为日本老百姓干实事的首相田中角荣,就是因为不懂这种游戏的玩法而吃了大亏。
要不是他被政敌抓住了小辫子,在其经济、人事和女秘书的暧昧关系上左右夹击,全面曝光。
也不会引发民众愤慨和不信任,而落寞下台的。
松本庆子身为一个女明星,遇到这种泼脏水的事,如果不能有效澄清,那下场只会更惨。
但反过来也一样。
不管是不是真的无辜,只要她能够成功洗白自己,反而能收割一波民众同情心的红利。
不得不说,在记者会上,由宁卫民精心给松本庆子设计的这套“组合拳”打出来,效果是极为显著的。
由于这些消息不但都是出人意料的爆炸性新闻,有不少是专门针对那些诽谤传闻的。
在诸多媒体积极报道下,从第二天开始,无论日本的电视上,还是报端,全能见到有关松本庆子做出的声明。
这一下子就让剧情走向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尤其这个放消息的时机,宁卫民他们也把握得也挺好。
当前切尔诺贝利事件发生已经二十余天了,经过民间的热议,日本国民们对这件事的消息,其实已经有点感到厌烦了。
同时,前些天来日本出访的英国威尔士亲王夫妇也已经完成了行程,刚刚离开了日本。
所以日本老百姓此时是最渴望有什么新鲜事发生的时候。
恰恰松本庆子召开的记者会弥补了日本国民的精神空挡。
这就好像一部爆红的日剧刚迎来大结局当晚,电视台加播了一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番外似的。
你就说日本国民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什么?
松本庆子竟然是被冤枉的!
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交易!
人家也不是在和哪个权贵搞不伦恋!
混蛋!
那是该追究报社的责任!
到底是哪家报纸来着?
居然敢用虚假报道戏弄民众?
必须道歉赔偿!
太意外了!
好久都没有拍广告的松本庆子竟然要给皮尔卡顿公司拍广告了吗?
不过……这……这拉杆旅行箱又是个什么东西?
和普通的旅行箱有多大的区别呢?
啊!怎么可能!
松本庆子竟然买下了一个制片厂,还要和华夏方面投资十亿円拍摄电影!
看来还真是为了喜爱的电影事业不惜倾其所有呢!
啊!片酬五千万円!她是要出演李香兰吗?
连山口淑子本人都这么支持的嘛。
想一想,其实还真是非常合适的呀。
大概也只有松本桑才能演出山口桑当年的风采吧?
不亏是影后啊!
值得期待!
就这样,松本庆子简直制造出了一场精神“地震”。
在喷薄而出的民众舆论下,她的个人形象又开始变得正面起来。
前一段时间,日本的民众对她有多么强烈的愤怒和不满,现在就有多同情。
于是她的声誉重塑,人气也瞬间回升,彻底收复失地。
额外顺带着,还帮宁卫民的拉杆旅行箱做了一波全民推广。
至于前段时间,揪着松本庆子穷追猛打,公布其酒店私照的《日本体育报》,则摇身一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没人喜欢被欺骗被愚弄。
现在松本庆子既然发表了声明,且有正式合同在手作为有力的佐证。
那么往她身上泼污水的罪魁祸首就要承受民众的怒火。
松本庆子的影迷都认为是《日本体育报》为了提高销量,颠倒黑白,罪不可赦。
于是形成了强大的声讨力量,让这家报社登时陷入焦头烂额的处境。
而原本处于中立立场的媒体则乐了,有不少体育小报趁机落井下石。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利益使然嘛。
既然《日本体育报》自己玩脱了,吃谁的人血馒头不是吃啊?
作为同类刊物,当然不介意打打太平拳,扮演正义,好提高自己报刊的销量。
倒是松本庆子的事务所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懵逼状态。
就连宁卫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于是他和松本庆子的两个得力干将一商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原本只是虚张声势的言论,马上变成了实质行动。
很快他们就去法院起诉《日本体育报》名誉损害,要求他们承认污蔑,公开道歉。
但是没提出金钱方面的赔偿,毕竟这么干逼格太低,不符合松本庆子国民女神的身份。
这也进一步坐实了松本庆子的委屈,让她更加受到民众的呵护。
不过,要说最让人疯狂的舆论朝向,最让松本庆子提升个人形象的因素。
却是连媒体们都没有预计到的——居然是有关松本庆子个人情感归属的问题!
天啊!女神难道要结婚了吗?
哎呀,都称呼未婚夫了,应该快了吧!
难道松本庆子拍完这部电影就要息影了吗?
这太令人心痛了。
不过松本桑如此选择人生的伴侣,背后一定有着自己对婚姻生活的期待与憧憬,还是理应祝福吧。
居然是圈外人吗?而且年龄比松本桑小!
同为一般男性,怎么松本桑就没有选我?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日本国民,早已看惯了国内外娱乐圈的女星们,嫁给同是明星艺人的圈内人,或者功成名就后用美貌换取一张豪门入场券。
而且受限于当代浮华的氛围,就连普通姑娘都变得不好追了。
稍微有点姿色的日本女孩,每个人身后都追着好几条舔狗,恨不得倾其所有讨姑娘的欢心,全日本的婚恋市场开始变得不平衡。
然而松本庆子反向而行,突然和圈外所谓“普通人”结婚,而且年龄也比她要小。
这种忠实于个人情感的选择,让大部分人惊讶与不解的同时,也让许多人由衷对松本庆子的品性萌生了更多的仰慕感。
没人认为松本庆子选择的年轻人也可能是个腰缠万贯的富豪。
某种程度上公众的认知陷入了一个误区。
不过这件事也有瑕疵之处,就是对于疯狂的影迷而言,失恋的错觉也就尤为明显。
也有不少日本男性发出极端的声音表达嫉妒之情。
为什么啊!
这么优秀的松本桑!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爱上别人了!
那个幸运的混蛋到底是谁,一定把他找出来!
多亏宁卫民聪明,此时还没急着公开自己的身份。
否则岛国之上,一时怕是没有他真正安全的地方了。
别忘了,松本庆子的影迷很可能是从事任何工作,超市店员、餐厅服务员、甚至公务员和警察。
真有哪个冲动一把,让人简直防不胜防。
第一千三十一章 一荣俱荣
事件的万物都是有惯性的,一旦新的大势形成,一切也都将按照新的趋势愈演愈烈。
随后的日子里,各路媒体的记者们就如同打了鸡血,各种报导添油加醋。
把松本庆子前段时间遭遇的种种委屈写得活灵活现,为日本民众深刻地剖析一个溜够。
也成功把一个无辜被扯入丑闻的旋涡,却无心辩驳,而是全心全意在演艺事业上追求进步的影后形象,在日本民众的心目中树立了起来。
特别是为了搞到有关松本庆子如何和皮尔卡顿谈成广告代言合同,如何买下雾制片厂,又如何和华夏方的几家制片厂谈好条件的内幕消息。
这些记者们更是挖空心思、想尽了办法去接近一切和松本庆子有关的人。
以至于除了松本庆子本人,连冈本晃和渡部满都成了记者眼中每天需要追踪采访的香饽饽。而松本庆子的个人事务所和雾制片厂的办公室,电话铃声能从早上七点钟一直响到晚上十点去。
不过由于好些情况都不宜公布,宁卫民和松本庆子早就下达了严防死守的命令,这些媒体就无一能够得偿所愿的的。
最后有些记者都被逼得没辙了,只好把采访的目标对准了雾制片厂的原主人松本清张,导演野村芳太郎,以及松竹映画的迫本社长。
以求挖出点稍微沾边的东西,好锦上添花一番,去应付自己的主编和好奇的读者们。
还有人甚至去问八竿子打不着的日本皮尔卡顿株式会社,导致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日本皮尔卡顿分公司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骚扰,甚至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转。
日方不免为此颇多怨言,联系宁卫民好一通抱怨。
没办法,现在就松本庆子火嘛,记者们不写她写谁!
不用说啊,松本庆子和宁卫民这个时候真算是彻底踏实了。
他们目前除了还要留神躲避记者追踪之外,生活已经基本正常,心态也恢复了轻松和平和。
因为这种曝光率的增加,和前一阵群起攻之,落井下石的“火”可大不一样。
那是截然相反的冰火两重天呢。
但他们两个人还不是最高兴的。
最高兴的人,其实还是把松本庆子当成米饭班主,要靠她吃饭的一票人。
像他们收购到手的雾制片厂里,那些原雇员们就很开心。
任何一个人,对换了东家都没有半点不满意的地方。
毕竟制片厂搞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能留下的这些人都是有各自的苦衷,无法另谋他就的人。
他们虽然对松本清张很尊敬也有感情,但对于对制片厂能够在松本清张的手里重新振作,却早已不报什么希望。
如今松本庆子接手,松本清张过去欠下的薪金有着落了,大家工作也保住了,还有新的工开,而且是投资十亿円的大制作啊!
这样样不都是好事?
甭管最终票房怎么样,只要参加这种大制作电影的拍摄,就是一份在业内拿得出手的资历。
哪怕今后还需要换工作,那能走的路也宽阔了。
更何况松本庆子聘请的导演野村芳太郎还是他们的老上司。
工作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那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谁的心里都清楚,松本庆子避免了制片厂的关闭。
她不但是雾制片厂的救星,也是他们大家的救星,必然拥戴啊。
而和这些人相比,更美得冒泡的当属松本庆子事务所里的几个雇员了。
因为他们的利益以及情感,和松本庆子更属于同一个阵营,差不多是共通的。
如果松本庆子星途黯淡,他们也会前程无望。
但反过来,他们却能随之护佑,一起展翅翱翔。
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
所以眼瞅着松本庆子从泥潭终于脱困,他们的心情也是从地狱到天堂。
特别是工薪能够上调百分之十这件事,更是让他们感觉跟对了人。
觉得松本庆子真是个念旧情的老板,对他们和外人是有明显区别的。
否则又怎么会在事务所与雾制片厂合并之前,专门给大家加了薪水呢!
这一下可好了,不但马上就要到的半年奖要多出不少,足以让他们体面地面对家人和朋友。
而且他们一想到自己才是老板的亲信,心里就油然而生一种身为嫡系部队的骄傲。
哪怕事务所要和制片厂合并了,他们面对正式制片厂的职工,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反而优越感爆棚呢。
谁不是任人唯亲的啊?
今后咱们这些人才是制片厂的主力啊,好好干肯定能被提拔为管理职。
基层雇员有基层雇员的追求,心思难免简单一点。
而对于对冈本晃和渡部满这两个已经实质上得了好处的人来说,就是另一种复杂莫名的狂喜了。
随着他们全盘接手雾制片厂的管理工作,两个人都确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滋味。
别的不说,现在再出现在陌生人面前,亮出自己的新名片,无论是谁都得礼敬几分。
一个制片厂的项目专务和财务监事那是什么身份?
再小的制片厂,那也是正规企业的管理职高层的。
别说那些像混进艺能界的演员模特还有他们的经纪人会上赶着巴结了。
就是体育小报的记者也一改往日的轻慢,都是好声好气的跟他们打听消息。
甚至回到松竹映画的大船厂,他们也不再低人一等了,反而颇有扬眉吐气的快慰。
要知道,他们过去的那些同事可还没几个人混上管理职的呢。
如今的他们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需要刮目相看了。
再怎么说,也是制片厂的高层了,而且收入上也比起原本的同事们高出一倍有余呢。
这足以证明他们当初选择追随松本庆子离开是明智的,不经意间就完成了业内层级的跃升。
这还不够他们拽的?
