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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1章 杀猪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好了,李逵决定不装了,装孙子,还以为他好欺负。干脆,他摊牌了,想要对付他,就要等待李逵的报复。反正他装二愣子,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李逵这么干自己是舒服了,但有的人却很难受。

    已经是妃子中地位最高的刘清菁就是如此,贤妃,要是再有敕封就是贵妃。

    当然,贵妃不见得一定会有。

    而且贵妃也不是刘清菁的目标,她的心很大,想要当皇后,成为六宫真正的主人。即便因为宫中大宦官冯世宁的支持,她不像是刚被赵煦宠幸的时候,在宫中地位尴尬。但是不要忘记了,废后,永远是对皇帝来说最为困难的事,甚至比变法的难度都要大。

    更要命的是,就刘家如今的地位,别看是太师,位列极品,但投靠刘家的官员,都是不入流的货色。

    李逵,可以说是刘家打入文官集群最重要的一颗筹码。

    可问题是,筹码压根就没有当筹码的觉悟,撂挑子了。

    消息传到宫中,刘清菁对李逵的愤怒,不亚于对孟皇后的怨恨。

    奴才的背叛,比敌人的反击,更加让人无法接收。更让她怒火中烧的是,李逵这厮竟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迷惑了赵煦。以至于很少夸奖称赞人赵煦,对李逵的夸奖毫不吝惜。

    “童贯,马上去我父亲府中,将李逵叫来,好好训斥一番,让他明白,李家的富贵,没有我刘家,他什么也不是!”

    童贯暗暗叫苦,面对不讲理的女人,他难以理解刘清菁的怒火来源于哪里?

    是李逵的反叛吗?

    根本算不上是反叛。他只不过表现出了对威胁的不满。而且童贯也明白了李逵的用意,帮忙合作可以,但是威胁,门都没有。

    “娘娘,是否让太师见面之后再说?”

    “我的话也不好使了吗?宫里头都听那个女人的,连你都觉得她才是六宫之主不成?”

    童贯还能说什么,只好灰溜溜的离开皇宫。

    面对李逵,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原本童贯觉得李逵在苏轼门下读书这两年,应该改变了不少,最少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样的道理吧?

    没想到,受了两次委屈,就露相了。李逵还是两年多前,是童贯在临沂城遇到的那个李逵,性子一点都没变。童贯只好想到,或许是他们的性格改变了,地位更加显赫了,才导致了脾气越来越大?

    这厮也真**蛋的,在皇宫门口威胁宦官,还是在宫中颇有身份地位的宦官?难道李逵真不想当官了?

    至于赵煦对李逵的称赞,童贯却很想知道秘密,仅仅是投其所好吗?

    可惜,韩德勤这家伙可不听贤妃的,而且当时在场的宦官也少,根本就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健康,健康对一个帝王的重要性,甚至要比权力更让皇帝痴迷。

    赵煦就是如此,他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可以背上个贪玩,甚至昏君的骂名。即便是昏君,他还是大宋的皇帝,但如果是个病秧子皇帝,他随时随地都会将自己好不容易隐忍得到的皇位,让给那些巴不得死的宗室兄弟。

    但在大宋,通过锻炼出来的健康,还并不被广泛接受。

    医家说缺这个,缺那个,道家说先天不足……

    反而忽略了人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获得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

    右衣巷,黄家。

    童贯尴尬的面对对他冷笑的李逵,不知从何开口。反倒是李逵冷笑道:“你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不开口?”

    “这个……贵人对老弟的过激有点不解,派咱家来问问?”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么会,老弟对刘家倾力相助,刘家怎么可能会对老弟有不满之心?”童贯说话语气都带着敬畏的样子,似乎对李逵颇为忌惮。

    面对火气很冲的李逵,童贯根本就不敢端架子,他是为数不多亲眼感受到李逵火爆性子的人,这家伙要是能听劝,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可惜,李逵遭遇了两次没来由的威胁之后,却整个人似乎都念头通达了起来,隐忍,卑躬屈膝,这些做派根本就不符合他的习惯。再说,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当然是冲动之后的思量。皇帝会怎么看他?

    冲动的人,好控制。

    这竟然还是个优点?

    想到这个好处,李逵决定放飞自我。整个人都升华了,能够肆意妄为,谁还愿意卑微的如同老鼠般活着?

    至于背地里怎么样?

    李逵压根就不在乎。他难不成能靠着刘家当宰相吗?

    不能。

    给个不大不小的破官,说实在的,李逵还真不见得会上心。

    童贯面对李逵的怒气,心知肚明。李逵这厮就是故意做给人看的,至于目的,他短时间内猜不出来。但能看出来李逵绝对不是做狗腿子的好材料,这货就是个火药桶,说不定那天就突然炸了。

    和李逵沟通无果,童贯只能去刘府,给刘葆晟提个醒。至于刘葆晟会怎么处理,反正是他们父女的事,童贯就是个服侍人的宦官,他也没辙。和宫中其他宦官相比,童贯并不喜欢在宫中,更不喜欢服侍人。

    他的人生信仰是成为李宪那样,指挥千军万马的大人物。对宫廷之中的蝇营狗苟,也颇为无奈。

    相比刘清菁的愤怒,刘葆晟表现的很克制。他知道了缘由之后,根本就没有考虑女儿的想法,而是琢磨着应该请李逵来府邸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

    刘家的底蕴在京城几乎是个笑话,刘葆晟深知一个有能力,又硬气的女婿有多么难得。这是能够支撑刘家门面的人物,普通文官进士根本做不到李逵那样。进士选官不过是**品的小官,熬多少年才能出头?

    即便是状元,榜眼,探花这样的三鼎甲,非十年之功才能初显峥嵘。

    榜下捉婿对其他将门非常有吸引力,但对刘葆晟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需要一个拿来就能抵挡一面的强势之人,来支撑刘家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门户。

    在李逵这个年纪,能够和李逵比横的一个都没有;拥有李逵一肚子花花肠子,却能杀伐果断的才俊,一个都没有;能够比李逵还能判明局势走向,懂得大局的青年才俊,一个都没有。

    这才是刘葆晟对李逵不曾改变初心的原因。至于脾气,只要老五嫁过去之后,李逵不打媳妇,对刘葆晟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李逵是做糊涂事了,但结果皇帝都不在意,就不算是糊涂事。

    他是外戚,要是联姻世家,会引起整个朝堂重臣的不满。所以,蔡家,他根本就不会考虑。

    刘家在宫外头的三个女婿,只能让老刘家跟着丢脸,更不要说支撑门户了。李逵的能力足够,也够霸道,要是如果李逵一如既往的今后几年里继续保持这种让人敬畏的实力积攒,才是刘家最为重要的依仗。

    皇权虽然很好,但真要是完全依赖皇权,真要是那天失去了天眷,就是刘家覆灭之时。

    童贯无奈,心说:“回宫继续哄人吧!这宫里的日子太磨人了,也不知道那天是个头。”

    翌日。

    李逵等人准备妥当,临出门李逵还嘱咐了李云:“李云,今日多半要实战,带点钱,之前有人提点我说不要让陛下沉迷其中,我认为很有必要。”

    李逵可不想成为皇帝的麻将搭子,整天陪着皇帝玩麻将。

    李云狐疑道:“不让陛下赢钱,会不会让陛下不乐意?”

    没等李逵说话,反倒是范冲对李逵的做法极为赞赏,极力宣扬道:“李云,你也别想多,大宋的皇帝是仁人君子,不用担心皇帝因为输钱而怀恨于心。某虽然耻于教授陛下此技,但人杰此举,某深以为做了臣子的本分。”

    “我是献媚的人吗?”李云给自己叫屈道,随后问李逵:“可是二哥,让皇帝输多少钱算好?总不能用杀猪局对陛下吧,太不敬了。”

    “杀猪局?”范冲挺好奇,麻将原来还有如此深奥的理论和计谋,不耻下问道:“在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但见识过?”李云打击道。

    范冲脸色有点黑,心中大骂李逵:这帮混蛋,竟然用如此粗鄙的骗局来祸害本公子,等着瞧。

    还是老地方,垂拱殿附近的暖阁之中。

    出门就能远远的眺望宫中三大殿。

    皇帝没有让人久候,早早的就来了。

    和外头打牌一样,摸风向。

    定座位。

    只不过皇帝不参加,他是皇帝,自然要坐北朝南。

    只是范冲很神奇的摸到了皇帝的下手,李逵是皇帝的上家,对家成了李云。

    杀猪,杀猪。

    范冲满脑子都是这些狗屁倒灶的玩意,牌局一开始,他无师自通的明悟了,他原来是此局的屠夫。

    一时间,范冲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心中不停祷告:“陛下,我们的筹码不大,多支撑一会儿。等臣的赌债偿还了,一定回去好好念您老人家的好。”

    “吃!”

    “碰!”

    “胡!”

    赵煦才没打几盘,都感觉到了局势对他似乎很不利。坐在他下首的范冲似乎针对他似的,专门赢他的钱,且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摸到一副大牌,还被范冲给破坏了。

    赵煦这个气啊!

    昨天才发现麻将是个好东西,才过了一天,他似乎有被人教育的痕迹。

    才一个时辰,赵煦就输了一百多贯,而范冲成了最大的赢家。

    两个时辰之后,赵煦再也忍不了了,一推牌,怒道:“不玩了!”

    “陛下,今天先休息吧?明日还需要臣等陪驾吗?”范冲赢了一堆的交子,笑地如同春日里的迎春花,就差在风中扭动一下,显示他格外的妖娆。交子这玩意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但在商行里还是能换来真金白银的,就是有点火耗而已。

    他不仅将输给李逵等人的钱赢回来了,还剩了不少,完全能够支撑到他科举结束了。

    赵煦脸色变幻了一阵,说起来,玩麻将还是挺开心的,要是不是他一直输的话,确实如此。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轻松的时刻。可是想到范冲脸色狰狞的在他边上低吼:“胡了!”

    赵煦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冤大头。

    纠结了一会儿,赵煦悠悠道:“朕是为了与民同乐,才学此戏,今日已然学会,明日不用诸爱卿伴驾了。”

    范冲眼神中流露出的不舍,似乎看向赵煦如同看到一个随时可取的聚宝盆,离他越来越远。

    李逵也是松了一口气,躬身行礼告退:“草民告退!”

    “李爱卿,告诉高俅明日伴驾。”临走之前,皇帝故意给李逵说了这么个消息。

    皇帝要见百姓,肯定不会这么随意,赵煦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就是让李逵收买人心,不让李逵白忙活一场。可见皇帝的内心还是非常细腻的,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赵煦性格中的宽厚。

    回到住处之后,李逵没有对高俅明说。

    等到宫中的宦官来人之后,这才明白,他的好兄弟李逵,竟然背负着蛊惑皇帝的骂名,力荐他为皇帝教授蹴鞠。

    这等同于将高俅送到了皇帝的面前,要是能够获得皇帝的恩宠,岂不是一步登天?

    当然,如何获得皇帝的恩宠,还需要高俅自己凭自己的本事。对于这份恩情,高俅觉得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噗通一下,跪在李逵面前,可惜,李逵压根就不让,他伸手就拦住了高俅的下跪的姿势:“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我是兄弟,何必行此大礼?”

    高俅脸涨得通红,但拗不过李逵。于是跪坐在李逵边上,伏身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学士,予我富贵者,是你人杰。我高俅,父母双亡,浑浑噩噩蹉跎多年,读书不成,练武也不成,要是无此良机,这辈子就是个帮闲而已。今后,人杰看我高某人做事,但凡有一丝对不起兄弟的地方,天诛地灭!”

    反倒是李云在边上愤愤不平道:“二哥,我算是看出来了,我等兄弟还是得抱团。你看范冲,有了钱,仿佛躲疫病似的立刻搬出了大师伯的家里,视我等为奸佞,为恐避之不及。”

    听着高俅的表忠心,李逵却颇为平静,总觉得有点亏欠高俅。

    想一想,京城球王,被视为华夏球坛八百年希望的高俅,即便没有赵煦,也另有一番际遇。如今让球王提前出马,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342章 大宋球王

    砰砰砰——

    大清早,院子里就传来皮球沉闷的声音。

    李逵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却发现高俅正浑身冒着热气,一只皮球却在他身边如同跳动的音符般,上下左右飞舞。而旁边,还有个看傻了的范冲。

    原以为这家伙有了钱之后背叛了大伙儿,没想到一大早出现在了院子里。边上还有同样看傻了的阮小二。

    相比范冲,阮小二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却不敢打断。

    “来多久了?他一直这样吗?”李逵努嘴对范冲问道,高俅今日要进宫伴驾,对于皇帝来说,蹴鞠不过是赵煦病急乱投医的想法。

    范冲撇嘴道:“都快一个时辰了,这皮球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想怎么踢就怎么踢,都没有落过地。这个高俅真不可貌相,平日里看不出来,关键时候,还真能露一手。”

    昨日,范冲对李逵推荐高俅很不解,高俅平日里装扮更像是个有点不拘小节,好吧,是有点猥琐的读书人。

    没想到,一夜之间,高俅就成了蹴鞠高手。

    李逵深知高俅的水准,这位是华夏蹴鞠界的传奇,就像是功夫到了化境之后,李逵发现自己平日都不需要打熬身体,可是自己的身体却时刻能够得到锻炼强化,简直妙不可言。高俅在蹴鞠上,显然也是到了化境的绝顶高手。就算是平日里没看他练球,只要需要,拿出来就能亮瞎人的眼球。

    “那是,也不看看我的目光是多么的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高兄与众不同的高手气质。”李逵得意洋洋的给高俅吹捧起来。

    范冲不信,但找不到理由反驳,蹴鞠在京城很流行。是街头市井受众面最广的游戏。在京城,有成规模的蹴鞠社,也就是蹴鞠球队,每当节日就会参加表演。著名的蹴鞠社有圆社,齐云社等,都是京城一等一的超级球队。

    皇帝想要一个好身体,但却因为性子不好动,胃口极小,身体也很单薄。说白了,就是营养不良,不过大宋不怎么说而已。

    蹴鞠对皇帝来说,是个可以尝试的方法。只要皇帝平日里的运动量上去了,胃口自然会变好,营养也会得到补充。

    对高俅来说,这是他进入官场的唯一资本。

    让他去考武举,要是武举选拔超过300人,高俅多半还有点信心。但问题今科武举只选拔20人。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像李云这样的家传武学,加上练功多年,还有高手指点整天揍他的奇特功效,或许能够在武进士之中获得一席之地。

    而高俅参加武举,基本上一点机会都没有。他的棍棒本事,仅是军中的手段。

    在御拳馆,他就认清了现实。不认为自己有考取武进士的任何机会。而李逵给他找的这个机会,可以说是高俅唯一的当官机会。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蹴鞠也能当官。

    至于,这个官是幸臣,还是佞臣,他压根就不在乎。

    能当官,还有什么可挑的?他又不是李逵,对于进士身份有着很强烈的执念。

    高俅为了能够让皇帝败倒在他的球技之下,拿出了最精湛的技艺,但是李逵对此却并不在意。赵煦又不是赵佶,前者是宅男,后者是浪子。赵煦连一点蹴鞠基础都没有,学习蹴鞠也不是为了喜欢,而是锻炼身体。

    那么颠球这种需要很强平衡能力,手眼身都要达到一定训练程度的技术就很没有必要。高俅要教授皇帝的是那种没有危险,运动强度和技巧都不需要太强的准备活动之类的。至于技术,算了吧,皇帝这辈子都恐怕学不来。

    如果是赵佶,高俅要是不展露高超的球技,连在王府里混口饭吃的机会都没有。

    李逵喊停了高俅,说起自己的看法。

    高俅的球技或许在蹴鞠社里能够获得满堂彩,但并不是他所需要的,或者说不是皇帝需要的。

    皇帝要的是能够保持康健的运动量,球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皇帝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只能颠一个球的皇帝,很快会对蹴鞠失去所有的兴趣。这和踢毽子一样,能变着花踢的高手,永远也体会不到只能踢一个的新手的悲哀。

    高俅听李逵的解释之后,却急了起来,忙道:“这显不出咱的本事!”

    没错,按照李逵的想法,就是让皇帝跟着球动弹起来,比如他说:“让陛下追着球慢跑,中间的球网撤了,改用两边都球门,这样就不需要太高深的球技就能进球。球场也不要泾渭分明的中间用网隔断起来,将网设在两边,可以让陛下增加活动的空间。球场不妨大一些,就设长五十步,宽三十步,参加人数七人,另外设个守门者,岂不是更好。”

    “会不会让陛下受到冲撞?”高俅虽觉得李逵有点胡来,规则说改就改,一点都不尊重蹴鞠的技术要领。

    李逵觉得高俅有点进入死胡同了,道:“陛下在球场上,谁敢撞他?想死还是怎么着?你开始几天,就让陛下在球场上来回的跑几圈,要是陛下的球技有提高的可能,就让他学习高深的球技。要是球技难以学成,就当陛下找个乐子不就得了?”

    这样的改进,有点像是七人制足球比赛的样子。五十步长,三十步宽,差不多就是七十米长,四十多米宽的样子。对于皇宫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宫中要是连这么一块空地都找不出来,大宋皇帝还有什么盼头?

