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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6章 跋扈

    “老师,我去帮忙!”

    李云急吼吼地对苏过丢下一句话之后,根本就没等苏过同意,一阵过堂风似的冲了岀去。苏过伸着手想要拉住李云,心说:你小子帮哪门子的忙?可他的反应哪里快的过李云,眼睁睁的看着李云在他眼前丢下个背影,最后消失。

    苏过心里这个叫气啊!平日里风风火火也就罢了,今日却在世兄章授面前丢脸,扭头看向章授的时候,苏过还老大不好意思道:“那个……是我收的弟子,李云。”

    章授微微蹙眉,从李云联想到了李逵,试探的问:“是沂水县人?”

    苏过傻傻点头道:“章世兄去沂州才数月,就能将当地口音辨别的如此清晰,在下佩服!”

    章授却摆摆手道:“叔党说笑了,你那弟子是李逵的族人吧?”

    苏过这才恍然,心说,原来认识。点头道:“没错,世兄见过?”

    “第一次见。”章授有种眼睁睁的看着朋友掉入坑中的无奈,想要帮,却不知从何帮起,眉宇间的担忧让人看了都觉得不祥:“贤弟,你怎么就收了他当弟子?这别处李姓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这沂水县的李姓族人颇为棘手。”

    苏过大为不解,他觉得李云挺好的一个小子,除了不爱读书之外,其他都很不错。

    不偷懒,有活抢着干,他当老师的在城外开了一块荒地,李云也能帮忙耕种。对于心思单纯的苏过来说,李云身上仅仅只有一个不爱读书的缺点,其他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弟子。

    可章授不这么看。

    沂州治下的沂水县,出了个百丈村。百丈村的李姓族人一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主。

    他老爹章惇的书案上累起一摞两尺来高的案宗,都是说这李氏族人。当然细致一点就是沂水县,百丈村,李氏宗族。

    一定要给李氏族人贴上个标签以示区分的话,应该是——凶人。

    好人怕无赖,无赖怕恶人,恶人多半是怕凶人的。

    章授的反应有种看着朋友上当受骗的痛心疾首,苏过看着看着,就心头发虚起来,他不觉得李云有什么问题,可看章授的表情,似乎有种哀悼朋友的肃穆和凝重。忍不住低声问:“世兄,这李云挺好的一个孩子啊!”

    “没错。”

    苏轼在边上帮腔道,要热情有热情,要担当有担当。李家的李逵和李云都是棒小伙。

    这是苏轼的直观感受,他更见不得外人对他的徒孙有诋毁的言语。

    苏过乐呵呵道:“世兄,你多心了,李云和李逵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我不是说他们坏。”章授很难受,他不是那种喜欢在人前奉承,人后说三道四的小人,可实在是李家人让他印象深刻,更不愿看到苏过被蒙在鼓里,只能做一回小人,背后说人短处:“沂水县的百丈村李姓族人都是一群无法无天,胆子大到无边无际的凶人。虽没有鱼肉乡里的劣迹,但行事霸道,家父曾经派人调查过他们,得来的消息让人后怕。不过贤弟要是严加管教的话,兴许能成为可造之材。”

    章授虽然孤傲,但正直的性格和他老爹如出一辙。唯独他比章惇好的地方就是,不那么冲。

    毕竟,他虽然中了进士,但没有做过官。更没有章惇那样位居人臣之顶的经历,说话委婉了许多。

    可这话听着,就扎耳朵。

    苏过的倔脾气上来了,生气了,语气高昂了许多:“世兄之举颇为不妥,李云是我弟子,李逵是我师兄周云弟子,他们都是经历过我苏门考验的人。即便说有些胆大妄为,总不至于杀过人吧?”

    章授愣愣的看着苏过,他没想到苏轼头铁,这是章惇每次说到他曾经的这个朋友,总会鄙夷苏轼的识人不明。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苏轼看人的眼光会遗传,连苏过都是这样的人。

    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默默的点头,苏过先是一愣,点头是什么意思?

    随后一股很不好的感觉席卷全身。

    不会是真的杀过人吧?

    苏过说话都不利落了,连带着苏轼也有点蒙圈,嘟哝着给自己找台阶:“总不至于杀的是好人吧?”

    可章授总不至于昧着良心说牛背山的山贼是好人吧。只能恹恹道:“是山贼,死在李逵手中的山贼不下三四十人,至于李云……不知道。”

    “我就说嘛!李逵识大体,不能滥杀无辜。”说完,苏轼浑身不得劲的哆嗦了几下,这话也就是他故意偏袒自己家的弟子而已,真要拿出去说,肯定要笑掉大牙。堂堂文坛大宗师,竟然收了几个武人做弟子。就算李逵和李云都不是苏轼收的门下弟子,可谁让苏轼名气最大,一个人就支撑了苏门的半边天?

    就算不是他的错,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苏过很担忧,不会李云也是李逵一路货色吧?

    这厮动不动就杀人,岂不是败坏了苏门的名声?

    章授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似乎自己又说错话了,引起了他人的不快。顿时有点尴尬的讪笑道:“世叔,贤弟,其实杀人也不算是大错,我父亲面对奸佞之徒,也从不心慈手软。”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让苏轼都觉得古怪。他门下竟然混进来了两个武夫。

    他们几个要么就是进士出身的大儒,要么就是科举非常有希望的后起之秀,开口闭口说杀人不算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叙旧也说不下去了,唯独等待李逵和徐让控制粮仓,带回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苏轼希望李逵这一路人马,不要出乱子。徐让是文官,虽说对贾道全等人怨恨已久,但过激的手段应该不会使出来。

    万一,李逵……

    想想都让人提心吊胆。

    再说了李云,迈开大步跑着追上了李逵。这时候李逵已经准备挑人之后立刻上路,他都带着调令,调令上盖着知州的官印。

    李逵正和徐让商量着,李云跑过来嚷嚷道:“二哥,我来帮你!”

    “我还用你帮?”李逵撇嘴不屑道,随即就不搭理李云,反倒是高俅,乐呵呵道:“我等兄弟应该同心协力,一起去!”

    李云在后衙其实是被吓的,一转眼,李逵不见了,家里还来了个进士出身的客人。平日里要是苏轼在跟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老师苏过同时也在家里,这日子没法过了。

    眼下,家里还多了一个进士出生的官人。

    万一几人一高兴,考校他学问怎么办?

    对于这样的场景,李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以前家里爷爷,父亲在家,遇到亲朋好友来的时候,少不了要拿他说事,让他出来背个文章什么的,显示他的读书成果。然后变成一场别人问,他回答的考场。每次都提心吊胆的糊弄过去,好在李云的父亲爷爷都没有什么大学问。

    亲朋之间也不会有读书人往来。

    抖一抖激灵,他就能糊弄过去。

    可自从来了苏家,倒霉催的,连王姨娘都是满腹经纶,情深意切的诗词说作就作了,而且佛经修身的大道理一套又一套,李逵这厮都顶不住,更不要说李云了。他已经深刻的感受到当初李逵写信给百丈村的三叔公救援信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惶恐和绝望了。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李云原以为把李逵坑在颖州,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没想到,李逵这厮竟然把他也坑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李云自从天天看着李逵倒霉,心头的怨气竟然消了不少。

    另外,和李逵接触多了,才发现,李逵这厮也不算太坏。

    好吧,他们已经成了苏门的难兄难弟,就学业来说,很可能会拉低苏门弟子整体水平一个大台阶。

    “大哥,借兵刃使一使!”

    “哎这不是李云吗?”

    李云眨巴了一阵眸子,没认出来。对方也不生气,呵呵道:“听你爹说,你来颖州读书了,在那个书院啊,你小子也真够可以的,颜夫子见人就说你这样的弟子,下回他老人家说什么也不教了,怕砸了他老人家的招牌。不过,云哥儿,别气馁,哥哥我当年也跟着颜夫子认字来着,这不,还不是当了禁军?那老头,没本事,白白耽误了哥哥好几年。”

    李云这才恍然,应该是街坊,连带着还是颜夫子门下的弟子,按拜师的先后来说,应该是师兄。可李云根本就不想搭理学渣师兄,如今他可是学士门下的门徒,岂能是颜夫子那种乡间凡夫庶子能相提并论的?

    反倒是李逵,嘱咐带队的队正速度要快,别拖沓。

    说来刘葆晟的这些亲卫,对李逵都非常熟悉,不少还受过李逵的恩惠。当初牛背山匪首掳掠了四十来个刘葆晟的亲卫,就是被李逵攻破了牛背山之后,救下来的。

    其他人也跟着李逵出门办过事。

    见李逵带队,都纷纷表示要跟着李逵去办事。

    “李家二郎,我跟你去!”

    “逵哥儿,在下愿意追随逵哥儿,以报当初的恩情。”

    “李公子,带上我等吧!我们绝不会给公子丢脸!”

    李逵说明原因之后,刘葆晟的亲卫们顿时摩拳擦掌,想要在李逵面前表现一番。一来,他们都多多少少受过李逵的好处。二来,亲卫们早就看出了主将刘葆晟的心思,李逵将来可是要做刘家的女婿,这时候不巴结,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反倒是同样武功高深的史文恭却无人问津,让他愈发想要有表现的冲动。

    “有劳徐大人了,不知大人选哪一处?”

    通判徐让意气风发,点了一处地方:“我去汝阴。”

    “那好,小子就去颖水。您看这样,亲卫您挑一半,挑剩下的给我,另外史大哥武艺高强,暂时在徐大人麾下听令可好。”

    史文恭面无表情道:“然!”

    “劳烦两位。就此别过。”

    一路紧赶慢赶,颖水常平仓已经遥遥在目。

    李逵打马迎向寨门,高声道:“这地方谁管事?”

    “爷爷说了算,怎么着吧?”

    仓门打开,孙卓一身劲装出现在李逵面前,嚣张的样子引得李逵练练冷笑:“识字吗?”

    “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孙卓认识字,但文采一般,他心头不顺,故意和李逵过不去。李逵突然暴喝一声:“李云,教他认字。”

    李云噔噔噔跑了几步,心头琢磨,这玩意怎么教?自己也不大会啊!

    随即心头明悟,有了,他冲到孙卓面前,跳起来右手甩开一巴掌就抽在了孙卓的脸上。

    就见孙卓在原地转了个圈,扑倒在地,捂着脸傻乎乎的问李云:“你打我!”

    “你竟敢打我?”

    李云心头那个叫舒爽,这些日子在苏家的憋屈,随着刚才那一巴掌,有种拨云见日般的通透。回头看看李逵,他怕引起李逵的不满。反倒是李逵却冷笑道:“李云傻愣着干什么,继续打啊!”

    “我就不信这厮不认识字,不认字,这账本谁记的?”

    哎呀呀,哎呀呀。

    “小子,我要告状,这里是常平仓,不是尔等能来撒野的地方,本官受提举常平司管辖,可不受尔等白身的欺凌。”

    “咚咚咚——”

    李云就没见这么嘴硬的小吏,竟然敢对面学士派遣的人,口出狂言,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第147章 打草惊蛇

    仓监挨揍了,颖水常平仓的农兵们顿时愣住。

    别看孙卓人高马大,可身手却略显笨拙,完全跟不上李云的步法。李云却能轻松的围着孙卓游斗,且拳拳到肉,痛的孙卓哇哇大叫,却无可奈何。如同一只被戏耍的公牛,力气大的惊人,却连衣服都碰不到李云。

    孙卓越气越急,越急就越出错。

    李云的拳头雨点般的落在了他身上,却只是让他震怒,连连后退。

    这一幕,让李逵看的直摇头,李云的功夫比孙卓好很多,但问题是,这家伙平日里连小孩子都不怎么欺负,临战经验匮乏到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攻他下盘!”

    “踢裆!”

    “掏他!”

    看不过眼的李逵在边上瞎指挥。

    孙卓气地都快炸了,哪儿来的野小子,趁着他不小心,轮圆了抽了他一个嘴巴子。之后一通老拳下来,身上哪哪都疼。还有边上那个黑脸的小子,一个劲的说风凉话,忒不是人了。做人怎么能如此没有底线?

    可即便这样,李逵还很不满意的摇头道:“李云这厮太嫩了点,动手畏首畏尾,白瞎了我这段日子磨练他的功夫。”

    这话听的,让高俅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你李逵好心磨练李云的功夫,骗鬼呢?你倒是见天的欺负人家李云。只不过让高俅胆战心惊的是,李云这厮的手上功夫不弱啊!不仅不弱,还非常强。一手拿着刀鞘,却没有拔刀伤人的意思。

    另外一只手还能连连对孙卓发动攻击,想要做到这一步,李云的功夫比孙卓要好上好几个台阶。

    要不然,根本就做不到这等轻松。

    可高俅还是担心李云托大,万一被孙卓制住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高俅按捺不住道:“我们是不是要去帮忙?”

    李逵指了指周围看戏的亲兵,对高俅道:“人家好好的比试拳脚,我们再上去,那是多欺少,显得我等没品。”

    “二爷,掠阵,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啊!就算是李云败了,那厮也翻不出二爷的手掌心!”

    ……

    面对一群节操全无,善于吹捧的禁军精锐,高俅果断的闭上嘴。

    再说,有百十来人拿下一个个小小的仓廪根本就不在话下。亲兵也是主将作战的最后一道屏障,同时也是主将的杀手锏。可是面对李逵,淮阳军中出来的精锐根本就不敢托大,二爷没开口,谁敢出头?

    李逵哈哈一乐,突然双手做喇叭装,对李云大喊:“李云,你不是那厮的对手,哥哥来助你。”

    李云一边小心应对着孙卓这厮,一边还抽空对李逵大喊:“这厮眼瞅着就要不行了,你可不能来捡便宜!”

    “你不成,收拾个废物,都如此墨迹,哥哥还能指望得上你?”

    “李逵你等着,爷们这就下死手!”

    孙卓的脸一边红,一边黑。红的一边火辣辣的疼,是被李云这厮抽冷子打的,黑的一边完全是被边上煽风点火的那小子给气的。

    太不要脸了,冷不丁动手也就算了。

    边上的小子还尽出一些阴损的点子,得亏李云没有听李逵的建议,要不然孙卓这厮恐怕早就躺在地上佝偻成一团,苟延残喘了。

    李云被李逵一激,招式狠辣了许多,但想要一时间制住孙卓也不容易。主要是他作茧自缚,一手拿着刀,还不拔刀,就为摆设,等于是让了孙卓一只手般托大。

    孙卓这个叫恨啊!

    他也是颖州响当当的人物,却让个半大小子逼到这个份上,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着,死死的被拖住了,奈何不了对方。

    就在孙卓又气又急的时候,李云突然闪过孙卓的猛扑,腾挪两步之后转到了孙卓的后背,跳起来单腿就向着孙卓的后心点去。

    孙卓猛扑是假,故意让李云接近是真,斜着硬生生受了李云的一脚,咬着牙没有后退,双腿用力蹬着冲到了李云面前,眼瞅着李云要被孙卓抱住。从招式上看,孙卓学的是相扑技,就是中原的摔跤技法,不同于后世东瀛的肥头肥儿的选手,大宋的相扑高手都是用身体锁住对方,直到对方失去战力。也有快打快的手段,一错身,扭断对手的大腿骨都能办到。

    这时候,李云也看清了孙卓的用意,他没退,反而冲进了孙卓的怀里,贴身靠了上去,交错之间,

    通通通。

    三拳落在孙卓胸口的一个点上,一套通臂三连击之下,孙卓噔噔噔的往后急退,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血迹。

    高俅瞪眼瞅着李云,倒吸一口冷气,李云这么厉害?

    似乎比自己高那么一丢丢。

    可李逵却不屑道:“机会把握的不错,可惜力量不足,速度也不够,没重伤对手。要是遇到了高手,他连打中的机会都没有,这小子还是嫩了一点。”

    嫩吗?

    高俅可一点都不觉得李云嫩了,反而有种李云这小子扮猪吃老虎,隐藏的太深了。而李云都这么厉害了,将李云吃的死死的李逵到底多厉害?高俅想到这里,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瞥了李逵一眼,心有不甘道:“李云时机,力量,都把握的很好,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罕有敌手了!”

    高俅很想说,自己当年怎么样!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当年也不成事。

    李逵慢吞吞的走到了孙卓边上,只见他轻轻一抬腿,孙卓如同在锅里的烙饼,被翻了个面,李逵一脚踩住了孙卓的后腰,威胁道:“小子,你要是敢挣扎,小爷踩碎你的腰眼!”

    这话真管用,孙卓立刻就不做声了。

    李逵这才指着地上躺着的孙卓道:“刚来李云要是发力更加迅疾一点,这厮的内脏都能震碎,必死无疑。如今看着狼狈,却受伤很轻,便宜他了。”

    高俅这才明白,李逵多半说的是真的。可动不动就下下手,似乎也不太妥当吧?

    正当李逵和高俅闲聊着,管仓的农兵聚集了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人,李云也不惧,将刀一摔冲了上去。

    他怕打起来,一时间忍不住拔刀伤人,这才没有带着刀。

    他们是来接管常平仓的,可不是来杀人的,真要是出了人命。恐怕师祖也难以护住他们几个。

    砰砰砰

    李云三五下就打倒一个农兵,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躺了十来个人,而李云却越战越勇。农兵作战,根本就没有章法可言,乱糟糟的拥挤在一起,又乱糟糟的散开,别看人多,完全成了活靶子一般。

    一刻之后,孙卓趴在了仓监的官堂下,原本他坐的位子,有一个白丁坐上去了,还鄙夷官座太小。

    他心中戚戚,他也想官座大一圈,可是僭越啊!

    还有他的一群手下,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扶持着在门外飕飕发抖,周围是一群甲胄鲜明的禁军亲卫。

    孙卓暗暗叫苦,早知道这样,压根就不该开仓门,量李逵这厮也不敢带人冲击官仓。

    现在到好,自己受伤不说,手下也个个狼狈。

    刚坐上官员的座位,李逵瞅瞅这个,摸摸那个,随后才问高俅:“接下来该打杀威棍了吧!”