当然,这也证明了松本庆子所看中的男人果然是一根超级无敌金大腿。
对宁卫民,也必须言听计从,抱好了抱牢了,死也不松手。
他们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东主是真有福气和眼力啊。
万千人海中能找到这样一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还一往情深的钻石王老五。
这样的本事,除了“日本第一美女”,还有谁能做得到?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也在这件事里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就比如自以为对雾制片厂临近破产负有责任,自己导演的生涯已经差不多终止的野村芳太郎。
绝没有想到在好友松本清张的执意要求下,斥重金买下雾制片厂的两个人还愿意给他执导筒的机会。
而且还不是敷衍,是给予极大的信任。
让他去导演投资这么大,又具有如此社会影响力的电影。
所以他也当真是怀揣着感激涕零,拿出来全部的本事,利用起全部的人脉,立志要把这部电影拍好,好打个翻身仗。
而他的这种保卫声誉心态,也让他对松本庆子前段时间遭遇感同身受。
尽管这个已经六十七岁的高龄导演并不清楚有关松本庆子的舆论风波到底怎么回事。
但共情和感激,还有切身利益,已经足以让他决定要毫不保留的站在松本庆子的一边了。
与之类似的,还有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的共同好友石田良子。
一直为了没能站出来声援松本庆子,把实话讲出来而羞愧的石田良子,怎么也没想到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为拍《李香兰》这部电影,第一个发出邀请的演员就是她。
他们不但给了她全部重要的女性角色目录,任她来选择,而且还开出了一千五百万円的超格报酬。
为此,她的经纪人简直兴奋极了,手舞足蹈恭喜她从此在日本影坛已经站稳脚步。
还说这部电影如果真的大获成功,今后她的身价还能再提高一个档次,成为日本影坛的真正一线女星。
至于石田良子本人,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感动和矛盾之中。
一方面为自己在艺能界找到了真正知心朋友而高兴,感慨他们三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另一发面也就更后悔自己没能更多的帮助松本庆子而自责,觉得自己实在懦弱,没能尽到朋友的义务。
而最终,这所有一切的情感都化成了工作动力。
让她决定全力以赴去研读山口淑子的自传,认真揣摩角色需要,以帮助两位好友把这部电影完成好。
同样内心充满矛盾的,还有松竹映画的社长迫本淳一。
作为一手把松本庆子栽培成松竹映画头牌女星的他,对松本庆子是怀有一定父亲情结的。
看着松本庆子红透日本,他即为松本庆子事业成就感到高兴,颇有“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同时也也为松本庆子越来越羽翼丰满,渴望自由,越发明显的倔强和固执而头疼。
前一段时间,他支持深作欣二,力压松本庆子。
除了利益使然的原因,也未免没有“父亲”想要教训“女儿”,希望“女儿”能重新变得乖巧听话的心思。
然而后续发展的程度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把松本庆子打压到那种程度,也的确并非他真心所愿。
实话实说,通过这件事,他对深作欣二自作主张采取的过分手段。
对这家伙持才自傲,一直在利用影片票房对自己施加的利益绑架,都很不满。
也越来越觉得深作欣二像一条喂养不熟的狼——明明是被松竹映画培养的导演,但对松竹的栽培却毫无感激之心,有点只认利益不认人。
为此,他也难免感到后悔,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
原本他就不是个意志坚定,做事果决的人,而且有自知之明。
当初能接任社长这个职务,他是力辞过的,不过是因为人缘好,是唯一能让松竹内部的各方利益接受的人选,才勉为其难罢了。
这个时候,不免又唉声叹气起来,觉得自己当初实在不该接手,有负老社长城户四郎的重托。
如今的松竹问题太多了,已经不是他的能力维持得了的了。
然而正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
却惊讶的发现松本庆子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做到了舆论的翻盘。
而且还把一份利益丰厚,却毫无风险的合作合同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他还能怎么想?怎么选?
除了觉得松本庆子神通广大,越来越有本事,的确难以再强迫辖制之外。
他也对这个“女儿”不计前嫌的宽宏大量感到熨帖和宽慰。
这是明显的想要和缓关系,故意送钱给他啊。
这种时候,他要再不吸取教训,还不珍惜松本庆子的主动示好,那才是个不知好歹的蠢货呢。
所以他不准备再和松本庆子因为任何问题起芥蒂了。
他决定今后就彻底放开手,完全由着松本庆子自己的意愿让她活吧。
只不过,对于松本庆子的情感归属,他多少还是有点不便说的保留意见。
那个年轻人,英俊、有钱、有本事,有礼貌,确实怎么都好!
可问题是……他怎么就偏偏是个华夏人呢?
哎,算了,他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父亲,这种问题还轮不到他操心。
留给庆子真正的父母去烦恼吧。
第一千三十二章 反噬
有人喜就有人悲。
虽然有这么多的人为松本庆子能够恢复名誉,事业上也有了新的追逐目标而感到高兴,但另有一些人可就不是那么想了。
最近几天,NHK电视台《春之波涛》这部大河剧的制作人,因为经常会从报纸上翻看到相关的消息,心里就不是很痛快。
刚开始的时候,这位制作人还没太在意。
只觉得这事儿很有点出乎意料,甚至还有些吃瓜的闲情逸致。
要知道,前一段时间,明明还被舆论打压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躲避起来的女星。
怎么忽然间能够做到如此漂亮的翻盘?
这太戏剧性了!
其中必有猫腻啊!
身为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制作人,他当然了解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他知道有时候越是断然否定,急于澄清的消息,其实就越可能接近真相。
所以对于媒体放出来的消息,他自有独到的判断,才不会轻易相信松本庆子的自我辩白。
那些松本庆子出示的合同,只会让他更相信松本庆子是利用自己的身体和某位有财有势的上层大佬达成了交易。
像这样的大美女,谁不动心啊?
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要流口水呢。
只可惜,松本庆子在艺能界的个人风评实在是好,和银幕上的大胆妖艳的形象是截然相反的两极。
何况她也不是一般的演员,背靠松竹映画,咖位太高,是一举一动都受媒体关注的公众人物。
他就是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否则的话,但凡松本庆子愿意给他点甜头尝尝。
他也不至于这么听经营委员会的话。
一见闹出事来,连协商也没有,二话不说就把松本庆子的主役给拿掉了。
他甚至还为此心生牢骚呢,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你这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女人,有这样的手段干嘛不早点用呢?
非把自己包装得那么金贵,好像卖艺不卖身似的,早这样多好?
现在好了,老子可是被你坑惨了。
多岐川裕美空有脸蛋,没有演技,试镜的时候还好,但正式开拍后情感戏一多,就有点撑不住了。
就连多岐川裕美自己也感到要扮演的角色十分吃力,很有畏惧感。
搞得《春之波涛》剧组里现在流传着不少闲话呢。
上上下下都认为他选了多岐川裕美,而放弃了松本庆子担当这部大河剧的主役,是真的有点蠢。
可这能怪他吗?
他明明是秉承上意,为整部剧的收视率考虑。
然而再等到各路媒体再把松本庆子要拍的电影《李香兰》各方面的筹备工作和投资再猛夸一通,这位制片人可就更是有点慌神了。
因为他隐隐开始觉察到,这部电影居然是和《春之波涛》同一类型的历史人物传记。
这不会是松本庆子不服气自己这边单方解约,故意要赌气跟自己打擂台吧?
所以制作人真是慌得一逼,他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弄不好要受无妄之灾。
说真的,《春之波涛》和《李香兰》从各方面来说都有很多共同点。
虽然一个是电视剧,一个是电影,但难免观众不会拿来比较。
而松本庆子偏偏既有魅力,又有演技,再加上这么巨大的投资,拍出一部火热的大卖电影的概率极高。
万一多岐川裕美扮演的川上贞奴不被观众认可,收视率不够理想。
反而松本庆子的电影《李香兰》票房大卖,演技饱受好评,那他就真惨了。
搞不好要彻底成为NHK的笑料,还要替经营委员会下令那位背锅,为更换主演的失误来负责,岂不是成了替罪羔羊了吗?
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亏。
曾经有个万无一失的好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自己不但没借机占到任何好处,反而为自己的前程埋下了阻碍,这还真是不公平啊!
不过如今再想把松本庆子找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啦。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拜托导演好好教导下多岐川裕美,对其加强训练,严格要求。
同时盼着神明保佑,一定让《李香兰》这部电影扑街才是。
要么是投资到不了位,要么是拍摄不顺,总之最好是频繁出事,在今年根本拍不完。
只要错开《春之波涛》的播放时间,也就无从比较了。
就这样,《春之波涛》剧组的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制片人,似乎多了爱参拜神社和爱摔报纸杂志的毛病。
参拜神社倒无所谓,反正制片人不出现在片场也不影响拍摄进展,关键还是每天的报纸和杂志不能让他看见。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伙的脏话就会脱口而出,直接把报纸杂志扔到了墙上!
往往这突如其来的一紧一乍,能把大家吓一大跳啊!
谁也不想自己心脏出问题对不对?
这王八羔子,搞得剧组里的人都想打他的闷棍了!
可想而知,连一个只是落井下石的制片人尚且如此慌张,那直接出手给松本庆子造成重大精神伤害的人就更是心情郁闷了。
《日本体育报》那个跟踪揭露松本庆子隐私照片的记者,最近就承受着重大的精神压力。
直至栏目主管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谈话,他才真正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为自己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记者拿手帕擦着汗水,看着主管面如黑锅,感觉超级冤,解释道。
“主管这不能怪我啊,皮尔卡顿华夏公司的广告合同我不可能查到啊。但那家银座中餐厅的股权,是确确实实登记在册的。我们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而已,这怎么谈得上诽谤?而且那些照片,连松本庆子本人也是承认真实性的。严格说,我们的报道就是基于事实嘛,只是用了一点文字手段,让读者产生了一点主观联想而已嘛。这又怎么能算名誉损害?我们去法庭应诉绝对不会输……”
主管现在不想和他多废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民意已经完全站在那一边了,再不平息事端,报社的声誉就完了。你难道不知道最近报纸销量迅速下滑嘛!就是打赢这场官司,而报社失去了读者,又有什么意义?”
主管眼神很凶狠。
要知道,在日本有句名言——“媒体用文字杀人”。
这说的不是媒体因为点阅率而写下什么耸人听闻的新闻,而是媒体所撰写的文字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影响力。
通常来讲,日本的报社,记者态度严谨,新闻里的每一字一句,都须经过再三确认才能刊登。
所以日本国民最信任的媒体就是报纸杂志这样的传统媒体,其次是电视广播等新兴媒体。
也正是这种民众的信任感,才给予了日本报纸杂志这些传统纸媒强大的无形权力。
就连报道政治黑幕,天天骂首相都没问题,只要你说的是事实。
但反过来,一旦被证明发布虚假新闻,所产生的副作用也就特别厉害。
民众会认为媒体辜负了大家赋予的信任,那么权力有多大,遭到的反噬也会有多大。
到时候就不是“媒体用文字杀人”了,而是“媒体用文字自杀”了。
尽管这次松本庆子状告报社的官司的确有的打。
在法律上并没有他们《日本体育报》蓄意报道虚假新闻的证据,顶多是信息不足产生的误判而已,报社一方应该不大可能会输。
但民意已经不在报社这边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些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同行。
哪家报社没干过点亏心事,没有需要掩盖的问题啊。
万一谁找准机会给下点蛆,把《日本体育报》过去的旧事重提,再扯出别的事情来。
那会更麻烦,弄不好《日本体育报》真会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怪只怪这个记者挑错了对象,本以为之前是块随便拿捏的豆腐,没想到豆腐后面是块钢板,这一脚踢上去脚都骨折了。
眼瞅着下属发愣,表情憋屈,主管不由劝说,“只是让你去登门道歉而已,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难道你个人的颜面比报社的声誉还重要?傻瓜,如果最后迫于无奈,报社不得不刊登文章公开道歉,你以为你会有好果子吃吗?”
记者楞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谁让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呢。
这种事儿就是自己活该倒霉,越拖延下去越吃亏。
如果最后是报社出面把责任承担下来,同样会迁怒于自己,情况更加不美妙。
还不如去求松本庆子一方的原谅,哪怕挨骂到狗血淋头,但手握自己生杀大权的是报社。
大概还会念及多年的功劳和苦劳,宽容对待自己。
于是他憋屈道,“好吧,事情已经这样了,总要想办法解决,我总不能看着咱们的栏目完蛋吧?您让我去道歉,我去好了,就怕人家根本不见我!”
“笨蛋,道歉当然是看诚意的了。要拿出诚意来呀……”
正在主管没好气的教训记者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猛然被推开了。
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主编走了进来。
屋里的两人赶紧跳起行礼,“您辛苦了。”
主编直接坐到了办公桌后,冷冷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两个人汗流浃背才发话,让记者先出去。
记者懵懵懂懂,一脸沮丧地走了,但主管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主编开口,就是不好的消息。
“松本庆子的事务所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同意接受私下道歉,你一会儿就带着那个家伙登门道歉去吧。”
“我……我也要去吗?”
“这是什么蠢话?光这一个家伙登门,像什么话?那能表现出诚意来嘛!如果是你,你会接受这样的道歉?”