    “平日里如果雨雪天气,就拿个网兜里放个球,让陛下提着网兜踢球。这样就不会让陛下因为只能每次颠一次球,而对蹴鞠失去兴趣。”

    当然,单机游戏,即便是宅男也会玩腻的,这时候高俅的巅峰球技就派上用了,双人对踢,陛下脚下的球不管飞到哪里,高俅都能救起来,好让陛下感受到踢球的乐趣。李逵的设想几乎包括了赵煦所有能够遇到的问题。

    也为高俅做足了不准备。

    当然,要是赵煦有踢球的天赋,那就更简单了。高俅只要发挥自己的十成十的本事,赵煦怎么可能不被高俅的球技折服?

    总之,目的只有一个,降低蹴鞠的技术,附和皇帝运动的需要,不能累着皇帝,也不能让皇帝为难。让皇帝保证适当的运动之后,获得一个相对更加健康的身体。只要做到这一层,高俅在赵煦的心中就是个忠臣。

    高俅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唏嘘道:“咱可是从十多岁就能出门之后,除去吃饭上茅厕,球都不带落地的啊!”

    范冲如同见鬼的一样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低估了高俅的隐藏属性。同时也低估了李逵的无耻。这货为了迎合皇帝,简直把好好的蹴鞠规则,修改的面目全非。更要命的是,就李逵修改的规则,如果被皇帝采纳了,很快就会风靡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

    甭管是那个朝代,皇宫中流传出来的新奇玩意,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风靡起来。

    高俅有点担心的看向范冲问:“范兄,你家世代官宦,和服侍陛下的经验足,你也认为真的只要让陛下高兴了就能让咱伴驾左右吗?”

    原本范冲对高俅的看法还算客观,但也不看好。可高俅很没眼力的问题,让他心中暗暗恼怒不已。你想做什么?奸臣吗?

    什么服侍陛下经验足,他们家是官宦世家,不是宦官世家。

    老范家从爷爷辈的范镇开始,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他爷爷做御史中丞的时候,整天给皇帝找不痛快,属于铁骨铮铮的重臣谏臣,他们家能有什么经验?怎么可能处处顺着皇帝的心意?他们家可没有出过佞臣。至于他爹,也做过几年御史,擅长无中生有的恶意中伤……面对高俅,范冲还是用力的点点头,他怕反驳之后,说到自家老爹的身上,作为儿子,怎么可能将火烧到亲爹的头上,这是不孝。

    “确实如此,高兄,只要陛下认定了你,你就是大宋球王。”范冲昧着良心道。

    “可这球王是假的啊!”

    高俅的话颇为幽怨,他一身的球技,却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像是个勇士,学了完整的屠龙术,准备叱诧风云,扬名立万,却让他用此技去杀猪,让人沮丧。高俅的情绪就是这样,他的球技,能够成为圆社的当家球星,但却用不入流的法子,去迎合皇帝。

    而且在李逵的解释下,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似乎更有把握,这让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踢球技艺的高俅感觉自己有点被废了武功似的难受。

    说服高俅很容易,李逵只要告诉他:“高兄,你的任务就是让皇帝认为你有用,只要皇帝高兴了,甭管你有没有球技,你都是大宋球王。再说了,你真以为自己一辈子陪着陛下踢球了?你就不想要当官?不想主政一方?等过两年,陛下身子骨健朗了起来,你出任地方大员的机会也来了。即便你做不成文官,但是武将呢?做个指挥使总可以吧?”

    “这样啊!可是宫中也有蹴鞠社员吧?”高俅这份担心在李逵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但高俅对当官有着莫名的激动和向往。

    尤其是指挥使,不小了。在禁军之中,指挥是小官,刚刚爬上中层军官的级别。大宋军制,五百人为一指挥,三千人为营,一万人成军。指挥使基本上能够指挥上万人的军队了。

    这么大的官,老高家祖上八辈,都没有人做过。真要是成了指挥使,他就成了高家擎天柱一般的存在。

    至于太尉?

    李逵根本就不敢拿出来吓唬他!

    做太尉,别说旁人了,就连高俅都会认为李逵这是打趣他。

    李逵问:“高兄,你总不会担心自己的球技还不如宫中那些杂役吧?”

    “怎么可能?”高俅挺胸自信道,在京城的蹴鞠界,只有别人服他的份,压根就没有他要去巴结的人。当然,以前高俅玩蹴鞠,肯定要巴结人和他一起玩。

    毕竟蹴鞠最少的人数也是二对二,寻常正规的比赛七对七,十一对十一,还有十四对十四的球局。

    高俅的水平太高,加入任何一方都是不公平,因为球技太好,都不愿意带他玩。加上年纪太小,圆社之类的正规球队也不愿意接纳他。导致他没有走上依靠踢球谋生的道路。

    说起来,蹴鞠从春秋战国开始在齐国兴盛起来,到了宋朝,已经拥有了一整套的游戏规则。

    东京城内的球队少说也有十几家。

    不过,蹴鞠球队大多数只能靠着庆典获得收入,好在东京城内的商家连广告都不打,却都非常愿意投资球队。

    原因嘛!

    大宋连小孩子吃的零嘴都赌,赌球这么有前途的事业,怎么可能不参与?

    不仅有赌球,还有黑哨,盘外招,啥都不缺。

    几天后的元旦庆典,就有圆社和齐云社的开场球赛,要是在往年,这是东京城内一年之中,关扑金额最大,参与者最多,影响力最广的一场球赛。

    不过,今年的元旦关扑,规模最大的变成了麻将大奖赛。

    就算是始作俑者的李逵,也觉得和蹴鞠相比,麻将比赛,确实一点优势都没有。说不定明年就会被打回原形了。关键是,蹴鞠是场上二十多人比赛,场下可以几百人,上千人,甚至更多的人在旁起哄的游戏。群体参与的效果,是其他比赛无法比拟的优势。麻将的受众面可能更广,但是一张麻将桌周围能站几个人?

    吃过朝食,高俅雄赳赳气昂昂的骑着一匹租来的骟马,朝着宣德门而去。

    留下李逵、李云和范冲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最后还是李逵问道:“范兄不是走了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范某岂能是那种言而无信之辈?”范冲傲然道。

    李逵不解道:“那范兄为何要搬离黄师伯的院子?”

    这个问题,范冲深表痛苦,无奈道:“你们一个打呼噜,一个汗脚,剩下一个咬牙放屁,你以为我不想省点房租吗?”

    这话一出口,李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怒道:“污蔑,绝对是污蔑!”显然李逵打呼噜,高俅汗脚,咬牙放屁的恶习显然是奔着他去的。

    范冲冷笑的看向李云:“说你汗脚打呼噜是污蔑,但是……”

    “不用说了。”李云深感范冲了对他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第343章 被逼婚了

    大宋皇室本来就有蹴鞠的爱好,宫廷画师苏汉臣曾画过《太祖蹴鞠图》,就收藏在宫廷之中。图中蹴鞠的人物有太祖,太宗,以及数位重臣。

    可见,皇室对蹴鞠也并不忌讳,并不认为是能让皇帝玩物丧志的杂耍。

    就连对赵煦并不喜欢的向太后,也听闻了赵煦重新组建了宫中的蹴鞠社,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规劝皇帝要勤政的话。

    毕竟老祖都玩,子孙玩,不能算是昏庸的表现。

    高俅原先挺担心,李逵的建议不怎么靠谱。之前,苏门的主心骨一直是苏轼。至少对高俅来说是如此,但苏轼作为主心骨,就连高俅心里也会打鼓。老苏绝对是冲动型选手,脑袋一热,会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来到京城之后,高俅的主心骨变成了李逵。

    不得不说,李逵有时候的建议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却给人意外的踏实。

    高俅在宫中出场就以高超的球技镇住了宫廷伺候皇帝游玩的蹴鞠社员,然后几乎照搬了李逵的建议,将蹴鞠的规则改地面目前非。他也担心皇帝会不喜欢,可是当皇帝下场之后,却玩的不亦乐乎。

    浪起来的宅男皇帝,有种放飞自我的飞扬之气。

    三天,过了全身酸痛的缓和期之后,赵煦彻底被蹴鞠后的奇妙效果给俘虏了。他发现蹴鞠之后,饭量上涨,精神饱满,似乎身体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不同于普通人,皇帝运动之后,有人捏腿,有人捏胳膊,酸痛的感本就去的快。加上效果明显,高俅自然成了有功之臣。

    皇帝一高兴,高俅就当官了。

    虽说不过是不入流的殿前司的小小指挥而已,但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出宫后,高俅马不停蹄的给李逵报喜:“人杰,果真料事如神,陛下如今气色大好。之前萎靡之色,一扫而空。而且陛下对人杰修改的蹴鞠规矩大加赞赏,真要是让陛下按照原先的规则学,恐怕早就腻了。”

    看来,皇帝赵煦没有他弟弟端王赵佶的踢球天分。

    “喜欢就好。”李逵看了一眼高俅穿上了公服,还有官靴,笑道:“当官了?”

    “托人杰的福,兄弟如今是禁军指挥了。”高俅自满道。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官如此容易,只要让皇帝高兴,随便一句话,这七品的武官就到手了。

    李逵随口问:“还参加科举吗?”

    “咱也想啊!可是能考上吗?”高俅不自信的自问,显然表明了心思。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官职,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参加省试了。

    多半过几日就要去礼部消除今科的资格。

    人各有志,对高俅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参加省试,必然要离开皇帝很长一段时间,备考,考试日期,他如今一刻也不敢离开皇帝,万一身边有哪个心思不纯良的家伙想要将他的位子取而代之呢?

    别琢磨,宫中踢球的伴驾,基本上人人都有这样的心思。真要是皇帝被其他人迷惑了,他后悔都没地后悔去。好在,他在众人之中还有优势,他识字,还有一笔可以称道的书法,文采虽然一般,和下场的士子没办法比,但比蹴鞠踢球的同行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终于明白了李逵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和人比,关键是怎么比。用自己的短处和人长处比,必然是自取屈辱。但用自己的长处和人短处比,刹时就能显出爷们的手段来。

    高俅用自己有限的学问和太学生,省试的士子比,可能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和蹴鞠社的成员比,一个个睁眼瞎,不少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敢和他高爷叫板?

    这和他获得开封府省试资格一样。高俅参加开封府解试中的文试一败涂地,但是凭借军中不入流的棍棒手段,愣是打败了无数竞争者,获得了省试的资格。他的武功,在读书人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一小撮。只不过和李逵、李云这样的变态没办法比,这俩家伙,没成年都开始杀人,绝对是隐藏在读书人之中的杀人大魔王。

    眼瞅着要过年,李逵邀请黄庭坚去家里,不过老头拒绝了,他要和好基友们去游嵩山。

    而李逵和李云也不能继续在黄家住着了,毕竟过年总该要自家府邸住一段日子。大宋的年从元旦开始,一直到上元,也就是元宵节。

    这段日子,大宋各地都会有逛不完的庙会,走不完的亲戚,比不玩的关扑。就算是穷人家也要置办一身新衣,顿顿吃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美食。

    这日,李逵诧异地接到了来自太师府的请帖。

    原本李逵想着过了年之后去拜访,可过年之前就邀请,让他也有点诧异。

    这段日子是最忙碌的时候,祭祖,送神之类的一场赶着一场。

    刘葆晟在这个时间点邀请他,有点反常。

    大宋百姓没有在年前走亲戚的习惯,这段日子,就算是平日里宴请不断的府邸,也该消停一段日子了。当然,元旦之后,就是夜夜笙歌的场面了。

    只不过,刘葆晟邀请,李逵要是没有十足的理由的话,自然不能拒绝。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刘家之中,刘葆晟对他不错。

    说起来,刘家的女婿都在他这里有不错的人缘。

    刘家大女婿秦文广,铁了心要沾沾文气,追随苏轼,连家都不回。带着老婆孩子,走上了追逐文宗的道路。鞍前马后的张罗,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苏家人看待,连苏轼都已经不好意思赶走,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顺其自然。

    二女婿程知节,虽说武艺尚可,带兵一团糟,但对李逵也没说的。李逵来京的时候,写信让程知节将手下的亲卫庞万春要来帮忙。而程知节不仅将庞万春派出去了,连带着自己亲自点了五百官军,跟着去帮忙。

    可惜,最后落了惨败的结局,没帮上忙不说,还将自己闹成了笑柄。

    三女婿就更不要说了,韩大虎不善于做官,却是个热心肠,基本上李逵只要有需要,他都是有求必应。

    而且,李家和刘家合伙做生意,刘家都是按照规定的分子收钱,从来没有过多吃多占,仗着外戚身份想要吞了生意的念头。

    筹备了礼物,李逵带着阮小二,去了刘府。

    这次进府极其顺利,门房看到李逵远远的跑出来给李逵请安:“李少爷,您先进宅子,太师正等着您呢?”

    进入花厅。

    李逵才发现,主人,刘家的三个女婿,没有旁人,这是显然是家宴。

    秦文广,程知节,就连一直在老家沂州的韩大虎都来了,只是女眷没出场。

    “贤侄,可算是来家里了。之前的不快多是下人没眼力的误会,还请贤侄不要放在心上。”刘葆晟如今的气度,终于有了当朝太师的雍容之相。尤其难得的是,刘葆晟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在沂州一样热情接待李逵。显然是要告诉李逵,他没变,一直把李逵当家里人看待。

    “哥哥喝茶!”

    刘清芫端着茶盘,送上香茗,李逵接了,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逵张开大嘴,将比嘴都小的茶碗倒在了口中,刘清芫却用茶盘遮着脸款步离开了。留下了一个俏生生的背影。

    这种场面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可他又说不上来,而刘葆晟却热情的询问李逵的近况。

    李逵的近况,他老人家能不知道吗?

    自家女儿每天都去送饭,风雪无阻。

    之前的话,程知节就该告诉刘葆晟了,他在郓城县边上的梁山泊大杀四方。

    李逵歪着脑袋想了想,只能告罪道:“近日小子忙着备考,吃住在师伯家中,让刘叔费心了,可能要到省试之后才有空闲。”

    “可有把握?”说到了科举,刘葆晟顿时来精神了。

    李逵这样的人物,当个武夫绝对浪费了。有心计,有手段,背靠如今也像模像样的家族,沂州李氏的影响力,如今在京东东路已是如雷贯耳。家族财力也是一等一的豪族,唯一欠缺的是家族底蕴,但要是算上神策军之后,也说得过去。至少用三叔公的话来说,神策军主将都是大唐宗室,他们家曾经也阔过。加上这些,李逵将成为大宋最为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

    李逵即便是个活脱的性子,面对科举,主要是见识了范冲的才学之后,也有点信心不足。

    真要是竞争对手都是范冲这等家伙,省试他死定了。

    几位师伯帮忙都不成,一点希望都没有。

    要是按照他在沂州时候的性子,早就用探囊取物来形容自己的自信。但现在,他琢磨了一阵,也不敢把话说满了,纠结道:“五五之数。”

    “如此已然不易,为兄听学士说过,李清臣为人乖张,却文采斐然,他主考必然要比他人难的多。”秦文广帮着李逵说话。他如今也以苏门子弟自居,当然,他肯定不愿意给苏轼当孙子辈,做个弟子就心满意足了。

    而李逵……

    这里面辈分比较乱。

    程知节听读书就头痛,等到酒菜送上来之后,却挥手让府中舞女散场,对李逵挤眉弄眼道:“李逵兄弟,你我兄弟终于齐聚,满饮此杯!”

    李逵看着比寻常海碗小不了多少的酒碗,一阵无语。

    心中琢磨着,不会是刘葆晟想要用灌醉他,用这等拙劣的计谋,让他许诺吧!

    可喝醉酒后……老李家的酒品都不怎么样。

    保不齐他把太师府的人都给揍了,但是程知节热情邀请,自己驳了他面子,也不太好说。就在僵持之间,韩大虎也举杯相邀,李逵苦着脸对刘葆晟问道:“刘叔,有话您老就说,小子酒量一般,恐怕喝酒之后会误事。”

    “贤侄说笑了,贤侄是练武之人,怎么可能不能饮酒?”

    “是啊!贤弟,哥哥举杯苦等贤弟相和,不会是贤弟看不起哥哥吧?”

    程知节在帮帮腔,李逵无奈之间,只能提醒这几位一段往事。当然这往事有点不堪回首,却是几位都经历过的,只是过去久了,不记得罢了。

    “刘叔,您还记得两年多年在韩兄的府上,我族人齐聚的事吗?”李逵问。

    刘葆晟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刘家集全家之力凑起了三万贯银钱,准备进京疏通宫中关系,给女儿刘清菁铺路。却没想到半道上被牛背山的贼子劫了,这是刘家山穷水尽的最凄惨时期。要不是李逵的出现,要不是百丈村李氏族人的出马,不仅三万贯银钱要不回来,连带着属下亲兵都要折损不少。

    可他不明白李逵这么说的意思。

    李逵只好继续解释道:“也不知怎么的,我李氏族人喝酒很容易喝高,一喝高就要闹事。我记得,当时我五叔几个把韩大哥的柴房给拆了。”

    这下子,刘家人总算是想起来了,刘葆晟更是惊吓的额头冷汗连连,连道:“贤侄说得对,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不过,刘家如今也有一件难办之事,需要贤侄配合。”

    “刘叔还请说下去,只要小侄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李逵爽快道。

    刘葆晟大喜道:“如此这般,老夫也放心了。试问,贤侄可曾婚配?”

    “婚配?”李逵愣了愣,摇头道:“没有。”

    “贤侄觉得小女如何?”刘葆晟追问。

    李逵哑然,他这算是被逼婚了吧?