    高俅扭头不搭理李逵,这厮还真把自己当官了,他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也不怕玩大了,无法收场。李逵拿起惊叹木,拍了一下书案,只是刘葆晟的一群亲卫不回来事,没有喊:威武!

    不过他也不在乎,指着孙卓拔出一支签,丢在地上,嚷道:“先打一百杀威棍!”

    亲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走出两个从边上捡了两根看着有点样子的棍子,噼噼啪啪打了起来。

    孙卓怒目仰头,死死的咬住牙关,就是不求饶。

    好在刘葆晟的亲卫也不敢下死手,孙卓这一百棍子下去,仅仅是受了皮肉之苦。

    李逵这才走下来,蹲在孙卓面前,掏出一份官令,问:“现在识字了吧!”

    “你要是在说不识字,再打一百棍。”李逵突然呵呵冷笑道:“爷们就喜欢你这宁死不屈的劲头!”

    孙卓是官,被一个白丁打了,自然要上告。

    他也有官员的骄傲,但是面对李逵不过近在咫尺的威胁,他突然间胆寒了。因为李逵的目光里看到不到一丝的温度,反而是冰冷的如同看向死尸一般的冷漠,让他忍不住有退缩的心悸。他甚至有种荒唐的念头,李逵这厮就是想要弄死他。

    孙卓含泪屈辱道:“认字。”

    “认字,把这罪也认了吧!”

    李逵在书案上也没闲着,不多不少,正好写了一张认罪书。孙卓心头警觉起来,他最担心李逵套他话,刚想要反驳,却看到认罪书上不过是盘点余粮缺失,一千五百石,一罚三,合计四千五百石粮。

    大宋对仓廪官员的过错惩罚很严,当然天灾不在其中。

    缺少一千五百石,粮食。足以让孙卓丢官。

    八品的芝麻官,孙卓也看不上,可他现在不是丢官的时候。他死咬着牙不认:“仓中粮草都是十足额度,尔等污蔑朝廷命官,私兴刑狱可是大罪。”

    李逵从怀里丢出账本摔在了孙卓的脸上,轻蔑道:“一本年账,墨迹前后都一样,竟然会在一天之内记录,你是欺负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更可笑的是,你竟然连数目都没核对清楚,就将错误的账本送到了州府,真不知道你吃什么长大的,蠢到没边了。”

    孙卓愣住了,他翻开账本,发现有很多红笔圈出的错处,前后矛盾不说,还会错写,仅仅是账目就错成这样。

    如果实地盘点,岂不是错上加错?

    李逵也不搭理孙卓,甩下一句话道:“账本错了,我就当漂没了,不和你纠缠。现在我去盘点仓廪,要是还是缺额大了,到时候可不是四千五百石的问题了。”

    “那又如何?”

    “送州府大牢,能不能活,就看你小子命够不够硬了。”

    李逵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官舍。

    高俅立马跟上来,跟在李逵身后,脸上满是慌乱:“李逵,说好了稳住对方,为何你让李云动手?”

    “说好了不能让孙卓怀疑,你却故意敲诈他的粮食,这岂不是打草惊蛇?坏了学士的大事,你我都担当不不起。”

    ……

    耳畔嗡嗡响个不停,李逵突然转身对视高俅,问:“这有什么关系,打草惊蛇才好。你以为学士有好办法制住他们吗?”

    “难道不是吗?不对,你是说学士也没有办法将罪犯绳之以法?”在高俅的眼里,苏轼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源于他对苏轼的无比崇拜。

    李逵呲牙道:“多稀罕呢?罪犯干的都是下大狱的买卖,甚至是杀头的买卖,他们能让你那么容易抓住把柄?这群人坏,但一点都不笨!事实上,师祖对这帮人也是无从下手,如今打了孙卓一顿,再敲诈他一些粮食,或许有所转机。贾道全这些人有错,但露出来的都是小错,最多撸掉官职而已。但这哪里是惩戒,而是帮他们脱掉干系。”

    高俅不屑道:“让他恨你也是办法不成?”

    “恨是一种情绪,最怕作恶的人太冷静。”李逵无所谓道:“你去检查粮食情况,大致清点数量。”

    “你呢?”高俅不忿道。

    李逵咧嘴一笑道:“我去孙卓家里要粮食。”说完拍了拍胸口,那里刚刚塞了一张孙卓让家里妻子给粮食的纸条。

    李逵和苏轼确实商量过对策,可惜,李逵也好,苏轼也罢,都没有想出有用的办法。因为眼下解决颖州粮食的问题,并非是主要问题。真要是把苏轼逼急了,直接上书朝廷,直接绕过提举常平司,也未尝不可。

    虽说如今旧党都看不顺眼苏轼。

    但要是听说颖州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贵到一石要一百多钱,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甚至还会从御史台派遣钦差来督办。

    可这样一来,苏轼在颖州的知州就当到头了。

    不至于贬官,而是换地方。因为压不住地方的知州,才会找朝廷出面。既然苏轼欧压不住地方了,那么他在颖州就失去了意义。

    但他却无法坐视夏粮下来之后,颖州可能会有大批的庄户破产,而这段时间,正好是贾道全等人收割财富的时候。一旦错过,再也奈何不了他们。

    到时候颖州的中产以下的庄户有多少人会被洗劫一空,李逵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苏轼无路可走,贾道全等人也不会收手。

第148章 英雄胆

    顺利。

    顺利到李逵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将近五千石粮食,孙家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就筹备完毕。

    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粮食本来就在孙家的粮仓里。

    一个不入流的仓监,竟然家中囤积数量如此惊人的粮食,这显然已经不是为了吃,而是另有图谋。但这些粮食是孙卓一个人的?还是其他几家人凑起来的?

    一路上,李逵被这个问题纠缠到挠头不已。

    反倒是李云在边上絮叨不已:“这家人是不是真的傻?家里存这么多粮食,哪里吃的完?”

    孙卓家中人口还挺多,这厮竟然除了一个妻子之外,还纳了七个小妾,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才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家里还有打扮成庄户的打手,人数不多,十来个。这些人就算是一个个都是饭桶,也不可能在一两年内吃光这些粮食。

    囤积其他商品,或许不用担心坏掉。

    但粮食的存放非常苛刻,湿了会发霉,粮仓漏雨了会坏掉一仓的粮食,还要防止老鼠等等。如果没有防范措施,生活在粮仓的两只老鼠,一年繁殖就能组建一支数量惊人的军队出来,除非不是一公一母。总之,除非有米铺和酒庄,一般人很少会囤积数量庞大的粮食。

    而孙卓家里,没有米铺。倒是刘安有米铺,但规模似乎也不大。

    突然,李逵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不会是为了抬高粮价,故意减少粮食供应吧?

    大宋的物资转运非常严苛,大宗商品没有官府的文牒,连本地都出不去。而粮食又是稳定地方的重要物资,一般都会严加管控。又算有通关文牒,但是运费和税收都是一笔大数字,没有人会做贩卖粮食的生意。

    颍州的粮价维持在高位,很可能有恐慌的因素。

    常平仓经常遭受损失,让粮价有了飞涨的理由。同时还要满足一个条件,粮食供应短缺。

    只要市面上粮食数量不足,价格自然也会涨上去。

    但这只能是猜测,李逵根本就不敢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就下定论。

    可真的要是李逵猜测的这样,那么领头的那个人就可怕了。

    回到常平仓,李逵看着不远处的颍水,若有所思。高俅看着长长的运粮队伍,也是一脸惊诧,颍州缺粮吗?

    缺,而且还很缺。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仓监家就有这么多粮食?

    都是贪墨来的?

    恐怕,连高俅都觉得不太现实。轻而易举能够拿出五千石粮食,那么一万石呢?五万石呢?

    颍州真正的粮食缺口只不过是不到十万石的样子,如果几户人家就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岂不是说明颍州的粮价一直在被人控制着。不管是高涨,还是回落,都有幕后一只黑手牢牢地控制着颍州的粮食价格。

    真要是如此,万一苏轼逼急了对方,对方用粮食要挟地方,学士丢官都有可能。

    高俅紧张道:“我要李逵回衙门禀告学士,好让他早作准备。”

    “也好!”

    单单五千石粮食,还无法真正撬动颍州的粮价。这一点,李逵心知肚明。

    颖州府衙后院,苏轼眉头紧蹙的听完了高俅的报告之后,隐隐有些不解,囤积粮食,却如何又去兼并土地?

    前者只能让田庄大户陷于困顿,后者却需要动用大量的钱财。

    如果颍州两样都不缺,那么为什么还会有抬高粮价,又有大量兼并土地的情况发生?

    苏轼沉吟了一会儿,对高俅下令道:“你去叫李逵回来。”

    “明天?”高俅有点胆寒,他可是刚从颍水边上的粮仓赶来,六十多里路啊!好在有马可以用,但他的骑马技术非常一般,如今虽下马有点时间了,可大腿肚子还紧张的抽搐着。

    苏轼根本就不给高俅留下睡一晚,休息好了再去的希望:“现在就去,连夜赶回。”

    章授等高俅离开之后,继续和苏轼商讨关于如何控制粮价的办法。在提举常平司拒绝的情况下,颍州恐怕真得不到外面的粮食补充。

    无法运来粮食,那么到时候粮价必然疯涨。即便运来了粮食,别地二十文一斗,颍州卖四十文,怎么卖出去?

    在已经确信有人故意抬高粮价的前提下,一旦粮价被短期内抑制,恐怕等到苏轼手中没有粮食的那一刻,必然会更加疯狂的疯涨。

    “大户之间也不能筹齐吗?”

    “昨日安乐坊开业,颍州地面上的富商大户都被邀请。老夫虽然恳请他们,但是仗义者寥寥。”苏轼愤恨道:“或许他们都等着粮价暴涨之后大赚一笔。”

    “增值五倍,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盛宴。”

    章授也是无奈,他已经对李逵完全颠覆了之前的认识。从苏轼给他看的分析图,还有记账的办法,就让他认识到了一个全新的李逵。

    完全不再是那个上月节里,从屋顶上跳下来的莽汉。

    而是一个有勇有谋,但做事不拘一格的人才。不同于苏家家主苏轼,或许在才智上章惇不及苏轼,尤其是在文采上,更是如此。可是有一样章惇要比苏轼强,对子女的教育的耐心上,章惇强过苏轼很多。章家一门五进士,章惇的四个儿子都能高中进士。仅仅是才智恐怕做不到这一点。苏家的遗传也不差,为什么苏轼的几个儿子名气都不大?

    老大老二连省试的门都过不去,更不要说高中进士了。

    但章家就不一样了,章惇自己才学好,连带着四个儿子也不比他差多少。

    四子之中,其中最好的老四章援,殿试名次是第五名。当然,历科进士,二榜都不是被人关注的榜单,但足以说明章家教育是成功的。

    而苏轼却截然不同,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读书方法都和所有人不同。

    他的八面读书法,可以同时记诵毫不相干的学说和著作,这份分心的本事,天才都做不到。更何况苏轼的耐心也不怎么好,瞅老大老二太笨,就不想教了。

    太笨的不愿教,要不是苏过的才智被苏轼认可了,苏门可能只是大宋文坛的惊鸿一瞥,除了三苏,自此绝无继承者。

    正因为章惇对儿子教育的上心,章授能够接触到父亲大量的政治实践。包括三司使的统筹统算。章惇一开始被神宗皇帝赏识,就是他筹备统筹的能力,任命他为三司使。筹备变法中最为重要的统筹工作。大宋所有的物资和财富,都在章惇的管辖下,紧紧有条。其手段高明,可见一斑。但即便是章惇在大宋最高的物资统筹衙门,恐怕用到的手段也不及李逵所展示的部分。

    这是章授认可李逵的原因,有能力,才会被重视。

    半夜,李逵骑马进入颍州城。

    高俅半死不活的死死抓住马背,看到城门楼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唤醒门房,进入后衙自后,发现书房灯火通明。

    苏轼和章授正在下棋,李逵虽然学棋不久,但也看出苏轼的大龙幼小的可怜,却要遭受被虐杀的命运。

    大宋围棋还在大龙屠杀,中盘角斗的阶段,双方杀得你死我活,酣畅淋漓。

    可惜,别看苏轼写过不少关于围棋的诗词,比如: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还有:着时自有输赢,着了并无一物。

    等名篇。

    最出名的莫过于观棋一诗。

    “五老峰前,白鹤遗址。

    长松荫庭,风日清美。

    我时独游,不逢一士。

    谁欤棋者,户外屦二。

    不闻人声,时闻落子。

    纹枰坐对,谁究此味。

    空钩意钓,岂在鲂鲤。

    小儿近道,剥啄信指。

    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优哉游哉,聊复尔耳。”

    这首诗被誉为最美围棋诗,按理说,能写出这等好诗的作者必然是围棋高手。可是现实是残酷的,苏轼的围棋水平很糟糕,这也是他在诗中说:“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原因了。意思就是,下棋输了就输了,重在参与。

    说起来,苏轼的三大弱项很奇怪,他写酒很厉害,留下的名篇不胜繁举,但是喝酒的水品很糟糕,一杯倒不至于,但绝迹抵不过三两杯的攻势。他还曾经在酿酒的过程中,因为酒气太重而醉倒过这还是低度酒,要是后世的白酒,苏轼恐怕闻一闻就飘飘若仙了。

    其次就是下棋了,高兴就好,莫问水平。

    最后就是唱曲。按理说,苏轼是填词高手,音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他一口四川话出来,啥好曲子都能唱歪了。

    苏轼的三大弱项,每一项都弱的极其古怪。

    说不上遗憾,但总会让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文坛大宗师,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凡人。

    李逵进屋的时候,苏轼正在悔棋,他还不是悔一步,而是十几步,气地章授想要用手里的一把棋子当暗器甩人。

    可苏轼也没办法啊!

    下围棋,你总不能让我连大龙厮杀都没有经历过就结束吧?太没有长幼尊卑了,我还是你世叔呢?

    章授气地脑门子青筋直跳,却只能好言好语的说:“叔父,你从酉时悔到了现在,都已经子时了,您老不累吗?”

    苏轼乐呵呵的从棋盘上捡棋子,头也不抬道:“不累,乐在其中。”

    一个围棋高手和一个围棋臭棋篓子,下了一个晚上的棋,不用说,这是章授此生都无法磨灭的折磨。李逵心说:章授的涵养还是不错的。

    “师祖!”

    “章官人!”

    “人杰,你来的正好。”章授抬头看到李逵,发现李逵从来没有如此顺眼过。

    苏轼有点可惜的看了一眼棋盘,兴趣盎然的对章授说道:“先办要紧事,明日再来过。”

    章授苦着脸,开始听李逵的所见所闻。主要是孙卓家中的粮食让他也警觉了起来。不觉狐疑道:“他为什么要在家里准备这么的粮食?”

    “或许之前粮仓里的腐粮有了解释。可能他们几家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但是为了控制颍州的粮价,故意囤积起来。目的可能是在恰当的时候,彻底击落颍州的粮价。少地的农夫无法承担生活所需,这些人的田产将沦为他们逐鹿的目标。”

    李逵琢磨了一路,才想到了这个可能,随即补了一句:“不过这也是小子的猜测,还无可靠依据。我现在无法知晓他们手中能动用的钱有多少。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多做准备,尤其是钱粮上的准备,不能拖欠下去了。”

    “至于粮食,蔡待制如今知江宁,江宁、常州等地也是产粮地区,不过运来的话,粮价贵一倍有余,得不偿失。但只要叔父有求,半月之内就能抵达颍州。”

    章授看向苏轼,问:“但是叔父,这些粮食都需要用现钱结算,不知颍州府库中可有准备?”

    苏轼茫然的看向了章授,慢慢地仰起头看着房顶,脸上却偷偷的红了起来。

    他连自己家的钱都不在乎,会在乎官府的钱?

第149章 千难万难

    早就过了天命之年,快到不惑之年的苏轼很少有羞涩的时候。

    当他的目光从屋顶的房梁上落下,然后假装无视周围的时候,开始了他为自己败家的开脱。当然,目的不是警醒,而是说明他很难。

    “老夫在杭州的时候组织了二十万人的徭役,仅仅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就疏浚了西湖。”

    “来到颍州,发现颍州比杭州遭受水患的年景更多,范围更大。百姓遭受损失更为严重。于是也有了疏浚河道和湖泊的想法,我才动用了几万徭役,一个冬天连工程的一半都没做好。”李逵已经无力去说苏轼什么了,问题是苏轼还觉得自己挺委屈。

    杭州有钱有人还有粮食,二十万的大工程说做就做了。可是颖州有什么,府库就剩下不到二十万贯的钱,办不成大事,拖累了苏轼为百姓做事的好心。

    颖州是什么州,杭州是什么州?能相提并论吗?

    大宋最富庶的城市之中,杭州一直有一席之地。其他的城市大部分都在中原,也就是后世河南境内。包括大宋最为重要的四个都城。

    东京汴梁后世开封

    西京洛阳

    南京应天府,大宋的应天府是商丘,是不是觉得很憋屈?可没办法,太祖皇帝认为自己的龙兴之地就是宋州,登基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想要定都,要不是为了牵制西夏,开封优势太大,也不会选择定都开封,而是选在宋州,就是后世商丘境内

    最后大名府后世濮阳,也就是大宋的北京。

    成为大宋最为重要的超级都市。这些城市之后,就有杭州、江宁等州府的追赶。

    但不同于中原城市,杭州有市舶,也就是海上贸易城市。富庶程度就显而易见了。

    颍州不过是淮河边上的一个州府,要不是颍水和蔡河连同了运河沟渠,这个城市在大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

    而蔡河是汴梁的三大水系之一。另外两条就是五丈河、汴河。

    “然后呢?”

    章授很不合时宜的问。

    苏轼嘟哝了一句:“欠了一点!”

    章授已经不敢问了,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颍州的府库很可能在他不靠谱的世叔手中,已经被搬空了。

    李逵头铁,追问道:“欠了一点,是啥意思?”