“是是,我明白了!我一定表达出诚意来,和对方达成和解。”
但即便如此,主编也没说完,竟然还有额外的要求。
“对方要求知道是谁为你们指引方向,提供消息的。你们过去后务必把详细情况跟对方解释清楚。对方很肯定有这么一个人,所以别耍滑头,老老实实把他们想知道的名字给他们。”
“什么?这是要我们线人的名字吗?这怎么可以?那我们报社的信誉……”
“笨蛋!这么做就是在拯救报社的信誉!是一个人对报社的信任重要,还是无数公众的信任重要?这么简单的算术题也不会做吗!再说,那个线人是拿了钱的吧?拿了钱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我们不去告这家伙提供虚假消息就够宽厚的了,还想指责我们什么呢?”
“是……是……我明白了。都按您说的办。”
但事情到这一步还没完,主编又说,“这件事办好之后,就把这次惹祸的那家伙调动到周刊去负责文艺类消息吧。他的工作准备让别人接手,我再给你调一个人过来。”
“那……那让他做……做多久?”
“就当到退休吧。”
主编的语气很平淡,直接就把记者的命运决定了。
能让报刊增长销量,会得到提拔,但惹出祸事,也要接受惩罚。
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而主管思量了一会儿,倒于心不忍了,毕竟这个下属平时工作努力,还是很得用的。
于是小声试探,“他跟了我好几年了,能力还是很强的,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主编的表情淡淡的,“我要是不发配他,首先不能服众。其实是也没法把位置腾出来,要调给你的人是伊藤忠商事常务的侄子。明白了吗?难道我们报社不要这个广告大客户了?”
主管无话可说了,喃喃道,“好吧,我真的明白了。只是觉得这家伙有点倒霉,他努力工作全是为了报社,这样的结果对他不够公平啊……”
主编敲了敲手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活何曾对谁公平过呢?真要公平的说,松本庆子也很冤枉啊,差点演艺事业就被毁掉了。如今人家肯这样轻易的放过,难道还不够大度?谁拉的屎谁就要负责擦干净。如果不处理他,难道我要让你来承担责任吗?”
主管赶紧应是,因为话头已经牵连到自身,再不敢多一句话。
唯有心里替这个苦逼的部下叹息一声了。
第一千三十三章 气急败坏
随着松本庆子的名誉恢复,处境逆转。
NHK电视台那个与松本庆子解约的制片人,和《日本体育报》那个靠笔“杀人”的记者,固然是惶恐加后悔。
但再怎么说,他们顶多也是帮凶的身份,受这件事的影响还算有限。
而和他们相比,真正到了气急败坏,彻底破防的那种程度的,还得说那两个真正在背后设计这一切,推动这一切的主谋。
东京银座的蒙特利酒店,一间最近经常被用于一对狗男女私会的豪华套房里。
“砰”的一声巨响,一台二十一寸的大彩电被猛然划拉下了电视机柜。
但必须得说,这个年代日立电视机的质量是真的很靠谱。
掉下来的电视机侧躺在那里只是画面抖了几抖,仍然继续放送着节目。
电视机的屏幕里,正在接受富士电视台记者采访的松本庆子一脸微笑的说着话,容光焕发。
旁边的主持人掩着嘴笑,捧场的意味十分明显。
而作为随同嘉宾到场的老导演野村芳太郎,还有和野村芳太郎合作过《砂器》,被黑泽明赏识的前御用编剧桥本忍,也都甘做陪衬红花的绿叶。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不但在一旁如同看着女儿的老父亲一样的笑着,一开口也同样都是赞誉之词。
不捧不行啊。
通常情况下,日本女演员一过三十岁事业就多半要走下坡路了。
可松本庆子却是个特例,不但容貌越来越明艳动人,对男人的吸引力越来越强大。
本来就获奖无数的她刷满了女演员的演艺成就后,居然华丽转身,又成为了一家制片厂的主人。
哪怕这家制片厂再小,从理论上她也成了日本艺能界有权分猪肉,能给与别人工作机会的人。
在艺能界的地位和层次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何况她是那么的尊重影坛的前辈,仍然肯聘请这些已经被后辈认为已经过时第一代影人参与影片的拍摄。
这样的一个既漂亮又知礼,还重情义的人,又有哪个影坛前辈不喜欢?
都活到这把子岁数的人了,这些早已经功成名就的日本第一代影坛精英,早看开了名望这种事儿。
目前他们只求还能从事具体工作的机会,不愿意彻底沦为历史中的一个符号罢了。
可问题是连黑泽明都好几年没电影可拍,其他同代影人的情况还能好的了吗?
所以说近年从没拍过一部卖座电影的野村芳太郎这次还能以高达千万円的导演费重掌导筒。
早已赋闲在家,多年没有工作的桥本忍,还能以七百万円的酬劳被聘为《李香兰》这部电影的第一编剧。
松本庆子真是给了他们两个人极大的面子与信任,也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那么既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他们当然发自内心的感激,一点不介意用他们各自的名声,为松本庆子增加一些光环。
就算是感恩的回馈吧,也得把松本庆子夸成一朵花才行。
所以电视里的松本庆子才会笑得一片明媚,花枝乱颤到有点实在掩盖不住春风得意的地步。
毕竟得到两位如此日本影坛大师级别人物的当面肯定和夸奖,是件极为难得的事儿。
哪怕有利益牵扯,也是一种荣誉,能增加个人名气和光环。
但反过来,这也是日本第二代导演的代表人物,深作欣二最不愿看到的情景。
“混蛋!八嘎!你们这些老家伙!老老实实退休就好,为什么也要跑出来凑热闹,跟我唱反调!”
骂着骂着,深作欣二不由又踩了地上的电视机两脚。
然后站在那里看着电视机的大屁股愣了一会儿,才猛然失了力。
连退了好几步坐到了沙发上,粗重的喘息起来。
其实也难怪他气不平。
要知道,松本庆子遭到了舆论攻击和单方面抹黑,这才过了多久啊。
前段时间松本庆子那叫一个狼狈,让深作欣二由衷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痛快。
原本他料想松本庆子对这种事儿没太多经验,肯定反应不过来,搞不好要栽个大跟头。
最后自己再去充充好人,兴许能彻底打掉她的傲气,能重新一亲芳泽,得偿所愿。
结果没想到封杀都俨然成势了,可依然被松本庆子破局,她无戏可拍的情景仍然没发生。
松本庆子沉寂了多半月后,居然只是召集了一场记者会,就让舆论完全扭转了。
而那些当初跟着他一起落井下石的人,如今不但都闭嘴了。
甚至还有人开始改口,说自己当初是受到了某些不良媒体的误导,被断章取义了。
反而又开始没口子的夸起了松本庆子。
更要命的是,这几天电视上天天都是《李香兰》筹拍进展的消息。
一帮受雇于松本庆子的老家伙,还有一帮反战人士,以及山口淑子为主的致力于加深中日友好文化交流的老家伙们,天天帮忙吹捧。
换个台是松本庆子,换个台是松本庆子,再换个台还是松本庆子,最近好像就没有其他艺能界人士什么事儿了。
富士电视台甚至把松本庆子要投拍的《李香兰》,和另一部投资高达四十亿,同样是中日合拍的《敦煌》相提并论,对两部影片提出比较和探讨。
深作欣二真的受不了了,松本庆子的洗白成功,就像是毒蛇一样在噬咬着他的心灵。
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爱生恨,还是因恨生爱了!
翻来越来越想要把松本庆子占为己有。
想一想,要是他当初痛下决心,跟太太早苗提出离婚该多好啊!
那么现在他不但拥有美人,更有可能成为那家制片厂的实质主人。
也许今后能比黑泽明和三船敏郎加在一起的成就还高。
深作制片厂!
这个名字想想就让人激动啊!
他是知道松本庆子对松本清张具有一定影响力的。
那个好色的老头子,早已多次公开表示过,松本庆子演出的角色,是他作品中最理想的女性角色形象。
但他没想到松本清张竟然肯把他最宝贝的制片厂直接打包卖给松本庆子。
那可是连日本五大电影公司都想搞到,却谈了很久也没能拿下的制片厂。
如果从版权资源上来说,其实比三船敏郎的三船制片厂更有价值。
要是事情真像松本庆子公开的那样,那么凭他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出钱和松本庆子一起把制片厂买下来。
然后同心协力把这家制片厂发展壮大,甚至成就为日本最有前途的制片厂。
是啊,那才是他深作欣二应有的名头!
第一美人的丈夫!
最有商业才干的导演!
日本映画界未来的希望,第一大制片厂的会长!
可你为什么不给我时间让我想清楚呢?
你为什么要拒绝和我继续保持关系呢?
我们两个人要在一起,明明可以拍出日本最伟大的电影,成为日本艺能界的人上人,甚至走向广袤的世界电影舞台。
你为什么不肯?
你为什么宁可把自己的情感和未来,交给一个圈外的普通人,也不肯交给我?!
他是真的恨。
就是因为松本庆子买下制片厂后,她的行业地位发生改变,现在就连松竹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迫本社长已经严令警告他不许再发表对松本庆子不利的言论,并且许诺给他下一部执导电影的资金和片酬都有缩减。
说这就是对他差点毁了松竹第一女星名誉的惩罚,让他深刻反省。
如果做不到,估计今后是再拿不到任何和松竹合作的机会了。
深作欣二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资本的力量!
这个女人本来是他的!
这份成功本来也是他的!
他抱头坐在沙发上,恨意滔天之余。
对地位发生了调转,自己沦为弱势的一方,感到极端的失望与痛苦。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去揣测松本庆子说得到底是不是实话。
是不是真是她靠自己一个人做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因为如果不是的话,松本庆子身后如果站着一个实力雄厚的大佬,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松本庆子爱上一个普通人,还是成为一个大佬的外室,对他伤害更小一些。
他只是坐在那里抱头痛恨,要是自己能回到一年前就好了。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太太早苗离婚,哪怕儿子不要了,净身出户都行。
他会牢牢抓住这个女人,永远珍惜她。
至于这间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其实比深作欣二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实际上,原田美智子从在电视看到松本庆子风光的场面,除了大声尖叫过后。
就一直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嘴唇轻动,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如果在不了解情况的人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人精神失常了的样子。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想不明白,这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松本庆子凭什么就命那么好。
怎么都搞不倒,反而越来越强呢?
这是哪里有问题呢?
她回忆了大半天了,也没发现自己做的事,有哪一步不合理,有疏漏的地方。
但事实偏偏就是朝着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去了。
今后她该怎么办?
她真心有点后悔了!
想想以前,松竹映画的不少资深演员都曾经对她说过,想在艺能界混好不容易,想要知凭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更难。
不过松本庆子能对她有信任,有一些好感,这倒是她的福气。
这些人都让她稳重踏实一点,好好琢磨演技,想别急着捞钱,像松本庆子学习。
只要尽心尽力,讨得松本庆子的喜好,也算在松竹映画有了根基。
无论最后成绩好坏,依松本庆子的性格都不会不管她,有机会一定会提携她。
慢慢的,她也就红了。
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永远做别人的跟班啊!女人的好年华才有多久,她不敢等啊!
本来以为只要巴结上了导演,又肯脱又肯躺,今后漂漂亮亮,舒舒服服,有男人疼爱,轻松的就能蹿红了。
可事实上,她慢慢才发现,想靠献出肉体讨好男人其实并不容易,她得接受许多男人恶心的癖好。
相比起来,反而是松本庆子这样好脾气的人更好伺候得多,给她的东西也更多。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不惜代价背叛了松本庆子,偏偏又打蛇不死,这个女人反而成了制片厂的老板,在艺能界的话语权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其他许多人都跟着转向了,而让她更担心的是,这样的松本庆子,评奖委员会也要给面子的吧?
会不会影响她这部电影的评奖啊!
如果拿不到奖项,那自己的这些付出又算是什么!
不全成了一个笑话!
早知如此,她也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啊。
她久久没说话,越想越后悔,恨不能时光倒流,重新做出一次选择。
我到底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第一千三十四章 误判
同样是对松本庆子有着不良觊觎,同样面对松本庆子的意外成功。
可是和只是充满羡慕嫉妒恨的深作欣二、原田美智子相比,蛟川书店和蛟川映画的老板蛟川春树的反应却大不一样。
由于他也是能“分猪肉”的一员,在日本艺能界立足的位置较高。
他对松本庆子发布的那些消息更敏感,从中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尽管他还搞不明白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常好奇。
但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情能够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显得有些惊悚了。
天下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奇事吗?