第344章 人渣

    人生大事,李逵自己说肯定不合适。

    人生大事,岂能自己决定。少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逵家中的情况特殊,父母的话,父亲早亡,要是有个指腹为婚的往事,也不用如此麻烦。但只能凭母亲做主。

    可问题是,老娘张氏不靠谱啊!

    对于张氏来说,儿子是天上的星辰般的人物,凡人恐怕已经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了。真要是摆出这份架势出来,肯定要被现实毒打。刘太师面对傲气凌人的张氏,多半要气地一病不起。他虽然极为满意李逵,但自家的女儿还不至于到嫁不出去的地步。

    除此之外,长辈也能给李逵做主。

    李逵想来想去,只能将此时推在李氏族人中名望最高的三叔公身上。

    想到这些,李逵心中也有了主心骨,娶妻而已,他真没太在乎。大宋的男人,娶妻只考虑两件事,是否门当户对?是否嫁妆丰厚?

    这两件事情对李逵来说都不重要。都说娶妻娶贤,但李逵不认为自己连后宅这点事都摆不平,还厮混个啥?贤不贤惠不重要,反正他以后娶妻,岳家肯定富贵不缺,不指望老婆将来会伺候人,会做饭。门当户对反而是累赘,反正如今的京城,达官贵人还看不到李逵金子般闪亮的优点。至于嫁妆,李家根本就不缺这点钱。

    李逵迟疑道:“此时让小子决定,是对刘叔的不敬。正好,老族长过些天回来京城,他老人家办事妥帖,不知刘叔以为如何?”

    “李老爷子?”

    不得不说,当李逵抛出了百丈村的大杀器之后,刘葆晟紧张的情绪立马获得了缓解。在他看来,李老爷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当然,这话也就是刘葆晟自己说说而已。换个人,都不认为以前的李老倌,如今的李老太爷,是个明事理的人。

    李逵解释道:“刘叔,我家老族长年后回来京城,小子的事全凭他老人家做主即可。”

    李逵也是睁着眼胡说八道。三叔公在百丈村的权威,能够镇压老七,老五这些儿子辈的,也能镇压,李庆,李边这些孙子辈的子孙,但唯独李逵的事他管不了。

    刘葆晟和三叔公的交往只有一次,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隐居于百丈村的老人给他的感觉就两个字,仗义!

    对于这位前辈,刘葆晟是深感服气的,心中更是大定,老五的婚事稳了。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太师府的嫡女自然不愁嫁。

    但李逵不一样,这家伙总是能够出人意料的让人眼前一亮,就连刘葆晟也担心,一旦李逵考中了进士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还会和以前一样融洽。毕竟,老四在宫里头可不消停。对于这个女儿,刘葆晟也是头大。

    说实在的,他并不赞成老四去争夺那已经定下来的皇后之位。

    古往今来,有多少家族为了所谓的后宫之争,丢掉了性命?皇后的宝座即便让刘家人得到了,还有失去的可能。一旦失去,整个刘家都要承受灭顶之灾。刘葆晟更愿意看到的是,女儿刘清菁在宫中,用寿命熬死皇后,只要皇后早死一天,他也能安稳的当上国丈。如今的刘家,要的是稳妥的步步为营,而不是激进。

    这是善于琢磨,却少有计谋的刘葆晟最大的担忧。也导致了刘家想要用联姻拉拢势力强大的盟友,几乎难以实现。

    百年世家看不上刘家。

    想要巴结上刘家的小门小户,都是墙头草。

    有好处才来,有祸端就跑。

    这也是刘葆晟坚定了将李逵招婿的打算。李逵是刘家唯一的选择。

    但刘家却不见得是李逵的最好的选择。

    李逵武力值强大的不像话,但他却很不要脸的凑在文人的队伍里,还让他站稳了脚跟。苏门弟子的身份,让他在文人之中,也拥有一定的欢迎度。

    加上刘葆晟也知道自家事,他家的女儿,温婉娴淑上肯定不如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娘子。刘清芫的容貌倒是能够傲视群芳,但问题是李逵有钱啊!

    有钱的男人,想要找漂亮的女人难吗?

    京城每年都有花魁大赛,那些技艺娴熟,温婉可人,还能讨男人欢心的花魁娘子们虽然价格不菲,但对李逵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如果加上他文臣的身份,有多少女人眼巴巴的往前凑?

    还有一个隐忧就是,刘葆晟担心皇帝脑袋一抽,突然那天不对劲了,给他家赐婚。

    按理说,这是好事。

    可问题是,皇帝赐婚的对象,只能在宗师和勋贵之中寻找对象。这帮人,大概率都是走马斗狗的纨绔,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灰的,就差脸上写上三个大字——白眼狼。

    自家的女儿嫁过去,不仅白白受苦,家里还会被拖累。与其如此,还不如便宜了李逵,至少刘家和李家之前的合作非常默契,也恪守了信义二字。

    想到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刘葆晟大为宽怀的将面前的酒碗端起来,一口干掉,扬天畅笑,眼睛的余光看到李逵也拿起酒碗,脸色陡然一变,急忙拦下道:“贤侄且慢!”

    “贤侄如今要以科举为重,此时更是关键时刻,且不能因为喝酒而耽搁了正事。”

    李逵有些悻悻地放下酒碗,他喜欢喝酒。当然,也知道酒品不好,少喝点也不至于发酒疯。他有记录最糟糕的一次醉酒是在临沂城,醉酒之后把酒楼个砸了,幸亏章惇那天早早离开了,要不然堂堂章相可能成为李逵撞在手下挨揍的第一个副相高官。

    好在没有闹这一出,要不然,按照章惇的小心眼,李逵可能要凉!

    心头的石头落地,刘葆晟和三个女婿都非常高兴。老刘家的难题解决了,大女婿和苏门的关系又近了一层,二女婿想着要是他军中安插些李氏族人,也不见得他的猛虎营一定是弱旅,三女婿最实在,他早在亲眼目睹李逵打虎之后,就认定了天下英雄何其多,首当其冲必李逵。

    “贤侄,不……贤婿,吃菜!”

    “四弟!”

    李逵也被闹了个大红脸,只能埋头当吃货。别看刘家的人很满意,但有一个人却宛如坠入冰窟般惊恐。

    五小姐要是嫁给李逵,那么她身边的人都会成为陪嫁。

    按照大户人家的嫁女习俗,娘家人会派遣管家,后宅管事的女管事,管家管理嫁妆中的田产和商铺,而女管事则打理后宅。但是在小姐闺房里的丫鬟们,就成了新姑爷的小老婆。用处当然很多,比如说女主人有孕在身的时候,顶替女主人收住姑爷的心思。当然,也许根本等不到这一天,就会成为姑爷的小妾。

    母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男主人的小老婆。

    大户人家,母亲身边的女婢和儿子有染,据对是无法被道德容忍的大丑闻。

    小菊身为刘清芫身边的贴身婢女,自然也逃不过李逵的魔掌。少女心,海底针,哪个少女心中没有一款让她们神魂颠倒的真豪杰。可是小菊的口味远没有自家小姐的重,她视李逵为妖魔,她的大英雄是那种温文尔雅,肤白貌美,俊朗星目的少年学子。

    李逵身上所有的优点中,就一个少年学子附和她对爱郎的期待,其他都是负分。

    可学子身份,与其他优点相比,是最不重要的啊!

    代替自家小姐在花厅里伺候的小菊,被自家老爷的一句:贤婿。吓得花容失色,端着的酱肘子在她失魂落魄之间,翻落了盘子,奔着李逵而去。

    李逵常年练武的敏锐感官,怎么可能让一个酱肘子给脏了新衣服?

    怜花惜玉,这种词汇在他的脑力永远是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垃圾。

    就在酱肘子要掉在他衣襟的时候,他微微晃动了一下上身,身后还推了一把小菊。李逵即便已经很小心的控制了力量,但上千斤的大鼎他都能推动,更何况个娇滴滴的少女。小菊被推了个跟头,一脸绝望的带着哭腔,趴在地上抬起灰扑扑的俏脸,看向了自己家老爷。

    刘葆晟压根就没看出自家侍女对李逵的不满,还以为这奴仆被女儿宠坏了,还想要卖可怜博取他的谅解。

    刘葆晟沉着脸怒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对女仆,他老人家可没什么耐心。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在太师府里锦衣玉食,要是在家,说不定就吃糠咽菜了,他怎么可能替一个侍女的未来和喜好考虑?

    小菊连哭带爬的哭哭啼啼的跑了。

    李逵虽在热情招待之中,打着饱嗝走了。但小菊的意外,让他心中总觉得不对劲。刘清芫的这个侍女从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就表现出很强烈的敌意。这种敌意一开始让他很莫名其妙,但范冲有经验啊!在李逵的不耻下问中,贵公子范冲,精英教育出来的世家弟子,给他授业解惑起来:“妻子的侍女,都是给你准备的啊!她对你有敌意,只有一个解释。刘小姐身边的那个小菊,对你不满意。应该是长相。”

    见李逵的脸有点黑了下去,范冲及时改口。

    “有些家族为了让新姑爷在房事上不至于懵懂,让侍女提前代替小姐给姑爷教导人伦大事。”范冲故作高深道:“这种事,有了一次,什么都懂了。”

    “但这些麻烦,世家弟子用不上,孩子到了十六岁,母亲就会赐给孩子女婢,教导家族开枝散叶的大事。”范冲回忆了一会儿,随即笑道:“我们家是十五岁,四个婢女。开始乐在其中,时间长了,就很没意思。”

    范冲很懂,他鄙夷的目光之下,李逵、李逵和高俅这三个平民出身的苦哈哈,义愤填膺的指着范冲大骂:“人渣!”

第345章 暴打高衙内

    经常秀优越的范冲还不知道他在穷人出身的同伴眼中有多么招人恨。

    但他真没想到,在京城有宅子,还是靠近内城的宅子,起码是四五千贯的一笔大财。这样人会是穷苦人出身。

    李逵也好,高俅也罢,都是京城有大宅子的有钱人。

    高俅更是如此,这厮还是个京城人士。

    李逵和太师府的联姻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李逵闭门不出,开始了他的苦读生涯。已经为省试准备筹谋了这么久,真要说放弃,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对他来说确实很残忍。

    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了,李逵不想放弃。

    李云也只能跟着受苦。

    再说了,在京城他也没什么朋友。高俅倒是一个,可元旦庆典,高俅跟着皇帝忙里忙外,当然,皇帝不一定能想到他,但他绝对不能让皇帝传唤的时候,他却不在皇帝身边。

    过了元旦庆典。

    高俅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日,他带着个年轻人步态散漫地来到了黄庭坚的小院外。喊门之后,阮小二开门见高俅,有点不乐意。自家少爷正在为省试苦读,你一个军汉,来添什么乱?

    阮小二自从知道了自家师傅的跟脚之后,虽说读书一团糟,但也以儒门种子自居。

    俨然灰白色的死鱼眼中,看不大起军汉这等粗鲁胚子。

    很不幸的是,高俅是自家少爷参加省试的几个朋友中,第一个成为军汉的同伴。

    “义父,他看不起你。”

    高坎阴侧侧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以前在街头混迹的时候,旁人那种厌恶的余光,偷偷对高俅进谗言。

    高俅沉下脸怒道:“别瞎说,你我之事还未定下。等会儿我几位朋友要看看你的人品,别耍街头的那一套,他们都是读书人,今科下场的举子,他们要是看不上你,你我还是堂兄弟。”

    “义父,这怎么可以……”

    “禁言!”

    “孩儿省的,义父且放心。孩儿也是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面人,且将几位叔伯哄高兴了,不会坠了义父的没名头。”高坎信誓旦旦道。

    高俅丢下一句话:“他们都是某的贵人,收起你的小伎俩,省的到时候自取其辱。”

    说完,高俅迈步走进了院子里,院子很小,回廊摆有几张书案,三个年轻人正在奋笔直书。李逵抬眼对高俅道:“高兄且等等。”

    “义父!”

    “让你禁言不懂吗?”高俅心头越来越不耐烦,脸色铁青的呵斥道。

    高坎无奈的舔了舔嘴唇,想张嘴,却不敢吱声。反倒是高俅很有耐心的等着,一刻之后,李逵停笔,开始默读自己写的文章。写文章虽有天分直说,但对于科举来说,应试的文章文采固然重要,但只要言辞达意,上下通顺,就已经进入了考官的眼中,有了拔贡的机缘。

    殿试更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科举千年,而千年之中的科举应试文章,却难以成就天下名篇的原因。

    之后,范冲也停笔了。

    他微微蹙眉,觉得速度上差了李逵不少。这让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明明自己的才学要高出李逵很多。但李逵写起应试的文章,却似乎有如神助,质量一点也不比自己差。科举评判文章的优劣,对于考官来说自然有标准。

    虽说,考官也会因为皇帝的喜好改变自己的评卷侧重面。

    但有些东西是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的,比如说言之有物,这是写文章最重要的立意。比如说,鞭辟入里,这是好文章的基础。

    可省试的时间太短了,考生本就来不及一遍遍修改文章,从而拿出他们最好的水平。

    这就有了评卷标准,言辞达意,文辞通顺。即是可以取的文章。要是能够文辞顺畅,言之有物,就更好了。如果是辞藻华丽,文章宏达,这是连主考官都要摩拜的天才。

    所以,平日里考生训练的主要重点就是在规定的时间里,写出尚可的文章。

    这就让范冲这种拥有强大知识储备的考生有点失落。因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就能写出让人惊叹的文章。

    搁笔之后,李逵评判范冲的文章,范冲评判李逵的文章,李云……经常被放弃。

    两人互相用心心相惜的眼神凝视一番,随即交换卷子。

    黄庭坚在大宋秘书省掌管皇家书库,历年的考题他随便就能拿来。不仅如此,还有历年科殿试的卷子,他都会抄送过来。让范冲、李逵等人借鉴。这种学习就是士子们说的走捷径。但说这话的士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也想这样走捷径,但缺个能有此便利,还愿意提携他们的长辈。

    等了一个时辰,高坎的腿都站麻了,还不敢大声吭气,一肚子的邪火在心头早就烧的旺旺的,可是高俅都不在乎,他能怎么办?

    说起来,高坎是个非常能专营的小子。高俅离开京城的时候,差不多十五六岁,那时候他才五六岁,俩人差了十来岁。要说俩人关系,仅仅是高俅当年在京东混迹的时候,诸多屁股后面的小屁孩中的一员而已。

    可如今高俅不一样了,供职殿前司,还伴驾左右。虽说是个不入流的指挥,但在普通军户眼里,指挥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管五百人呢?再说了,高俅被皇帝宠幸,将来别说指挥,就是个指挥使的前程也挡不住。眼瞅着要飞黄腾达了,这时候不抱紧高俅的大腿,还待何时?

    但抱大腿,哪有比认干爹更有前途?

    尤其是,高俅这家伙人五人六的,却没有孩子。不仅没有孩子,还不着急找媳妇,身边连个小妾都没有。

    这要是过继给高俅当儿子,岂不是将来官爵唾手可得?

    高俅刚伴驾,就获得了指挥的官职,过几年,且不是要成指挥使的将军?文官的恩荫,还是需要科举一条路,但是武将不需要。武将根本就没有什么科举之路。大宋的武举虽然十年中会举办一次,但一次只录二十人的武举,根本就不是武将的晋升之路。

    武将晋升,最红还是要看当爹的什么身份。

    面对高坎,高俅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赶又赶不跑,打又不能打。还让这小子搬出来了爷爷辈的长辈出来说项。

    想到自己可能注定没有子嗣,高俅颇有点要认命的心思。

    可想到李逵对自己的提携之恩,过继子嗣也算是人生大事。也该和恩主加好兄弟商量商量,至少在高俅看来,李逵看着粗鲁,却做事滴水不漏,或许能给自己更好的建议。

    高坎见李逵等人终于空闲下来,腆着脸要给李逵等人请安,礼多人不怪,干脆行大礼,跪在李逵面前贱兮兮道:“诸位叔叔。”

    李逵低头一瞅高坎这张脸,目光浮躁,面色奸滑,不像个老实人,抬眼看向了高俅,问:“这是你侄子?”

    “是义父!”

    “混账玩意,大人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李逵闻听,顿时惊呆了,高俅这厮竟然找了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看着和李逵差不多大的年轻小子当儿子。这高俅脑子坏掉了?还是摊上了躲不过去的因果?

    随即琢磨,不对啊!

    这厮喊高俅义父,那岂不是花花太岁高衙内?

    高俅没想到自己的堂弟第一次见李逵,就让李逵如此生气,显然心头也是一凉,难不成李逵也看出这小子不是好东西?

    面对李逵的询问,高俅一五一十地说起来,可这种事说起来没脸,没等开口,脸就红的如同成熟的樱桃般发紫:“这是家中三叔家的小子,说……说……要给我当儿子。”

    “你高俅是娶不上媳妇了,还是贪图家里多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可以长脸?过继子嗣,说什么也不该选这么大的,万一你以后娶妻了,后宅岂不是乱套?”

    “再问你,堂弟给你当嗣子,你家里辈分怎么论?你是当官了,脑子当傻了,还是被这小子迷惑了心智,要惹人笑话?小弟说句不恭的话,他要是叫你义父,那么叫你父亲是什么?仲父,还是祖父?”