    苏轼都没心情说,高俅无奈,谁让他是经办人,出面说到:“就是官府向城中的富户都借了一些钱,不多,也就几万贯的样子。”

    “借钱要还吧?”

    “那是自然。”

    “用什么还?”

    “税收吧!今年的夏税,秋税,还有商税算起来就差不多了。”

    李逵觉得这事最后要黄的可能性很大。苏轼不仅不把自己的钱当回事,连官府的钱也不当回事。更可怕的是,苏轼似乎连官场规矩也不怎么遵守,这就可怕了。不讲官场规矩,就会被官场排挤,这恐怕就是苏轼官场人缘很差的另外一个原因了。

    做他的继任者,一般都很倒霉。除非苏轼还来得及对府库动手的时候,就被一纸调令换地方了。要不然,苏轼因为一个高兴,脑袋一拍就筹备一个超级工程。幸亏三司使不是他老人家,要不然大宋的国库都玄了。

    至于说官场规矩,很简单,做官不是给自己做,而是人情,是宦官群体的一个面子。就好比一句俗话说的那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至于官场规矩,甭管哪朝哪代,官场做官,不仅仅要给前任面子,也要给继任者一条活路。给前任面子,理解起来自然简答了。前任在官位上的有些过错,继任者要是觉得问题不大,应该帮忙掩盖,或者抹平。这叫善后。毕竟前任升官的可能性很大,官大一级压死人,总得罪上官的官员,走哪儿都不会被待见。

    至于给继任者一条活路,理解起来也简单。

    府库的钱粮充足,让继承人不至于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关键时期,不会因为手中没钱没粮,而只能铩羽而归。这是给继任者活路。做官要立威,但同时恩威并施才是为官之道,只有威,只能带来恨和怨,并不可能获得下属的信服和敬仰。只有恩威并施,才能刚柔相济,上下和谐。

    可是苏轼根本就不这么想。

    他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出发点是好意,然后用力,用力,在用力,使劲使大发了,最后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得亏苏轼的名头够响亮,身份地位够高,他龙图阁直学士的名头是非常好用的,因为继任者除非是从宰相,副相位子上被撸下来的倒霉蛋,一般颍州下任知州的官阶肯定要比官阶三品的苏轼低。这就造成了继任者只能委屈的在官方印信交接的时候,流着泪看着空荡荡的府库,还有很大的可能继承苏轼留下的大量借款文书。

    结局无比的凄惨,却没有地方说理去。

    至于继任者是从朝堂上被撸下来的高官,那就更不会有意见了,反正是发配,怎么过都一样。

    李逵觉得指望苏轼是指望不上,他这个师祖情商堪忧,智商高也没什么大用,反而会因为太聪明,情商低,而处处得罪人。

    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章授,章惇虽然被撸掉了副相,枢密使的官职。

    但还保留着学士的身份。自从王安石病逝之后,章惇俨然已经成了变法派的旗帜,变法派都以他为马首是瞻。之前章授不是说了江宁支付蔡待制吗?

    肯定是章惇的人。

    眼瞅着章惇的儿子求援,他就不能变通一下?

    李逵抬头看了一眼苏轼和苏过,俩人都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面对如今的困局,束手无策。李逵无奈,只好自己这个苏门第三代亲自出马了。他开口向章授请求,成功的可能性自然要比苏轼低很多,比苏过都要低很多

    因为,苏轼是章惇的朋友,章授还得称呼苏轼一句世叔,苏过和章授兄弟相称,章授不看苏过的面子,也要看苏轼的面子。

    可李逵呢?

    谁会在意他的面子?

    更何况,章授曾经一度还固执的认为李逵不可靠。

    无奈之下,李逵艰难的开口问:“那个师伯”

    章授张了张嘴,心说:自己胆小,还真不敢认李逵这厮为师侄,但当着苏轼的面也不好拒绝。心头隐隐有些不舒服。

    刚才叫章官人不是挺好的吗?

    章授的身份就是官人,大宋都这么叫。称呼对象一般都是官宦子弟,或是有官爵的人。

    只不过章授说什么也不会知道,李逵对于叫一个男人官人,从内心上有很强的负担。

    在他的潜意识里,官人这个称呼,根本就不是男人对男人的称呼。

    章授无奈的点头道:“贤侄有话就说,此事乃群策群力之时,切不要藏拙。”

    李逵撑着上半身问:“刚才师伯说的江宁知府蔡待制,不知何许人也,是否能有通融的可能。”

    “蔡卞恐怕真不会通融,就算是章兄前去,该撅他的时候也不会迟疑。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固执的让人头痛。”没等章授开口,苏轼却解释了起来。

    蔡卞?

    这人不就是蔡京的兄弟吗?

    而且是亲兄弟。

    在大宋历史上,有两对兄弟在科举中最为有名,一对是苏轼苏辙兄弟,另外一对就是蔡京蔡卞兄弟了。

    苏轼,苏辙是以文扬名。

    而蔡京,蔡卞兄弟是以书法高官扬名,他们俩都当过宰相。

    而且蔡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王安石的女婿。

    这个人肯定是变法派的拥护者和执行者,但同时,肯定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他后来看不惯兄长蔡京,连兄长都要弹劾的猛人。

    让他变通,千难万难!

第150章 活出罐子般的气质

    “我对钱没有兴趣!”

    或许已经财务自由的李逵可以装逼说这么一句话。

    事实上,他此时对赚钱的兴趣确实不大,甚至坚信,钱越多,猪越壮,在没有守住足够财富的地位和实力之前,赚钱就会变成负担,而不是乐趣。要是活成玉麒麟那个鸟样子,岂不是死了都咽不下这口气?

    李逵在钱财上足以表现出没心没肺的潜质。多了少了都不在乎,只要够用就行了。没有了再去想办法。

    反正大宋为非作歹的山贼多的是。颍州也有,不过颍州的山贼很有地方特色。因为失去了田地,不得不隐入山林,逃避徭役之外,开荒种地。这是一群顶着暴徒恶名的农民,毫无战斗力可言,也许是缺了一个可以带领他们走上辉煌的头领。

    即便李逵有如此豁达的心态。

    但是在师祖苏轼面前,他还是不得不甘败下风,俯首称臣。

    已经难成如此这般田地的苏轼,听到蔡卞手中有粮,当即大手一挥,对章授道:“贤侄,尽管去写信催促元度(蔡卞的字)发粮来颍州,让他不要吝啬手中的余粮,钱不是问题,颍州不会亏待了他蔡元度的厚爱。”

    这口气大的,仿佛苏轼坐拥金山银山似的,底气十足。

    却丝毫不在意背负在身上的十几万贯欠债似的轻松。

    这等豪气,有就只有在喝醉了酒的醉汉身上才能看到。可没想到,苏轼连酒壶都没碰,却也醉了。更要命的是,章授作为晚辈,根本不敢,也不能提醒苏轼:“您老把欠债的事情先解决了再说?”

    真要是这样做了,那就是当面给苏轼难堪。

    就算是苏轼脾气颇好,也恐怕难以忍受这等的质疑。

    无奈之下,章授只能回去琢磨如何让江宁知府蔡卞先将粮食发过来再说,至于钱的问题,只能稍后压一压了。但愿蔡卞不会因为没有收到钱而发飙,蔡卞的脾气比章惇可好不到哪里去。他只能安慰自己,江宁是大都市,周围都是产粮地区,粮食产量充足,发来颍州一些粮食,也不会有大的影响。加上商业繁荣,水运发达,商贾云集,江宁的府库应该充盈的很,不会眼浅到盯着这点购粮款。

    等到章授走了。

    李逵好奇道:“小师叔,这个蔡元度是什么人啊!”

    “蔡元度,蔡卞。王相的女婿,变法派中的中坚派,他兄长蔡京也是变法派中人。不过脾气不太好,最恨人骗他。真要是只要父亲没钱,还要了他的粮食,说不定会上书朝廷,弹劾父亲。”苏过忧心忡忡道。

    可是苏轼却呵呵笑道;“如今变法派自顾不暇,加上朝堂之上都是顽固之人,哪里会去理会蔡元度的奏章?不用担心,粮食这东西,吃在嘴里,落到肚子里,才安全。先说话好,把粮食诓来再说。”

    真要是不知道蔡卞是何许人也,李逵自然不会担忧。可听苏过的意思,蔡元度似乎不好相与。蔡京和蔡卞这对兄弟,都不是容易哄骗的主。想到此处,李逵偷偷瞄了一眼苏轼,心说:即便眼下拿你老人家没办法,可万一他们都起势了呢?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李逵为苏轼担心:“师祖,他们都是变法派中人,你和他们往来,会不会让朝堂上的诸公误会?”

    苏轼眨巴了一下眸子,随即满不在乎道:“管他怒火滔天,我都被贬谪了,还用讨好他们?”

    李逵却担心起来,蔡卞,章惇。

    一个是王安石的女婿,一个是王安石变法的扛旗大佬。

    苏轼真要和他们俩个搅合在了一起,岂不是要倒霉?至少眼下一年多,肯定要倒霉。太皇太后高氏毕竟年纪大了,如今官家的施政倾向也对新党不利。主要是司马光等人为了将官家教育附和旧党心目中的仁君形象,给官家找了一个最为顽固的老头子当老师。司马光一眼就挑中了两程之一的程颐,安排到官家身边当老师。

    似乎变法派之中,唯独章惇一个人,拥有起复的可能。原因很简单,他当初在神宗灵前力排众议将王子赵煦扶上了皇帝位,就凭借这份恩义,赵煦亲政之后就绝对不会让章惇流落在朝堂之外。

    其余,变法派的命运还不得而知。完全看小皇帝亲政之后的反应。但旧党早就准备,赵煦身边有一个旧党选拔了很久,才选定的老师,伊川先生程颐。

    程颐何许人也?

    理学大宗师啊!

    少年既出名,十八岁以布衣身份上述朝廷,说了一大堆解决朝廷弊端的办法,总结出来就是——救之当以王道。让程颐有效的心灵受到巨大打击的是,在位的仁宗皇帝的并没有搭理他。什么狗屁‘救之当以王道’,看到这份奏章的时候,仁宗鼻子都快气歪了。经历过庆历新政失败的仁宗皇帝还是心中向往变法的,但是迫于政局的稳定,并没有让变法再次实现。

    但王安石入朝,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不过后来程颐的名声越来越响,在嘉祐四年,仁宗皇帝还是下诏令,接见了程颐,并赐予程颐进士出身。

    说起来有点丢人,李逵想的做官的路子也是这一条。他甚至不需要文名天下知,只要赐进士出身就好了。

    再说程颐,在皇帝面前受挫之后,转而去了洛阳开始讲学。在十几年中,培养了无数弟子,他的固执和守旧,被旧党认同且看重。

    理学的思想就是守旧,一切都要以原本的制度为规矩,以伦理纲常为正统,按部就班地将祖宗法度延续下去。旧党为了将皇帝改造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也是拼了。而官家确实有朝着旧党所希望的方向变化着,甚至在宫中的表现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

    但谁也不会知道,皇帝这是在藏拙。面对一个动不动君辱臣死,以自杀威胁皇帝的老夫子,官家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还有皇帝需要给祖母高氏安心。高氏是旧党最坚实的支持者,做孙子的总不能让祖母看到自己原来和她老人家不是一条心吧?

    多种原因之下,赵煦这个还没有独揽大权的皇帝,表现出来的举止,似乎预示着旧党的改造皇帝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但再接再厉,在关键时刻,还是不能掉链子。一切都要等到赵煦亲政之后才能看出端倪。

    当然,这些压力都落在程颐身上。

    相比苏轼给官家上课,教授诗文一类的雅趣。

    程颐的责任就重大了许多,他不仅仅要将官家的性格塑造成持重老成的夫子性格,还要对官家接触新党思潮严防死守。可以说,官家是在程颐的眼皮子底下,被监视着成长起来的倒霉皇帝。他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性子弱一点的很可能被程颐得逞了。

    可是赵煦是皇帝啊!

    他是一言九鼎,富有四海的皇帝,被如此压抑的成长,等到成年之后能不反叛?

    旧党以为妥了。

    而王安石为了变法,甚至说出了——祖宗之法皆可废。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旧党认为官家以后自然会避变法派为蛇蝎一样厌恶。

    如今旧党最大的乐趣就是打压变法派大佬,将其一个个都发配来发配去,反正不能让他们闲着。

    苏轼的情况很微妙,他不是变法派,更不是守旧派。按理来说,他应该是骑墙派。正好夹在两拨人中间骑在墙头上,俯瞰底下两拨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可苏轼毕竟是苏轼,他骑在墙头不说话也就没人会注意到他。可偏偏他总是看不顺眼,不仅看不顺眼,还长了一张损人不留情面的嘴。

    骂完了新党。

    骂旧党。

    或者干脆两帮人一起骂。

    于是两帮人也不掐架了,纷纷从地上捡砖头砸他。

    苏轼也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被砸的满头包。不过有一点,别人永远也比不上苏轼,那就是心态。他总是能够在人生低谷的时候,找到某种让他灵魂得到安宁的办法,并陷入其中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当苏轼和变法派走的太近,恐怕旧党也不能装看不见。打压贬谪肯定会到来,可是苏轼面对这些,竟然满不在乎。

    贬谪?

    再大的场面他也见过,有什么呀!

    或许别人对这种气质不太理解,但李逵却深有体会,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将自己培养成为拥有罐子般的气质。

    罐子可以是瓷器,也可以是陶器,身份普通也不金贵。磕了碰了还能用,破罐子也勉强使用下去。不管不顾的天性,可以让人活的很轻松。

    苏轼正是如此,才会在手中根本就没有钱的前提下,告诉章授,去给蔡卞写信,让他发粮食,有多少他都要了。

    李逵很惊奇于苏轼的底气,而苏过却在一边装傻。没办法不装傻,家里有多少钱苏轼不清楚,他能不清楚吗?

    这不是他开几亩荒地就能拉平的饥荒。

    他累死,恐怕也挣不出这么一大笔购粮款来。

    “师祖,您老人家还有地方能要来钱吗?”李逵问。

    苏轼愣了愣,随后撇撇嘴,心说:钱,重要吗?随后呵呵笑起来:“颍州这么大的一个地方,百姓数十万,地两万余顷,几万石粮食而已,只要蔡元度送来,颍州官员感谢他,颍州的百姓也将视他为恩人,还有什么比得上几十万人的感激呢?再说了,这粮食应该是江宁府的,又不是蔡元度的,何必吝啬呢?”

    您老说的好有道理,李逵词穷,他发现自己在性格方面真的要好好学一学苏轼。

    就算是山穷水尽的时候,他还能坦然自若的应对。只不过,恐怕蔡卞就不会这么想了。

    李逵又问:“师祖,眼看就要春耕了,余粮不足的人家,粮种都难以筹齐。到时候缺口会很大。大户自然不用担心,他们都有粮仓,囤积着粮食。但是普通人家,就难说了。预计缺口不会少于十万石。”

    “这么多?”苏轼皱起眉头,挠了挠头,他就身上算是虱子多了不咬人,可一码归一码,大户人家这时候恐怕都等着在这个关口狠狠的敲一笔普通农户。这也是一年之中,民间接待最多的时期。这时候要是处理不好,普通百姓一年白干不说,还会因为高额的利息,落下一笔数目不小的欠债。

    苏轼忧愁的嘟哝了起来:“看来靠蔡元度一个还不够,得再找几家借粮。”

    不同于颍州在苏轼的管辖之下,官府几近破产,其他州府都不会将府库的钱都耗费一空。可是想了一圈之后,对自己的人缘缺乏信心,苏轼最后只想到了一个人,还是他的弟子,对苏过说道:“你晁师兄在扬州任通判,给他去一封信,应该能要来些粮食。”

    “父亲,通判不比知州,晁师兄新上任,恐怕会引起同僚不满,而且您老也不能总是将官府的借贷用白条来抵账吧?”

    苏过心善,替他那位师兄鸣冤。

    不过,正在一旁准备乘机离开的李逵,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师祖,我有解决的办法了,能够提前筹齐购粮款。”

    “人杰,快说!”

    苏轼闻之大喜,有种老爷被一干蠢材耽误了多年,终于遇到了能干的干臣一般,豁然开朗。

第151章 天下第一票

    “师祖,我们可以售卖粮票啊!”

    “粮票?”

    苏轼一脑门子的糊涂,这个词从没有听说过啊。他自信记忆力还可以,不敢说天下所有的书他都看过,但他没看过的书真不多见了。

    可是寻遍古今,他都不知道‘粮票’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参照,那么就是新的,应该是李逵脑袋一拍想来出的办法。苏轼心中稍微一琢磨,就琢磨出了其中的奥妙,似乎真的能够解决他如今的困境:“具体如何执行?”

    “师祖,你觉得颍州官府的信誉如何?”李逵问。

    “肯定很好啊!”苏轼觉得李逵有点小看他,有钱的时候,谁都可以是大爷,颍州经历了一波疏浚河道的大工程,虽然和他预期相距甚远,但该给的钱粮,官府从来都不会克扣。甚至苏轼为了断绝胥吏舞弊的可能,将发放钱粮的工作给了高俅。

    高俅跟了他快十年了,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苏轼觉得有必要给李逵普及一下他的官声,施施然道:“颍州的官府,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允诺从来没有拖欠过,百姓咸服。老夫虽不敢说振臂高呼,百姓皆从,但也是颇受百姓信任的官员。官府的信誉在官员,你以为颍州官府的信誉如何?”