一个屡次遭到舆论打压,却毫无反击能力的女人,在不得不藏起来躲避了近月之后,居然就这么神奇地洗清了有关自身一切的丑闻。
反而在影迷的支持下开始声讨对她穷追猛打的媒体。
而且摇身一变,还成了电影公司的老板,买下了在业内颇有名气的雾制片厂。
同时官宣了要投资十亿円和华夏三家制片厂联合拍摄电影《李香兰》的消息。
以及将会成为皮尔卡顿华公司的新型旅行箱的广告代言人。
这无论怎么看,松本庆子赢得也太漂亮了,完全属于超越了现实的逆袭。
不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局势就完全逆转了,毫无征兆,太过出人意料。
而且最后控制住了事态没有扩大化,敌人倒下,己身无伤,还为自己的事业打了广告,赚了一身好名声。
她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样的财力和人脉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前瞻性目光和反败为胜的手段?
说白了,都不用考虑这些了,就说松本庆子如果具备足以谋划这些反击的头脑和胆识。
她当初都不该遭遇这样的困境,让自己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甚至很可能她早就在日本艺能界登高望远了,又怎么可能今天才显露峥嵘?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松本庆子肯定是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金主拉了她一把。
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言而喻
蛟川春树绝对肯定这点。
别的不说,他自己就是个电影公司的老板。
而且还是个极为擅长把著名的文学作品搬上银幕的导演加制作人。
实际上,他的电影公司就是靠这一手起家的。
像著名作家横沟正史的推理,就是他进入电影界最先成功影视化的范例。
并以此赚得盆满钵满,才有了今天的蛟川映画。
当然了,那他就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投资一部十亿円制作费的电影所面临的巨大风险。
要知道,要拍的《李香兰》,那可是是一部历史题材的人物传记电影。
这种天生就缺乏娱乐性的电影要想大卖,是很有难度的。
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好的演员,还要有契合历史的服装、道具。
这些因素缺一不可,才有可能成功保本。
尤其是这部电影要靠野村芳太郎、桥本忍这些已经离主流电影市场越来越远的老古董来拍摄,蛟川春树实在是不看好。
总觉凭这些老家伙已经过时的拍摄理念和创作方法,就是有充足的投资,大概率也会拍出一部死气沉沉,中规中矩的电影来。
赔钱的概率太高了,他是肯定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尽管和华夏的电影公司联合拍摄是一部妙棋。
起码也能保证这部电影的受关注度和一部分海外收入,同时能有效降低制作成本。
可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促成的。
所以和所谓的和圈外人谈婚论嫁,蛟川春树相信不过是松本庆子想出来敷衍媒体的借口罢了。
实际上恐怕她还是出卖了自己,成为了什么权贵人物的外室或情人才是。
要真是想找个普通人嫁掉,为什么她还兴致勃勃的购买制片厂,不惜斥巨资投拍电影呢?
有哪个女明星嫁人之后不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的?
又有哪个普通人心理这么强大,敢和事业远超自己的女人组建家庭?
如果较真起来,真是太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究竟什么人能促成这样的事儿?
到底是什么人能随意撒手,扔给松本庆子如此巨量的资金去做游戏性的尝试?
这才是让蛟川春树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又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要按照他的判断,商界人士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因为商人最重实利,最擅长的就是算计利益得失。
虽然有钱,可就是再喜欢一个女人,也没人会把几乎能在东京买下整整一层公寓的钱,任凭女人买体面,随意挥霍掉。
包养一个艺伎才多少钱啊?
一年不过三千万円。
即便是松本庆子这样的影后,一年一两个亿也足够了。
何必做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荒诞之举。
要说是政客倒是有一定的可能。
反正政治献金来的容易,都是有求于己的商界人士上贡的,又不用自己去赚,当然花起来也就大方。
所以那些家伙都是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代价的。
何况如此懂得媒体的心思,用这么多爆炸性新闻诱导舆论的手法,也不是泛泛之辈能掌握的,绝对是个擅长谋算人心,精通人性的家伙。
再想到松本庆子所获得的一切事业方面的支持,几乎都与华夏有关。
这种涉及到境外的商业文化合作,可不是只凭金钱就能办到的。
嗯,这就越来越接近现实了,弄不好还就是……
虽然,蛟川春树拿不准这是谁干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很像是出自亲华的左翼政客的手笔,这些事恐怕是真的和政治势力有关。
那这样一来的话,松本庆子还真不好欺负了。
难怪前段时间总屋会的人去餐厅寻衅,对方根本无动于衷,事后更是连个回复也没有。
是因为那位给她撑腰的政界大佬,所以对方压根就没把这些雅库扎放在眼里吧?
哎呀,好像还真是行事草率了。
嗑药嗑多了太误事了,当时是怎么想的,干嘛非让那些家伙报我的名字着呢。
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女人得罪了某位开罪不起的人呢。
总之,虽然具体内情他不清楚,但蛟川春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松本庆子大概率已经悄无声息的攀附上了一条高枝,甚至对于他的事业能够隐隐带来威胁感了。
这就有点让人可敬可畏,不能不担心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是要想办法道歉?还是专程登门请罪呢?
蛟川春树不准备坐以待毙。
犯了错并不可怕,就怕犯错还不自知,不懂得去及时弥补。
他可没那么蠢。
反正那些胁迫松本庆子的要求也不是面对面提出的,他大可推在别人身上。
按理说,他的资源应该有很多对松本庆子有益,他的歉意对方应该是乐于接受的。
关键还是怎么做,既最大程度能保存颜面,还能较少付出代价,甚至最好能摸清松本庆子的的后台,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助对方的力量壮大自己。
想了想,蛟川春树拿起电话,拨通了那家“东都总屋会”会长的号码。
“喂,西泽大哥,我是春树啊。上次去银座餐厅示威的那件事,恐怕有点棘手啊。那女人最近很风光,像是找到了什么的大靠山……”
“不不,千万不要调查。我怀疑是政界的人,他们是最反感这种事儿的,真要察觉,我们就更麻烦了。对不起,是我判断有些失误了。现在为了避免出现让我们后悔的事情,你还是安排沼泽,尽快去道歉吧。再带上一百万円作为赔偿金……”
“当然,所有的费用都包在我身上,沼泽也请替我安抚一下。就是责任方面……好的好的……感谢大哥替我开脱。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的。有时间一起喝酒吧,我们去吃河豚好了……”
不能不说,蛟川春树这一局主动示弱实在有点冤枉。
不为别的,就因为宁卫民这种怪物压根就不该存在于世间,才让他做出了如此的误判。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还不是最冤枉的,毕竟他是干了缺德事的,遭这样的报应也是纯属应当。
可有些人,受到此事的牵连,就真是委屈至极了。
就比如说一直为宁卫民的坛宫饭庄开业和松本庆子投拍电影做吹鼓手的富士电视台。
又有谁知道,他们剧作规划里,也有《李香兰》这部剧。
只可惜制作人刚选中了一个中意的女演员,打算让肖似李香兰年轻容貌的泽口靖子来出演,就被宁卫民和松本庆子抢了先。
现在富士电视台,原打算拍摄这部剧的制作人可尴尬极了。
没拿到版权,没能立项,就和别人撞剧了。
而且自己电视台的新闻组还一个劲儿替抢了他们先机的人鼓吹,那心里什么滋味?
日本皮尔卡顿株式会社的副社长高田和监事石川也和富士电视台的制作人感觉差不多。
最近记者一窝蜂似的跑到他们公司要求采访,询问的都是有关松本庆子为“新产品”做广告代言一事。
不但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也让日本分公司很是尴尬。
因为他们早已经拒绝为华夏分公司的产品提供任何销售渠道的帮助,他们就连宁卫民的拉杆旅行箱到底是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
结果就因为这件事,两个人都成了被社长长谷川英弘臭骂责备的对象。
还被要求要对与华夏方面合资工厂的事情上强硬起来。
那真是受了不少闲气,他们也是真想不到宁卫民是个这么能折腾的人。
早知道,他们当初才不会把这么个多事的家伙给办到日本来呢。
不过别看同样都是受委屈,在情感上遭遇最大暴击的,却是松本庆子的家人。
因为松本庆子的父亲韩英明对她从事电影表演,加入艺能界非常不满意,对于女儿事业上的动态,向来都是负面看法居多。
前一段时间,松本庆子遭遇舆论暴力,她的母亲虽然为女儿很担心,但她的父亲却武断的相信媒体报道的都是真相,气愤得不行。
不但不问青红皂白打电话痛骂了松本庆子一顿,还让庆子的妈妈不许再同情女儿,说她是自作自受。
结果这一次可好,松本庆子逆风翻盘倒也罢了。
关键是传递出有关终身大事的消息,再不容他们老两口无动于衷了!
什么时候拒绝恋爱的女儿都有未婚夫了?
我们怎么不知道?
难道这就私定终身了!
第一千三十五章 穷富反差
1986年的五一过后三天,共和国为了国内日益增长的工业产量,急需节约能源,便决定正式开始实行夏时制。
于是从5月4日到9月14日,华夏内地新执行的时间就要比正常时间提前一个小时了。
并要求全国人民学习节电节水的必要,早睡早起。
所谓夏时制,又叫经济时或日光节约时间。
这个概念最早是1784年由美国人本杰明-富兰克林提出来的。
这个美国发明家兼政客指出,夏天天亮的得早,人们却还赖在床上十分浪费时间。
如果把时钟往后调,这将让夜晚迟些才天黑,会有效延长人们的活动时间。
然而此时的日本,正在发生的事却和华夏的政策背道而驰。
日本政府反而每天都在为日益下滑的工业生产发愁,苦心积虑想尽办法希望多耗费一些能源。
要知道,自从进入1986年,日本的实际增长率就从1985年的5.2%下调到2.6%。
而工矿业生产指数则干脆从1985年的3.4%变成了负增长。
所以日本政府不但用行政手段给日本国内煤水电和汽油都降了价,还尽可能的增加政府投资公共事业项目。
尽可能地在日本的高速公路上多增加一些路灯,在大城市的夜晚多增加一些霓虹闪烁的营业场所。
以此来应对广场协议签订后,日元急速升值给日本出口产业和实体经济造成的“升值性萧条”。
同样为此,日本的大型企业为了对冲本币升值的风险,也本能地加大了在海外的直接投资。
他们挥舞着购买力越来越强的日元,不但在美国和西方诸国一掷千金进行商业并购。
同时也为以共和国为代表的亚洲新型发展中国家提供低息贷款,投资建厂。
所以说起来最有意思的事,恰恰就是中日两个国家此时呈现出的穷与富的极端对比,兴与衰的反向而行了。
只可惜无论华夏还是日本,此时并没有人能从中看到两国国运对调的大趋势。
也没人会提前知道,这其实就是两个国家命运转折的一道时间分界线。
事实上,甚至就连宁卫民也不能。
虽然他是个穿越者,天生有别人不具备的优势条件,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只可惜他的关注方向只在自己的投机生意,成天琢磨的都是怎么从经济泡沫中为自己多捞点好处,对日本的未来只记住结果就够了。
他哪儿有心思去琢磨什么国运大势,研究这场泡沫经济的成因和过程?
说白了还是个人的局限,格局还不够。
但不能否认的是,宁卫民却绝对是当代最幸运的一个人。
虽然他对日本的泡沫经济只了解个大概其,重操作,轻理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可他所掌握的东西对于他捞钱的目的已经足够了。
何况他还一只脚立足国内,一只脚站在东京,占尽了“吃两头”的便宜呢。
在日后,一般人回忆其这场日本泡沫经济盛宴,因为股价地价齐飞,往往会用“双BUFF加持”来描述当时的那种爽感。
可对宁卫民来说不是,这句话显然还不够。
要知道,他还多出一个“双BUFF加持”的分身呢。
在东京搞投机挣外汇,同时在京城搞实业扩大出口。
而且还能让两地的产业在文化上形成有效互补,强强联合,那真是有四对翅膀在带他飞啊。
要用比较恰当的话描述一下,或许“双BUFF的平方加持”才靠点谱。
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要跟钱有关的事儿,宁卫民真是干什么什么成,做什么什么顺!
就宛如财神在世啊!