    高俅一句句的听着,心中也觉得不妥当。哪里有将堂弟当嗣子养在家里头的?

    可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李逵见状。对阮小二道:“将这货拖出去,别打死了,好好教训一番,乱家族辈分,要是出在李家,我非清理门户不可。”

    高坎有点不敢相信,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竟被李逵说的一无所用且罢了,还要挨一顿打,气地他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撩起衣袂要找李逵晦气。没曾想,阮小二早就等着,一脚踹在高坎的脚腕上,毫无防备的高坎直勾勾的扑倒在地。

    随后,阮小二抓着高坎的头发往院子外拖走。

    “义父,义父,救我!”

    高坎哭喊者好不凄惨,李逵却心里很不耐烦,对阮小二道:“抽他嘴巴,让他消停些。”

    要是换个人教训高坎,高俅早就不乐意了。但李逵不一样,这是高俅真正能够用性命相交的兄弟,李逵要动手,且不说高坎还不是他义子,就算是他义子,他也不会在意,随便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高俅抬起眼皮,看着范冲,意思是,你丫不是自己人,该走了。

    范冲毫无眼力见的装傻不知。

    高俅无奈,只好支支吾吾的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引起李云的老大激动,跳起来惊诧道:“高兄,你竟然不能人道?”

第346章 苏神医

    要不是高俅打不过李云,就李云这张臭嘴,他说什么也要将其撕烂。

    不能人道。

    岂不是骂他是个没用的宦官,摆设不成?

    这个问题,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高俅又不是宦官,又没给切了,他自然是可以人道的,但是……一言难尽啊!

    关乎到自己的尊严,他说什么也不敢爽利起来,警觉的如同只出洞口的兔子,总觉得有不坏好意的眼睛,窥视着他的后背。良久,高俅才反应过来,必须要给自己解释一番,要不然真坐实了,他真的成异类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驳道:“谁说的,我就是不能使女子有孕,那玩意好用着呢,但是多是做无用功而已。”

    高俅偷偷抬眼偷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三道目光,投射出的都是怜悯。这时候,他其实心里有点后悔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诸位,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对对对,小弟说错了。”李云也感觉到刚才的已经深深刺痛了高俅,急忙抱拳作揖,向高俅赔礼。

    其实对高俅最好奇的是李逵,之久之前,他第一见到高俅的时候,就觉得高俅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没有子嗣,非要认个同宗的堂弟当义子?

    后来……他也渐渐的忘记了这档子事。

    高俅继续道:“其实小弟有过妻室,当初高某跟着学士去了杭州,当时杭州大水,百姓流离失所,高某已经是成年儿郎,在学士的提点下,大奶奶的帮衬中,和一家中遭难的女子成婚。之后几年,婚后也算相近如宾,但却苦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女子受不了流言蜚语,高某这才让其离开。之后,我那……不对,她很快改嫁有了身孕。”

    李逵闻听,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是有病!让医者看过吗?”

    不孕不育而已,在大宋,真的会让左邻右舍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看来高俅或许真的是不孕不育,但也不至于让他才二十多岁就生出收养嗣子的举动出来。

    这关乎子嗣繁衍,高俅就算是平日里洒脱的性子,也不敢小觑。高俅早就有过担心,这种担心一度让他愁眉不展,被性格跳脱,正在专研医学的苏轼看在了眼里。

    自学医术的苏轼苦于没有能放心‘下药’的对象,眼瞅着身边的高俅得病了,自然要好好关心一番。

    不得不说,苏轼对高俅的病情很重视,也想过无数的办法,还吃了不少补药。可是高俅的病情,似乎一点都不见好。时间长了,高俅气馁了,苏轼也觉得高俅没救了,只能残忍摇头。这也是导致高俅和离的最终原因。他内心最后一点希望之火幻灭了。

    李逵闻听高俅竟然找了苏轼这个野郎中,气地直埋怨:“你怎么去找了师祖他老人家?”

    “学士待我情同父子,此事找寻常医师高某实在难以开口,也只能让学士帮忙了。”高俅说到这里,还是满满的感激。不得不说,苏轼给高俅治病真的下了大本钱。甚至没钱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带着高俅亲自去山上采药。这份情谊,高俅这辈子都还不清。

    可问题是……

    苏轼的医术就是稀疏平常的很,找他治病一通猛虎操作之后,他老人家把病人的病情耽搁治坏了,这种情况至少要占据九成,只有一成的机会瞎猫撞上死耗子,有药到病除的运气。

    苏轼当初之所以敢给高俅治病,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盲目的自信。苏轼的自信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让人生不出哪怕一丝的怀疑。更要命的是,他老人家对不擅长的事有时候会有很清楚的认知,但经常是盲目自大。比如说厨艺,他坚信自己厨艺惊人,实际情况是他经常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菜肴,把自己给吃恶心了。

    当然,更多是他真的有这份能力和才华,比如画画,书法,治学。

    但医术,绝对是苏轼身上为数不多的毒点之一,水平稀烂,却固执的以为自己是当世苏神医。

    说起神医,不得不说起当年杭州城爆发的时疫,苏轼用一张从江湖郎中手中购买的方子,活人无数。一场瘟疫,在他老人家手里竟然瞬间被瓦解。这也是他老人家治病救人中最大的一次大运。

    杭州城内,万家生佛,人人喊苏轼为神医学士。

    可问题是,苏轼治病成功的案例,似乎……只有这一次。

    李逵被高俅的天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唏嘘道:“高兄,你就没想过另外找人看看?”

    “找谁?”高俅随即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朗声道:“学士都没办法,谁还能给某治病?”

    “高兄,你忘记了,前年师祖他老人家生病,硬说自己是热症,胡乱吃了一个月的药物,都快下不来床榻了。要不是佛印法师来扬州礼佛,探望了师祖,给他王姨娘重新开了方子,还骗他方子是原来的方子,说不定那年冬天,师祖都要熬不过去。”

    李云在边上大急。苏轼不仅仅可爱,同时也非常固执。他老人家认定的事,撞破了脑袋,也不会回头。就像是自己给自己开的方子,就算是药死自己,也绝不回头。

    他看高俅的眼神就像是看个傻子,自家师祖的水平,绝对是江湖野郎中的超度手级别。还是极端自信的那种野郎中,似乎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可他经常都把家里人吓得魂飞魄散的乱吃药,好在他老人家洪福齐天,每次都能有惊无险。要不然,大宋文宗,早就挂了。

    李逵也劝道:“高兄,换个人看看吧,安道全就很不错。找他说不定有转机。”

    “他,太年轻了点吧?”高俅也明白,安家老爷子是御医,安道全的医术可以信任。但终究年轻了一些,总给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样子。

    李逵道:“高兄,即便是病情被延误了,你才多大,二十六七岁就过继儿子?过继堂弟,这等糊涂事怎么能做。即便事情病情无法治愈,你娶妻之后几年,收养个乖巧伶俐的女娃从小养大,至少和你也亲近一些,等长大了,再从族里选个老成稳重的子弟做女婿,生了儿子还姓高,这岂不是亲上加亲?”

    “如今找个比你才小了十来岁的小子,还是堂弟的身份。你也知道当今陛下最是注重德操,真要是有人用此事来隐射攻讦你,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到时候好事变成坏事,岂不是更糟糕?”

    高俅听李逵这话,顿时警觉起来。没错,万一因为这件事,丢了伴驾的差事,他就到头来是一场空。

    李逵的建议,不得不说,是个让他很心动的建议。真要是自己没办法延续子嗣,但他还年轻。如果养女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再入赘个女婿,岂不是比高坎要强无数倍。再说了,真因为这点事被皇帝厌恶,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想到此处,高俅用力点头道:“人杰,幸亏找你商量,要不然高俅险些酿成大错。可高坎这……”

    “这次给予警告。以后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怕了再说。”

    花花太岁,李逵怎么可能瞧得上眼?再说了,正经武人都非常反感那种用强的好色之徒,他李逵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能和花花太岁这等下三滥混迹在一起吧?

    李逵站起来,走到高俅的身边,拍了拍高俅的肩膀道:“高兄,如今最紧要的是看病。安道全多半在家,我们马上过去,今日就知晓结果。”

    “范兄,你也要出门。”李逵和李云在身边,高俅还觉得不太丢人,主要是和李逵、李云吃住在苏轼家中也有两年,不在乎丢不丢人,都很熟。

    但范冲不一样。

    面对高俅的询问,范冲愣住道:“我们是朋友。”

    “什么时候的朋友?咱怎么不知道?”面对范冲的自来熟,高俅心中腹诽不已。他从来都没有将范冲当过朋友,范冲多半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而是看热闹。

    随即,几人匆匆来到了安道全家中。

    问清了来意,安道全诊脉之后轻松道:“没啥大问题,太虚了些,给你开张方子,不用煎药,只要泡水喝,最多一年即可。”

    高俅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迟疑道:“就这样就完了?”

    “你以为呢?”

    安道全翻着白眼道:“也有更快的法子,用小刀在那地方割个小口子。”

    高俅听到这些,双腿夹紧,急摆手道:“不用了,泡水的方子很好。”

    “对了,期间要节制,但也不用完全避讳人伦之事。”作为一个不正经的神医,安道全扣扣索索的拿出一个瓷瓶,对高俅道:“在下有助兴之神药,可助高兄弟一展雄风,只要五贯一瓶,一次一粒,用过都说好。”

    高俅无端的闹了个大红脸,逃跑似的离开了安家。

    人生最大的遗憾,有了转机,对于高俅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春雨般来的及时。

    而对李逵来说,他们要开始在科举之路上开始筹备最后的冲刺。至于想要认干爹却被李逵无端破坏的高坎,不仅没有抱上大腿,还让李逵叫来了邱宣怀,让他以钱庄的关系,将高坎丢到了祥符县的大牢里。

    理由,很简单。

    背着家里人,擅自篡改辈分,扰乱宗法的由头丢进了祥符县的大牢里。开封府有十六个县,祥符县正是管理开封府外城的县衙。过堂一句话都没问,就被打了一顿板子,好不凄惨的关进了大牢。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天他正在大牢里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有典狱用棍子打牢房的栅栏,训话道:“起来,起来,都给某精神点。”

    高坎看到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手中捏着香帕在牢房口站着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开。他似乎突然从心底生出了希望,对着贵公子的背影大喊:“大老爷,冤枉啊!”

第347章 懵圈的李全

    “将人犯带来!”

    “衙内,这不过是街头的混子,因为触犯宗族之规,才在牢内受过!”

    “让你去,就去,怎么看我不是官,说话不好用了是吗?”

    “小人不敢,小人立刻去办!”

    蔡攸的到来,必然惊动祥符县的典狱,此时的典狱还吃不准蔡攸到祥符县的目的。按理说,开封府的大衙门距离祥符县可不远。要是大老爷蔡京想要找祥符县县令老爷的霉头,真的太容易了。

    实际上,祥符县的大老爷,绝对是恶贯满盈的报应。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在京城的城门里当官,也要看衙门。

    作为京城最小的衙门,祥符县县令却要掌管京城一半以上的人口。少说也有三五十万人。可问题是,收税,县衙不敢收,连城门的税都不是县衙能收的;街上,也不归县衙管;京城偌大的码头,县衙的衙役过去,连码头上的管事都能呵斥。

    不仅如此,有案子了,县衙也管不了。如果遇上开封府府尹不想管的案子,就会发到祥符县县衙。

    连府尹都管不了,一个七品知县能管吗?

    不仅如此,即便城内有人犯案了,贼人也能七拐八拐的找出几个要县令大大老爷仰望巴结的高官,压着他,让他断案。

    身为祥符县县令,就两个字,苦啊!

    祥符县最头痛的还是开封府,来个人就能充大辈,要是招待不周,回去就高刁状,搞得县令大老爷很不耐烦。他都想去南方小城做个不入流的县丞,也好过在京城这破地方圈起来被人当猴耍。

    这不,开封府又来人了,还是个衙内。

    被恶心到了的县令老爷,干脆就让手下人去遭罪。

    说起来,知州,知府,乃至宰相,大宋很多官员都喜欢用自己的子侄,作为身边最亲近的人。章惇将他的三儿子一直放在身边跑腿,只不过人称章老三的章授可不一样。这位是正儿八经的二榜进士,还是二榜之中排名靠前的进士。就算是替章惇管事,底下人也不敢轻视章授。

    老章家的传统,章惇将四个儿子都给摁死了。四个进士,考的最好的还是第五名这等恐怖存在,还是让章惇赶回家种地去了。

    蔡京也喜欢将亲儿子带在身边,只不过相比章惇,他是无奈。

    福建章家的底蕴,没有那个世家能够学的来。最近二十年,几乎每科都有章家的人中进士。还时不时的还能中个状元。二榜进士出身,在章家都不敢大声说话。

    蔡家都差了很多。

    蔡京的儿子蔡攸,不过是靠着老爹的恩荫进入了太学。太学之内的选拔没指望,科举的话,蔡攸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说是个还算安分的衙内。

    他要想享受章授那样的待遇根本就不可能,县令大小也是进士出身的文官,还不至于为了个什么也不是的太学生,献上自己的膝盖。但典狱就不一样了,他是杂官,属于那种听着像是官,却没人把他当成官员的小人物。

    他让手下带着高坎来到了蔡攸的跟前,手下的狱丁一脚将高坎踹翻在地上,将高坎和蔡攸保持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是底层胥吏的智慧,因为贵人永远也不会喜欢被囚犯抱着大腿,哭哭啼啼的诉苦,顺便昂贵的衣裳沾染了囚犯的鼻涕和眼泪。

    蔡攸用香帕捂着抠鼻,说话瓮声瓮气的像是堵住了鼻子:“你是谁,有何冤屈?”

    高坎抬头看了一眼典狱,他的冤屈大了去了。先是被李逵的书童暴打了一顿,然后仍进了祥符县的大牢里,被典狱敲诈了一通,里外里,他还没转过弯来,却稀里糊涂的被镇压了。只能沮丧的耷拉着脑袋,一遍遍的说起来:“小人高坎,被叔父的朋友刁难,丢入了大牢之内。可小人从未得罪他,却将小人暴打之后丢入祥符县的大牢之中。还受到了典狱……大人的关照。”

    高坎是个十足的小人,他说的关照,可不是关照,而是欺凌。

    典狱横眉怒目,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蔡攸告罪道:“衙内,此人是个无赖,他听说自己的堂兄当官,腆着脸要认自家的堂兄当干爹,目的就是了恩荫和堂兄的宅子。衙内是上等人,岂能让这等泥潭里搅和之人给污了双目?”

    “我……”蔡攸还以为真的遇上了冤屈,他虽说是衙内,但蔡京使唤他,更多的是希望蔡攸能够熟悉政务,将来不管是恩荫,还是科举走正途都能获得些做官的经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遇到了这等不堪之人。

    认堂兄做义父,也亏这厮想得出来。

    这是扰乱礼法的大恶,关押在牢房内还算是好的,真要是按照蔡攸的心思,应该押着这货去运河清淤。

    眼看着蔡攸要走,高坎急了,在地上想要起来,却被狱丁死死按住,不让他起身。急的他趴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小人愿意对质李逵,小人没有得罪过他,为何处处与小人作对?”

    突然,高坎发现面前的光线似乎暗淡了很多,偷偷抬头发现,蔡攸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语气竟然有点欣喜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人敢去对质。”

    “对质何人?”

    高坎心说,对质李逵岂不是要丢半条命去?可是蔡攸如今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让他松手。语气肯定道:“李逵。”

    蔡攸惊喜不已,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急不缓的将手中的香帕甩了甩,道:“放开他,人,我开封府带走了。你家老爷要是问话,就这么说。”

    来到了牢房外,满身酸臭的高坎想要靠近蔡攸,却不敢靠近,只能用眼睛的余光投投打量蔡攸这位贵公子。但是在牢房内关押了多日,外头的阳光刺的双眼生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高坎猜想,这个蔡攸,多半是李逵的仇人。

    是仇人就好办事。

    “你说的李逵什么样子,来京所为何事?”

    高坎描述李逵的样子倒是容易,比划着给蔡攸描述道:“大高个,壮汉,黑,比锅底白净不了多少,一双豹子眼,面相凶恶,说话声振屋瓦……许是个读书人?”

    可是说着说着,高坎都心虚起来,这样的读书人恐怕自己真的认错了。可问题是,高俅来京城是来参加开封府的解试。李逵和高俅是好友,自然也多半是参加解试的士子。可是大宋建国百三十年,什么时候读书人比武将还武将了?

    高坎担心继续说下去,蔡攸会认为他故意哄骗他。将他继续丢入大牢里。

    他为了出大牢,之前可是黑了一把典狱。街头上的人,典狱真没办法欺负。可一旦被丢入了祥符县大牢,自己会被欺负死的啊!

    可让高坎吃惊的是蔡攸竟然点头道:“你说的差不离,但没你说的那么黑,大高个,八尺多的大汉,还混迹在读书人行列之中,是今科的举子。”

    能够将李逵的特点说的这么细致,蔡攸压根就不知道高坎会骗他,而是对高坎沉声道:“你说李逵陷害了你,可有证据。”

    “小人是良善之人,无端端的被关押进了大牢,难道这不算是证据?”高坎一肚子的委屈,他是诬赖不假,但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可真要是让他揭发李逵。

    他连李逵家里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这要是冒然冲上去,会死人的啊!