    李逵点头道:“那就没问题了。”

    随即,他开始说了起来:“师祖,你要知道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每一亩土地需要种粮一斗来算,颍州全境两万顷土地,至少需要二十万石的种粮。粮食出自哪里,中等富户一般都是雇佣佃户,自备种粮。大户采用租出土地的办法来收取地租,种粮往往用借贷卖给佃户。而普通百姓需要自己筹备种粮。这其中只有中等富有的小康之家才会雇佣佃户来帮忙耕种,自备种粮。其他普通百姓,或是租用土地的百姓,都可能会出现种粮短缺不足的状况。”

    “之前有《青苗法》的存在,百姓可以很轻松的从官府这里得到所需的种粮。如今,《青苗法》虽被废除,其实官府也可以借贷给百姓。但是……”

    李逵说到这里,偷偷看了苏轼一眼。

    “继续说。”苏轼颔首道。

    李逵道:“如今官府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常平仓的那几万石粮食,对于颍州全境来说,杯水车薪,根本就无法满足。所以,我之前说了,可能整个颍州仅种粮这一块就至少缺十万石。加上口粮缺口,总数在二十万石以上。但实际发放过程之中,二十万石粮食远不足于满足颍州百姓的需要。”

    “你是说,这些人会大肆购买老夫发放的粮食?”苏轼微微蹙眉,他似乎也感觉到这种可能。

    李逵揶揄道:“原先我不过猜测是仓监引起的舞弊,后来想着不太可能。小小的仓监能控制多少粮食?颖州虽然连年受灾,但田地两万顷,就算是有欠收的情况出现,但颍州土地肥沃,所产颇丰,平均下来亩产两石不是问题。这么多粮食,只要一半就能供养整个颍州百姓的口粮。除去酿酒,解送京城,赋税流转,其他的粮食去哪里了?”

    “几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将颍州粮价操控三个月之久,甚至颍州两家全年都在这伙人的控制之下。没有雄厚的资本,他们根本就做不到控制粮价。唯独有一个可能,操控粮价这件事,颍州大户都参与了。”

    毕竟,大户们眼瞅着要狠狠捞一票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官府从他们的锅里将干的都捞走,留下汤汤水水的也吃不饱。

    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是说的这些人。

    李逵点头道:“没错,他们不仅会大肆购买,还恨不得将我们手中的所有粮食都买光。好达到控制粮食的目的,学就i让他们从颍州百姓的身上吸血。”

    “疯了!”

    “确实是疯了!”李逵觉得是个人陷入了颍州这等疯狂的环境之中,不可能不疯。这是一个由一群小人物主导开始的,针对整个颍州普通百姓进行的一场掠夺。一旦成功,一个州府的财富都将被少数人所掌控。

    一旦让他们成功,日后颍州的官府只能成为大户佃户,帮着干活而已。

    但同时这么操作也非常危险,一旦百姓承受不住这等掠夺之后,一辈子积累毁于这场浩劫之中,必然内心极其愤怒,只要有心人振臂一呼,整个颍州都将变成一个火药桶,立刻就炸了。民变,变成叛乱,最后燃烧至整个颍州全境都是有可能的。

    愤怒的百姓会仇恨所有的大户,将其宅院焚毁,人杀掉,财物抢劫。可一旦抢劫结束,所有人都会陷入恐慌之中,因为他们成了不折不扣的贼子。这时候为首者只有两条路可走,彻底造反。或者假装造反等待招安。

    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有威慑力。

    而最好的威慑力,就是攻破颍州城,占领州府官衙。这一刻,连苏轼都发现,如今的困局要是处理不好,他也有被陷入其中,甚至丢掉性命的危险。

    一想到这个可能,连苏轼都气地脸色煞白,他不是怕,而是真的怒了。

    啪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苏轼气地发抖道:“糊涂,他们难道不知道一旦民变,连性命都可能没有,要钱财还有什么用?”

    “唉——”李逵倒是对这些人有所理解,有时候一群人都在冲,一个两个人想要停下来,只有一种可能,被推到,然后被其他人踩死。参与其中的大户恐怕也无法收手了,他们也狂躁,同时也期待能够有一个安全的结果:“师祖,他们即便这时候想要收手,恐怕也不敢。因为其他人不会愿意他们中间出现叛徒。”

    裹挟。

    这算是裹挟吗?

    苏轼不得而知,示意李逵接着说:“那么粮票是否能够解决这次的危机?”

    “师祖,我说的粮票是用官府的信誉担保,卖四月,五月的粮食。这是一年之中粮价最高的月份,您觉得从其他州府采购运送到颍州之后,卖多少钱合适?”

    “25文左右吧,毕竟淮南路,两浙路距离颍州还算近,运粮过来,运费10文一斗,每石粮食售价350文加上税收的话最多400文。”不过税收这玩意,是官府的特权,苏轼自己就是官,又不是为了谋私利,可以发文要求沿途的税卡放行,免于征税:“税收老夫可以用官府公文免除,那么可以控制在350文一石。”

    “那么,我们就卖600文一石如何?”李逵在手中比划着大小,然后解释道:“我们可以用官府的信用作为保证,印一批粮食券,也就是我说的粮票。票面干脆就都是一石,样子可以比交子更小一些,每一张售价600文,百姓如果购买了粮食券之后,可以在指定的月份到官府承诺的地点兑换粮食。”

    苏轼担心道:“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李逵蛊惑道:“往年四五月的粮价,快120一斗了,一石就是1200文,卖600文,这是半价,您老不心动?”

    “而且,粮票还有一个好处,可以给我们筹备粮食,运送,提供宝贵的时间。只要我们能源源不断地采购到粮食,颍州的粮价必然会稳定下来。就算是比周围其他州府贵很多,但也只有往年的一半。这也能缓解百姓手中紧缺的现钱。”

    “尤其是师祖之前大力疏浚颍州水患,数万百姓在整个冬日里都或多或少的挣到了不少钱,这些钱虽然从府库流出去了,但只要粮食券发售,大部分都能重新回到颍州的府库之中。只要官府手中有钱,如同百姓家中有粮,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好,太好了,就这么干!”苏轼下意识道,随后摸着下巴琢磨起来,要是多卖一点粮食,一口气卖上几十万石粮食,或许州府的亏空都能补上,这买卖可以做啊!

    “人杰,就按照你的办法来。出了乱子,老夫给你兜着,大不了丢官!”苏轼豪气万丈道。

    苏过在边上心头大急,想要提醒苏轼,却发现自家老爹似乎已经铁了心了。只能暗自叹气,自己家的老爹,品行多高洁的人,没想到被钱硬生生的逼成了奸商,这可怎么办?

    而李逵想出来的粮票,将成为天下名副其实的第一票。

第152章 牛皮吹上天

    “世兄,昨日幸苦了?”

    “不幸苦,不幸苦!”

    苏过一大早就堵着章授的房门,章授能不知道苏过的来意?心说,自己堂堂一个进士老爷,虽然没当成官吧!

    可你们也不能太不把进士当回事了吧?

    哄着让他写信给蔡卞,然后一大早苏过端着热茶糕点过来,表面上是来慰问了,实际是来拿他给蔡卞写的催粮信。什么茶汤糕点值十万石粮食?

    无奈,章授回头进了屋子,从书案上将写好的信看了一遍之后,折起来放入信封之中,就落了一个私章,写上世叔亲启几个字,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苏过忙拿过信,准备离开。他还忙着去驿站投送,驿站快马的话,两天就能到大江边。最多三日,就能抵达江宁,送到蔡卞的案头上。

    没办法,时间不等人。

    可章授却丝毫没有让苏过轻松离开的意思,拉住苏过的衣袂,揶揄道;“贤弟,你也知道的,为兄虽然中了进士……”

    这话刚出口,章授就感觉到苏过脸上浮现的尴尬。急忙轻轻的打了自己的嘴,抱歉道:“为兄没有取笑贤弟,而是另有……”

    “没事的,世兄但说无妨。去年小弟下场,有点孟浪了,才学不足,定力不足,阅历也不足,弄的个落榜的惨淡结果。原因在小弟身上,世兄不必为了照顾小弟的情绪,有所顾及。”

    苏过坦然道。一开始,他对于落榜确实非常沮丧,19岁下场,参加省试,和当年他父亲苏轼,叔叔苏辙赶考的年纪差不多。可是他父亲和叔叔第一次下场就高中,但是他却铩羽而归,连省试都没有过,更不要说殿试了。这肯定不是运气,而是才学不足。

    一想到被外人说道,老子英雄,儿子狗熊。

    苏过的心里就挺不是滋味。

    别看他老爹宽慰他时候说什么:“科举考的是实力,同时也是运气。你叔叔和我要不是当年遇上了永叔前辈,也可能科场折戟。你不用气馁,下次继续来过。”

    嘉祐二年的主考官欧阳修对苏轼兄弟是非常推崇的,甚至断言,他日此子必然成为文坛领袖。

    苏轼说自己要不是遇到了欧阳修,也可能考不上,不过是为了让儿子宽心之语而已。实际上,内心挺烦躁。他老苏家丢人丢大发了。被寄予厚望的苏过,没想到连省试都过不去。岂不是说老苏家的子弟都不诚事?

    想当年,陶渊明生了五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甚至写下《责子诗》感叹: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念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生养了五个傻儿子的陶渊明,显然面对一个比一个傻的儿子,内心满是绝望。苏轼也担心,万一……

    苏过多么敏感的性格啊!他哪里会听不出来老爹对他的期望,同时又担心他承受不住压力。这种无私的父爱,相比大哥二哥来说,简直就是奢望。也只有苏过一直在苏轼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也就是这份浓烈的亲情,让苏轼对苏过有天大的期待。希望儿子能够重振精神,在失败中逆袭。

    再说,这话苏过不过是听听,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他们俩兄弟不管是在大宋任何一科下场应试,断没有落榜的可能。如果落榜,就只有一个可能,主考官徇私舞弊了。不管谁担任主考官,恐怕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文章一定会胜过苏轼和苏辙,这才是他们俩兄弟最大的依仗。

    运气之说,不过是托词而已。

    用这个来宽慰苏过,显然是苏轼想当然了。因为用自己和弟弟的幸运来宽解儿子,显然是不可能让苏过放下失败的阴影。

    苏过也不可能将人生目标放在父亲和叔叔身上,这都不是他能够达到的高度。到了苏轼苏辙的才学程度,已经和苦读没有多少关系了,是天分,是碾压常人的才智。

    苏过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要在父亲和叔叔面前找到人生的自信了,但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倒霉蛋,并且从对方倒霉的经历上,获得了些许的安慰。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爷爷,老苏。老苏屡考屡败,最后自己落榜到没信心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二儿子和三儿子身上。苏过觉得,他这么年轻,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有点早。想到爷爷的倒霉经历,他人生中第一道坎,瞬间就过去了。

    这个秘密一直存在了苏过的心头,谁也不敢告诉。

    同时,科举不第,是苏过心头的刺痛。

    要是能够高中进士,他就不用种地了。就算是不当官,最次的文散官爵禄,也是有钱拿的。至少30贯一个月跑不了,都能不做事,光领俸禄,这日子想一想就让人兴奋。不仅如此,娶媳妇,生儿子养家的钱都有了。也不用老爹担心他娶不上欺负,给不了家产,而偷偷攒钱。问题是,苏轼总是攒不下钱来。

    想到此处,苏过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参加下一科的省试,而且一定要中进士。

    苏过微微行礼道,语气平缓,不失礼节道:“世兄,我先去送信了!”

    “别,等等。”章授突然拉住了苏过,犹豫再三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贤弟,为兄不知道有有一句话当问不当问?”

    苏过有点诧异,心说:不该问,就别问呗!

    可章授也为难啊!

    蔡卞这老小子,自己老爹的面子都敢不给,他真要是诓骗了江宁府的十万石粮食,蔡卞会轻饶了自己?

    想到将来如何面对那个让他头痛的蔡卞,章授不得不拦住了苏过,想要问个清楚。真要是苏轼没钱,到时候等粮食起运之后,计算好时间,快要颍州的时候给蔡卞去信,就说苏轼手中没钱,让他先赊账。这样做,虽然把蔡卞的怒气都倾斜在了苏轼的头上,好让他躲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苏轼筹备一点钱,好让蔡卞派来送粮食的人回去有个拆兑。

    真要是一点钱也不给,干脆把所有的账都算在苏轼头上好了。

    他章授真的怕面对蔡卞。

    说起来有点让人不耻。

    可谁让苏轼的头够铁,兴许蔡卞面对苏轼也是无计可施呢?

    苏过在心中猜测了几个可能,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李逵这厮有办法,太有办法了,连父亲在颍州的亏空都琢磨着能填补了,还有什么能难倒李逵的呢?想到此处,苏过随即笑道:“世兄不用担心,钱已经有眉目了。”

    “贤弟不要诓我?”章授支支吾吾道:“蔡元度此人性格刚烈,难以通融。倒时候哥哥一个人恐怕顶不住。”

    言下之意就是说,万一他顶不住的时候,就把你爹抛出去。

    可没想到苏过反而轻松道:“世兄多虑了,我说的有眉目,是不日就能筹备好购粮款。不过,世兄,恐怕还要麻烦你,再去一封信,恐怕十万石粮食不够用。世兄也不用担心钱不够,到时候可以让蔡待制派来的人将粮款和定金都带回。少了彼此的麻烦。”

    章授可不是三岁儿童,几句好话就能被哄的团团转。

    为什么,他琢磨了半宿,写了一封近乎于欺诈的信之后。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苏轼竟然把钱的问题给解决了。别告诉他,说什么大气运,自有高人辅佐,他不信。

    章授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苏过,想要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到蛛丝马迹。可惜,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苏过根本就没有慌张的反应。反而还告诉他:“世兄,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颍州需要粮食!”

    我一定是漏掉什么了?

    还是在做梦?

    章授觉得自己如果相信苏过的话,那么就是自己傻。可问题是,苏过没有必要骗自己啊!就连苏轼也不会骗他,没钱就没钱,赖账说的理直气壮,这才是老苏家人的秉性。当年他老爹和苏轼关系莫逆的时候,就给他们几个说过,苏轼嘴里没有假话,他喜欢苏轼的率真。

    章授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最近消耗比较大,要去补一补。

    再说,贾道全。

    汝阴和颍水的两处常平仓被州府的人控制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两个异性兄弟竟然眼睁睁的将粮仓给了苏轼派去的人控制,这不是要坏他的大事吗?

    他连夜派人去将刘安和孙卓找来。

    刘安住的近,家里的奴仆去了不久,刘安就骑马来到了贾道全的家中。

    反倒是孙卓住的远一些,报信的人去了还不见回来。

    刘安刚刚入了内堂,贾道全就忍不住问道;“贤弟,为何将粮仓原封不动的给了州府的人,你知道,如今春耕不日就要开始。而春耕之前的粮种也是一笔好收成,万一让苏轼邀买人心的给了穷人,我等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万贯收入打水漂?”

    刘安无奈,唏嘘道:“大哥,你是不知道,我的粮仓那日来了不少禁军,足足数……百人。”他很想说一百人左右,但是这么点人就退缩了,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贾道全沉吟道:“这么说来,是苏轼请动了军队?”

    “可是,我没听说过他和将门有什么关系啊!”

    刘安眼珠子转悠了一圈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问:“大哥,会不会是驸马都尉王诜?他和苏轼的关系莫逆,这要是通过他请动了军队,我们毫无准备也情有可原。”

    “可王诜在颍州没有什么故旧啊!不过也难说,京城的世家大族,总有七拐八弯的关系,说不定和那家又联系上了。”

    见贾道全似信非信,刘安心头也是忐忑不已。

    心中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急吼吼地赶来?要是等孙卓到了再来,岂不是少了这许多的询问?

    他总不至于说,有一个九尺来高的大汉,扛着铁枪,身上穿着是狮纹猛兽铠,腰间一把穿云弓,威风凛凛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当时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吓得傻呼呼的将管仓的钥匙给了对方?不过现实是现实,话不能这么说:“大哥,对方带着州府的公文,上面有知州的大印,我就是想要反抗,也抵不过抗命不遵的罪过啊!”

    “没错,好汉不吃眼前亏!”贾道全也不知道是给刘安开脱,还是给自己找借口,将事情轻飘飘的抹过去了。

    第二天,当他看到孙卓被仆人托着从车上抬下来,趴在木板上,哼哼唧唧的样子,鼻子都气歪了!

    “谁敢伤我兄弟?”

    要是孙卓遇到了史文恭,结局一样惨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将实情说出来。可问题是,他人高马大的一条汉子,竟然被一个半大小子给欺负了,他哪里有脸说?

    哥哥是颍州城第一好汉,竟然被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熊孩子给打了,对方还让了他一只手,真要说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颍州城混迹?

    哼哼唧唧的想了一会儿,才心虚道:“知州苏轼好不要脸,请来了三个好手,诓我出了寨门之后就偷袭我。”

    贾道全闻听,冷哼一声,怒道:“他们长什么样?”

    “一个红脸的,一个白脸的,还有一个黑脸的汉子,三人拿着兵刃杀将过来,小弟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在没有防备之下,才着了对方的道。然后就被这伙人给打了。打了人不算,还拿出苏轼早就准备好的文书,让小弟签署,被白白勒索了五千石粮食。”

    孙卓一开始说话还不太利落,但说着说着,满腔的怒气都似乎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而这个出口就是骂人!

    贾道全很奇怪,自己听很孙卓这厮的话,有点熟悉的样子?

    突然,他脸色的阴沉之色更浓郁了,不过并没有当即发怒,顺着孙卓说话的语气往下说:“那个红脸的用刀,白脸的擅长双股剑,黑脸的自然是丈八钢矛,这三人我认识。”

    “大哥原来也认识,不知这三位是哪里的好汉?”他不过是假借高俅、李逵等人的肤色,随便说了一个组合,没想到竟然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他顿时有种脑子卡壳的蒙圈。

    贾道全气地就想一拳把孙卓这厮打死算了,你丫把戏文里的‘刘关张’都请来了,我还能说啥!

第153章 先下手为强!

    “二哥,听戏听多了吧?这三位出来都让你给整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把自己当吕布了!”