比方说,对于松本庆子当下的财务困境,这小子一出手,就很顺利地解决了。
他采用的手段其实非常简单直白。
就是不惜用抵押贷款的方式,把除了制片厂和事务所短期运营所需之外,所有松本庆子名下资产所能筹集来的金钱,全都弄进日本的股市去。
然后再加上杠杆,买入“东京六鬼”,借着这波经济泡沫的东风捞快钱。
坦白地说,他这种孤注一掷的骚操作真是非人类、反人性。
别说那替松本庆子管账,一向只知道有钱就得老老实实存银行账户的渡部满差点被吓尿了。
就是金融界投机欲望最旺盛的人,也没有他胆儿肥,没他这么敢干。
所以他这个主意打一开始,渡部满就不情愿,认为是毫无把握的疯狂之举!
虽然作为打工人,渡部满最终架不住松本庆子给予宁卫民绝对的信任,不得不听从东主指示按照宁卫民的吩咐从事。
可真当松本庆子的别墅重新升级了贷款合同,又用雾制片厂的地皮抵押,拿到了总共七亿円,最后全都被宁卫民投入股市,此外还找野村证券做了七亿円融资加了一倍的杠杆。
渡部满仍旧是感到了莫大的心理压力,说是从此活得胆战心情也不过分。
他唯恐这笔钱遭遇亏损,让松本庆子本就岌岌可危的财务情况雪上加霜,那就再难挽回了。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这些钱是在1985年投进去的,真不走运遇到个大盘调整,这笔资金有个一两亿的下跌波动。
都不用真亏,弄不好这渡部满就得吓破胆,丢了半条命去。
幸好渡部满命好,赶上的是年初从日经13000点涨到年末25000点的1986年啊。
这一年在流动性泛滥的大背景下,日本政府又允许银行增发股票,银企交叉越发增加。
所以这一年日本股市开启了经济泡沫中的主升浪,股指整体就是一个字——涨!
大盘几乎是毫无调整的天天向上,如果整年下来数一数股指比昨天下跌收盘的日子,就会发现还不足三十天。
所以宁卫民投下去的资金,除了一开始吸筹的两天,让渡部满稍微有点煎熬。
后面的日子就开始让他无比振奋,快乐得像神仙了。
实际上才不过半个月过去,松本庆子以企业名义投资股市的账户上,浮盈就已经高达将近三亿円了,居然已经足够冲抵掉雾制片厂常年以来欠下的债务了。
这么挣钱简直比抢银行还快呢!
哪怕不是自己的钱,但负责财务工作的渡部满也爽得不要不要的。
他还从没掌管过这么一大笔钱,将近十七亿元啊,都一千多万美金了!
只不过赚钱也有赚钱的烦恼,还没快乐轻松几天。
越来越多的收益又让渡部满有点受不了,居然重新患得患失,战战兢兢起来。
他又开始怕赚来的钱再亏回去,很想落袋为安,难忍卖掉股票的冲动。
然而这个时候宁卫民又说话了。
“渡部桑,别急嘛。这才刚开始而已,我选择的股票会一直涨下去的,每个月都会有至少五亿円的收益,现在卖掉就太可惜了。真要卖,起码也得两三个月,把咱们投拍电影的赚到才好啊。”
“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改变思路,目前不要考虑风险,索性就把证券账户当银行账户吧。如果需要用钱,你就让证券公司再增加融资就好了。反正这些股票会越来越值钱,你新融来的钱就支取出来直接用好了。无论发薪水,还是付账单,又或是做宣传都可以,不要客气,也不要担心。”
“恕我直言,现在你其实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你看,半年奖马上就要发了。你作为财务的负责人,两个月工资到手,总有一百六七十万吧?而股市这么好赚,难道你就不动心?我好心劝你一句,你应该也在野村证券开个私人账户,做一点投资。一百万円对你来说,应该拿得出吧?放心,跟着我买,你不会亏的,很划算哦。”
看着宁卫民好心好意,人畜无害的笑,渡部满的心里却像长了乱草一样。
而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了。
其实从情感上,他是佩服宁卫民的,也感谢他提醒自己一起赚钱。
啊?是呀!这么好赚,我确实也该买啊!
可从理智上又感到和自己的认知相悖。
只是……真的就没有风险吗?万一行情变了怎么办?
毕竟是自己的辛苦钱,真要投进去,总觉得很是担心呢!
第一千三十六章 清算
助人为乐的确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宁卫民也愿意去帮助那些有过善举的人,尽量让好人能得到好报。
就像他为扇儿胡同2号院各家邻居们所做过的那些事。
他还愿意帮助那些自强不息的人,在未来可以守望相助。
就像他带着罗广亮、小陶、张士慧、古四儿、孙五福一起挣钱,尽量给有能力的下属提供独当一面的机会,为乔万林的前程增加臂助。
他同样愿意帮助那些自己亏欠过,或是真正关心的人,让自己能良心获得安宁。
就像对康术德、对殷悦、对曲笑,对松本庆子。
他更是真心希望自己在人世间重活这一世,能像师父康术德所教给他的那样,为自己修一个好德行,做到“五福”俱全。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越过越好的的时候,也尽量拉扯那些助他发财的学校、企业、单位、甚至个人。
这就是他的好心,是他身为好人的全部。
然而他却不是什么圣母再世。
其本质区别在于,无论是农夫和蛇的寓言故事,还有救急救不了穷,升米恩斗米仇,这些道理他都清楚。
他帮任何一个人,都得先确定对方是否值得自己帮,而且不会恩将仇报,这是一切的前提。
何况即使他的好意和好心拿出来,对方接不接的住?能接住多少?那也是未知数呢。
最终还得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方说,像谷口主任这样死心眼的老实人,和左海佑二郎这样的聪明人,哪怕都接受了他的建议,但各自所获却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状况。
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挺有意思的,简直就是现实版本的“龟兔赛跑”。
敢情听了宁卫民建议投资股票的话后,谷口主任居然很难得地硬气了一把。
还真让谷口太太取出二百万円积蓄,自己去证券公司开户买了宁卫民所推荐的股票。
然后不顾老婆的反对,就一门心思死守着不卖了,从此对行情涨跌视若不见。
如今这些股票上涨远超大盘,已经翻了三倍。
哪怕没加配资杠杆,谷口主任也踏踏实实赚到了六百多万円的收益,并且还在家庭内部重新找回了男子汉的尊严。
所以无论谷口主任的老婆还是子女,现在都服顺了许多,这一家人的关系也因此和睦了不少。
对谷口一家来说,股票的收益像是灭火器,把他们对生活不满的邪火都扑灭了。
而像左海佑二郎和香川美代子,虽然也很认可宁卫民劝他们尽早买房结婚的建议,可却不够重视。
反而左海佑二郎因为香川美代子是从事地产中介工作,在购买婚房的事儿上,很有点过于吹毛求疵的挑剔。
这套房这儿不满意,那套房那儿不满意。
就这么反复拉抽屉,患得患失中,始终没买下一套房子。
结果眼睁睁看着东京平均房价已经翻了一倍有余。
虽然两个人的职业都是当下的热门行业,钱是没少挣。
可这种坐失良机的无形的损失却要让两人的辛苦所得消失大半呢。
如今两个人一提这事就不由心生牢骚,满肚子的后悔。
这绝不是什么运气使然,只能说是性格决定命运。
所以对于渡部满和冈本晃这两个松本庆子的下属,宁卫民好意提醒一下有发财的机会,那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至于听不听,信不信,他可不会多加干涉,这才是人际交往的正常边界。
而且正如所有共和国的子民都会唱的一首歌一样——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讲究以和为贵的宁卫民尽管有着慈眉善目,万家生佛的一面。
但孤儿的出身,长期身处社会底层的生活经历,也决定了他的性格里存有睚眦必报,乖张刻薄的一面。
他是不怒则以,要真化身怒目金刚,惹他的人即便不死也得扒层皮。
这一点,当初在他还没发迹之前,就已经反复验证过。
无论是东郊废品站想要黑吃了他的朱大能一伙儿。
还是重文门旅馆因为米晓冉心生嫉妒故意难为他的食堂厨子尚宝柱。
又或者是拿住他把柄想利用他谋算别人的重文门旅馆后勤组组长王祥庆。
甚至是江浩、吴深、李仲这种想借着父辈,跟他面前作威作福、敲诈勒索的纨绔子弟。
哪一个也没从他手里得着便宜去,反而全折在他手里,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所以别看松本庆子已经解除了名誉危机,最近正快乐地忙着接受媒体采访,同时开始学习中文,生活已经回归正常。
但宁卫民的小本儿上还记着那些背后下手,想要祸祸她的仇人呢。
无论对哪一个,他也没打算就此放过。
至于怎么复仇?
其实也很好办,无非是让对方失去他们最在乎的东西。
这些仇人有个明显的共性,都是日本艺能界里混饭吃的主儿,而且主要是搞电影创作的。
所以既然宁卫民替松本庆子买下了雾制片厂,从长远来看,只要不断扩大在其映画界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未来彻底让这些人走投无路并非异想天开。
就是不能彻底封杀他们,也能让这些人再也难以像现在活得这么风光滋润。
而从短期来看,宁卫民更笃定一条,要办成一件事太难了,但要毁掉一件事却很容易。
他的想法是,怎么也要在背后搞出点事儿来还击对方。
先毁掉《火宅之人》的导演深作欣二和那个女配原田美智子拿奖的希望再说。
所以为了这件事,他不免还得跟冈本晃在私下里商议才是。
倒不是他要做的事不能让松本庆子知道,而是他不希望这些阴谋诡计影响松本庆子的心情,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其心目中阳光灿烂的良好形象。
他的这个决定绝对是正确的,因为事实上,就连冈本晃也对他的谋划不寒而栗,为他的阴损招数既吃惊不已,同时也受用无穷。
“哎?您的意思是,要我去收买剧评家?这……这……”
“我可没这么说,怎么是收买呢?只是交个朋友嘛。冈本桑,你以后可就是雾制片厂的业务部长了。今后制片厂每年都会有新片上映的。难道不需要搞搞交际?如果提前能建立起一些交情,即使拍出烂片来,那些剧评家也会容情的吧。”
“嗯,说的也是呢。那……这个费用。我申请多少合适呢?”
“不要告诉庆子,她不会喜欢这种事的。你也不用走制片厂的账目,我先给你一千万円好了。”
“一……一千万円?”
“怎么,嫌少吗?那这样吧,如果要请客的话,你把人带到银座的坛宫去好了。需要送礼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来自华夏的礼物。”
“啊,不是的。请别误会。我是觉得这种事儿,其实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搞。而且剧评家就是靠公正性吃饭的,文章也要求格调。我可没有一定的把握就能让对方按咱们的意思行事。如果您真想借助他们的笔为松本桑出气,为《火宅之人》写差评,其实概率不高,成效也不大。我们不如也找几个体育报的记者,明察暗访,爆对方的黑料。一定能骂的对方狗血淋头。”
“哈哈,冈本桑的忠心我再次看到了,我很欣慰。不过找记者爆料就算了吧,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首先那个原田美智子,三流演员一个,为了出名上位,不择手段。我们找人针对她,反而会增加她的名气。所以还是找剧评家好,对她一句不要提及,无视她的存在就好。深作欣二既然已经是名导演了,那些剧评家揪着他批评几句,似乎更能显出格调吧?同时,再给石田桑、松本桑美言几句。这总不难做到吧。难道会显得不公平吗?”
“哦,原来如此,尽量用好评提高石田桑和松本桑的获奖概率,也就等于打击了敌人。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会办好的。”
“啊,对了。另外,你也别只想着剧评家,可以多挖掘一些替我们发声媒体渠道嘛。比如电视综艺啊、电台广播什么的。只要那些能谈论电影的节目,你都可以花钱安排一些人去参与嘛。哪怕扮演一下热情的观众呢,只要通过这些渠道,把我们希望公众能接受的观点输送出去就可以了。”
宁卫民这一手其实就相当于互联网时代请水军。
这一手可够让冈本晃意外的,属于当代人的思维盲区。
他一下就愣住了,琢磨了一下,虽感惊艳,却没太大的把握。
不由喃喃地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这么干,真正能产生多少实际效果就不好说了……”
然而宁卫民却毫不在意,随后揭示出自己真正的杀招儿。
“当然,要想真正打击到敌人,这些肯定不够,顶多只能算是前菜。所以还请你抓紧时间,尽快把日本映画界四大奖项的评奖流程,还有时间表帮我整理出来。我会选择紧要环节针对性的下手,以一切可行的手段狙击对方,让深作欣二和原田美智子获奖的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哪怕买票,贿赂评委也在所不惜。据说他们拍摄这部电影花了五个亿是吧?那我花费三个亿,应该可以做到吧?”
宁卫民的话彻底让冈本晃震惊了,“纳尼?宁桑,这么一大笔钱,您是认真的吗?”