    蔡攸虽然科举天分不足,但察言观色的机灵一点也不缺,听高坎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心里顿时有了七七八八的猜测。但他还不死心,决定诈一诈高坎:“如果让你去垂拱殿见驾,和李逵御前对质,可有胆量。”

    蔡攸不过是个开封府府尹的衙内,即便是府尹蔡京,想要将高坎带进宫也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送到垂拱殿了,这货完全是将高坎逼上死路,想要测一测高坎的成色。

    可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高坎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他此时就一个念头,神仙打架,自己要被玩死了。

    见高坎支支吾吾,蔡攸还能不明白,脸色晦气道:“先回去,将你家的那位堂兄的近况随时禀告本衙内。”

    高坎见蔡攸并没有将他再次丢入大牢,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讨好道:“衙内,可是小人手上不方便……”

    “滚!”蔡京贪财的性子,儿子怎么可能是个大方的人。蔡攸没好气心中怒道:“本衙内比你还穷。”

    高坎连滚带爬的在大街上就跑,至于蔡攸是否能够找到高坎,根本就不用他担心,这货在祥符县境内,让衙役去办,肯定一拿一个准。

    保康门,李宅。

    最近的李全似乎给人一种忧郁的气质,这已经有点不符合他傻子的正面形象了。

    近日见到李逵,也不会上赶着冲上去,讨好的喊:“二哥。”

    似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这位的劲头,反而小娥会时常看到李全坐在花园的角落里,手中抚摸着他那根镔铁棍,长吁短叹。

    说起来,李全慌地一逼,他脑子时常清醒,时常迷糊,但是一想到有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喊他夫君,他就会吓得哆嗦起来。

    女人。

    还大着肚子。

    这孩子是谁的啊!

    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夭寿啊!他被一个壮地像男人的女人赖上了……

第348章 又逢一年送考时

    在之前的几年里,李全的标签只有一个,傻子。

    做傻子很快乐,因为简单,因为一句话——‘我是傻子,我怕谁!’

    可突然有一天,当傻子醒了,发现自己愚蠢的如同一只作死的老鼠,这种内心的起落,简直能让正常人瞬间崩溃。

    对李全来说,他的麻烦还刚刚开始,他被‘碰娃’了。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满脸幸福的痴痴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亲近,还有大恐怖。就像是他饥肠辘辘的时候,看着一堆热气腾腾的羊肉,就一个字,吃。

    更让他惊恐万分的是,他发现自己把最关键的一段记忆忘记了。

    作为一个傻子,他最强大的时候,也是痴傻的时候,同时也是最自信的时候。可如今,强大、自信,这些可以让他拥有更多气势的东西竟然从他身体里被抽走了,换来的却是恐惧、不安、还有间歇性的心悸。

    女人?

    孩子?

    李全是个男人,曾经是个年轻的山里男人。

    是男人就会懂得女人的美。农家汉子知道女人要壮硕,这是美吗?不是,连武大郎都知道,美丽的躯壳都是一样一样的,要不然他为什么会痴迷金莲?还不是那女子美到让他心甘情愿的卑微?因为武大郎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人生就只有这一次。

    农家汉子喜欢壮实的女人,膀大腰圆力气大,下地能干活,回家能奶娃,这根本就不是美,而是实用。

    李全也不觉得胖春美,但也知道很实用。要说起来,如果按照李全在百丈村的生活环境,即便他不傻,能娶上胖春这样的女人,也该烧高香了,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如今的问题是,李全很惊奇的发现,他竟然不缺钱。

    有钱男人从来不会考虑实用不实用,因为用坏了,可以换个新的。

    甚至有时候,为了换个新的,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埋汰旧物。

    穷男人才讲实用,他们对属于自己的任何破烂都有感情,因为新的换不起,更何况是人?

    这就尴尬了。

    李全觉得自己被坑了,而且莫名其妙的被坑地他哑口无言,因为他记不起来,胖春怎么就成了他老婆,还大着肚子。尤其是每一个他认识的人都知道胖春是他老婆。李逵如此,他干娘张氏如此,就连李云也一脸笃定的告诉他,孩子是他的。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铁证如山呐!

    这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是自己的……他也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来。但要不是自己的,硬赖在自己头上,这可让挺大个爷们,下半辈子怎么活?

    李全在人生选择的悬崖上徘徊,而李逵却被安道全给叫去了。

    坐在安道全面前,李逵总是能够摆出最惬意的姿态,不必但心因为失了礼数,而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做读书人难,做一个被规矩时时刻刻限制着的读书人更难。

    面对安道全,他却不用时时刻刻端着,也不用故作高深和优雅。从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个俗人,平日里也没想要高雅。而任何人面对安道全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这货是个烂俗,爷们比他好一丢丢的感觉。称托了朋友,同时也放纵了自己。这就是安道全,一个看似不起眼,却让和他相处的人感觉很舒服的家伙。

    安道全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找李逵。

    他即便是个医师,也知道如今京城最重要的事是省试。而李逵正是参加这次省试的士子。他没有多少时间来听自己的故事。更买有理由为了这个看似荒唐的故事,让李逵为他的风流债付账。

    但他不找李逵不行了。

    安道全喜欢上了一个姐儿,什么意思呢?原本他是逢场作戏,突然间从斜街走到了高端的教坊,他发现这里的姐儿不一样。可人,让人忍不住的心疼,甚至白天会时不时的想起来教坊的一个女人来。安道全不是什么君子,也没想过要当君子。他不在乎自己娶的女人是个曾经的姐儿。但问题是,一旦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却发现这个女人因为身份原因,每天要接待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财富的男人。

    这种糟心的煎熬,简直要把他给逼疯。

    他知道对那个叫宝儿的女人动心了,但问题是,想要给宝儿赎身,价格不菲。要是不赎身的话,他更受不了,一到夜里,他就要和全城所有能承担得起宝儿过夜费的男人分享这个女人的柔情。

    被奸夫绿了,也就是一顶帽子,最多三四顶,绝对顶天了。

    但是开封府有多少能够随时随地绿他的男人?

    少说也有十万,想到这个数字,他真的是寝食难安。

    欢场经验十足的老爹经常教导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算是家训吧!

    可惜如此有用的家训,他竟然没有恪守。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李逵。

    李逵曾经给他许过诺,治好李全的‘失魂症’诊金一万贯。这笔钱在没有治好之前,是见不到的。作为医师,他也是信守承诺之人。可是快三个月了,李全的情况时好时坏。更让他无可奈何的是,李全似乎越来越抗拒他的治疗。

    一开始,安道全非常高兴,因为傻子的抗拒,和正常人的抗拒是不一样的。

    而李全的情况是后一种。

    这给了他一种期待和希望,万贯家产正在朝着他招手。

    之前,他们父子所有的钱加起来,就只有李逵给的一百贯的出诊费。除此之外,别无余财。要说一百贯已经不少了,他如今住的房子就不用花钱,是李逵给安排的,吃穿也花不了多少钱。可要命的是,他看上了个教司的女子。

    有道是:鸨儿爱钞,小娘爱俏。

    就长相来说,安道全很能迷惑哪些被糟老头子磨光了性子的勾栏小娘,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他也是个风尘中的痴情种子,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天天愁眉苦脸的给他戴绿帽子?

    这厮在教坊看上了个妓籍的女子,然后老鸨要价三千贯。

    有名有姓的娘子,在京城真不便宜。当然,姿色好,身段曼妙,还会讨人欢心,更是柔情万千。安道全怎么能吃得住?

    三千就三千。

    可他哪有三千贯?

    安家父子,都不是能存钱的主,过手的财神爷。一百贯,要是寻常的中产人家,节俭一点能过上一年。这还是拖家带口的人家,像是安家就父子俩人,根本就花不了这么多钱。可是,家主父子两人都喜欢风尘之地。

    要不是打麻将还能挣点钱,安道全早就来找李逵借钱了。

    但没有理由的借钱,恐怕安道全心里也没底啊!他和李逵不过是泛泛之交,俩人的阶层不一样,医师虽然已经不能算是贱业,这得益于大宋朝廷对医官的重视。但总比不上读书人的身份和地位。要说自己能和李逵成为朋友,安道全自己也不信。

    想来想去,只能用李全的病作为托词。

    安道全早就怀疑李全的病好了一些,因为一个人正常人和一个傻子的举止能装,但是眼神却装不出来。可让他头痛的是,李全似乎时而犯傻,时而精明,显然没有好利索。只能说好了一半而已,更要命的是,他将能用的办法都用了,甚至他估摸着一年之后的李全也就这样了。

    随着京城百姓的麻将水平的越来越好,想要在牌桌上赢钱,也越来越难了。

    安家曾是御医哎,虽说如今不是了。但至少当过官,还是要点脸的,总不能娶媳妇生孩子的钱都从赌徒兜里掏吧?

    李逵静静的听着安道全为难的诉说李全的病情,良久,才缓缓问道:“我族兄是清醒了?”

    不得不说,李逵对安道全有过很高的评价,但没想到安道全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将一个脑损伤的病人,治好了。

    “不能说全好了,在下也有过试探,李公子的族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按道理也不会这样,这是在下不明白的地方了。”安道全小心翼翼的顺着李逵的话往下说。

    李逵问:“一年之内能彻底治愈吗?”

    “这个……”安道全虽说贪财,但对于医术有着很强烈的敬畏之心,要不然,他也成不了神医。说出让病患,乃至病患家属误解的话来,他做不到。更何况,李逵还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想了想,安道全只能如实禀告:“恐怕一年后也这样了。在下实在有负重托。”

    “这已经很好了。”李逵没有失望,反而内心多了一丝欣慰,李全的病时好时坏,再坏能坏成什么样?

    傻子吗?

    可傻子这辈子都没有清醒的时候。时好时坏,总好过一辈子浑浑噩噩吧?

    安道全见李逵没有生气,只好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李少爷,您看这诊金?”

    “这几日恐怕不成,如果我族兄故意伪装,一两天时间恐怕也看不出端倪。”李逵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李某不日就要入贡院,恐怕也没办法探查我族兄的状况。不如这样,等省试结束之后,我想办法试探我族兄,只要情况是属实,钱一文不少都会给你。不过,即便是诊金结算了,还请安先生继续治疗族兄,说不定一年之后,有大改观呢?”

    “这是自然。”安道全躬身感谢,他没想到李逵如此豪爽。真要是换个人,说不定这钱就不给了。

    哪有治病救人,把病治好一半,就不动手的道理?

    而且李逵的理由也合情合理,省试,对于大宋的学子来说,除非天塌下来,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只要再等十天半个月,就能拿到一万贯。

    给老爹五千贯找个小娘,给自己五千贯赎买小娘。

    安道全顿觉人生大圆满近在眼前,欢喜的带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去教坊,可惜刚要抬腿迈进楼子,却被腰圈比水桶都要粗不少的老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安道全后知后觉的摸出一块不到一两重的银子,差不多有一贯的样子。老鸨黑着脸拿走了银子,还是拦着不让安道全进。

    这下可恼了安道全,指着老鸨道:“王妈妈,钱也收了,还不让人进,这是为何?”

    “前日的过夜钱,也不止一贯,今日收了,你还想要欠着不成?”老鸨也是个犀利的人,哪里会退让?

    安道全心头恼怒不已,却想着心中的好事,央求道:“今日只为说两句话,不留宿。”

    “每次你都这么说吗,老娘还要搭上你的菜钱,不挣钱罢了,还让老娘亏钱,要全东京的人都如同你这般不要脸,老娘岂不是要带着自家的女儿们吃西北风去?”老鸨气势如虹,一副看穿了安道全的表情,见安道全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起来,得意的笑道:“别等了,今日宝儿有官人了,明日你等明日吧!”

    安道全傻眼了,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空,千算万算,就没想到这一出。

    转身回头的时候,佝偻着后背,仿佛像个被生活打击的直不起腰来的龟公。

    ……

    两天后,大宋的东京城变得严肃了起来。这种景象在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景象。但是东京的百姓没几年都会遇上一次,省试大比之日。

    贡院外,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放眼望去都是一大家子人送别一个年纪大小不等,胖手不一,模样迥异,却装束几乎相同的士子。李逵和李云也夹在人群之中,他们是京东东路的考生,被归在一处。

    一样的书箱。

    一样的装束。

    却是不一样的考场。

    李逵和李云站在贡院门前,身后是送考的家人,一时间感慨万千。他们竟然有一天也能走进贡院之中,参加大宋最为重要的科举考试。

    李逵回头对母亲张氏道:“娘,回去吧。过几日儿子就出来了。”

    “我儿莫慌,这次给娘挣个状元出来!”张氏的自信比李氏兄弟可要强的多,有点躲闪着不敢看亲娘眼中那睥睨天下的豪情,李逵偷看左右,心虚地没看到熟人,略微松了一口气。

第349章 被盯上的麻烦

    对于傻子来说,只要有吃有喝,每天醒来都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但是对于普通人想要装扮成傻子的人来说,即便他有很丰富的做傻子经验,也难免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漏洞。

    李全就是这样,他愣在送考的队伍之中,目光古怪的看着李逵,他就想不明白了,原先似乎比他还傻的李逵,为什么已经可以参加省试,而他却要装成傻子,深怕人看出破绽。他到底在怕什么?

    或者干脆说,他根本就无法面对这两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老婆孩子之类的事。

    就在李全发愣的时候,或是他琢磨应该如何做,才能看起来更像是个傻子?

    李全清醒了,至少这一刻他是清醒的正常人。

    正常人和傻子最大的区别就是,傻子不用装,遵从本心即可。正常人需要伪装,即便想要让他人相信他是傻子,也要伪装出他想象中傻子的模样。

    而经常,正常人对傻子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傻里傻气的摸着肚子说上一句:“娘,俺饿了!”

    李全就是这样做的,不仅这样做,还装出傻气冲天,对着个孩子手里的枣糕咽口水。他哪里知道,他即便是做傻子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对着小孩子手里的吃食咽口水。按照他以往的劣迹,他会当着人家大人的面,将小孩子手里的‘美味零食’抢走,然后长大嘴巴,一口吞了。

    要是李全不开口说这句话,李逵压根就没有打算在省试之前拆穿李全装傻的真相。

    可李逵是个急脾气,他要是带着这个别扭进了贡院,说不定半夜里想不通,非出来溜达一圈不可。

    这也怪李全自己,非要多说这么一句。

    但也怪不了李全,做傻子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境般,让他迷迷糊糊,根本就记不起来,自己当初那股子气势和独特的气质。

    傻子分两种。

    一种是被经常欺负,胆小怕事的傻子,眼神和丧家犬一样,只敢看地上,不敢看人。

    一种是蛮横无理,整天惹事生非,却让人无可奈何的傻子。

    李全的武力不允许他成为第一种傻子。

    那么,在街头遇到好吃的,只有一个举动,抢过来再说。毕竟,李全以前出门,身边总是有族人在,该赔罪的赔罪,该付钱的付钱。反正李全那股子——‘俺是世界之主’的气势,绝对不是靠着装腔作势能够装出来的假象。

    而是他拥有强大的气场和信念支撑的信仰之光。

    李全一开口说饿,还对小孩子手里的零食咽口水,立刻让李逵明白了一个真相,这货竟然敢在他面前装傻子,关键是装的不像,被他发现了。

    在进入贡院之前,李逵凑到了李全面前,嘱咐着让他照看好老娘张氏,家里的其他人。李全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气势的应承下来,却见李逵偷偷凑近,在李全的耳畔咬牙切齿道:“你装傻子一点都不像,等我省试出来之后再找你算账。”

    李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切都让李逵看破了。

    这让他吓得大惊失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时候,贡院门口吏部的衙役开始鸣锣,朗声道:“京东东路举子,准备入场拿号!”

    李逵这才转身,带着李云朝着考场而去。相比其他朝代的科举会试级别的考试,大宋的贡院可以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首先,考场给准备饭菜。

    虽然称不上珍馐,但也是有荤有素,直到吃饱。李逵和李云就没有带三天的食物。

    实际上,大宋的省试还有许多其他的待遇,比如说省试之后,举子可以住在贡院。当然,不是住在考棚里,而是正儿八经的房子,就是比较小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元祐初年因为贡院一场大火,死了十多个举子,外带一个状元的原因了。贡院只有一个门,真要是着火了,迷宫一样的环境,根本就逃不出去。

    殿试不一定会举办,有时候省试的第一名就是状元。一般取消殿试是因为皇帝年幼,无法主持殿试。

    进入搜查区域,衙役们一个搜查举子的随身书箱,一个在旁边盯着,深怕遗漏了考生夹带的证据。李云和李逵一点都不着急,他还有心思左顾右盼,失望的对李逵道:“解氏兄弟没有来,可惜了。”

    解氏兄弟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什么省试,他们是来参加武举选拔的。

    对于很多考生来说,能参加省试是一种资历,吹牛的时候用得着。但更多没有希望通过省试的考生来说,省试,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而已。看人家荣光,自己却被踩入泥土之中,凑热闹的心思也就淡了。

    搜查很快,也没有让考生感觉会受到侮辱的地方。至少不会让脱衣裳之类的,让人饱受屈辱。大宋的士子将来是士大夫的储备,这点优待还是有的。实际上,到了省试这一关,夹带这种东西已经没用了。

    要是连《论语》、《孟子》之类的圣人言都背诵不出,根本就没有可能通过省试的机会,就算是开卷,对于这些考生来说,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能参加省试,并在省试之中脱颖而出的士子,已经不需要通过默写经义这些浅显的学问来获得卷子被拔高的机会了。

    他们更多的较量是在赋,策论这些比较考验文采的地方下功夫。

    李逵和李云顺着人群走去拿了号。

    “考棚地字乙号,座次十二。”

    “考棚地字乙号,座次十七。”

    李云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考棚位置,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臭号。

    李逵也挺担心这个问题。大宋的贡院修缮的很不错,几乎没有漏雨的可能。但唯独有一样是让人受不了,臭号。

    贡院落锁之后,三天之内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这也预示着贡院之内数千人都要在这座拥挤不堪的考场内吃喝拉撒过上三天。

    好在天气不热,但积攒了三天的污秽之物,可是让所有考生心头萦绕不去的梦魇。

    有多少才学不错的学子,因为分在了臭号边上,整日被熏地头昏脑胀,更没有胃口吃饭,三日之后出贡院,宛如行尸走肉般麻木,更不要说考好高中了。

    幸运的是,李逵和李云并没有分在臭号。

    而是中间的位置。

    这让李逵也松了一口气,即便是他们武功再高,也没办法让自己的鼻子闭气三天吧?