    刘安在边上有点小雀跃,他一直是被孙卓鄙夷的对象。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可不愿意就就此放过。

    贾道全愤恨的冷了一句,刘安这才不敢吱声了,不过眸子滴溜乱转,视线还不时的在孙卓的脸上扫来扫去。

    按理说,谎言被戳穿了,自然该乖乖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是非曲直,总归有个说出。可是孙卓却哼哼唧唧的没打算开口。

    这下可惹恼了贾道全,抬手指着孙卓,怒其不争道:“你要是不说,我让张大嘴巴去问!”

    一般来说,有绰号的人都是狠人。至少在自己所在的行业和领域有着很高的地位,如果保媒的媒人,加上个‘铁嘴’之类的绰号,甭管是男是女,都在媒人这个行业里有很高的知名度。

    闻人也是如此,闻人是打探消息的灵灵通人士。

    他们靠着买卖消息过日子。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让他们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因为闻人的关系网实在太夸张,会将原本不为人知的消息,散布的满天飞。

    当然,有一个前提,这个消息够劲爆。

    孙卓听到贾道全要找张大嘴巴买消息,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虽他总觉得贾道全这么做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真要让张大嘴巴去打听他的倒霉事,不用两天,颍州城都知道他颍州第一好汉,被一个小孩欺负了,还能活吗?孙卓叫苦不迭道:“罢罢罢,说了又如何,在兄弟面前丢人,总好过在颖州城出名。”

    不得已之下,孙卓只能说起当日发生的事。

    那日,他发现有官兵堵住了常平仓的大门,出门去理论,至于出口不逊之类的也没有大关系。仓监不入流,但是禁军就更不入流了,如果是厢军,那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简直和下三滥没有什么区别。

    可没想到,冲出来了个小子,二话不说,上手就和他对打了起来,这一交手,才发现对方手上的功夫颇为厉害,打着打着,一不留神他就被制住了。

    “你是说,你被一个孩子给打了?”

    贾道全有点不敢相信,孙卓的功夫虽然不怎么好吧,但是对付寻常的军汉真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会沦落到被一个孩子给打到毫无反手之力?

    孙卓嘴角露出和委屈的苦涩,硬着头皮纠正大哥贾道全的判断,低声辩解道:“是被长的像是个孩子的汉子给偷袭了。”

    这厮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也是拼了。和成年人交手,那叫技不如人。可要是和小孩打斗,最后输了,那叫坍台。一辈子积累的名声都要发酸发臭。

    “有区别吗?”贾道全气地连搭理这厮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功夫还扯这些有什么意义?

    面子?

    面子真的对一个男人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有!”平日里说话中气十足的孙卓,此时此刻也是细声细语,仿佛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怂样子。

    任何一个人,在不得不接受一个对他们来说非常痛苦的结果的时候,大部分人宁愿在过程之中是被欺骗,而不是被欺负,这源于结果相同的现状,心理历程却截然不同。

    孙卓已经嚣张不起来了,但他还需要维持一个男人的面子。

    贾道全可不管孙卓的面子,他本就是强势之人,举手抬足之间,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他鄙夷的看了一眼孙卓,挥挥手对仆人道:“送二爷去客房好好休息。这段日子你也别吓跑了,这颍州的天虽然没变,但风起来了,你是个莽撞人,他们从你下手的可能很大。”

    孙卓心中戚戚,也想到了这一层。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李逵这厮出手就不按常理来,打他,完全是看他不顺眼。谁让他嚣张来着?

    可没有苏轼的授意,完全是李逵的临时起意。

    孙卓这才意识到,他因为一次惨败,连和贾道全一起商议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有种被排斥的冷落,扭头看向完好如初的刘安,怒道:“刘安,你的常平仓难道还在手里?”

    刘安不解的看向了孙卓,他很明白,这位二哥丢了面子,想要在他身上找不一点回来。不过,他可不在乎这点面子,毕竟孙卓平日里用言语刺激他也不是一次两次,真要是受不了一点激的莽撞汉,早就和孙卓闹翻了。

    只见他微微摇头道:“被通判徐让收走了。”

    “你难道就不知道反抗?常平仓虽说是州府和提举常平司共辖,可我等不是州府的官员,而是提举常平司的官员,你怎么可能连一句话都不说,将我等的职权转手就让了出去?”

    “二哥,小弟没有功夫傍身,打不过啊!”

    看似刘安说了一句很窝囊的话,可是听在孙卓耳朵里,颇为刺耳。

    就像是碰了个软钉子,皮肉毫发无伤,但心头已经被戳地血肉模糊的撕裂。

    等到仆人将孙卓送走,刘安偷偷瞄了一眼二哥孙卓,那股子眼神中透出绝望,让他心底也不由生出怜悯之心。

    惨!

    太惨了!

    得亏自己遇上的通判徐让。

    原先刘安是非常怨恨徐让的,这老头好好做他的通判就得了,还多事,总和他们几个过不去。可如今,他却万分感激徐让。要是换一波人马,或许吃亏的就不是孙卓,而是他自己了。同时,他内心也对苏轼有了更多的认识。

    谁说读书人,大文豪,就好说话的?

    孙卓这厮的倒霉相,就是前车之鉴。

    “三弟,三弟!”

    贾道全连着喊了两三声,刘安才回过神来,打了激灵后才后知后觉的问:“大哥唤小弟?”

    “你可是怕了?”

    对于孙卓,贾道全失望至极,原本是能替他冲锋陷阵的好手,没想到是银枪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至于刘安,他根本就不怎么指望他。可如今,孙卓的面子没了,骨头似乎也被打断了,连脊梁骨都弯了,根本就指望不上。但他出面虽然要比刘安好很多,可作为主事者,总不能一个人在前,需要有人帮他分摊些压力。

    刘安急忙摇头道:“大哥,见谅。小弟刚才是想,什么人会对二哥下如此痛手?”

    “这事不重要,少时,等探子将消息带来,就知道了。”贾道全忧虑道:“现在苏轼已经动手了,他手握近四万石粮食,对我等的威胁虽然不大,但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为今之计,只能先下手为强。三弟,这次需要你出马了。”

    “大哥!”刘安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哪里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贾道全根本就不给刘安推脱的借口,直接道;“往年,这时候的粮价还算平稳,但这是我们和州府相安无事的前提。但今年不一样了。苏轼显然已经被徐让说动了,他们已经出手了,我们就不能干看着。要不然,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你来我往方知手段高低,而我们能够控制的只有粮价,恰巧春耕在即,百姓手里缺粮的可不少,这粮价一提,足够让苏轼头痛一阵的了。”

    说完,贾道全昂首阔步,走到了亭台前,留给刘安一个背影,留下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大哥,我们冒然动手,岂不是万一……最后……,要不小弟去和那帮人说说?”刘安真的怕了,他不过是因为祖辈的恩荫才得到了一个仓监的官职,小的都不敢说是前程。八品的小吏,如何去和三品的学士斗?

    真欺负苏轼是个读书人,啥也不懂吗?

    以往,他们几个得逞了,是因为州府知州都不管事,只要没有闹出民变,都不会在意。而且颍州往年都有水患,或多或少的分去了知州们的注意力。也无暇估计他们几个。

    今年不一样了,苏轼做事的霸道,已经让刘安有种惴惴不安的惶恐,他深怕一再刺激苏轼,会引起官府更大的压力。所以才想到了外援。颍州的大户,可不是只有贾道全他们几个,说起来,他们几个算是暴发户,积累的田产也是最近几年才置备的。说置备可能不太妥当,用掠夺或许更贴切一点。但得到最大利益的一群人,永远都不是冲杀在前的小卒子。对那些人来说,贾道全等人是真正的小卒子,死不足惜的那种。

    如今事情紧急,刘安就想到哪些吃肉的大佬。他们才是颍州真正的地头蛇。一旦他们出面,苏轼肯定会遭受很大的压力。

    可是刘安的建议,立刻遭到了贾道全的反对,而且语气颇为强硬:“那些人,哪里是我们能够攀附上的,就算你送上门去,也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的结局。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搏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话,贾道全完全是带着情绪在说,情绪颇为怨怼。显然,是吃过那些人的亏。

    不过,说完之后,他却缓了缓,接着说道:“三弟,你不用担心那些人的反应。我们虽然从来没有和他们接触,也避免和他们接触。但是你想一想,这些年我们有任何动作,他们的反应如何?”

    “几乎每一次都和我们的反应一样。最多一两天?”说到这里,刘安突然后怕起来:“大哥,你是说我们之中有他们的人?”

    “蠢话,我们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

    贾道全自嘲道:“我等不过是不入流的小人物,真要是将来事情败露了,也是我等的罪过。但只要不是滔天的大案,他们会保住我们的。因为,他们得到的好处更多。我们喝汤,他们才是在吃肉。”

    刘安紧张问:“什么是滔天的大案子?”

    “民变,引起的暴乱,军队镇压,真要出现这等结局,我等项上人头恐怕要不保!可只要没有民变,我们就不用怕。”

    刘安这才明白,他的大哥一直在赌,赌命,赌赢了,百年家族基业到手。真要是输了,也不会太惨。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老三,而贾道全是大哥。

    和年龄无关,而是做事的气度,他恐怕这辈子都赶不上贾道全的十分之一。

    刘安这才拱手道:“小弟,这就去办!”

    贾道全看着刘安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苏轼,你动手,我出招,一饮一啄,就看谁手段高明了!”

    再说,颍州府衙内,章授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天,却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忙碌,仿佛只有自己是一个闲人。

    想要帮忙,李逵他们做的事,自己却难以伸手。不仅是他,其实其他人也帮不上李逵。李逵完全是在基础数据最为痛苦的阶段,录入。他需要将颍州的土地交易,粮食交易,都整合起来,将数据分析成为有用的关联数据。

    这份工作,连苏轼也只能干瞪眼的瞅瞅。

    他发现李逵不简单,太不简单了,崭露的学问,竟然他不会?

    至于高俅等人忙碌的事,章授觉得太脏。一群人将雕工制作好的模板开始印刷粮票,一天下来,被油墨沾染的灰头土脸的狼狈,洗都洗不干净。

    可是让他干坐着,又很难受。

    这不,他一不留神就溜达到了印坊门外,里面的雕工都被限制了自由。时间是三个月。

    不过没有人对苏轼的命令有异议,因为等他们接触了自己所做的工作就发现,他们印的虽然不是交子,但在颍州,却比交子都值钱。

    正好赶上苏过过来验收后将印好的粮票带走,看到章授的时候,他明显愣了愣:“世兄,你是来帮忙的吗?”

    章授急忙慌乱的摆手道:“没有,就是看看。”

    说话间,从木箱里拿出一扎粮票来,纸张很好,印刷也称得上良心,但和精美差远了。巴掌大的纸印了几个字,‘当一石’,还有诸如‘颍州官府发’等字样。头一次见的章授不免好奇道;“着就是粮票?”

    “没错,世兄手中拿着的一扎粮票足足能卖十几贯。”苏过兴奋道。

    章授抽出一张来,仔细打量后,狐疑道:“谁会要?”

    “都抢着要买,不过李逵说要一次发行,过两天才开始售卖。”苏过拍打着一木箱的粮票,爽朗道:“谁能想到,这一箱子,能够在汴梁的东城换一栋美宅。”

第154章 有价无市

    每次出门赴宴,回来之后,苏轼总是一副意犹未尽,有种要爬到房顶上,登高赋诗一首的慷慨激昂。

    其实,多半是喝醉了自后的副作用。

    可是,这日怪了。

    苏轼从马车上来,身上竟然没有酒气,更没有脂粉气,甚至连饭菜的肉糜之气都不带一分。刚回家,就气冲冲的去了书房。

    高俅将马从车辕上卸下来,牵着马去了后院。

    “高俅,我父亲怎么了?”

    苏过不是自己想要问,而是他母亲担心苏轼,总觉得回到家里的苏轼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有种在外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回家生闷气的样子。

    高俅口渴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急忙舀了一瓢冷水,咕咚咕咚的牛饮了一番,这才爽冽的大声赞叹。不过,随后脸色又苦了下来,无奈道:“学士在外头被人撅了面子。说出门参加酒宴,美酒不见,舞女也不来……”

    “没问你这些。”苏过气地脑仁疼,那是他爹,出门穷快活去了,把他亲娘和姨娘丢家里,还好意思回家装出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再说,高俅你胡乱嚼舌根子干什么?

    你就是个跟班的,对少主人就这态度?

    有点眼力成不成?

    高球这才意识到失误,懊恼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算是认错了。开始娓娓道来:“三公子,你没去,这是不知道。今日的客人来的都是颍州地面的乡绅,还有一个和尚叫了行的,说是觉老和尚的师弟。一上来就问学士,如今天下法度不变,而苍生不宁,是何道理?”

    “三公子,你听听,这话不是给学士挖坑,硬拖着要把学士往沟里带吗?”高俅很气愤,他发现颍州的当地士人已经不那么可爱了,甚至开始憎恶起来:“这变法的事,学士不能说,我等也不能说。难不成让学士说违心之言?太可恨了,更可恨的是,这个了行和尚不过是其他人推出来的幌子而已,如果学士一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用三日,恐怕京城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觉老和尚?那是个好人啊!”苏过惊愕道。

    了元和尚是苏轼的挚友,法名了元,死后赐号——佛印。

    ‘佛印’这个法号就听着要响亮很多,但是这是了元和尚死后,皇帝赐予的佛号,是朝廷表彰了元和尚弘扬佛法的功德。

    就算是法名,普通人是不能叫的,这是佛甲弟子出家之后,师傅给取的佛家名字。只有佛门长辈才能称呼,一般僧人称呼自己俗家名字,或者法号。普通僧人的法号都是自己取的名字,有很多意义,不外乎为了解除人生中的困惑,为了表述自己入佛门的心愿等等。

    高俅直呼了行的法名,可见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和尚非常不满。

    以至于了元和苏轼的交情都被抹杀了,可见他心头的愤怒有多大。

    至于说了元和尚和苏轼的故事很多,但苏轼被贬谪黄州的时候,一开始是住在庙里的,吃和尚家的饭,住和尚家的房子,要没有人帮忙说项,恐怕庙里的大和尚早就恼怒了。了元就是一个很多寺庙都得罪不起的大和尚,神宗皇帝也赐予过皇家利器,以表彰他在弘扬佛法上的成就。没有了元的帮忙,苏轼一开始在黄州连片瓦三餐都难以为继。

    高俅怒道:“觉老和尚是个菩萨般的人,可他的师弟良心却让狗给吃了。今日之宴会,显然是故意让学士犯错。”

    苏过追问:“父亲没有说什么吧?”

    “学士当时虽然怒火滔天,但还是克制了。只是说了一句:人心不古。就匆匆走了。”高俅也是一阵后怕,如今的朝堂,旧党死死的盯着新党,深怕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打压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万一苏轼控制不住怒火,说了些不该说的牢骚话,肯定要倒霉。

    司马君实活着的时候,苏轼倒是不用担心。毕竟司马光虽然处理政务的能力不如王安石太多了,以至于自己生生把自己累死在了宰相的位子上。

    但是司马君实,还算是个君子。对待苏轼,他并没有往死里打压的意思。甚至一再忍耐。毕竟他们之前还是很好的朋友,当年苏轼受到欧阳修和包拯的关照,经常参加一些高端的文会,而司马光也是常客。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年是非常好的。有这层关系在,司马光甚至一再忍让苏轼对他的冒犯。

    官场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苏轼虽然官阶很高,但是和司马光相比,还差了很多。而苏轼一再对司马光冷嘲热讽,要是换个人,早就忍不住,将苏轼镇压了。可是司马光没有,他一直容忍苏轼的存在。

    可惜,司马光已经死了。

    他是累死在了他并不擅长的政务上。

    即便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操劳,可是司马光这次的宰相经历还是让他受到了很多的非议。如果他没有从洛阳回到汴梁,他或许是一个完美的人。可是当他来到了汴梁这个漩涡之中,他死后也难以逃脱非议。

    和西夏议和。

    在他任上丢掉了大宋花费四十年才取的的河湟之地。也是大宋唯一的养马之地。

    西军被压制之后,西夏得到了喘息……

    所有的所有,都将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即便死了,也不得安宁。

    而他的继任者吕公著也是颇有容人之量的宰相。可惜,也死了。

    如今的苏轼如果公开发表关于变法和旧法的言论,必然会被放大,甚至引起朝堂上大人物的恐慌。因为苏轼同时代能够压住他的人似乎已经一个都没有了。他是文宗,是文坛的领袖。欧阳修之后,大宋最负盛名的文士。谁也不敢把他的话不当一回事。

    一旦被奸人得计,苏轼恐怕又要经历一段倒霉之旅。

    贬谪逃不了,甚至还会被押解去京城。

    要知道,苏轼离开京城,并不是因为旧党的打压。而是苏轼当时和司马光的争论,已经到了让他难以忍受的绝望了。他不想在京城看着旧党将大宋的江山祸害下去,才自己上书皇帝,要求外调。当时的皇帝才十来岁的孩子,他有什么决定权?

    完全都是太皇太后高氏的决断,本来高氏对苏轼挺喜欢,她是一个年纪很大的文青。但是看到司马光等人整日和苏轼争吵,在立场上,她是不会动摇的,果断批准了苏轼的外调。这才有了杭州、登州,颍州等地的任职。

    渐渐地,苏轼在大宋政坛被太多人淡忘了起来。

    但是他的文采,更加让人追捧。

    这也是苏轼走到哪里,都有人会邀请他的原因。

    文坛大宗师的身份,足以让人摆下最为奢华的酒宴,来款待这位过路文曲星。

    而颍州乡绅截然不同的态度,仅仅是开始。

    对苏轼来说,更大的困扰还在等待着他。

    第二日,推官徐让忧心忡忡的拜访,见面的那一刻,就行色恐慌的对苏轼道;“大人,不好了,粮价,粮价……”

    “涨起来了?”

    “不是,是有价无市!”

    涨价还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往往最可怕的事就是,有价格,却看不到货物。

    给多少钱都买不到,和天价是一个道理。

    苏轼皱眉道:“米商不卖米了吗?”