他万没想到宁卫民为了松本庆子能做到这一步。
三亿円,已经能拍一步正常制作费的电影了好吧?
“当然是认真的,这种事我不开玩笑。难道你不觉得很气愤吗?你能容忍他们对庆子做出这样的事?”
面对宁卫民的目光凝视,冈本晃心情越发忐忑。
一方面既感到压力和敬畏,而另一方面又隐隐兴奋。
虽说不可思议,可真要这么不惜一切的话,还真能让松本庆子的仇人欲哭无泪。
于是赶紧辩解。
“啊!我……我当然气愤,我也不能容忍。只是……松竹映画那边会怎么想?这点您考虑过没有?如果迫本社长要是知道我们搞这样的小动作,我怕反而会对松本桑不利的……”
“不会的,”宁卫民笃定且自信,“我们只是针对深作欣二和那个三流女演员。又不是针对松竹映画。山田导演的《电影天地》不也是今年的电影吗?庆子也同样参演了对吗?那么打压《火宅之人》的同时,我们就尽量力捧《电影天地》好了。这样一来,也算给庆子一个最佳女配的双保险。而对迫本社长来说,反正都是松竹的电影,除了面子上可能略微受损,利益基本不会有损失。”
这话一说,冈本晃再无顾虑,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嗨以”。
心说了,这手段可以啊!
这位宁桑了不得啊,松本桑看中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至于,深作欣二这次恐怕要输定了,明明已经基本拿到的奖项都会出现变数。
他还不知道惹到什么人了呢,确实挺惨。
啊……不对,我为什么要可怜他?
那个家伙既然对松本桑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就活该被清算!
哈哈,混蛋,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第一千三十七章 历史教训
《火宅之人》这部电影是1986年4月12日在全日本的松竹院线开始公映的。
松竹映画在院线排片上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宣发也搞得不错。
时至5月底影片基本下档,票房已经累积十亿一千三百万円左右。
在这个年代,日本电影的投资与回收成本的比率大致在1:1.7左右。
也就是说,一亿円成本拍出来的电影,如果票房卖到一亿七千万,电影的制作公司就能回本。
所以这么来算的话,松竹映画在这部电影上不但成功回收了成本,而且已经赚到一个亿的票房分账了。
应该说算是基本到达了预期,起码挤进日本本土电影年度票房前十是有把握的。
至于录影带市场和海外市场,那应该就是纯利了。
预计这部电影所能创造的总体利润达到三四个亿没问题。
而且这部电影总体风评不错,上映以来,无论剧评家的意见还是观众口碑都还不错。
如果不出意外,也将会是今年夺奖的热门电影。
那么按照导演深作欣二的想法,他既然给松竹映画拍出了一部卖座的电影,没有辜负迫本社长的器重,松竹映画理所应当全力支持他夺奖。
何况他获奖也有利于《火宅之人》在录像带市场和海外版权上进一步扩大利润,迫本社长也应乐见于此。
尽管松竹今年还会推出山田洋次的《电影天地》,和他的《火宅之人》存有竞争关系。
但《电影天地》剧本,他却认为非常平常,是一种类似于半纪录片的电影。
无论故事还是主题,只求真实反应日本早期电影人的辛苦,其实诸多地方和他的《蒲田进行曲》多有重合。
甚至从人设和立意上看,基本上就相当于是《蒲田进行曲》的续作,属于捡他的剩饭吃。
他认为这种电影只有情怀,缺乏创新力,视觉和剧情上也没多少冲击力。
无论山田洋次怎么拍都不会带给观众多少耳目一新的惊喜。
说白了,《电影天地》在角逐奖项方面先天就不足,顶多算是《火宅之人》的陪跑。
在电影旬报奖之类的评奖中拿个奖是可以的,但要去角逐日本映画界最重要的学院奖就难了。
松竹的迫本社长只要不傻,就应该知道把公关资源倾向于谁。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骄傲和自信,哪怕松本庆子洗白,完全脱离了深作欣二的掌控,这件事带给了他很大的不快,但他对于今年个人事业的成绩还是有一定期许和把握的。
他认为自己凭借《火宅之人》,肯定会获得卖座导演的艺术性口碑的双丰收。
最佳导演,最佳影片,这些闪亮的奖杯无疑会帮助他缩短与日本第一导演的宝座的距离。
一旦成功夺奖,下一部他要投拍的电影,就会有更多的投资,更大的自由度。
只不过虽然深作欣二想得是挺好,但突如其来的意外往往就是在人最有把握的时候发生的。
想当年,福田赳夫和田中角荣角逐首相宝座时票数遥遥领先,却在信心满满的最后时刻被田中角荣给予了背刺的一击,一夜的时间就成了输家。
而田中角荣的下台也恰恰是在其权势熏天,得意忘形的时候。
同样是毫无征兆地,就被山姆大叔用“洛克希德案”一个大逼兜,扇下了首相宝座。
所以说,如果历史想要教给我们什么?
如果历史想让我们牢记什么?
首当其冲的,一定会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
无论是谁,如果要做一件大事,都应该谨记,往往越是尽在把握的时候,越容易麻痹大意出问题。
深作欣二就是不懂这一点,才会倒了血霉。
事实上,就在他为了排解得不到松本庆子的郁闷,带着原田美智子跑到夏威夷去度假的时候。
东京地方的《体育日报》和面向日本全国的业内杂志《映画艺术》上,分别出现了一则知名剧评家的文章,悄无声息把矛头指向了他。
《体育日报》的评论文章还委婉点,批评得还比较温和。
说深作欣二拍出的这部《火宅之人》虽然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人性,和作家的私生活。
女演员挑选得也很有气质,从票房上也能证明是一部质量过关的电影。
但要和他以往的作品比,这部电影却有明显不足,因为反映的人心中的不美好。
在整部电影里,男主角一直在家庭和个人之间,左右摇摆,彷徨度日。
而让男主角做出选择的是人的本能和欲望。
却从来却没有体现过男主角身为作家的素质,看不出拥有一个能写出名作的大脑。
从这点上看,只有情绪而无理智,也是一种不真实,是从作家身份角度出发的失实。
同时也不免会让人觉得这部伦理电影格局小了,想表达的主题稍显逊色。
而《映画艺术》的文章更是不客气,干脆就是明火执仗的抨击。
声称导演深作欣二在文艺创作上显然已经开始自甘堕落了。
虽然这部影片有着一些优点,作为情感伦理电影足够吸引关注的注意力,画面和情节的表现力也很强。
可这明显是拿作家隐私和男女之事作为卖点,是为了情色而情色,追求感官刺激的电影。
尤其是有一些大胆张狂的暴露画面,已经十分低俗。
如果剥去所谓探讨论理和人性的艺术伪装,和日活的粉红电影毫无区别。
这足以证明,深作欣二的创作已经遇到了瓶颈期,不得不以这种低劣的招数来招揽观众。
至于这部电影唯一作对的,也就是选择的几个主要角色符合观众期待。
除了绪形拳的男主角之外,还有两个让人眼前一亮女演员石田亚由美和松本庆子。
尤其是松本庆子,裸露画面基本没有,只是用深入人心,令人信服的演技征服了观众。
反倒提升了电影格调,难道这不正是一个演员成功的地方吗?
这两篇文章一出,顿时在电影业内引来了一片哗然。
要知道,对于深作欣二这样成功的导演,现在日本电影界已经没有什么剧评家敢于直接批评了。
因为其风头正盛,得罪他没好处,弄不好还会惹怒其影迷,影响自己的名誉。
尤其是《火宅之人》这部电影已经基本下档,明明取得票房成功的情况下,还一下冒出两个人发出负评,就更显得蹊跷。
别说观众肯花钱买票已经足以能证明这部电影的成功。
关键是这个时候你们再批评电影还有什么意义啊?
哪怕松竹的竞争对手,其他的几大电影公司也不会花这份冤枉钱,在这个时间请枪手狙击对手啊。
这个时候骂得再狠又能怎样?完全影响不了票房,你们是脑子进水了吗?
所以大部分的业内人士都把这两个人的行为当做哗众取宠的失智行为。
许多影迷看了文章也有不满。
认为这两个发声剧评家实在是不懂得民众的需求,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在胡说八道。
不看暴露画面?那谁还会为了看这种软绵绵的情感伦理电影去电影院啊?
两个傻瓜!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很快就有人告知了深作欣二有人写文章骂他,可深作欣二也没怎么当回事。
只把这两个小有名气的剧评家当成想靠骂他提高知名度的人,照样继续度他的假,全然不理。
于是这种轻视就成了他犯下的致命错误。
因为很快,两个剧评家又发了文章解释自己批评《火宅之人》的原因。
一个人说,自己正是因为喜欢《火宅之人》这部电影,是反复看了许多遍才有所领悟的。
难道觉察到了影片的不足,还不能写出来吗?
我写出这些评论也是为了希望深作导演能拍出更好的作品,未来作品的质量不再下滑,避免让他的广大影迷失望啊。
我想深作导演本人是一定能体谅到我的初衷的。
肯定不会像有些人容不得半点批评,接受不了质疑,其实这就是普通人和成功人士的区别。
越是有成就的人,心胸越宽广。
我倒是奇怪,那些对我不满的人,真的有认真看这部电影,体会到了影片的精神内涵吗?
另一个则说,现在日本各个行业都有一种不好的风气,就是把权威奉成神明。
好像一旦获得成功了,这个人就不能再遭到质疑了,这种风气难道有利于日本电影的良性发展嘛。
我只所以要对深作欣二的作品进行批评,正因为他是名导演。
我认为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这位名导演以更严谨的态度去创作。
不信你们就看,他那些作品,质量、预算,与他的名气和荣誉完全是反比的。
越往前拍出来的电影水平越高,我不知道是导演在退步,还是越来越不用心,丝毫不爱惜自己的名誉,不珍惜花钱买票去电影院的观众。
难道剧评家的责任不是要以公正和公平的态度,以专业的眼光去为观众评价每一部影视作品的优劣吗?
如果我总是告诉你们,深作导演的作品毫无瑕疵,这种话你们信吗?
恰恰相反的是,作为一个剧评家,能够在像深作欣二这样的著名导演作品中,找到错误和缺憾,那才证明他是真正有勇气,有公正之心的专业人士。
至于那些只会说著名导演好话的人,我都怀疑他们看不到《火宅之人》里明显存在的问题。
我不能说他们趋炎附势,只会“读空气”,我担心的是他们能力不够。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水平不够,浑水摸鱼的人呢。
不服来辩。
好嘛,就这两位剧评家。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好言好语,一个言辞犀利。
不但一下子堵得指责他们的人没话说了,而且恰恰相反,倒是把剧评家这个行业里的愣头青给招惹出来了。
同行相轻嘛,这在剧评家的行业里也存在。
有些人受不了这个,挑衅?那我就来评判一下。
于是乎,接连又有几个剧评家认真看了一遍《火宅之人》,各自发表了一篇评论。
对于那个挑衅者的观点进行了驳斥。
纷纷指出,你说的不对,你懂不懂电影啊?
深作导演在这部电影中的失误跟本不在于你说的那些,而是什么什么。
依我看,他要怎么怎么拍就好了。
还有他上一部作品,哪儿哪儿也有类似的问题。
你的眼睛瞎了吗?再好好看看去吧。
于是一场论战就此展开。
新加入的剧评家们,想极力证明他们自己才是专业性的评论者,并不惧怕批评成名导演。
而那个掀起风波的,是个不懂装懂,真正浑水摸鱼的人。
只是需要指明的是,无论哪一方可都是在给深作欣二的电影挑不同的毛病。
再加上综艺、广播节目中,还不断有素人嘉宾煽风点火。
说某某剧评家的评论可真是有料,我对他太崇拜了,他就是我们影迷的指路明灯啊。
这个人怎么一直都没出名呢?我觉得他的评论比许多更有名的人都客观专业呢。
好嘛,就这样,渐渐的舆论就歪楼了。
从剧评家批评深作的动机,演变成了一场以深作欣二为中心的“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成了剧评家们争胜负的比赛。
想想看,一个人就是再健康,拿也经不住十几个大夫拿着显微镜察看啊。
何况深作欣二也不是没有得罪过人,现在有落井下石的机会,那些人也不会和他讲什么道理,赶紧抓住机会骂他几句。
于是原本质量还过得去的《火宅之人》就被一堆剧评家分析了一个遍,找出来无数导演应该承担的错误。
尽管许多都是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无法具体评判对错,但无形之中,也让影迷降低了对深作欣二的崇拜和肯定。
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厉害了,就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真等到深作欣二结束假期回到东京的时候,他自己都快傻眼了,突然间就发现不知道多少人在家庭版上揪着他的《火宅之人》挑毛病。
虽然这带动了观影热度,居然又让这部电影来了个小回春,多进账了几千万円。
可明显对他参加奖项追逐太不利了。
然而还有个人比他更恼怒呢,那就是原田美智子,因为她发现了,那么多的媒体评论文章。
满目全是石田亚由美和松本庆子的名字,可提及她的居然寥寥无几。
而且意见差不多居然还是说她没演技,只会暴露。
甚至有人感慨她是这部电影唯一选错了演员,应该挑一个和石田亚由美和松本庆子想当的才像话。
哪怕找“粉红电影女王”宫下顺子出演呢,也更有可信度。
这还让她怎么活?