    考生陆续进入考棚,整个过程过去,已经是快半天了。

    贡院这时候的门还打开着,李清臣从宫中将考题上报给皇帝之后,由太监监视者进入了贡院。他的背影刚刚进入贡院,大门就哐当关上,落下门栓和门锁,三日之内,即便是天塌了,这扇大门也不会再打开。

    除非有一种情况出现,考题泄露。

    李清臣进入贡院之中,进入考官的官舍之中,对同僚感谢一番,然后沉声道:“开饭!”

    大宋绍圣元年的科举算是正式开始了,参加者四千三百二十七人。

    至于说为什么第一件事是开饭,这也是没办法。四千多士子进入贡院,还要通过盘查,分批引导,对于只有一个大门的贡院来说,确实快不了。头一天的省试,其实真正能考试的时间也就是晌食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后就该天黑了。

    贡院之中,经历过几次火宅,对于蜡烛之类的照明之物,都非常紧张。

    能不用,坚决不给考生用。

    李清臣正襟危坐在主考官的座次上,吃着御膳厨子做出来的食物,却味同嚼蜡。他之前在垂拱殿上故意气苏辙,将苏门的三个小家伙介绍给皇帝。目的是让苏辙出丑,外带着让苏门的背负蛊惑皇帝的黑锅。

    打麻将,只要皇帝喜欢上这玩意,恐怕一天不打都难受。

    要是李逵几个,天天陪着皇帝打麻将,不用太久,只要十来天,他就会上奏折,痛斥李逵等人用奇淫技巧之术魅上。然后,祭出他主考官的特权,剥夺这几个人参加省试的机会。

    可让他生气的是,李逵几个就陪着皇帝打了两天麻将,因为赢皇帝太狠了,被皇帝冷落了。

    也不算是真正的冷落,高俅却意外成了皇帝伴驾左右。皇帝并没有痴迷麻将,而是痴迷上了蹴鞠。甚至高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放弃了省试的资格,这让李清臣犹如一拳落空,闪了肩膀。

    他原本想着将苏门一锅端,即便逃过了苏过这个苏轼的小儿子,李清臣也有信心在通过文风的对比之后,将苏过的卷子黜落在省试阶段,让苏门在今科全军覆没。可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这场他筹划的计策,还没等实施开来,就遭遇了变故。高俅放弃了省试之后,让李清臣所有的谋算都落了空。

    李逵和李云竟然逃过了他的谋划。

    这让李清臣如同吃炊饼的时候,吃到了一只苍蝇,店家却告诉他,这是黑木耳,是山珍一样,让他恶心。

    但这些难不倒李清臣,他只要知道李逵、李云、苏过所在的考场,就能通过他过目不忘的才能将这几个人之前的文章对比之后,在数百份卷子之中找出来,并且黜落这几个漏网之鱼。

    之后的几天里,李清臣通过各种关系,找来了李逵和李云的文章。

    李逵还行,至少参加沂州县试和解试的文章,有足够的新奇之处,让他也觉得这小子有点机智。可是李云的文章让他恶心了很久。这厮竟然让他混迹在士子之中,参加了省试。什么鬼?

    也怪沂州的文风不盛,徂徕书院虽说很出名。但徂徕书院的士子大部分会选择进入太学深造,并不会直接参加京东东路的解试。

    这就造成了京东东路的士子水准出奇的低劣。

    李清臣可是在文章上能够和苏轼比肩,连当时文坛大宗师欧阳修都赞不绝口的高才之士。一下子,读到李云文风清奇,尤其是还不怎么通顺的文章,那种反胃的难受。好几天之后,李清臣终于放弃里李云,他觉得李云这厮绝对不可能通过省试,白瞎他去花时间琢磨。

    至于李逵,他倒是不敢小觑,李逵的文章辞藻一般,但每每有惊人耳目的想法。

    这样的文章很容易被拔高,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省试的幸运儿。

    至于苏过,倒是好对付,年纪不大,但文风和他叔叔苏辙非常像,都是四平八稳的布局。反倒是没有学到其父的精髓。

    但辞藻精妙,立意明确,是很容易被阅卷官作为省试幸运儿的考生。

    毕竟,才华和学识都摆在哪里,总不至于连省试都过不去吧。只要在圈定的考卷之中,寻找肯定能找到踪迹。苏过的考卷过他的眼,他笃定一眼就能看穿。

    想到这里,李清臣觉得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李逵。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随行的官员:“京畿五路的考生如何安排的?”

    “京畿路开封府的考生都安排在了天字考场,同时天字考场还有京东西路,京东北路的士子,也在还这个考场之内。京东南路和京东东路的考生安排在了地字考场,其中太学的士子也被穿插安排在了这两个考场。”

    “善!”

    李清臣是故意为止,他怎么会不知道京畿五路的考生如何安排?安排考场的时候,吏部官员和尚书省都是协商过的,即便没有协商,按照历年的规矩,也不会出偏差。

    问京畿五路的考场安排,不过他是由头。他更想要问的是李逵被安排在了那个考场。

    不过,作为主考官,这么问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他只能委婉的问:“可有异样?”

    巡考的官员有点不解,但李清臣位高权重,是主考官,他可不敢开口询问李清臣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尽力想大人问话的真正用意。做官要是无法揣摩上官的心思,已经是失败的很。但也有办法补救,巡查官琢磨了一阵,猜不到李清臣的心思,只能将这两个考场的新奇之事一一说了。

    “有个考生分到了臭号。寻死觅活……”

    巡查官偷偷打量李清臣的表情,不耐烦。

    显然李清臣不要听这些。

    只能硬着头皮一一说起来,没过多久,就说道:“有个京东东路的考生,一口气吃了二十个炊饼。整个考场都傻眼了。”

    贡院的炊饼很大,一个有半斤不到的样子,李清臣吃一个都会剩点,能吃二十个的考生,自然会被人当成酒囊饭袋看待。

    “这么能吃?”

    李清臣挑眉道,心中却暗暗欣喜,他似乎找到了目标。李逵是练武之人,也是京东东路人氏。当巡查官说道:“这小子黑大胆,开始给一个吃不饱,还要想动手打衙役,差点被监察训斥。”

    李清臣心中暗道:“小子,你逃不掉了。”

第350章 开启无敌模式

    被主考官盯上,李逵根本就不在意,他的仇人多了去了,谁见那个报仇成功了?

    至于李清臣,用黄庭坚的话来说,这是个极端自负的家伙。水平有,心眼也足够小,但有一点很不好,就是手段太上不了台面。

    如今李清臣成为这一科的主考官,对于苏门来说,确实非常不利。

    但是黄庭坚也有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让李清臣找不到李逵等人的踪迹,发现不了他们的卷子,糊名誊写制度李清臣绝对不敢破,只能干瞪眼。至于苏过,苏辙做事的风格圆滑,肯定不会挖个坑让亲侄子往下跳的。

    苏辙要沉稳的多,也善于筹谋,黄庭坚相信苏过在苏辙跟前,自家做叔叔的肯定不会给亲侄子吃药。

    上一科苏过落榜,其实并不能怪苏过的才学不足。而是因为苏轼在京城。

    教儿子打基础,融会贯通,磨练文章,这些苏轼都很合格。但对于科举,苏轼却一点都没有方向。也不是没有方向,主要是苏轼觉得随随便便就中进士了,不中,就是黑幕。而大宋的科举制度很完善,他不觉得有人会给他整个黑幕出来,故意针对他。

    于是,文章的侧重面就出现了问题。

    当时宣仁太后还活着,没有人回去吐槽保守派的过失,以古讽今。

    问题是,苏轼之前还拜访了王安石,俩人冰释前嫌,又得罪了司马光等人,立场已经动摇的差不多了。导致苏过在文章上没有注意会引起主考官不喜欢的字句出现。主考官不喜欢,自然没有了被取士的机会。

    且不论苏辙如何给苏过授予科举经验。

    黄庭坚对李逵和范冲俩人是很上心的,他甚至列出了数个计划。

    按照李清臣文章的喜好,他是崇古派且不说。但唐代的两大文宗,韩愈和柳宗元的文章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风格。

    韩愈师古,崇尚从仁德之中寻找大道根本。

    而柳宗元呢?

    他文风朴实,更多的是讽今,从时政入手,对当今的时局进行论述。

    都是需要被仰望的大能,但这两种风格的文章,却在写起来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前者可以辞藻华丽,用骈文的方式,如同长虹贯日般直问本心。后者却会更加注重质朴的文字,将百姓的疾苦直面士人,痛刺时政之弊。

    李清臣的文章更崇尚柳宗元的风格,这也是大宋从仁宗中后期开始,读书人对时政更加注重的原因。同时也是考验一个读书人对施政才能的衡量。

    为此,黄庭坚还特地给他们两个特训了半个月。

    当时的黄庭坚意气风发,大有畅谈风云的豪放感,但一开口,却让李逵和范冲都感觉很不好。

    黄庭坚首先指出的范冲:“元长,你的文章辞藻华丽,根基稳健,颇有翰林之风。”这原本是一句好话,翰林就是要作风严谨,尤其是在治学方面。

    因为翰林院不仅仅是给皇帝起草命令那么简单,同时还会有编撰史书的重任。所以,稳重是翰林院最为看重的治学风格。

    但这些对范冲来说,是很明显的标签,黄庭坚果断道:“改了!”

    范冲都快吓傻了,改,只有半个月时间让他改文风,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可是黄庭坚理由十足道:“元长,你应该清楚今科主考是李清臣,这位做主考,要是旁人也就算了,但你爹得罪过他,你的文章特点越鲜明,越会被他盯上。要是前几科,你的文章根本就不需要改变风格,妥妥的中了。但今科不成,李清臣要是看到你的文章,肯定会黜落。”

    老范家,如今在走霉运。

    范冲要是中不了进士,那么至少三年时间,他家会继续走下坡路。

    一个家族的没落,五年是道坎,真要是五年没有人才支撑家族门面,距离彻底没落也不远了。范冲赌不起,也不敢赌,只能说出自己的忧虑:“老师,这时候要是改变文风,文章就可能要差很多。且学生对时弊没有把握。”

    “谁说让你学柳宗师的文风了?”黄庭坚意味深长的笑道:“改成范老的忧国忧民,要对时弊的担忧。重要的是要对变法派吹捧几句,不要多,就几句点睛之笔即可。”

    “这李清臣就发现不了吗?可是我父亲也没有说过他和李清臣有过节啊!”范冲真的有点头大,有心不听黄庭坚的吧,辜负了长辈的好意,真要是听黄庭坚的吧,有点吃不准。万一他爹和李清臣没有仇,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是黄庭坚却笃定道:“贤侄莫侥幸,淳甫兄把变法派有头有脸的人都骂过一遍,李清臣绝对逃不脱。”

    范冲听闻这个噩耗,整个人都有点气馁。他也忍不住琢磨,真要是被李清臣发现了自己的卷子,恐怕……世事难料啊!

    科举,省试和殿试,对苏门来说就像是躲猫猫。

    躲的就是被变法派盯上的可能。

    只要没有在糊名阶段被挑出卷子,苏门子弟算是躲过了一劫。

    之后就是李逵,黄庭坚对李逵的要求就一个,文章立意不要太特立独行,要附和当下。李逵也不乐意啊!这是他科举策论最拿手的优点,要是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他的文章甚至比普通考生都要不如。

    但黄庭坚坚持道:“人杰,不要大意,你的文章比元长的文章更容易被发现,就冲你落了李清臣的脸面这一条,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但只要你躲过去了,只要在贡士名单之内,他不敢坏了规矩,至于是否在殿试之中被打压,就看你们的临场发挥了。”

    李云可不服气,因为黄庭坚说完了李逵和范冲,把他给忽略了。

    “师伯,那么我呢?”李云等地心慌,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师伯,他的文章您老人家还没有点评呢?不能厚此薄彼。

    面对李云期盼的眼神,黄庭坚挺尴尬,咳了几声之后,无奈道:“你就不用追求风格了,多准备兵法才是正道。”

    兵法,省试可不会考,但武举会考。

    也不会占太大的份额,武人也不重视,武举最重要的还是对战。能坚持到最后的,才是武状元。

    李云大受打击,他的文章怎么就没有风格了。

    但黄庭坚并非让李逵和范冲这样就算了,他拿出了周邦彦的文章给李逵和范冲作为范文讲解。这位的文章一拿出来,范冲的脸色就很古怪。

    李逵倒是不在意,他没有文人的那种固执。

    周邦彦的文章中拍马屁的痕迹太重,甚至很露骨。但马屁拍到了皇帝的心坎里,可以说,周邦彦的文章将新法的优点都一一挑了出来,聊聊几句就能将皇帝撩拨的得意满满,心花怒放。让神宗皇帝和当时的王安石看了之后,如同痛饮甘泉一般让人神清气爽。

    范冲对此很抵触,但他也知道这是黄庭坚的好意,只能受了。

    李逵跟着一起学,可时间太短,根本就抓不住周邦彦马屁文的精髓。范冲为此,还专门去找了黄庭坚,老头乐呵的告诉他:“这种文章写起来很难受吧?”

    范冲自能古怪的点头,他很不习惯。

    而且,文章也别扭,看着像是模式化出来的堆砌,有种故意为止的感觉。

    黄庭坚却抚掌大笑道:“就是要这种青涩的感觉,让李清臣觉得你们是因为仰慕他,而改变了立场。他做一科主考官,要是不网络几个能听他调遣的学生,岂不是白忙了这一场?行了,要是老夫看着你们写,突然将那么写好的文章放在老夫面前,老夫也认不出是尔等的大作。”

    “老师,您老就别再羞臊我等了。”范冲闹了个大红脸。

    反倒是黄庭坚无所谓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心中有浩然正气,天地之间对错如黑白分明,但处处碰壁。如今老了,才悟出了这番道理。要不然,当初老夫也不会做官越做越小。你们一个就要个进士身份,一个呢,需要进士身份撑门面。绕过了李清臣,元长的文章在殿试之中,绝对没有被黜落的可能。至于人杰,陛下对你不会放手不管的。”

    做官越做越小,这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十多年前,这位就做过知州,如今这官越做越小,说起来也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而且按照他的估算,他还有被贬谪的潜力。所以,这些话绝对是经验之谈。

    范冲和李逵一琢磨,也对,气节这东西在考卷上显现,绝对是犯傻。

    于是,苏门下场的一半实力,开始琢磨起来怎么吹捧变法派这等不要脸的事来。另外,苏辙和黄庭坚心有灵犀的教导着自家的侄子。

    饶是李清臣聪明绝顶,也料不到黄庭坚这位编排了无数神宗皇帝趣闻的文坛巨擘,会教范冲和李逵如此不要脸的应试手段。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两日的墨义,大部分考生都已经渐渐的习惯了贡院的生活。

    考棚狭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只要再熬一天,就能再次呼吸自由的空气,然后煎熬的等待放榜之日。

    五经题之后,就是两部本经。

    之所以会把墨义放在最先考,或许也是为了让考生适应这种环境吧!

    第三日。

    策论题目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对于绍圣元年省试的士子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科举战场。

    是白刃厮杀的关键时刻。

    自从熙宁变法以来,诗词不再纳入省试成绩。策论,成了读书人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篇好的策论,就能决定一个读书人十年,甚至二十年寒窗苦读的结局,没有人敢在这方面轻视。

    铛铛铛。

    衙役举着策论题目的牌子入场。

    士子们屏气凝神,盯着路过的衙役手中举着的牌子。

    题目是:汉武新政之过。

    李逵盯着题目看了很久,总觉得这位主考官李清臣的脑子有点问题。

    大宋的官员凭什么敢看不起汉武帝,这是你们自取其辱,还是故意明志向?

    说起来,很奇怪。

    李逵之前想不明白,大宋的士大夫阶层对秦皇汉武都带着鄙视的眼光去看待。秦皇,暴君也;汉武,暴政也!

    在很多的考试之中,秦始皇和汉武帝都会被拉出来鞭策一番,从而流露出满满对大宋的自豪感。

    可问题的根子不在这里。

    在于秦皇汉武实行的霸政,而大宋曾经太祖太宗也想这么来着,但是实力不允许,被打没了气势,思来想去,最后只能用仁政作为大宋王朝的根基。一百年的延续,仁政成了大宋王朝的主流。任何暴虐的王朝都是大宋王朝秀优越的反面教材。其实大宋还挺看不起唐朝,原因嘛?太穷。唐高中和武后,就是武则天当年还从长安逃难去过洛阳,简直丢尽了皇家脸面。

    秦皇汉武自然不可能逃脱笔墨之伐。

    难道大宋的士大夫们不知道专门挑刺很不地道吗?