    “大人,不是米商。而是在乡间的粮食,种粮啊!颍州境内不少地方已经有百姓因为无法借贷到种粮,担心延误春耕,春耕要是被延误了,这一年至少荒废了大半年。心急如焚的百姓都三五成群的去衙门告状了。”徐让紧张不已,他似乎感觉到有种压不住的情绪正在积蓄力量,等到爆发的那一刻,他将首当其冲被肆虐到死无全尸。

    只要百姓没有种粮,那么颍州就危险了。

    苏轼无奈,只好匆匆让高俅叫来李逵。

    李逵抱着一大堆的纸张和卷轴,匆匆赶来,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问苏轼:“师祖,您的意思怎么办?”

    “借粮,由本官出面向颍州的大户借粮。只要能度过这个难关,等到江宁的粮食一到,我们就有了腾挪的办法了。”苏轼斩钉截铁道。

    李逵追问:“万一大户不借,说没有呢?”

    “这个……”苏轼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顿时傻眼了。

第155章 权宜之计

    “徐大人啊!你只当可怜可怜我成吗?我连自己的衙门都不敢回去,县里头也没有余粮给百姓当种粮,这颍州城的大户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主,他们要是不想放粮,耽误了春耕,你我都交代不过去。”

    说话的这位姓唐,下面的知县老爷,被一群堵着衙门要种粮的百姓给吓怕了,只能找徐让来打秋风。

    徐让端着茶碗,心中七上八下,他想要整治的是贾道全等人,可没想到,刚刚出了一口恶气,把常平仓控制在手中之后,回到衙门不到三天,却被自己手下给堵住了。

    大宋的知州老爷负责当图章,基本不怎么管事。

    这不是说大宋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之辈,而是大宋的制度限制了知州在官场上的发挥。通判作为知州的副手,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大宋的通判却有一项非常古怪的职能,可以直接上书皇帝。当年太宗皇帝就很不放心知州们天高皇帝远的糊弄他,于是就给通判多了一个可以监察知州的职能,偷偷给予秘密上书的皇帝的权力,而且不经过中书省和御史台,直接送入大内之中。搞地大宋的通判像是知州的监视者一样,让人难受,知州消极怠工也就成了常例。

    尤其是通判的职责和知州的职责完全重叠,可以说,知州和通判两人之中,有一个人做事勤恳,另外一个人必然会无事可做。总不能让官阶更高的知州老爷忙里忙外,通判却无所事事吧?

    于是,大宋州一级的官场,就变得有意思起来,基本上就是通判忙里忙外,知州却在游山玩水。

    于是下属只要有事,就会直接找通判,而不是去找级别更高的知州老爷。

    颍州通判徐让也是如此,他被颍州治下的县令唐倞给堵住了,虽说汝阴县令唐倞说的是他的难处,但目的只有一个,要粮。

    “这事学士已经知道了,他正在想办法。”徐让不说破,只是用言语推脱着。

    可是唐倞却颇有怨气的说道“徐大人,您还不清楚吗?学士终究是学士,他和我们不一样。我等都是官场的劳碌命,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真要是有了错处,御史台根本就不会搭理我等米粒大的前程,只要吏部在岁末的评语上写上两个字下下,说不定过一两年,下官就要去看守料场,做个不入流的小吏了。”

    徐让摆摆手道:“不至于,但你总该说自己来的目的吧?”

    “听说老大人手里有三万多石粮食,我不要多,给我两万石,我就能将县里缺粮的状况解决了。

    “两万石,你可真真敢开牙啊!”

    徐让气地真相拂袖而去,连说:“没有,这粮食不是给你准备的。”

    “徐大人,你别动怒,听我说。”唐县令忙起身作揖道:“你我都是这颍州官场的浮萍,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可我们和学士他老人家不一样,他不用在乎政绩,且能往高处走,而你我不往高处走,难道还要往下走吗?昔日同僚成上司,情何以堪啊!”

    “这个”

    见徐让似乎有说动的痕迹,唐县令追着卖力道:“老大人,你不为我等下属考虑,总该为自己考虑吧?”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徐让起身道:“老夫也不能作保。得问问学士再做决断。”

    他虽是这么说,但心情却跌落谷底。甚至对唐县令这个下属也是颇为惋惜。显然,徐让认为唐县令是贾道全等人的帮凶,他这里刚刚手握了粮食,那帮人就如同闻到血腥的狼一样,前脚刚安排好粮仓,后脚却跟着来要粮食。

    他不认为唐县令会看不出来,这粮食是颍州百姓救命的粮食。

    后衙,徐让的到来让苏轼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他原本以为,粮食只要在自己手中,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安排。可没想到,他刚刚控制颍州的两个常平仓,就有人打着民变的幌子来要粮食。

    一个县的县令,竟然敢开口就要两万石粮食,这里面没有别的用心,苏轼说什么也不信。

    徐让斟酌着对苏轼询问道:“要不下官出面拖一拖?”

    “春耕是百姓一年的指望,也是朝廷最为重视的内政,你我真要是在春耕这件事上有所闪失,恐怕真要让那些人得逞了。”苏轼也是没办好办法,看向了章授。

    章授无奈,开口道:“不如答应大户们的请求,来缓解百姓的压力?等春耕过去了,再做打算?”

    “不可。”苏轼虽没好办法,但他不认为大户们会妥协,自始至终,大户们都没没有提出过要求,这时候官府低头,岂不是让大户狮子大开口?

    再说了,大户不答应呢?

    说话间,苏轼的视线落在了李逵的身上。

    后者埋在一堆稿纸之中,避而不闻。

    这让苏轼不免奇怪起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李逵。

    “人杰,你这一天天的忙什么呢?”

    李逵的表现给苏轼一种既奇怪又欣慰,奇怪的是李逵整日琢磨起了数字。还用天竺的计数符号记录,整的他还以为是李逵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呢?

    可是细细一品,没跑了,都是颍州最近几年的数据。

    漕粮几何?

    减免税多少?

    百姓的徭役承担情况。

    乱七八的数字,只李逵觉得有点用的,都会让他整理一遍。最后还真让他看出了一些端倪,颍州这几年的经济,宛如一潭死水。这对于财富的积累毫无用处,反而会让大家手里都拮据起来。

    至于说欣慰,就更好理解了,苏轼理所当然的认为,李逵在为他的事而忙碌。这种忙碌是出于孝心,就难能可贵了。

    李逵是个好孩子!

    苏轼心中赞许不已。

    李逵抬头从数据堆里仰起头,对苏轼回答道:“我在琢磨,这颍州城的大户手里究竟有多少钱。”

    苏轼一脑门子糊涂,他摸了摸脑门,发现没喝酒啊!怎么就听着有喝高的感觉?可李逵去琢磨别人兜里有多少钱,是什么意思?

    李逵小心的收拾着稿件,他给自己弄了一根鹅毛笔,用毛笔记录实在不方便,鹅毛笔就方便了许多,也快了许多。

    就见李逵摊开所计算的稿子,低头看了一阵之后,嘿嘿笑起来。

    这魔性的笑声,听地章惇一阵后怕。他就怕李逵犯浑,干出些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来。收粮仓的时候,李逵就故意让李云动手打了孙卓。这可是民打官,要不是李逵手里拿着州府的文书,李云这是摊上大事了。动手,这是章授非常忌讳的红线,轻易不会触及。可是李逵呢?他或许只是看不惯对方,就这么简单。

    至于结果,有好有坏。

    先说坏的,苏轼肯定被孙卓告了。不过提举常平司可奈何不了苏轼,不用搭理。

    好的一方面就是,李云竟然是个高手,苏轼手中多了一个临时能担当大任的人手。而且还是他的徒孙,信任上绝对没有问题。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心头一直紧绷着的章授,还以为李逵对颍州的大户有想法。别人不知道,他能不清楚李逵的底细吗?当初,他可是站在楼上,亲眼看到李逵在临沂的长街上,将皇城司的番子一个不落的打折了腿。这厮完全有能力组织一帮人,将颍州所有的祸害都弄死。

    虽然颍州之后的天下太平了,可李逵怎么办?

    去做山大王?

    关键是,章授都想不出来,有谁能够制住李逵的本事。他都不敢想,万一李逵要犯浑,这颍州会被搅合成什么样?急忙撑开双臂,拦住李逵道:“人杰,你可别想去让逃到山里的三民去抢大户,此事断无可能。要让朝廷知道了,你这学籍都要没了。”

    李逵咧嘴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糊涂事呢?我这些天就是琢磨出了一个细节,似乎颍州治下大家都没有什么钱。”

    “没钱?这和春耕,百姓闹事有什么关系?”苏轼不解道。

    李逵冷笑道:“大户既然囤粮,我们就囤钱,两样东西,我们总该控制一样。粮票可以提前发了。”

    “可是种粮和春耕呢?”苏轼问。

    李逵答:“师祖,粮仓的粮食不能动,这是州府衙门的底气,没有了这几万石粮食,州府想要再让百姓信服,就难了。守住了这批粮食,才有机会等到对手拿出更多的招数。如果连这几万石粮食都守不住,我们乘早还是不用去管百姓的死活了。因为到时候州衙被大户绑架着,官威尽失,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的收手,让百姓自某生路去吧!”

    “而且要严厉,不能给大户反应的时间。甚至可以散步谣言,要核对各户的田产和税收,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去折腾大户,让他们反应不过来。”

    “最后,官府发讣告,官府担保,由大户给百姓派发种粮,满数额,可以送一子入颍州书院。佃户问主家要种粮,不给的治罪。去年受灾的乡县由州府酌情发放种粮,夏收之后让百姓归还。”

    “朝廷的恩典,怎么能成为买卖?”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竟然不是苏轼,而是徐让。他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有卖官鬻爵的嫌疑。

    李逵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送去书院,考不上太学也罢,中不了进士,没什么危害吧?”

    可徐让却据理力争道:“朝廷的脸面呢?”

    李逵鄙夷不已,心中暗道:“朝廷自从和西夏议和,又和吐蕃议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第156章 惨遭打脸

    被寄予厚望的唐倞,唐知县,满脸悲愤的拿着明显是刚刚写好的官府讣告,离开了州衙,他想不出来手里的这张纸对他平复民怨有什么作用。

    但是他却试探到了苏轼的一个态度,要别的都好说,要粮食,不给!

    不仅不给,还要在源头上打压。

    大宋建国一百多年,各地的大户越来越多,要说根基深厚,还真说不上。面对民变,连自保都做不到,只能成为待杀的肥羊。主要是因为大宋各地的大户,都没有太多的危机感。欺负百姓鱼肉乡里倒是有点能力,可是面对愤怒的暴民,即便这些人是他们以前欺辱的对象,也无计可施。

    综合说起来,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查税!

    这是官府对大户们最有效的折腾办法。

    反正是鸡蛋里挑骨头,有的是办法治这些闹事的大户。

    再说了,李逵也有理由,而且理由很充分:“师祖,你不用担心。如今的大户们还闹不起来。种粮虽然麻烦,但是对没有田产的百姓来说,或许是麻烦。但是如果普通之家,有良田三十亩,手中多少有点余粮。只要这部分粮食投入了坊市之中,大户们想要逼宫的想法就会无疾而终。”

    “说是这么说。”苏轼也赞同的点头,随后担忧道:“人杰,这粮票真的能卖掉吗?”

    “能,怎么不能卖掉?”李逵拍着胸脯保证:“用不了多久,州府的钱库里机会堆积如山。”

    钱山?

    苏轼高兴了,他觉得自己给颍州地面上乡绅一点厉害瞧一瞧的时机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写信求援。

    给章惇写!

    给蔡卞写!

    给蔡京写!

    给张商英写!

    而且还要亲笔写。

    虽说,除了章惇之外,其他人都是他的晚辈。可没办法,苏轼也是被逼急了,属于病急乱投医的重症患者。别看苏轼的性格都是大大咧咧的,心胸也豁达,平日里视钱财如粪土。可真要摊上钱财上的问题,他慌的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要是他自己没钱,他绝对不会慌,穷日子又不是没有过过。可是他主政的地方被大户挟持,肯定不能忍。

    而且,对钱财没有概念的最大坏处就是,他准备多少,都觉得不足。

    这就造成了苏轼躲在州衙里一个劲的给同僚写信,除了他特别鄙夷的人主动屏蔽之外,比如说赵挺之等人,他都写了求救信。说起赵挺之,算是大宋宗室,他不怎么出名,但是他的儿子,不,确切的说他的儿媳妇出名,他儿媳妇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李清照。如今,还是萝莉一枚。

    苏轼选择写信求援的对象,都是知州,知府。

    蔡京,扬州知州,他要等到苏轼去扬州做知州,才会去浙江当转运使,眼下,他还是扬州知州。蔡卞,江宁府知府。张商英在变法派之中,属于为数不多的正人君子。当然,他也是能够劝住章惇的猛人。当年章惇带兵平叛西南的时候,这位还是不入流的小官,就对章惇欺辱地方官的行径直面驳斥,奇怪的是,头铁如章惇,竟然听劝了。

    不得不说,这很神奇。

    有的人接到苏轼的信的那一刻,完全是不明所以。

    苏轼为什么给我写信?

    我们熟吗?

    他喝醉了?

    反正,京西路,淮南路,浙江路……大批的官员都接到了苏轼的求救信。

    借钱,借粮食,反正不论多寡,他都要。

    给人一种,苏轼穷疯了的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当然,更深的是让人觉得狐疑,难道颍州这地方还会让苏轼难受?地方上的大户,故意对知州苏轼下套子?把老实人都被逼急了?

    谁都知道,学士这一级的高官,在地方上根本就呆不长。一两年,准动地方。好好的把人迎进来,再送走,岂不是皆大欢喜,为什么非要给堂堂三品官下绊子?

    反正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而在颍州,准备了好几天的粮票发行终于要开始了。

    大清早,李逵站在一群毫无斗志的州衙书办,小吏面前,趾高气扬的训话。告诫所有人,都不准贪墨,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气地站在他对面的李云接连翻白眼,要不是李云自忖不是李逵的对手,他早就煽动人跑了。哪里还有心思和李逵这厮浪费时间。

    当然李云也很兴奋。

    他终于不用晨读了,天不知道谁规定的,晨读之后要背书,天杀的,小爷能记得住,还用被李逵这厮欺辱吗?

    临了,李逵大手一挥,宛如阵前的大将军,大吼道:“跟着二哥有肉吃!”

    按照李逵的心思,发行票据,肯定要给提成啊!

    可是,这么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竟然被苏轼给拒绝了。用百姓的钱,让官府的胥吏敛财,这等穷凶极恶的事,他老人家可真干不出来。李逵只能从伙食上照顾些个。

    呼啦,一大群人围着李云,从衙门口鱼贯而出,而李云抱着存放粮票的箱子,箱子里是价值万贯的粮票。

    “成败就看晚上了。”苏过没有李逵的自信,他总觉得李逵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主要是粮票这玩意,闻所未闻。第一次出现在市面上,根本就不知道能否被接受。

    可李逵自信满满,让苏过不忍泼凉水。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早晨出门的时候,至少衙门里的胥吏看着还算精神,可是等到下午回来,却一个个目光无神,耷拉着肩膀的丧气样。

    “咋样!”

    李逵拉住了李云,心头隐隐有点担忧。

    李云却瞪眼回敬了李逵,气地李逵恨不得暴打他一顿才解恨。尤其是李云嘴角微扯,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笑:“谁说这期粮会被百姓不要钱似的疯抢。”

    “谁说,颍州百姓被粮价坑害苦矣,必然会大肆购买。”

    “最次,也能将府库之中拨出的二十万贯银钱送回大半!”

    ……

    李逵听着李云的冷嘲热讽,气地牙痒痒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

    可没想到,李云的胆气也起来了,自从常平仓一战,李云发现自己很强,强到了快没有天理的地步,当然,李逵是他命中的天理。

    至于李逵,李云算是看出来了,李逵这厮根本就不按常理可以推断,收拾自己的频率根本就无迹可寻。原因就是一个,甭管他做好或者做坏,李逵这厮想要动手打人的时候,根本就不问缘由。当然,故意拿话其他,挨揍的概率会大很多。但是李云也看开了的,大不了一顿打,反正自己好好的也要挨打,那多冤啊!

    还不如把李逵气个半死,再换回一顿打,至少李云心里能平衡不少。

    “少说风凉话,你就摸着心口问自己,这天下还有你不欺负的人吗?”看着梗着脖子的李云,李逵摸着鼻子想了想,还真憋出一句话来:“我女人不打!”

    李云就知道会是这样,李逵不打女人,可是小孩不会放过,太不要脸了。

    你还是个高手呢?

    李云现在也知道了李逵的武力值,比他高很多。李云现在都觉得自己是高手了,没理由李逵是个平庸之辈。

    高俅跟在后头,进院子的时候发现李逵和李云又呛上了,急忙过来站在中间,如今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可不能自己人就内讧了。

    “人杰,虽说今日卖的不成,百姓似乎对粮票的出现非常抵触,甚至认为是官府不折手段,对百姓豪取强夺。”高俅苦着脸道。

    原本他对粮票寄予厚望,但第一天的发售,让他颇受打击。

    李逵瞪眼道:“什么意思?”

    李云跳起来急切道:“还能有什么意思?百姓认为我们卖六百文一石的期粮,太贵了,米铺里只有三十文一斗,算下来一石的粮食只要三百文。我们卖的竟然贵了一倍,你说有人买吗?”

    “你们没有解释过,这是下个月才可以领取的粮食,不是现在的价格?”

    李逵认为其中一定有误解。

    颍州的百姓又不是第一年遇上夏粮下来之前,粮价暴涨的情况。按道理,对于粮票应该趋之若鹜才对,为什么会无人问津呢?

    高俅劝解道:“人杰,你也不用担心,我以为这是刚开始卖,没有多少人知道才会如此。或许过几日就该好卖了。”

    “问题是,如果我们凑不齐购粮款,会不会让师祖失信于人?”李云见到李逵被打脸,兴奋到有点忘我的境地。

    李逵还能说什么?