自以为,差不多可以成为明日之影后的原田美智子是情不自禁地眼泪奔流啊!
第一千三十八章 当局者迷
日本的艺能界里也不都是笨蛋,有些聪明人就隐隐约约已经能感到,深作欣二或许是得罪什么人了,这是被人家恶意针对了。
蛟川春树就是能够清楚看到这一点的有心人。
只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当局者迷。
虽然他能看清别人的处境,但事不关心,关心者乱。
一旦牵扯到自身的切身利益,就无法保持这么清醒了。
反而因为自以为掌握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自行脑补,迪化对方,对自己的处境造成更严重的误判。
1986年5月29日,当蛟川春树正在自己的电影公司整理《东京布鲁斯》的剧本,为这部自己打算亲自执导的电影向映画伦理委员会报审的资料时,他在办公室里接到了来自“东都总屋会”的电话。
没想到拿起电话获知的,却是一个听来不妙的消息。
“什么?你说对方不接受赔偿吗?”
电话里和蛟川春树通话的人,正是上次受他差遣,带队去银座坛宫闹事的总屋会干部——挂着公关部长名头的沼泽四郎。
“咳,抱歉,这件事我没办好。让您失望了。”
“沼泽,到底怎么回事?”
蛟川春树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作为蛟川书店的继承人,能在两兄弟间的竞争中胜出就已经说明不是庸才了。
更何况继承家族事业后,他在进一步把蛟川书店壮大的同时,他自己还单独开创了属于个人的电影公司。
凭借把文学著作影视化这一招成功地进入电影界,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功,这就更说明他的本领出众。
说白了,他可不是什么只想着守成的继任者,而是怀揣着要把蛟川家发展成财阀的野心,也具备相应的能力。
“对方的态度这么强横吗?还是说……是你的诚意不够。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不……不是,我确实是诚意满满前去道歉的。”
蛟川的语气让沼泽吓了一跳,他怕蛟川误会自己敷衍,赶紧解释。
“可……可问题是……我……我根本没能再次进入餐厅……”
“这怎么可能?”蛟川春树有些不明所以,有点急不可耐地追问,“难道他们还能无缘无故,把你拦在门外吗?”
“这个……是这样的,情况有点特殊,银座的那家中餐厅目前已经搞成会员制度的了。一般的客人已经不再接待了。通往大街的入口处就站着接待员,我总共先后登门了两次。可惜连楼梯都没能登上去。”
“那你就成为会员嘛。你不用担心费用,我都说了一切有我负责的。”
蛟川春树的语气有点不快了,没想到这个沼泽关键时候这么不懂变通,反正都是去送钱的,怎么送还不都一样。
上次听他讲述情况,这家伙连连夸奖那里的菜色,再加上电视上还见过银座坛宫的内部样子。
就连他自己也想找机会去品尝一下呢。
“这个,不是的……加入会员的事我也提了。不过对方好像没有什么兴趣。连入会条件也没告知,直说会员都是老板定的。就留下了一张我的名片,让我等消息而已。头一次回来后,我等了一周也没有任何回复,觉得不大可能接到对方电话了。所以才第二次登门的,但依然和上次一样。”
“怎么会这样?这分明是有意把你们拒之于门外呀。是不是你们又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住他们了?让他们误会你们是再次来闹事的?”
“肯定没有,我们这次去的时候,是很诚恳的。没能进入餐厅,我就主动表示了来意,肯定不会产生误会。而且我在门口等待的时候,也有不少其他途径此处的顾客想要进去看看。结果,那些人也都被那餐厅的服务员阻拦了。告知只有预约目录上的客人才能进入。所以也不是只针对我们……”
别说沼泽四郎的语气有些匪夷所思,蛟川春树也都快听愣了。
一家中餐厅啊,怎么这么拽?
居然搞起了会员制!
以为这是什么富豪俱乐部吗!
难道这地方真的这么高级?
尤其他还记得沼泽四郎告诉过他,说哪家餐厅里面的面积很可观,起码能接待三百人。
现在居然拒绝客人,这么大的餐厅哪儿可能坐得满呀,买卖能好的了吗?
想也知道,这每天肯定都要赔掉不少钱的呀!
这种事他没听都没听过,一时摸不准这是什么路数,迟疑道,“那你……不被允许进入……最后就这么回来了?”
后半句他没说——这么简单的事,居然连个正式回复也没得到,要是这样的话,那你也忒废物了,我今后可是绝对不会再用你这种蠢货办事了。
好在沼泽还不算无可救药。
“不是的,虽然没能进去,可第二次登门,我就一直等在外面,最终还是让餐厅的人把餐厅的负责人请出来了。就是上次给我们免单的那个人,他是餐厅的经理。后来我和他去了旁边的咖啡厅,面对面,我们总算把那天的事说清楚了。我先是鞠躬表示歉意,告诉他,上次是我醉酒闹事,蛟川会长的名字是我自作主张胡说的。您完全不知情。所以我事后感到惶恐,才会前来道歉,并给予经济补偿。之后我就拿出了一百万円……”
“既然都这样了,难道对方还没接受吗?”
“是的,没有接受。无论我怎么说,对方就是不肯收下我带去的一百万。不过对方的态度倒是很和善的。他说经济赔偿就算了,他们店还不至于把这点损失放在眼里。如果真心道歉的话,不如尽量多支持一下松本庆子小姐的电影,在各种奖项的提名和评奖时别忘了给她投票就好。后来我们就一直在谈论日本电影界的四大奖。对方还问我是不是真的认识蛟川会长,会长是不是学院奖有投票权的评选会员。我觉得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听到这里,蛟川春树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越发感到这家餐厅神秘莫测,志不在小。
连一个餐厅经理都能对一百万円不屑一顾,反而关注起日本电影界的奖项评选,开始替松本庆子拉票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想想看,这家餐厅股权登记显示是华夏内地方面几家单位投资的,带着官办色彩,某方面的用意很鲜明啊。
弄不好这家餐厅就是为了那边的大人物方便和那些日本的大人物私密接触,才专门设立的呀。
难道是效仿朝总联、韩民团在日本开办餐厅作为联络点的办法吗?
要是这样的话,就越发证明了处理好松本庆子这件事的重要性……
至于电话那头的沼泽四郎,对于这口凉气也能表示理解。
虽然他不懂得蛟川春树的脑子里盘算些什么。
一点也不知道这位蛟川会长已经误把银座餐厅当成华夏方与日本政客接触交好的特殊场所了。
正在脑子里拼命迪化对方,在想象中不断强化对方的背景和实力,自己吓唬自己,搞得压力山大。
但他毕竟是混社会的人,他几次与负责餐厅的人接触下来,对那个华夏年轻人的不卑不吭的气度,爽快的行事方式倒是不敢小觑,能明显感到对方层次不一般。
再加上银座坛宫的豪阔也是超乎他想象的,那几个保卫干事身上带着华夏特殊部门的气势,更让他本能地感到了这件事蕴藏着某些风险。
自然也不希望事态继续扩大。
于是略等了一会儿,他继续请示。
“蛟川会长,您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对方好像真的有所依仗啊。面对我是毫无压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要不要继续表示诚意呢?”
蛟川春树长舒一口气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已经把他自己吓唬出了一身冷汗。
连说话语气都透着心虚了。
“对方的意思……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那……那就辛苦你,再去一次吧。沼泽,这次带上两百万円吧。你再告诉对方,就说松本桑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任何专业人士都会给予极高的评价。至少,我蛟川春树就很欣赏,在学院奖的提名和评选上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这话一说,沼泽四郎也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在电话里答应。
“嗨以,蛟川会长,请您放心。这次我一定把事情办好,绝不会再辜负您的所托。”
对他而言,只要能尽快息事宁人就好。
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还真不想招惹。
第一千三十九章 另辟蹊径
世上的事儿还就是这么绝,总会发生阴错阳差的情况。
宁卫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仅仅因为他对银座坛宫实行了限入制度,拿会员制当敷衍雅库扎进入餐厅的借口。
蛟川春树竟然就诚惶诚恐到这种地步,上赶着要给松本庆子的奖项竞争贡献绵薄之力。
这绝对是错有错招,是一个相当搞笑的误会,一个极为荒唐的笑话。
其荒诞性和巧合性,堪比《三国演义》的故事里诸葛亮用空城计吓跑了司马懿。
不过如果蛟川春树要是知晓宁卫民的底细,弄明白这件事居然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他可笑不出来,一定会直接吐血三升,连自己都得承认自己犯二了。
因为说实话,宁卫民之所以会这么做,真正的原因可不是来自于实力骄傲满满的自负,而是迫于残酷现实很无奈的自保啊。
不得不承认,总屋会上次派人来搅扰的那一次,对银座坛宫的买卖而言,伤害着实不小。
因为越是高档的餐厅,客人越在意用餐环境。
舒适是一方面,奢华是一方面,如果能有独特的文化氛围更是令人惊喜加分项。
可这一切都远远没有安全感来得重要。
谁能受得了吃饭的时候受这样惊吓啊?
尤其是养尊处优的高端人士群体,人家花得可是商务价啊。
上次总屋会的几个雅库扎这么一闹腾,当场就吓跑了至少五十多名顾客。
而且当天晚上预约前来的客人也会发现店里情况的反常——人太少了。
等到经过询问后,所有这些了解到当天晚上发生什么的顾客,此后就再没有人光顾过。
甚至这些人还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朋友们,这就造成了银座坛宫的声誉和营业额直线下降。
谁能分得清楚坛宫是得罪了雅库扎,还是饭菜里真有苍蝇?
再说了,也没必要分清楚,反正无论哪种原因对于来光临的顾客都是致命伤。
哪怕银座坛宫的菜味道确实不错,不是日本人能轻易品尝到的。
可有钱人能享受的东西多了,同时也需要保持身材和健康,美食的诱惑其实没那么重要。
于是一周的时间过去,银座坛宫原本越来越红火的买卖几乎像是给人硬生生打断了两条飞奔的腿。
直接从每天五百万円左右的流水跌落到二百五十万円左右。
真是兢兢业业全白干,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呢,最糟糕的宁卫民认为那些雅库扎很有可能故技重施,再度登门寻衅。
要知道,当初沼泽四郎可是报了蛟川春树的名讳,还留了狠话要宁卫民给松本庆子转达的。
可宁卫民只是强作镇定,半懵半吓地敷衍走了对方。
那在他看来,也许过不了几天,这帮家伙就会再度回来讨要说法。
为什么大家都说“流氓像弹簧,你弱它就强”啊?
就因为流氓无赖最是欺软怕硬,这是难以改变的秉性。
如果不让对方吃个苦头,就凭几句空话,对方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可真要是再照方抓药来上这么一回,那银座坛宫可真承受不了,弄不好宁卫民也只有饮恨收场,看着银座坛宫倒闭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不为别的,就因为餐厅是讲究客层的,常来常往的客人,就代表了餐厅的格调和层次。
如果一家高档餐厅屡次被雅库扎骚扰,那么无论无辜与否,绝对会被日本上流人士集体排斥。
又有哪个有身份的正经人愿意和那些脸上有疤,言行嚣张的家伙同一空间里用餐呢?