    他们都知道,但是不想说而已。

    得亏是汉武帝,要是秦始皇的话,绍圣元年科的四千多士子分分钟就能将这位顶在耻辱柱上。但汉武帝的缺点也很明显,任用奸佞,穷兵黩武,不体恤百姓……

    李逵一条条列出提纲,觉得有点对不起汉武帝,心中微微为这位历史上最杰出的皇帝之一默哀一阵。

    他花费了半天琢磨文章,并试着写了一篇。主题是按照变法派的路数,扬长避短,洋洋洒洒也有千字之多。

    修改之后,在晌食之后开始誊写。

    当贡院的衙役敲响梆子的时候,他已经誊写完毕。这梆子声是告诉考生,还有一刻就要交卷了。

    陆续有考生交卷的时候,李逵赶着人多的时候,也将卷子一交,提着考箱出了贡院。

    刚出贡院,被眼前热闹的叫卖声给吓住了,大宋的小贩真的一点都不放过做生意的机会。也没等李云,直接扛着书箱回家。

    且不说李逵,李清臣在省试结束之后,誊写糊名完成,正式的阅卷开始之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地字号阅卷房内等着。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找出李逵和范冲的文章。

    “此文精妙,可取。”

    李清臣拿来一看,不是要找的人,果断道:“可!”

    这一等,就是三天,最后一天他也慌了,怎么没有任何文章和李逵范冲的文风相近的呢?

    连他自己都心里嘀咕起来,难不成这俩人早在被他发现之前就被黜落了?

第351章 太岁头上动土

    不得不说,聪明绝顶的李清臣坐蜡了。

    范冲和李逵,都是他需要打击的对象。范冲就不说了,元祐六年,在外流落了多年的李清臣,作为有拥立之功的神宗重臣,被当时的宰相吕公著和御史中丞刘挚想起来,有过将李清臣从地方上从调入朝堂,担任吏部尚书的打算。

    但是最终被个贱人破坏了,当然,这个贱人就是范祖禹,这位当时担任给事中,属于位卑权重的角色,也正是在这个时期,范祖禹开启了人生中疯狂的吐槽模式。

    这位大人在奏折中写到:“臣观清臣所为,韩琦生则附之,韩琦死则背之;韩降成则随之,败则毁之,进退反复,无非为利。既召而使之,将有复用之势,失天下之望。”

    这话就差没在最后总结的时候骂李清臣是个——反复小人。

    仅凭这句话,李清臣就恨不得咬死范祖禹这魂淡,自己还是范祖禹的前辈。论资历,李清臣的资历绝对高,和范纯仁是一个辈分的科场前辈,这厮不敬就算了,还造谣污蔑他的品行。读书人就靠着这点品行当遮羞布过日子,范祖禹硬是跳过来将他这块遮羞布给扯了,李清臣能不想着和他拼命?

    等到范祖禹中进士的时候,李清臣早就是朝堂高官了。

    这主要是他中进士的时间早,第一次参加省试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因为年纪太小,并没有被取。之后没几年,就进士及第了。

    论能力,他因为文章写得好,主要所有的文章都是神宗皇帝最希望看到的文章,而且文笔大气磅礴,却不失抑扬顿挫,可以说他是神宗朝,庙堂上的第一笔杆子,他的文章还都是让神宗眼前一亮,附和自己心意的文章,李清臣的官运自然亨通,被重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同时期范祖禹,还跟着司马光在洛阳写《资治通鉴》连个正儿八经的官身都没有。

    表面上看,李清臣似乎是个靠着文章媚上的小人。

    但真要是没有任何能力,王安石会用李清臣?

    神宗时期的官制改革轰轰烈烈,而执掌官制改革的人就是李清臣。

    这位的才能是被不少人认可的,同时人品也很差。他还是韩家的女婿,主婚人还是韩琦,竟然两次背叛韩家,让人不齿。

    但不齿是不齿,能够当面说出来的,也就是范祖禹了。他们俩个也很神奇,范祖禹认为李清臣是小人,但李清臣笃信范祖禹是司马光的走狗,都不咋地,却要互相伤害。

    当然,范祖禹是绝对不会在意,甚至多半已经忘记了他和李清臣的过节了。在他做给事中的时候,被他喷过的神宗重臣多了去了,李清臣算哪根葱?他在变法派中的地位比不上章惇、吕惠卿,甚至连蔡卞在变法派中的身份都要比他高不少。

    在范祖禹眼中,李清臣就是一条变法派中的杂鱼。她不过是站在岸上,往水里丢快石头,砸死了李清臣算这厮运气不好,要是波及了李清臣,爷是给事中,爷们要给你穿小鞋,你还敢跳?

    至于李清臣为什么会和苏辙过不去,主要是他想要取代苏辙的副相官职。因为章惇被历史上更早的执掌了宰府,范纯仁刻意的退让,让李清臣失去了最佳入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机会。说起来,苏辙的中书侍郎的官职,还是李清臣当年设计出来的,在神宗以前,中书侍郎的官职可是没有的,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增设中书门下侍郎,是因为当初神宗皇帝想要分走一部分宰相的权力,才设立了中书和门下的侍郎,而建议者就是李清臣。

    同时,参知政事这个官职也在元丰该制时期被废除了,在此之前,虽然参知政事是执政官之首,但官职是副相,地位稍稍不及宰相。不过之前参知政事的身份有一点很特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参知政事轮流执掌朝堂的大印。

    职权不明,在神宗之前的大宋朝堂经常发生。

    有时候,宰相要用印,不得不求到副相官职的参知政事。这虽然有官职上互相牵制,避免一家独大的威胁,但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朝廷办事速度底下,底下官员不知道该听谁的。

    原先官职上的互相牵制的自然是为了使权力不会集中在单独一个重臣身上,但神宗开始变法之后,就发现这样的弊端让朝堂出现了互相推诿的弊端,导致很多新法在朝堂就被拦住了,无法实行下去。李清臣以翰林学士知制诏的身份改革官职,在短时间内,就将朝堂的事情办妥帖了,可以说,他的能力不差。至少要比骂他反复小人的范祖禹强不是一星半点。

    但因为人品不好,还是皇帝宠臣晋升太快,却被同僚忽视了他的办事能力。说白了,就是嫉妒他飞黄腾达和好运。

    另外再说一句,李清臣和苏轼的关系曾经很好,他们经常会用诗文来互相问候,这一直持续到元祐初年。

    就资历来说,李清臣担任省试主考官,几乎是一种补偿而已。他也深知,自己肯定会升迁。在殿试之前就会有一次大的升迁。

    副相。

    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二十年前就做过翰林学士了。

    但副相和副相也不是不同的,是中书侍郎,还是门下侍郎,或者是尚书左右丞?

    中书侍郎掌管两个衙门:知谏院、通进司。

    这两个衙门都是庙堂上的利害衙门,而且要比其他衙门都要重要的多。通进司,首官是给事中,掌受三省、枢密院、尚书省六部与各寺、监等官署奏牍,摘录要点进呈,得批示后,颁布于外。

    另外一个知谏院就更重要了,首官是御史中丞,也就是俗称的台谏。

    控制了这两个衙门,也就是等于控制了所有官员的言舌。甚至中书侍郎可以让皇帝只看到他想要让皇帝看到的国家大事。这显然不仅仅是副相的野心了,李清臣想着用中书侍郎为跳板,直接和章惇争夺宰相的位子。即便章惇如今已经坐在了宰相之位上,但只要李清臣进为中书侍郎,那么他就不会输。比资历,他可要比章惇资历深厚的多。苏辙也是他的后辈。

    而且,一旦相位空缺,中书侍郎代宰相之责,只要运作得当,暂代也能成为常设。

    做官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野心,李清臣宦海四十年,要不是做官太早,他的资历都够致仕高老了。如果说他如今还没有想做宰相的心思,连他自己都不信。

    至于要对付李逵,一开始不过是搂草打兔子,对苏门的人看不顺眼而已。

    可如今的李清臣可不敢如此轻视李逵了,短短几天时间,李逵就改变了皇帝,这等左右皇帝心思的能力要比他当年强的多。一度引起了他的担心。当初李清臣受到神宗赏识,那是一篇篇文章,十多年的积累出来的名声。

    而李逵呢?

    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皇帝的性子有点带歪了。真要是让李逵考中了进士,皇帝多半舍不得让李逵外放。留在朝堂,简直就是遗祸无穷。

    李逵,或许是乱他针脚的大敌,他不得不慎之又慎。甚至,在他心目中,对范冲才是私愤,对李逵更多的是警惕。

    可是李逵的卷子,就在他筹谋之中,不翼而飞了。也不是不翼而飞,卷子还在,但是他却分辨不出,那份卷子是李逵的卷子。

    范冲的卷子也是如此。

    这让他陷入了两难之中,主考官公然因为私愤而寻找敌视考生的卷子,本来就会惹人耻笑。

    好在他并不是太在乎。

    天字和地字两个考场,四个阅卷房内不见这俩人的卷子踪迹。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突然,有个阅卷官发出了一声惊叹,引起了李清臣的注意:“乾夫兄,为何诧异?”

    被问者脸上古怪不已,拿着一份卷子递给了李清臣,李清臣看了一眼,顿时静下心来,找了个坐的地方坐下静静读起来,文章抑扬顿挫,如水银泻地般一泻千里。这种气势,颇有自己七八分功力。难得见到好文章,李清臣也不免感慨起来:“不错,今科士子之中,此文乃少见佳作。”

    “大人,您老就没有发现这文章有些眼熟吗?”

    见李清臣没有反应过来,这位阅卷官指着文章对李清臣道:“要是下官所记没错的话,这篇文章似乎是二十年前您老人家的戏作。”

    “我写的?”

    李清臣被问住了,他什么时候写过这等应试的文章?他是仁宗时期的进士,当年庆历新政虽说也经历过,可庆历三年的时候,他年纪尚小,连官身都没有,怎么可能参加科举?

    至于十几年前,他当时在翰林院,虽说是翰林学士身份,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次都没有主持过省试。

    也没有写范文的可能。

    不对……似乎还真有过一次,记得好像是和苏轼在酒宴上,当时苏轼正好主持开封府府试,想起来足足有十七八年了。

    当初苏轼的题目大意是比较汉武帝的霸权,当然这样的题目李清臣是不屑一顾的,而且还时候李清臣还没有倒霉,在京城做执政官。

    于是趁着酒兴,他写了这么一篇文章,当时参加宴会的有很多人,章惇似乎也在,还有苏轼,以及他的几个学生,黄庭坚?秦观?

    忽然,他想到了黄庭坚,顿时全都想起来了。

    没错,就是黄庭坚,要不然他的这篇文章传播并不广泛,怎么可能会被考生抄录下来。看着眼前的考卷,誊录糊名背后,难不成是李逵?

    这厮竟敢如此大胆,冒写他的文章,还想要在自己主考的省试之中,打自己的冷箭。

    奸贼!

    李清臣咬着牙恶狠狠道:“此卷高束,待所有士子卷子录用之后,将此卷糊名拆开,申斥考生品行,此后不许参加省试。”

    “大人,这不会太过了吧?”

    “考生用主考文章答题,且不说其用心险恶之极,老夫的清誉也将受损。岂能让他平安度过,非要治罪与他,不许此人今后再参加省试。”

    “大人高见!”

    ……

    终于找到了两个仇人后辈中的一个,李清臣有种神清气爽的通透之感,从脚底往上窜,让他离开阅卷房的时候,脚步也轻快了很多。

    原先他还以为考卷被打乱了,李逵的考卷被放到了其他阅卷房,真要是十个阅卷房都走一遍,几千分考卷都要他一一阅过,即便是他精力充沛,这巨大的压力如泰山压顶袭来,让他喘不过起来。

    他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精力大不入从前。

    真要是耗在‘报仇’这种小事上,恐怕真有些力不从心。

    可惜,让范冲这小子给跑了。

    在天字阅卷房内,他最终还是失望了,没有找出范冲的卷子。但即便如此,至少也不算是徒劳无功,让这小子溜掉,等到殿试的时候,再找他麻烦。

    说起来,省试主考官,真要是到了殿试的时候,就不是他主考了。

    当然也不是皇帝。

    几百人的卷子,真要是让皇帝去阅卷,皇帝恐怕也承受不住。殿试,就是大宋朝堂上最顶尖力量的较量,章惇、范纯仁、苏辙等副相争夺话语权的战场,而那时候,他应该也是其中之一,但恐怕却不能成为一言堂的存在了。

    阅卷,加上准备誊写糊名,总共耗费了七八日。

    这天,十个阅卷考官,加上他这个主考,汇聚贡院最大的大厅之中,开始选拔本次省试的前二十。

    按照习惯,前十,前二十的名次,才有排名的价值,真要是太低的名次,基本上都是按照先后排名。

    “王大人推举此卷为第二十,诸位可有异议?”

    “善,拆糊名。”

    “考生京东东路沂州士子李逵。”

    王大人说完,李清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逵的卷子不是被他找出来了吗?怎么可能又冒出个李逵出来?

    保康门,李宅。

    李云神色傲然的对李逵自信道:“二哥,小瞧不起人了,上兵伐谋,这次我用计谋获得贡士资格,如同探囊取物,明日放榜,必有我李云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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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宝藏男孩

    贡院,所有的考官都噤如寒蝉,他们都感觉到了李清臣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那种被仇人愚弄的感觉,似乎要撕裂一切的怒火。

    “李逵二十名?”

    李清臣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的声音,他是主考官。在场的考官也知道李清臣对李逵很有成见。但问题是,李逵中贡士的文章,李清臣也是看过的,并且点头了的。要是改名次,就是打自己的嘴脸。

    这要是反悔将李逵的名次移出贡士的名单,那么他们这一科绝对是大宋科举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黜落?

    地字房的考官偷偷瞥了一眼同僚,后者也是不敢开口,等待李清臣的反应。

    而李清臣在怒火在胸口快憋出病之前,吐出一口气,道:“可!”

    李逵就李逵,他不信自己堂堂大宋高官,就没办法制住李逵这条苏门的小杂鱼了。

    蛊惑皇帝有什么用?

    真要是朝堂之上的争论,如今的皇帝可根本就不是朝堂诸公的对手。再说了,皇帝对保守派的反感已经是众人皆知的态度,即便这次放过了李逵,让这小子中了进士之后,李逵至少在这六年内蹦哒不起来。按照大宋的官场制度,新晋进士在担任六年的职官之后,没有大过错,有三位以上中高官职的官员做保,可以获得一次比较大的晋升。

    在此之前的话,一般就是教授,县丞,县令这几个官职里面转悠。

    李清臣如今不管吏部,但是他在吏部绝对说得上话,到时候真不待见这家伙,干脆让他去个远些的地方待着,别让李逵在京城碍眼就行了。

    想到这里,李清臣终于表现出了正常的心态,对副手张商英点头道:“继续。”

    “第十九名,太学生马昱淮南路江宁府人。”

    ……

    “第六名,荆州士子毕渐,籍两湖路荆州潜江人。”

    ……

    突然,张商英脸色又变了一下,停顿了起来,这让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李清臣沉声道:“念!”

    “第五名,太学生苏过,籍四川路眉州眉山人。”

    果然,李清臣听到苏过的名字的时候,脸色如同锅底般黑地可怕。但是他还保持着仪态,反而怒极而笑了起来:“子瞻生了个好儿子啊!说起来,本官和子瞻也是莫逆之交,按理说应该给苏过这个子侄关照,拔到第三。”

    第五和第三有什么区别?

    不大。

    反正,张商英觉得李清臣肯定是气糊涂了。当然,这也不能怪李清臣,有些事能做,但不能说出来。打压苏门,在朝堂上能说也能做,但在朝廷的抡才大典上,他只能做,不能说。这算是打落了门牙往肚里咽的苦果,他就算是不愿意,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商英心头飘过一丝忧虑,心说:“接下来不会出幺蛾子了吧?”

    说起来,赵煦亲政之后,变法派的官员一个个从各地被召回京城,高官厚禄毫不吝啬。似乎大宋自熙宁变法之后,变法之风将再一次席卷整个大宋。

    但变法派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章惇实力最强,而且蔡卞和蔡京这对兄弟跟着章惇,其他人也暂时威胁不到章惇的相位。

    其次就是李清臣了,省试主考,这是皇帝对他信赖的表现。殿试之前,李清臣必然会升迁到副相的官位。

    但空缺的官职之中,似乎只有门下侍郎和尚书右丞的官位可以让他去选择。但是这两个官位,他都看不上。

    最后就是曾布,曾布是个性格乖张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但曾家底蕴深厚,是一方豪强,能够成为变法派中一方山头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张商英这样未担任过高官的变法新贵绝对不敢招惹。投靠李清臣并不丢人。再说了,他可没有皇帝的赏识,也没有底蕴深厚的家族可以依靠,宦海三十年,连后辈蔡京等人都比他混的好得多,只能在三派人之中站队。李清臣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还有一个变法派的大佬,吕惠卿。

    这位比较倒霉,曾经是变法派的二当家,却被章惇、曾布、李清臣三人联手摁死在了西北,根本就不给他回到朝堂的机会。

    怕什么,来什么。

    张商英又念了几个名字,轮到第一名的时候,彻底傻眼了。李清臣对保守派中的官员,有个人恩怨的不多,但唯独一个人绕不过去。

    这人曾经用一句话将李清臣弄得狼狈不堪,可以说这位是李清臣在保守派中唯一有私人恩怨的仇人。可让他紧张不已的是,除去了糊名卷子,士子的名字跃然纸上,竟是李清臣仇人的儿子,这让他这个附庸李清臣的手下怎么办?