    只能看明天的情况。

    第二天,情况也是如此,十几个人,四个分销点,就卖掉了十几张粮票,合计售粮十几石。

    要知道,他们光印粮票,就印了将近六万石的总数。花的钱也有几百贯了。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十年都买不完啊!

    躲在州衙里的李逵,说什么也坐不住了,他琢磨着要自己亲自去坊市看一看,探访第一手的消息。至于李云?

    这货也就剩下和他抬杠的时候,精神十足了,本质上来说,属于废物一个。

    为什么要亲自出马,主要是李逵受刺激了。昨日夜间上茅房的时候,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句:“蛮牛而已,不成事。”

    听着就是章授的声音,气地李逵这点往粪坑里扔石头,溅他一身。气不过的李逵,觉得肯定有环节出了问题,决定亲自去打探消息。

    想要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堂而皇之的出门就不可能了,需要伪装。可李逵却不会乔装打扮。

    找高俅来商量,可没想到高俅这厮也不靠谱,给了李逵一根竹竿和一只破碗之后,就丢下一句话:“叫花子知道吧?”

    李逵被说的一愣,随即回过味来,气地冷哼道:“难道我就不能扮个正经人?”

    高俅唏嘘道:“你太好认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要是现在走大街上,谁不知道你是学士门徒?”

第157章 奸商

    “看来我只能本色出演了!”

    李逵的本色是什么?

    李云觉得应该是山贼!

    这厮一直对李逵有偏见。

    而高俅却很好奇,至于李逵自己就更简单了,他装别的行当不成,装猎人也做不了吗?那也太没追求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就当自己第一次从百丈村出来,跟着七叔去蒙山镇卖野味不就成了吗?

    高俅好奇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猎人,最好的猎人。”李逵觉得自己应该是蒙山一带最为出色的猎人,谁也不会比他更厉害。当初在山里,他凭借狩猎的技能,就能一家人不愁吃喝,也就最优秀的猎人才能做到如此吧?

    至于颍州有没有猎人,多稀罕呢?

    猎人不过是一种职业,有山就有猎人。再说了,没有山就没有猎人吗?抓野鸭子的也算是猎人吧?就是没多大意思,弄一身水,猎到的猎物也没什么肉。

    “你是猎人?”

    高俅吃惊不是没有原因的,李逵如同土匪一般的性格,怎么可能是猎人?同时这厮又经常会弄出一些惊人的壮举,简直让人对他的来历匪夷所思。

    不过,高俅却告诉李逵一个很不好的情况:“你装猎人,倒是可以。换上蓑衣,山里人经常穿那种白茅草编的蓑衣,一来可以御寒,同时还能隔离山间林子里的湿气。头发打散了就成,只不过你着脸,太有特点了,恐怕走大街上还是会被认出来。”

    “啥意思?”

    李逵瞪眼道,心中暗忖,不就是嫌弃爷们黑吗?

    高俅比划了一阵,硬着头皮说了起来:“你多次骑马往来城中,还有和学士的关系,城内很多人都知道,自然会多看你两眼,给人的印象自然会深刻一些。如果要是普通的伙计,自然不用担心,可你是学士门徒,被人关注多了,起码的印象总该有吧?有了印象,就算是换了身衣裳,也会被认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

    李逵无奈,这肤色是爹妈给的,他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白净了不少,没想到竟然是幻觉。

    正说着呢,李云突然一惊一乍道:“我有办法!”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不过他没出衙门后院,而是找了王姨娘,可怜巴巴的装乖孩子。但看王朝云不假辞色的样子,他知道多半失败了。

    “姨娘,我要点脂粉。”

    “女儿家的闺房用物,你要来做甚?”

    哎呀呀,疼——

    王朝云听李云开口就要脂粉,顿时气地丹凤眼眯起,一只手拧着李云的耳朵,往上提起,气鼓鼓的问:“是不是不学好了?”

    “没有,是李逵,他要!”

    “李逵,不可能,他就是个木头桩子,别胡乱冤枉人。”王朝云见过刘葆晟的小女儿,长的那个叫可人疼,但是李逵这厮,竟然动不动就不耐烦的训人。

    王朝云都不知道该什么说李逵这厮了,简直是个横冲直撞的蛮子。同时也为刘清芫不值,就那丫头的长相,啥姑爷找不到?

    是,没错,刘清芫年纪还小,还没有张开。可还没有张开,都已经是这副花容月貌了,张开了还得了?也就是李逵这厮不动心。要不是苏过定过亲了,她都想给苏过说下这门亲事。

    李云无奈,只好将李逵要准备出门探查消息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将高俅说李逵黑的事实又说来了起来,得亏李云激灵,想到了脂粉。王朝云这才笑着松开了李云的耳朵,找来了自己的胭脂,李云一瞅,傻眼了,委屈道:“红的?”

    “女儿家用的,多半是粉色的呀,等你小子说了媳妇,少不了买了偷偷送人,就知道了。”王朝云笑道。

    李云眼珠子转悠道:“那我老师送了吗?”

    “过儿……也是个木头桩子。”王朝云无奈道。

    李云抓耳挠腮的纠结了一阵,嘟哝道:“李逵这厮蛮横的很,要是拿给他粉的脂粉擦他脸上,肯定要揍我。不行,我得去买一些白的来。”

    不过,李云让李逵脸上抹脂粉的愿望彻底落空了,李逵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弄了一把面粉,在脸上试了试。很怪异,说不出的死板,涂上后,感觉有种阎王殿里走了一把被赶回人间的诡异,不过也只能这么糊弄了。

    翌日。

    李逵早早的出城。

    不到晌午,他就扛着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出现在了李云和高俅的面前,招呼道:“走吧!也不知道你们这么想的,我不过是打探消息,你们也要跟着。再说了,你们在街头认识的人不少,多半也会被认出来。”

    “我们有准备。”

    说完,高俅和李云一人一个斗笠,戴在头顶,草草了事。李逵也不搭话,只是警告道:“别跟我太紧,多学着点。以后就让你们去打探消息了。”

    跟在李逵深受的李云突然惊奇道:“李逵,野猪是活的,不是你买的吗?”

    “说啥胡话呢?我在河边捉的。清晨的时候,动物不都到水源地喝水,找个山边的水源地,查看一下周围的痕迹,就能看出是否是动物们选择喝水的地方了。很容易,只要经验就成。”

    “可野猪出没都是一群一出吧?你就没受伤?”李云看向李逵的眼神惊恐无比,野猪他也知道啊!霸道,凶狠,甚至不怕人。一大群出来的时候,追着人咬都有。李逵这厮也太夸张了吧?追着将其中一头活捉?

    事实是,李逵确实埋伏在水源地附近,可是让他惊愕不已的是,自从杀了老虎之后,杀林立的野兽面对的他的时候都没有反抗力,他冲入野猪群的时候,那群蛮横的家伙都吓傻了。不过,李逵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决定不说:“也没什么,抽冷子上去,总能逮住个落单的倒霉蛋。”

    “为啥蔫了吧唧的,野猪的力气可大了。”

    “獠牙被我掰下来了,一开始流了不少血。这货怂包的很,差点痛晕过去,自然没什么精神了。不过放心,一时半伙死不了。”

    一头大野猪,蹄子被捆住了,可怜巴巴的被李逵扛在了肩膀上,哼哼唧唧的颇为老实。

    入城之后,李逵直接就奔着城东的米铺而去。

    这里距离衙门比较远,熟识他的人不多见。他先是站在米铺前面,对着排队的百姓看了一会儿。看到有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乡野村夫,扛着一头野猪,都知道这家伙是来换东西的。山里人家,用城市里不多见的野味,换取盐,布料,粮食,是最为常见的。

    虽然打扮颇为落魄,但李逵站在米铺前,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却引起了不少的惊叹。

    “多大一头野猪,快两百斤了吧?”

    “这汉子的力气可真不小,扛在肩上轻松的很之。不过这么大一头野猪,多半死了有段时间了,要是没有放血,味道就差了许多,平白要损失不少。”

    李逵随意道:“没死呢,还活着,杀之前和家猪一样杀,将血放干净了,就是一等一的美味。”

    “哎呀,真是活的,戳它眼珠子,还会眨眼!”

    “这可不得了。这头猪少说也有百十来斤的肉。得换多少钱啊!”

    “汉子,过来。我家管事的有话问你。”

    李逵直不楞登的走到了米铺前,问:“你们要买这头野猪?”

    “什么价?”

    “往日什么价,今日就是什么价!”

    “你倒是圆滑,不过往日的野味,其他不说,野猪都是按肉算钱。你这头野猪大了一点,杀了取肉的话,也就是在百来斤左右。算了,算你四贯钱吧!”

    大宋的一贯钱不足全数千文,只有七百多文,四贯也就是三千文左右。李逵估算了一阵,才三十文一斤,颍州的商人太坏了,简直和沂水的没法比。他当初去蒙山镇,野猪肉算是野味中价格一般的,要比狍子差些,比兔肉之类的高些,整只卖也会给六七十文一斤的单价。市面上散卖的话,家养猪肉一百文左右。野猪肉更贵一些,最多能卖到一百三十文左右。

    没想到颖州商人,才给了一个零头。

    李逵也不说话,也没有表示不满。

    米铺管事的却不耐烦了起来:“你这个人到底卖不卖,不卖就别耽误我的生意。”

    突然边上一个大姐问:“汉子,这猪你要是杀,我一吊钱一斤,要你十斤肉。米铺的人欺负你不识数,才三十文一斤。还是以净肉算的,汉子,你真要是卖了他,岂不亏死?”

    “对,我同价,要五斤。”

    “我要三斤。”

    ……

    李逵被一群老娘们围住了,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弄的他头痛不已。显然,米铺管事的存心黑一把李逵,他估摸着山里人也不会经常猎到野猪,五贯还是十贯,没有太大的差别。

    原本想着自己买下,东家正好要请客,有了这野味,宴席增色不少,而且他还能报账十贯,不,十二贯。

    正想着美事呢?

    却没曾想,被一群老娘们给搅合了。

    李逵也真没有想要卖野猪,他是来打探消息的,可没有打算和一群家庭妇女掰扯。怎么着?他还得在街头杀猪不成?

    城里杀猪可麻烦了。

    要缴纳屠宰税,要请来里正,还要有中人……

    李逵犹豫着,装出心动的样子。管事的忍不住了,投降道:“你们几位,可别坏我好事。汉子,不瞒你说,我家东家要宴请宾客,缺少了点撑场面的食材。你猎的这头野猪不错,正好能耐解了我家东家的燃眉之急。算了,我也不诓你,整头的野猪不好卖,我这里一口价,十贯定下了,你看如何?”

    李逵愣了一会儿,随即点头,瓮声瓮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买十石米。”

    李逵抬眼看了一眼米铺上挂着米价的牌子,伸手一指道:“按今日米价算。”

    米铺管事的拉着李逵避开了周围的顾客,进入了米铺后面的小院里。低声道;“汉子,你不不常来城里吧?”

    李逵当然说不常来。

    管事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笃定,对李逵道:“你记得往年这个时节的米价什么样?”

    “往年似乎贵一点。”

    “什么叫贵一点,往年三十文一斗米,你去偷去。这时节,至少四十五文一斗,我家掌柜的心善,这几日给周围街坊让利,才有了这三十文一斤的米价。不过每人只能买三升,限量售卖。”管事鬼鬼祟祟道,半真半假的让人看不出端倪来。

    “三升米才够吃一两天?连一斗都不到。”李逵却固执道:“我要十石米。”

    “你想要都没有。”

    “那我不卖了。”

    “我……你想要也行,但六十文一斗,一石米六百文。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你卖一头猪就有十五贯呢?”没办法,管事的在李逵面前吃尽了苦头,李逵见管事拿出买猪的钱竟然是交子的时候,嚷嚷着不要,要铜钱。

    掌柜无奈,只好再给多加了两贯,才让李逵满意。交子一直以来都无法足额兑付,总要稍微打个折扣。掌柜的给李逵涨价也是无奈之举。至于说铜钱倒是实在。可是铜钱比交子硬通的多了。他倒是没敢说十几贯铜钱沉得很。能够扛着一头两百斤野猪,从城外跑到城里的莽汉,根本就不在乎白十来斤铜钱的份量。

    李逵装山里人被欺负之后的愤怒还用装吗?

    拉着管事的领子就要打……

第158章 涨价

    好说歹说,李逵消气了,却扛着野猪要走。嚷嚷着:“你这是欺负我是山野人,不懂行情。我去别家卖。”

    管事的不得已,给李逵加了三贯之后,才让李逵同意将野猪卖给他。并且一副肉痛的对李逵道:“城内米铺六七家,都是这个价,三升米虽然不多,但也够六口之家吃一天的了。可你这野猪在我这里才能卖得高价,在别家就卖不上这个价了!”

    李逵还不乐意,骂骂咧咧的出门:“三升米只能熬粥喝,吃了一肚子的清汤寡水,还有啥力气!”

    管事的目光鄙夷的落在李逵的后背上,突然啐了一口:“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顿顿吃干的,也是你的命?”

    不过让管事不知道的是,李逵并没有去其他的米店碰运气。

    而是直接和高俅、李云会和之后,去了码头。

    李逵将身上蓑衣撤了下来,摔在地上,高俅和李云面面相觑之后,心说:“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你这位大爷!”

    面对李逵,高俅要比李云强很多,至少他敢堵着李逵问清楚缘由。而李云只能蹲在墙角胡乱猜测一通之后,等到自己念头通达之后,豁然开朗。

    李逵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被粮商的应对给恶心到了而已:“没有,这帮粮商,贼心不死而已!”

    “他们为难你了?”

    高俅觉得不像,李逵扛着野猪过去,拿着钱出来,看不出来被人欺骗的迹象啊!

    李逵抬手指了指从米铺里拿出来的一个小袋子,问:“你们就不知道城内所有的米铺都只卖一天的粮食?”

    “三升够吃两天吧?”

    高俅觉得李逵有点费粮食,肚量太大,非等闲人家能够养得起的那种。

    可李逵和高俅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他有点为高俅的鼠目寸光而愤愤不已,瞪着眼珠子道:“这帮粮商想要抬价,却不敢放粮,都盯着我们手里的那点粮食。米铺里卖三十文一斗的粮食,为了就是不让我们卖粮票筹钱去别处购粮。这帮人打着压价的心思,等着我们主动降价呢?”

    “降价,他们有什么好处?”高俅不解。

    李逵怒其不争道:“你信不信,我只要将粮票降价到每石四百文,一天之内,几万石的粮食都会消耗一空。”

    “这岂不是赚不到钱了?”高俅惊呼不已。

    李云却有点鄙夷李逵的贪心道:“为何不卖四十五文?也能赚不少钱。”

    “出息!”

    “一斗赚五文钱,这还有什么意思?”

    “一石才挣多少钱?”

    “你去沂州问问,如今我李爷的名头好使不?”

    “腰缠万贯的小爷,费劲巴拉的来颍州最五文钱的生意?回去,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

    李逵一通牢骚下来,越发觉得颍州的刁民可恶。更看不上这份生意,当然,他看不上归看不上,却只能继续下去。毕竟,颍州的粮价已经和苏轼的政绩联系到了一起。他撂挑子不干,他老师周元都不会答应。

    不过,米商的做法,反而是对苏轼有利。

    米价要是一直在三十文左右运行,颍州的大户们可不答应。

    但这样的结果,李逵可以接受。他琢磨了一阵,开口对高俅吩咐道:“去,把人都撤回来……不,先等等。干脆,让我们的人用原价将粮票都买回来,估计如今买了粮票的人有人开始后悔了。”

    “昨日就遇到了个想要退钱的主顾。米价不涨,我们这粮票恐怕要砸在手里了!”

    高俅倒是不在乎,他只是为这段日子的忙碌觉得惋惜。忙碌一阵之后,却没有得到该有的报酬,有点被人忽悠的无奈。

    李云道:“李逵,这不好吧!要不少钱呢?”

    李逵张嘴,口气冲的让人皱眉不已:“这才多少钱?就算是最后失败了,我也认了,都算我的。就算是江宁购入的粮食,到时候我也一并出钱买下来,不要钱,给颍州百姓每人发,气死那帮贼孙!”

    连高俅都觉得李逵这厮被气糊涂了。

    不过细细一想,也能琢磨出来,粮商位置米价的最大原因,恐怕就是为了要低价从苏轼手中将常平仓的粮食套出来。

    这时候松口,就是被粮商们讹诈。

    李逵能忍才怪了。

    事到如今,高俅已经没有劝的心思,主要是他没有好办法。李逵也认为,只要能够稳住粮价,对苏轼来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至少之一件好事。

    不过,李云就有点多事了,他出生在一个捕头之家,老爹李清在沂水县也是想响当当的一条好汉。可这位常年在衙门做事,使得李云在做人方面有点面,这是李逵最看不上李云地方。原本是个好手,却娘们唧唧的给一点都不爷们。

    李云道:“李逵,凡事都不能直来直去,你这么做,说不定会给师祖招来麻烦。虽说你这人在沂水的时候,太霸道,蛊惑我家老爹辞去了捕头的营生。可是自打来了颍州之后,我发现你还不算太坏?”

    这算是什么?

    表扬自己吗?

    李逵愣了愣,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了李云,嚷嚷道:“夸夸爷们难道还委屈你了?”

    夸李逵?

    李云还真说不出来什么,主要是李逵这厮好像没什么优点,至少对李云来说是如此。搜肠刮肚一阵之后,李云才纠结道:“你看,自打来颍州之后,每一个月你都托高俅给我零花钱,说明你这人心肠不坏!”

    “我?”李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冷笑道:“还给你零花钱,你有不是我儿子,我脑子被驴踢了?”