雅库扎就像老鼠苍蝇一样让人生厌,见到这种家伙,避之不及才是正常人的选择吧。
所以哪怕这些雅库扎就是来宁卫民的餐厅进行正常消费,对银座坛宫的品牌都是一种伤害。
如此长久以往下去,早晚坛宫会变成只有雅库扎才来的专属餐厅。
决不能让这些老鼠屎败坏了银座坛宫的氛围。
另外,假如对方再回来,那也肯定是有备而来,会更加不好应付。
恐怕宁卫民很难再像上次一样过关,说不准整出什么新的幺蛾子来。
真要是对方再针对餐厅的食品安全做局,且让这些消息公之于众,混肴视听。
那宁卫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有投在银座坛宫上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可想而知,宁卫民又多苦恼,他又怎么肯冒这个险呢?
于是一琢磨,他觉得两相其害取其轻,干脆搞个顾客准入制度好了,但凡麻烦的客人统统不接待,不就安全了吗?
具体的做法,就是为防止对方来阴的,假扮普通客人滋事,任何没有提前预定的陌生客人统统恕不接待。
从今往后,餐厅只接待大企业和熟悉客人的电话预定。
为此,这才有了沼泽四郎两次登门都被拦于餐厅门外的事。
也是由此导致了蛟川春树对于银座坛宫强大背景的无限遐想。
不过虽然有了这样额外的收获是惊喜,但毫无疑问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么一来银座坛宫的客源当然就更少了。
每天原本不多的客流进一步下降,几乎到了打回原形的地步,每天餐厅流水能做五十万円以上,接待三十人就不错了。
除了阪和兴业,大和观光这样的关系企业在坛宫办过几次聚餐会,其他时间坛宫都在赔钱。
而坛宫的员工们只有再度开启大吃特吃,研究新菜的模式,否则每天送来的食材只能白白烂掉。
说白了,买卖做到这个地步,连京城跟来的那些员工都在跟着发愁。
大家比宁卫民本人还着急。
虽然这样的日子是舒坦,干活少吃得美,并不耽误大家拿钱。
可谁都清楚,不可能老怎么舒坦,要么买卖得重见起色,要么买卖早晚关张。
他们大家打道回府也就罢了,权当出国旅游一趟,吃香喝辣,大开眼界,还挣了外汇。
可如此厚待他们的宁卫民却免不了要承担这巨亏的责任的,大家的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毕竟没人知道宁卫民外面有多少产业。
人人都怕他的一世英名和工作成绩遭遇滑铁卢而毁于一旦。
所以银座坛宫上上下下目前都有点心慌和焦虑。
除了那些没心没肺的日本人,国内来的职工没人乐得出来。
至于宁卫民本人,也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淡然和镇定。
他也知道最迫切事情,就是要想办法开源,找到既稳定又安全的客人,改善经营状况。
否则他个人在东京捞肥了,却让公司和天坛、服务局跟着拉亏空,说不过去啊。
更何况现在的东京可是歌舞升平一片繁荣景象啊。
由于资产泡沫带来的繁荣,无论企业人事招侍的需要,还是男追女的泡妞需求,都给饮食行业注入了强大的活力。
这就导致企业招侍交际餐饮开销日益增长,大企业已经到了一顿饭不花个十万円,就没办法谈下去的境地。
而男孩子请心仪的女孩吃一顿正餐不能少于五万円,否则就是没有诚意。
在东京,如今随便一家大众餐厅每天都差不多能月入百万。
至于日本人所崇尚的法国料理,更是最先开始极力追求食料奢侈。
昂贵的鹅肝、鱼子酱、高级洋牛肉、松露、香槟、莆萄酒,往往是客人必点的。
通常法餐人均消费五万円起,一晚能花上百万円的也大有人在。
可就是这么好的年景,偏偏银座坛宫成了餐饮业全行业的吊车尾,居然买卖做的入不敷出。
这又是多么不公且丢人的事儿啊,宁卫民的自尊心根本受不了。
所以他也积极地做了一些事妄图改变这种局面。
就比如说效仿国内和旅行社的合作,主动加强和大和观光几个分社社长的联系,希望他们能把来东京旅游的高端客户带到银座坛宫用餐。
而自己这边可以分部分利润给他们。
只不过效果真的不太好,除了大和观光目黑区分社的高桥社长比较厚道,让他的下属经常热心带人过来。
其他的几家分社好像兴趣不大,也就是面子上的意思意思,或偶尔顺带手的满足客人的要求而已。
对于坛宫整体情况的改善,这一手所起的作用只是聊胜于无。
后来宁卫民终于搞清楚怎么回事了。
敢情是这帮干旅行社的人眼高了,嫌这种事不划算,不愿挣这几个小钱了。
本来现在旅游行业就是热门行业,谁也不愁买卖做,每天从早忙到晚,就是签合同。
一个月奖金百八十万円不再话下。
更别说他的拉杆旅行箱卖出一个,这些旅行社的人就能根据销售品牌拿五千円、七千円,一万円不等的提成。
弄好了,每天光靠卖拉杆旅行箱,旅行社一个人就能拿走十万八万的提成。
谁还愿意大老远带顾客吃饭拿个一两万的走啊。
就连陪客户吃饭,他们都嫌弃太耽误时间,有这工夫多卖点旅游产品和拉杆箱好不好?
这样一来,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宁卫民就知道大和观光怕是指望不上了,必须改路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宁卫民的心眼子多灵光,一转眼珠儿就一个主意。
对他来说,遇到困难不怕,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这件事虽然失败,可他没有灰心,因为他明白不是办法不行,而是条件两不相称。
就像男女谈恋爱似的,条件差距太大,当然没法走在一起。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很快他就又盯上了另外一个行业的人,同样可以给他介绍他所急需的高层次客人。
而且客源还很安全,对方会更方便,也会更乐于与他合作。
那就是在银座酒吧和俱乐部上班的那些小姐姐。
第一千四十章 无缝对接
东京的银座是一个集商业与娱乐一体的繁荣商业区,既是购物天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也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
这里除了世界顶级品牌店之外,还有世界顶级的俱乐部。
像银座的七丁目和八丁目的区域,就聚集了上千家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夜店。
有身穿日本和服的高级CLUB,也有一个妈妈桑带着几个陪酒女郎开的小型酒吧。
每天一到傍晚时分,这里灯红酒绿,五彩霓虹的情调十分迷人,堪称和风美女成群的隐秘世界。
不过因为银座层次高,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高级娱乐区——按老派人的说法,也只有这里的夜店才能叫CLUB,其他地方的只能叫做Cabaret。
这里的消费习惯和规则可跟其他地方大不一样。
绝不是一般人认为的那种可以搞点“小动作”的地方。
反而因为经常在银座俱乐部里喝酒的都是富商巨贾、达官显贵,还有知名艺人和外企高管。
这里是非常要求客人仪容仪表,始终保持克制和风度的地方。
实际上在银座的夜店里,客人和陪酒女郎的互动,只能在喝酒聊天的范畴,绝不能动手动脚。
没错,虽然与其他地方相比,银座的酒吧非常“商务”。
要是一个人喝两个小时酒,随随便便花出去几十万円都是正常的。
是的,哪怕银座高级酒吧里负责陪酒的女公关们的薪金很高,小时工资是以五千日元起步,来计算的。
比起在拉面店刷碗端盘子,起码高出十倍以上。
而且这还是刚来第一年,属于新人待遇。
到了第二级别开始,陪酒女郎一晚上固定三万到五万,而且每晚只工作四小时。
甚至客户要的整瓶酒的bottle费用,也有一半属于个人收入。
但是,首先要清楚一点。
根据日本的《风俗业法》,日本社会所有负责陪酒的女公关们只是“一般劳动者”,是只提供正当服务的合法职业。
客人和这些服务人员是绝对不能进行肢体碰触的,否则就是违法行为。
一旦有顾客喝醉酒失控,做出过分言行。
那么不但这个人会遭到俱乐部的起诉,而且要对俱乐部和陪酒女郎进行赔偿。
所以无论光顾银座俱乐部的客人花费了多少钱,即使连陪酒女郎的手都没拉过,也属于十分正常的事情。
而银座的这些陪酒女郎们,通常情况下,仅仅只为客人做两件事。
一,给顾客调酒和倒酒。
二,就是陪顾客聊天。
所以日本人才会把夜店的生意叫做“水商売”——酒里加水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没有多余的色彩。
由此可也刻意看出,日本有钱人去银座的高级俱乐部,既不是直奔主题地泡妞——事实上没有妞会随便跟客人走。
也不是去喝酒——加冰破水的威士忌的酒精度估计只有3%。
更不会去唱什么卡拉OK——那太跌身份,有损形象。
大多数的人,其实仅仅只为了和年轻貌美的女人们解解风情聊聊天,寻找一种受人恭维被人尊重的莫名其妙的舒适感而已。
好从中获得心理和精神上的慰藉。
当然了,也正因为这样,银座夜店里的陪酒女郎素质也就必须得高,同样得“高大上”,否则就拢不住客人的心。
最起码也得同时具备两个特点。
一是身材高挑,面容秀丽。
二是能说会道,善解人意。
容貌上,也能够利用娇美的身材,甜美的微笑,让客人感到心悦神怡。
智慧上,能够跟客人聊政治,谈金融、某某艺人的隐秘丑闻、东京股市的未来走向。
如果单有长相而没有涵养,那是没有用的。
实际上,这些能在银座夜店里工作的陪酒女郎,大多自喻高雅,而且高傲。
基本上都是名校大学生,也有模特儿、三四线影星出身,还有来兼职的护士和大企业的白领。
也是因此,日本人对待她们的看法,和国内对歌厅小姐的看法就大不一样。
许多人都对银座的陪酒女郎有一种亲近感。
总觉得她们这样的优秀素质,会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一定有其特殊原委。
或者为生活所迫,或者为家庭,深更半夜这么工作,很值得同情。
再者说,日本的艺伎文化来源已久。
日本过去政治家或者公司大老板娶艺伎为妻的事情时有发生,并且演绎出许多感人的故事被写成拍成电影。
受此影响,银座高级俱乐部的陪酒女郎,也就被许多人看做现代版的“艺伎”。
既有情有义,漂亮温柔,而且不会轻易卖身,是女人中的极品。
远比普通的女孩子更善解人意,更有亲和力,容易让男人们得到一种心灵的慰藉。
总而言之,渴望找个温柔体贴漂亮多情的陪酒女郎来做女朋友的日本男人不在少数。
远比想要找个高级公务员,或者任性女演员谈恋爱的人还要多。
但与此同时,日本的男人们也都清楚,想要和这样的女人发展一段恋情,肯定是极其花银两的事儿。
尤其是当下日本社会到了适婚年龄的年轻人男多女少,比例严重失调,日本的年轻女性普遍被年轻男性视为女王。
而日元升值带来的资本泡沫又滋生出了消费至上的不良风气。
这个时代的日本男人,开始普遍相信,只有身怀“泡妞五神器”——名车,花束,贵金属,高级餐厅,高级酒店,才能百胜不败。
一个月三场演唱会,一周一场电影,更属于常态化。
这种奢侈消费,《电波男》作者本田透讽刺为“恋爱资本主义”。
而有“日本大嘴巴”之称的三得利社长佐治敬三,也公开露骨地表示,“这可是女大学生身价最高的时代”
由此可想而知,要想和银座的陪酒女郎在私下交往,要付出多么高昂的时间成本和金钱代价?
日本人有句话,要想泡银座的陪酒女郎,起码得先在她的店里面喝上半个月的酒,天天指她的名,人家才有可能陪你出来吃顿饭。
一般的公司职员还真是不敢干这样的事儿,经济实力不允许啊。
往往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会变成有贼心没贼胆的熊男。
别的不说,哪怕是成功邀请陪酒女郎去吃饭的开销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带这样的小姐去吃饭,拉面店和居酒屋绝对是不上档次的。
能够容得下小姐们跨入去的餐饮之地,要不是米其林三星,要不就是相当于米其林三星。
一顿饭,平均每人差不多就要花费三万日円。
如果想泡妞的人是带两个朋友同去的话,那么邀请共餐的小姐必须是三位。
一陪一,这是银座夜店“同伴”的基本规则。
于是,这么一顿饭,就会花掉十八万円,而浪漫的故事甚至还没开始。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宁卫民才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老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呗。
他的店也就在银座,既然距离七丁目、八丁目两条街是那么的近,这是很值得一试的事情。
说白了陪酒和陪饭,对这些陪酒女郎们还不是一样的吗?
当酒托和饭托的技能完全可是实现无缝对接。
他非常确信,只要开出同样的回报条件,这些银座的女人们应该会有不少人会动心,想要做做这份兼职的。
过去她们吃饭虽然有客人请客,但吃了也就吃了。
如今吃了喝了还能捞份外快,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