    李云愕然地看着高俅,高俅捂着额头,无奈道;“是王姨娘,她让我这么说的。”

    李云梗着脖子,要不是认为自己和李逵拼命必死无疑,他这时候应该把自己给甩出去,和李逵厮打在一起了。

    翌日。

    颍州地面上平安无事,米铺还是用三十文一斗的价格,售卖着粮食。只不过,每一个人只能购三升。

    唯独让人好笑的是,官府眼见粮票卖不出去,竟然涨价了,而且还原价收600文一石的粮食券。一转眼涨到了650文。

    所有人都在嘲笑官府不会做生意,把生意给做绝了。

    可是在城内一座大宅内,十来个穿着华贵的男子却愁眉苦脸的哀叹,还不时瞅一瞅主位的哪位。

    啪——

    主位的那个男子一巴掌拍打在食案上,怒道:“苏轼太没有诚意,这是把我等往绝路上逼!”

第159章 商人的嗅觉

    宴会因为主人的怒火,恐怕无法进行下去。

    一群莺歌燕舞的美女慌乱的逃离了亭台,正当客人面带尴尬的时候,主人心腹小跑着来到了主人身边,低声道:“老爷,都打探清楚了,江宁知府蔡卞,扬州通判晁补之等人已经响应苏轼,不日就有粮船入淮。”

    “总数多少?”

    主人不动声色,却拿起了面前的酒盏,似乎怒气已经下去了一半。

    “江宁府库之中,常平仓是不能动的,但江宁也有粮仓,最多应该可以供应十万石。但蔡卞是稳重之人,最多拿出五万石差不多了。扬州会更少一些,老爷你也知道,晁补之是苏轼的学生,他只能代表自己,代表不了扬州知州。”心腹一脸献媚的表情,尽捡着主人想听的说。

    主人面色一喜,随即破口大骂:“蠢材,扬州知州是蔡京,他和蔡卞可是亲兄弟,也是新党之人,你怎么能说扬州送来的粮食是因为晁补之个人所为?”

    “滚下去!”

    ……

    既然来了好消息,宴会自然得以进行。

    “高员外,不知是何消息,可否与我等分享?”

    “我这个门人算是有点激灵,终于找到了苏轼的底气来自哪里。江宁府和扬州有粮食偷偷臂助苏轼,让他有和我等较量的底气。不过如今府库空虚,我看他拿什么购这笔粮食?”

    “员外,按理来说,我等如今已经日进斗金的时节。可今年如果继续如此荒废下去,就成荒年了。”

    荒年?

    高员外冷笑不已,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如今在座的,都是颍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乡绅。粮价即便不涨,他们都不会受穷,荒年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可要是粮价涨起来,那么对于其他人来说,拿出平日里供应市场的粮食,他们却能多赚取几倍的差价。

    主要是这份差价没得赚,大家心里都痒痒。

    高员外也不做主,只是问领头的员外:“年兄的意思是?”

    “卖,将市面上的粮食都买下。我们按往年的价格出货。”

    “可是你别忘了,市面上根本就不卖粮食,而是苏轼弄出来的粮食券,百姓称粮票的东西。就一张纸片片,他想要印刷多少,就能印多少,我等买来,万一苏轼赖账怎么办?”反对者当然也有,他们本来就是拥有大片土地的颍州大户。粮食对他们来说不仅不是紧缺商品,而是滞销货。

    之所以颍州会被弄成缺粮区的假象,主要原因还是大户们认为这是赚钱最快的方式。

    至于缺不缺德,他们就不管了。

    买下那么多无用的粮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犯傻的行为。

    如今苏轼顶着偌大的名声,却要来他们的锅里分一口肉吃,自然会被所有人抵制。

    但抵制的理由只有一个:“官不能和百姓争利。”

    这时候,他们才把自己当成百姓了,鱼肉乡里的百姓。

    “苏轼弄出来的粮票本意是想要将接下来两个多月的粮价稳定在往年的一半,这才有了下月领取的粮票,两月后领取的粮票。但这些和粮食没有区别。如果到时候粮票无法兑现,失去威望的是官府,是苏轼,而不是我等颍州百姓。”

    高员外,咳嗽一声,抬起手臂对下首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之后,问:“难道你们就准备一直以30文一斗的粮价卖下去吗?想要吃独食,本来就难。如今太守下场了,你们难道有办法让苏轼离开颍州不成?”

    “可是高员外,我们不行,不是还有你吗?”

    “蠢话,我不过是个百姓,有什么资格对大宋官员指手画脚!”

    宴会上沉默了起来,没有人愿意吃亏,更何况,这一让,让出的是十几万贯的财富。他们可有点舍不得。

    突然,做下下首位的一人开口道:“还请高员外给我等指一条明路。”

    “苏轼有多少粮食,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我们都买下来。至于其他人州府,有关系的就去托,没有关系的出钱,不能让苏轼继续弄到粮食了。”高员外顿了顿,等议论少了一些,才继续道:“如今粮价一日不涨,我等一日就要损失数千贯。诸位,记住,粮价不过是其一,田产才是兴家的基业。”

    “我等就听高员外的……”

    “我出一万贯。”

    “我出八千。”

    ……

    一场宴会,一口气解决了官府粮票滞销的困境。按理说,苏轼也好,李逵也罢,都应该感谢这些参加宴会的颍州乡绅。可实际上,这些人才是颍州官府最为头痛的对手。

    大宋的商人是嗅觉最为敏锐的一群人。

    早年间的商人,或许可以靠着信誉,强大的资本,获得丰厚的利润。但在大宋建国一百多年之后,官商这两个一度被其他王朝畏如蛇蝎的利益体,在大宋再度结合。于是商人的能量越来越大。

    并且超越其他王朝,几乎成了大宋商人,至少是豪商的标配。

    唯独有一种商人脱离于这个群体之外,那就是海商。

    大海对于大部分来说,都是有着无数风险的危险之地。但凡有其他的出路,都不会选择跑海。而大宋的海商,利润最为丰厚的从泉州去往中东的海路一直被阿拉伯人控制着,大宋的商人只能在南海一代进行航海和贸易。

    即便如此,海上的风险也只有非常人才能忍受。

    这是和大海搏命的险路,普通人可没有这份胆量。

    在大宋境内的商业,货物往来,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神秘。可真要是权贵,和权贵有着密切联系的豪商,想要知道消息并不那么难。

    一开始,苏轼不被颍州商户重视,那是因为苏轼的文采好,但从来没有过商业和政绩上的优秀表现。属于没人知道苏轼如何应对颍州越来越严重的土地兼并的反应。按照常理来说,苏轼应该很快就会调任,颍州的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其次就是,谁也不清楚,苏轼会求助,会向谁求助。

    按理说,苏轼虽然在官场人缘欠佳,但他还是比较被保守派接受的。毕竟,太皇太后高氏就非常喜欢苏轼的文采。

    同时,苏轼和变法派的关系,自从乌台诗案之后,就变味了。

    虽然,他有很多朋友还在变法派阵营之中,连王安石被罢黜之后,苏轼还特地去王安石的老家看过王安石。相传俩人相谈甚欢。

    但给人的印象就是,苏轼和变法派的缘分已尽。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司马光被任命为宰相的时候吹捧对方为大宋的救星。

    只要对苏轼周围有能力帮他的大宋官员排查,并且打乱苏轼的部署,颍州的大户,还是能够在这一年获得丰厚的利益。

    没过几天,高俅吃惊于颍州百姓的购买力。

    在街头粮价还是三十文一斗的时候,他们的粮票竟然大卖。

    每石涨价五十文,都有人买,这让高俅心头痒痒的不行,偷偷跑到李逵的跟前,小心翼翼的问李逵:“人杰,一万八千石,就一天,我们就卖掉了一万八千石的粮票。都是六百五十文一石,百姓像是疯了一样疯抢我们的粮票。可是街头的米铺里还是卖着三十文一斗的粮食,我们贵了一倍有余,却还受到追捧,要是我们继续涨价?”

    没错。

    财帛动人心,高俅觉得就眼前的情况,涨到七百文一石也会有人买。

    李逵撇了一眼有点被钱迷惑住双眼的高俅,吓唬道:“你要是不怕被人在街上刺杀,你就去涨吧!粮票不过是我们从大户手里抢钱,而且抢了大概有往年的一半。要是继续涨到一个连大户都无法接收到额价格,就等着大户们和你拼命吧!”

    高俅狐疑道:“不至于吧?他们也挣钱了,我就是想给官府多挣一点,有错吗?”

    “你以为是百姓买去的粮票?”李逵语气嘲讽道。

    高俅不信邪问:“难道不是吗?”

    “都是颖州城内的大户,我猜应该他们筹钱了,目的就是将师祖手中的粮食都买入,好方便他们涨价。如果颍州的粮价一直是眼下这个价格,恐怕很多人会坐不住。”李逵自然明白百姓不可能这么大手笔的购入粮票。

    百姓手里钱少,就得过精细的日子。粮价不涨,他们是想不到购买粮票的。

    或许不是想不到,而是担忧买贵了,他们吃亏。可真当价格暴涨之后,他们恐怕就无法买到粮票。也就是说,颍州的粮价还是会回到大户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官府干预的办法失败了。

    高俅着急道:“要不我们不卖了!或者我们干脆多印一些粮票,多卖一些出去,再筹些粮食来?”

    “想什么好事呢?几十万贯的生意,谁会让你动不动就插手?别想这等好事了,差不多卖光就算了,要不然江宁的粮食到颍州,师祖拿不出钱来购买,就尴尬了。”李逵也不想和高俅继续掰扯,他也很忙,如今雪花盐的经销拍卖就在这两日要开始了,要是卖的好,一次就能让他身价百倍。

第160章 外戚刘氏

    “贤侄,你能来,太好了,这拍卖还是你来主持的好!生意说来都是你建起来的,老夫能够分润大半的好处,都已经是奢望了。”

    “刘叔,您可不能这么说。小子年轻,除了沂水县,谁还知道我李逵是谁?做生意,做大生意,还需要像您这样的长者主持,才能让人信服。”

    刘葆晟犹豫了一阵,果断接过来:“那老夫就赶鸭子上架,这次就献丑了。”

    像他这样,把一辈子,或者一个家族的气运都赌在了女儿身上的将门,大宋有很多。刘葆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于一个目标明确,就想要当国丈,封国公,享太尉殊荣的将门中级将领来说,任何可以增加和高门大阀们促进关系的机会,他都不愿意失去。

    甚至,刘葆晟还会在提前和李逵商量之后,主动让出一部分利益。

    这些利益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他宫里的女儿。

    而李逵很上路的就让刘葆晟得到了主持这次拍卖的机会,甚至甘愿于幕后,让他不由心花怒放。

    刘葆晟荡漾着喜悦的荣光,见到李逵的那一刻,简直就是喜笑颜开,看李逵的眼神是越看越顺眼。不过,高兴之余,刘葆晟也遇到了一件糟心的事。

    拉着李逵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还抱怨着:“人杰,颍州的商户对我们外乡人实在不太友好,连粮食都限量供应,一个人只能买三升。走遍大宋,老夫还是又一次遇到这等糟心的卖家。要不是求了老朋友,老夫举办这次宴会的食物都筹备不起来,你说气不气人?”

    “刘叔,这不是颍州的商人对外乡人如此,而是颍州商人控制了粮价,担心卖多了,百姓囤积了够吃的粮食,想要涨价的时候无人购买。”

    “鼠目寸光的东西,上不得台面。”李逵的实话,听在刘葆晟的耳朵里,却颇为刺耳。就算之前,老刘家的穷的时候,这种挣钱的机会,刘葆晟也不屑去做,因为隐患太多:“难道他们不知道,对于一个世家大族来说,乡望才是一个家族最大的根基,没有乡望,人离乡贱,天下就没有一块是良乡,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内心不由的对颍州的大户鄙夷了几分。他是将门出身,他很清楚很多地方的民变的根子,不在于朝廷。

    朝廷哪里知道地方上的事?

    大宋是一个商品社会,更多的是商人和士绅控制了市场商品的供应和价格。但颍州的做法,明显是涸泽而渔,百姓如同生活在烈油之中,一旦引起公愤,必然揭竿而起。虽说,大宋的民变规模都不大,但是十万人的民变也有多次。

    至少京东东路就有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济南府民变,浩浩荡荡十万人马。

    作为淮阳军将领,刘葆晟对民变的始终必然清楚。百姓过不下去了,大户欺压,官府的徭役,还有天灾,一旦三个条件都具备。民变自然蹦跶不起来,但是本地的大户基本上能活下来的不多。甚至毁祠刨坟,也不是不可能。

    这天下捞钱的路数多着呢,没必要把人做绝。

    更何况什么百世基业,都是说说的。这个世道,能够一直流传的世家或许只有一个,孔门。除此之外,连皇帝都有可能被轰下龙椅。更何况一个在小地方作威作福的家族?

    当一个人把自己当成狼,周围所有的人看成羊的那一刻,他距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人不是动物,动物出生就决定了它们这辈子是吃草,还是吃肉。

    人或许生下来是富贵的命,却因为选择的错误,最后沦落为潦倒的结果。

    也可能生下来困顿,却不甘于平庸,最后做出一番事业。

    所以,人可以是羊,没有反抗能力的羊。但人也会变,变成狼,不甘心吃草的狼。

    不过,颍州地面上的事,不该刘葆晟管,他也不会多嘴。最多就是说一两句抱怨的话,颍州的大户鼠目寸光。谁能想得到,这些人的先祖,都是才智超群的睿智之辈。子孙却沦落到这等田地。

    刘家。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高门大阀。

    是将门权贵。

    对于真正的豪门世家来说,刘家还是一个不被关注的小家族。只有少数一些家族才会注意到这个家族有崛起的迹象。

    同时,谁也无法保证,刘家的这种崛起是否有持续性。

    不管这么说,刘清菁在宫中的地位提高,已经连带着让家族出现了上升的势头。

    不知不觉之间。

    颍州忽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种热闹普通老百姓是感觉不到的,他们感受最深的是,粮价似乎变贵了,从三十文一斗,变成了四十文一斗。

    这时候,百姓们开始担忧起来,可是官府发放的粮票却在市场上无从寻觅,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一般。

    颍州的热闹,是京西路大小的权贵陆续赶来开始的。

    来自京城、应天府、大名府、西京的权贵,坐着奢华的马车,从城门口时不时的进入城池。

    收税的壮丁,看到车厢上那些珍奇的兽纹,心惊胆战的告诉车边的随从,要缴纳多少税。

    显然,这些人的身份都不是能轻易得罪得起的。

    曹家。

    王家。

    公爵府邸的车驾。

    王府的车驾。

    ……

    颍州城内的大人物们,说什么也想不到,颍州会一下子挤进这么多的权贵。

    打听之下,才知道有了一个淮阳军的都虞候在颍州做生意,都虞候不过是五品武将,算起来就是比游记将军好听一些的宁远将军。

    可是刘葆晟却不一样,他发达了,宫中赐云麾将军,夺了刘葆晟的都虞候的军职。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云麾将军是正三品的武将,再往上,就是大将军一类的品级。而都虞候实在难以启齿,这是个军中三把手的武将。主要管辖的是军纪之类的琐碎事。

    失去了都虞候的官职,并没有让刘葆晟变得廉价。

    反而让他身价百倍。

    毕竟云麾将军的品级已经说明了,皇帝要抬举刘家,或者直接预示着皇帝要抬举刘家在宫中的女儿,妃子?贵妃?

    皇帝真有此心,那么对刘葆晟来说,太尉之下的官职,都不过是过度的官职而已。

    以至于很多李逵出面根本就请不来的大人物,甚至刘葆晟以前身份也请不来的大人物,一个个赶集似的来到颍州。

    “昌黎兄!”

    “牧归老弟!”

    “百宏兄!”

    “曹公!”

    ……

    一个个看着苍老,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高高在上气势的大人物,路过李逵和高俅的食案,走两步,就要躬身和老朋友说上两句。反倒是,见到李逵的那一幕,几乎每个人都会走起眉头,心说:这是那家的小子,忒没有规矩了,吃相如此难堪,像是逃难来的落魄。

    面对这一幕,李逵倒是不在乎,手里拿着个肘子,啃的嘴角铮亮,满脸的油光。反倒是高俅却非常气恼的干坐着,李逵满口是肉,招呼着高俅:“高兄,为什么不吃啊!”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生气?”高俅见李逵没心没肺的吃喝不愁的样子,气地差点哼哼起来。雪花盐是什么盐,他吃过,也见识过。这雪花盐听说在京城已经买上了十贯天价,可是在李逵手里,这就是个寻常调味的佐料而已。更清楚,李逵对于雪花盐来说意味着什么。从归属上来说,李逵才是雪花盐的真正主人。

    颍州的货栈,人员运送往来,都是李逵一手建立起来的功劳。

    但是,他这个主人却一下子变成了客人,被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大堂正中的位置没有给李逵留,也就罢了,可总该把人家请到大堂之内吧?

    在高俅看来,刘家人不仅抢走了属于李逵的荣耀,还抢走了属于李逵的身份,把人一丢,没事人的充当起主人来。

    这哪里是通家之好?

    简直就是强盗所为。

    高俅无奈看着李逵猛地用力将一大口肉咽下去,肉顺下去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李逵的脖子都粗了一圈,顿时无奈不已:“李逵,你就一点不生气?”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李逵满不在乎道:“为了面子,不值当;为了实惠,就该忍着。天下的好事,总不能都想要得到吧?人不能太贪心了。再说了,这位子怎么就不好了?等会儿还有红娘子领衔的霓裳舞,坐堂上可看不清楚。”

    “红娘子,是学士说的那位分走颍州西湖三分姿色的舞娇娘?”

    “不是她,还有谁?”李逵好奇道:“你看过她跳舞?”

    “我哪里有福分看她跳舞。”高俅神往道:“听学士说,此女太过妖艳,非大毅力者不能欣赏!”

    李逵正说着呢,却见高俅正襟危坐,一副不可侵犯的道德君子相,眼中却泛着桃花。

    而李逵身后,有一个小子打扮的童子,眉目未开,却难掩其娇色,看着李逵不搭理自己,却眉飞色舞的说着颍州城内第一风尘女子,恨地咬碎银牙,一个劲的和手中的香帕较劲,口中念叨着:“狐狸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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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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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