    李清臣是个有城府的人,但也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撩拨地心火旺盛。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被苏辙和黄庭坚两个家伙联手给阴了。什么苏辙不待见苏轼的几个徒孙,这都是假象。原来故意演戏给自己看。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说不定此时此刻,苏辙和苏轼这对奸诈的兄弟,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见张商英愣在边上,他似乎明白了张商英的为难。

    总不会是那小子吧?

    李清臣一把夺过卷子,看了一眼糊名揭开的地方,身形踉跄几步,眼前顿时一黑。好不容易扶着书案才没有跌倒。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道:“绍圣元年省试第一名,太学生范冲,籍四川路成都府华阳县。”

    说完,李清臣整个人都被气地发抖起来。

    张商英小声道:“大人,誊名吗?”

    “为什么不?”李清臣傲然的回头怒视张商英,开口道:“本官虽是今科主考,但朝廷抡才大典,怎能私心作祟?”

    张商英撇撇嘴,心说:“您高兴就好。”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更改了。前二十名的卷子,李清臣作为主考官,他要是不圈阅,不点头认同,怎么会拆糊名?

    可以说,这二十个人都是李清臣亲自点头的今科士子中的佼佼者。将是李清臣这一科主考,最得意的学生。但这二十人之中,李清臣至少想要亲手掐死三个人。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真要是优秀的卷子,都已经认同了对方拔贡的身份,还黜落,最后灰头土脸的肯定是他。

    李清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这几个人的名次改变,但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连他都不屑去做。

    挥手让张商英带着誊写好的榜单准备张贴事宜,自己却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官衙之中,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份用他的文章应试的卷子,忍不住拆开了糊名之后,李清车气地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早该想到的,李云,也就这货会干的出来这种没品的事。

    就在李云对李逵吹牛,他就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

    在贡院的李清臣却遇上了人生最黑暗的一段经历。

    他人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外界传言他附炎趋势,其实还是能够守住本心的名儒。还有小道消息传出,苏门三杰高中前二十,大主考李清臣猛抽嘴巴子一个。似乎李清臣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陷害忠良不成,最后只能自残。

    至于说附炎趋势,其实另有隐情?

    但李清臣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他不在意别人在背地里说他。他就支持了变法派,怎么了?

    更何况,他上了变法派这艘船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其实他还是有机会下船,获得飞黄腾达的机会,但是他却没有选择这么做。当初元祐初年的时候,他的处境可要比章惇、蔡卞、曾布等人的处境好很多。他在熙宁变法期间,执行的官制革新,保守派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敌视。

    说起来,曾布是真头铁。他是变法派,同时也是变法的反对者,这一点,都快赶上苏轼了。因为对《市易法》的反对,曾布被老大王安石贬谪。等到神宗驾崩之后,他只要表现出对变法派的厌恶,就能轻松进入朝堂,也不用在京城外四处奔波做官了。可是曾布却不干,坚持认为熙宁变法之中,除了《市易法》之外,其他都是良法,坚决不向保守派低头。

    这样一来,他就两头没落好,但曾家可不是李家,底蕴深厚,南丰七曾的名头,在大宋也是难出其右。最出名的就是,嘉祐二年,曾家有四个兄弟一起考中了进士。

    相比这些大家族,李清臣可没有任何依靠的家族背景。

    他祖上都是平民,自己老爹倒是进士,可是做了一任县令,还病死在了任上。可以说,李清臣连官宦人家的体面都无法维持。

    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妻家,也就是韩家。

    韩琦的举荐之恩,韩绛的重用之情。

    但对李清臣来说,韩绛的理念和他冲突。加上当时韩绛正和王安石斗的死去活来,李清臣也是左右为难。

    最后遵从了本心之后,却被人骂成反复小人。

    对他来说,坚持本心,甚至比他的生死都要重要。因为这对李清臣来说,如果本心丢失了,那么他将失去做人的最后底线。

    贡院放榜在即,李清臣却躲在官衙之中不出。

    对士子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看榜。

    在李云的坚持下,李逵无奈大半夜跟着李云上街。他们没有直接去贡院,而是去了范冲的住处。来到范冲租住的小院,李逵顿时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范冲神情落寞的坐在院子里,面前还有个大火盆,火焰很旺。跳动的火焰在黑夜里尤其诡异,映射范冲的脸色更加古怪。

    “范兄,这是没考好?”

    李逵觉得范冲要是没考好,他多半也悬了。好在范冲摇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何?”李逵走进才发现,原来范冲是在烧书稿手册,还有一些因为错误而留下来的奏章。范冲仰起头,苦笑道:“还记得老师说过的家父得罪省试主考李清臣的事吗?”

    “多少年过去了,不见得他们会记得起来。再说了,范叔父被贬谪了,这段恩怨也该过去了吧?”李云觉得范冲想的有点多,他绝对不相信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当事人还一个个咬牙切齿的记着:“再说了,叔父是叔父,你是你,没人会和你这个晚辈过不去吧?”

    “可保不齐有人因为家父之事,责难到我的身上。也罢!即为人子,父债子尝,大不了回老家去做个私塾先生。”范冲倒是想地穿,也不想在朋友面前表现出太落寞的样子,让人跟着他一起情绪低落。

    李逵随后拿起一本:“叔父好胆略,这本是骂王公的,当初刚刚罢相吧?”

    “我这里也有,骂的是蔡京,有意思。”李云随后在火堆边上没有来得及烧掉的书稿中拿起一份草稿,看后笑了起来。

    “还有曾布。”

    “吕惠卿……”

    ……

    范冲丧气道:“别翻了,这堆都是,之前已经烧了两堆。”范冲也是苦笑不已,他没想到自己老爹如此硬气,天下的官吏,就没有他不敢骂的高官。

    之前范冲想乘着省试间隙,将父亲留下的书稿准备想要整理一番,就找到了这么一堆东西,确实对他压力很大。

    好在,范冲也是心胸豁达的主,他爹仇人遍布天下已经是既定的事了,做儿子的即便想改变,恐怕也改变不过来。

    索性就全认下算了,当然也有好消息,范冲撇撇嘴道:“好在大半都死了,要不然我真怕家父在半道上被人劫了。”

    李云看着范冲手里几份看着很正式的奏章道:“范兄,你手里拿着的也是吗?”

    “嗯。”范冲有气无力地点头道。

    李云好奇道:“都骂谁了?”

    “都是家父骂李清臣的奏章底稿,唉,两位贤弟,恐怕范某这次省试要名落孙山了,你们结伴而来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但为兄真的不敢去贡院。两位贤弟你们不要管为兄了,你们结伴去,为兄祝两位贤弟蟾宫折桂,功德圆满。”

    范冲唏嘘的抬头看向夜空,别人家的老爹给儿子留下田产,恩荫的官爵,还有大宅子。而他范祖禹,给儿子留下了遍布大宋的仇人,家里的宝贝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身为宝藏男孩的范冲绝望中目光迷离的仰望夜空,深感这夜格外的冷清。

第353章 榜下滞销货

    有一种学渣,明明结局很惨(混合双打的那种)。但在考试结束之后,成绩公布之前,总会有种很奇幻的感觉——朕才是真命天子。

    好吧,李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小人,在真相没有真正被揭露之前,会蹦哒着告诉他,你是这天底下最独特的人,所有的气运都会汇聚在你的脚下。导致李云经常说些不着边际的糊涂话,也就是吹牛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实际情况。

    从这一点来说,李逵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李逵也吹牛,也说大话。但李逵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获得重视和认可,其实心里虚地很。可李云不这样,他是真的信了。

    李云就是这种情况,他觉得考官要是眼不瞎的话,绝对不会让自己名落孙山,不仅不能让自己名落孙山,还要金榜题名。毕竟,黄师伯拿来的范文,他可是很用心的默写了一遍。他心中生出了强大的信念,坚信自己将气运加身,然后一举成名天下知。只是他没有发现,范文的作者正在贡院里坐着呢。

    信心十足,却在发榜之前没有准备去看榜,这和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肯定是不对的,是把风头让别人占了的憋屈。

    李云睥睨的眼神看着如同死狗般的范冲:“这才多大点事?不就是多了几个仇人吗?咱爷们虽说和你认识没几个月,但真要是摊上了倒霉事,是那种拍拍屁股装不认识的人吗?大不了,到时候一起扛。就算是扛不住了,腿长在我们的身上,还不能跑吗?”

    范冲愣住了,张嘴苦笑道:“李云,你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但为兄怎么忍心拖累你们?为兄想好了,等过些天,我南下追随家父。既然无法为国效力,就伺候在家父左右,以尽孝道。”

    “丧气!”李云大言不惭道:“为何不给伯父申冤?”

    范冲真的很不习惯李云跳跃的想法,他爹冤吗?

    即便范冲是范祖禹的亲儿子,范冲都不觉得他爹成为保守派第一个被贬谪的高级官员,有什么冤屈可言,甚至他还偷偷想过,老爹倒霉一点都不冤。在他看来,他爹在之前的好几年里,几乎不露痕迹的各种作死。哪有当官的,把得罪同僚作为人生第一大功绩的道理?

    虽说范祖禹不怼自己人,但范祖禹认定的自己人也就是那么几个人。

    司马光,恩主,这就不说了。

    范纯仁。

    苏颂。

    苏辙。

    吕大防。

    吕公著。

    ……

    也就这么十几个人,其他不入流的附庸之辈,就不在范祖禹自己人的范畴内了。幸运的是,苏轼并没有成为他的敌人。范祖禹甚至把苏轼反对保守派的奏章都很敬重的收集起来,毕恭毕敬的交给宣仁太后高氏,并且从来不说苏轼的坏话。

    原因就是,能写出如此绝妙诗词,大气磅礴的文章的人,会是坏人吗?

    肯定不是啊!

    不得不说,范祖禹的立场很有问题,至少个人喜好的成分占比很大。

    当然,他要是不这样,黄庭坚也不会在范祖禹落难之后,出手帮范冲一点小忙,甚至范冲出于感激和尊敬,称呼黄庭坚为老师,黄庭坚也没有拒绝。不过,拜师是不可能的,没有长辈的出面,拜师有点不适宜。至于大忙,他真的帮不起。

    面对李云毫无立场可言的反应,范冲腹中生出一股暖意让他驱散了不少心底的阴霾。但他还是不想去,原因不解释。

    即便,在李逵和李云的帮忙下,他将老爹留给他的所有‘罪证’都消灭干净了,他还是提不起一点劲头来去贡院外看皇榜。范祖禹的儿子,即便是中了状元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在官场被范家的仇人当靶子?

    直到李逵开口道:“范兄,既然参加了省试,却不去看榜,这样的省试是不完整的。”

    啊——

    范冲说什么也想不通,不去看榜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如今范家落难了,遇到几个朋友不容易。事实上,范祖禹不好的人缘的副作用已经显现。范冲在太学里曾经的朋友都不敢来找他。加上如今朝堂上变法派的强势越来越明显,谁还敢为了所谓的友谊,将自己的官运赌上去?

    他抬头看了看李逵,最后又看向了李云,看到的是那种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坚毅。范冲也不再矫情,扶着双膝站起来,道:“让为兄准备准备。”

    醉酒,魂不守舍,加上躲在家里多日,范冲干脆换了一身常服,没有穿士子喜欢的那种素色的长袍,显得略微随意。

    三人结伴去了贡院。

    来到贡院外的偌大空地上,眼前已是人山人海,范冲是川人,身高普通。好吧,有点矮,他站着只能看到前面的人的后脑勺,至于皇榜应该还没有贴出来。反倒是李逵优势明显,站在人群背后,他近乎比广场上所有人都高一个脑袋的身高,让他有种一览无遗的畅通。

    李云虽说不如李逵高大,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两块砖头,垫着也能看到贡院的墙壁。至于周围的高处,台阶,甚至临街的酒楼二层,都是人挤人的场面。虽说人很多,但并不是太嘈杂。

    皇榜要是贴出来的话,就会直接贴在墙壁上,周围还有士卒巡视,不让士子和百姓站的太近,有祸害皇榜的机会。

    别以为百姓对于皇权恐惧,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有句话怎么说的?

    罚不责众。

    真要是不控制,胆大的百姓都会忍不住伸手将皇榜扒拉一块下来。皇榜虽说是皇榜,但也是字写出来的。真要是被毁了,不说别人,礼部的大老爷,还有在贡院里的诸位考官们都要不乐意。可在大宋开封府,所有人都坚信一个道理,贡院的皇榜三年挂一次,这是积攒了大宋三年的文气,真要是扒拉下来一块回家供养起来,说不定会改变家中后背的气运,从而在若干年之后,金榜题名。

    刚站定了不久,范冲就被人冲撞地东倒西歪,眼瞅着要倒地。

    好在李逵及时伸出援手,拉了范冲一把。范冲在狼狈之中,还不忘感谢:“多谢,李兄。”

    李逵裂嘴一笑,随即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气得他扭头对身侧的人大吼道:“小贼,找死?”

    “谁是贼了,谁是贼了,平白辱人清白,小子无礼。”李逵生气,那是因为对方的手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虽说不是他放钱的地方,但是腰间被一双男人的大手来来回回的抚摸,就算是李逵也有点后脊梁冒白毛汗,心中膈应的不行。

    当他扭头看到的是张有点年纪的老脸,还是个男人,心中的恶心就更甚了。

    尤其还听到对方口中发出啧啧赞叹声,对着李逵的相貌惊喜莫名:“好壮的胸膛,好大的拳头,后背硬地如同石头一样坚硬……”

    李逵差点没忍住,在贡院之外犯下血案。

    老兔子?

    这货比小贼更让李逵感觉可怕。当然,李逵也不是真怕了老兔子,而是这玩意恶心啊!

    老头挺有意思,赞美了一通之后,随即开价:“看兄弟的好身体,老夫用你一时,十贯如何?”

    李逵腾地一下火气上来了,这老兔子还没完了,竟敢贪图他的美色,简直天理不容!他左手扬起拳头,右手一把将老头的衣襟薅住,提在了半空中,脸色阴晴不定道:“老头,再敢胡说八道,爷一拳打死你!”

    “放开老管家,太保府一张条子就能锁你去开封府大牢,信不信?”边上的狗腿子见老头被李逵制住了,顿时炸锅了,反应激烈的愤恨不已,却都浮现在脸上。手上却空荡荡的,没有带趁手的家伙什,见李逵蛮狠也不敢动手。

    反倒是被抓在半空中的老头却很淡定,对手下呵斥道:“退下,壮士是有功夫的好汉,岂是你们能欺辱的?”

    李逵也纳闷,听老头说话,挺正常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张嘴说话就是不着边际的招人恨呢?

    再看老头,穿着打扮并不华贵,既没有美玉装饰,也没有华服撑门面,但干净利索点几个字还是当得的。

    尤其是一丝不苟的脸面,应该是经常打理。这样的人,在京城很多,一般都是大府邸的管事,管家之类的身份。

    神采和李逵老师周元以前的管家许伯很相近,却气度更盛。对方既然敢开口是太保,太保身份都是退出朝堂养老的老大人,显然老头出身大府邸。

    李逵想到这里,松开了老头衣襟,脸色不悦道:“少说浑话。”

    没想到老头脱离了险境,根本就没有落荒而逃的觉悟,更没有在鬼门关晃了一圈的惊恐。还敢腆着脸对李逵继续邀请:“壮士,一百贯,我就用你一日。只要你帮我家老爷捉婿成功,另有酬谢。”

    “榜下捉婿?”李逵这才回过味来,老头开价不是有龌蹉的心思,而是想要雇佣李逵这等猛汉,帮自家老爷捉女婿。

    当然也不见得是做女婿,只要是未婚的贡士,就能回去交差。像李逵这等高端战力,绝对是榜下捉婿的猛将,指哪儿,冲哪儿,自家小姐的好姻缘不就得到了吗?

    可老管家也没想到李逵如此暴躁,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这让这位追随了自家老爷,在官场混迹大半生的老管家颇为鄙夷。就是不表现出来而已。主要是看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小鸡仔似的,哪有李逵的气势猛?

    李逵愣住了,按照他的身份,榜下捉婿应该自己是主角啊!

    怎么一转眼,自己的身价噗噗地往下掉,成打手了?

    就在这时,贡院的门在一阵沉闷的吱呀声中打开了,吏部的官员抱着一卷榜单,一张张风发下去,衙役们紧锣密鼓的刷浆糊,贴榜单。

    老管家还等着李逵回话呢?

    要是没遇到李逵,他们这拨人就应该在老头的指挥下,冲向榜单之下,然后按图索骥,将弱不禁风的新晋贡士抓去,供自家老爷小姐筛选。

    当然,抓一个肯定是不够的,多多益善。

    而且老头不要,看着有病活不长的也不要,长相不尽如意的也不要。

    李逵正屏气凝神的看着贴上的榜单,别看他距离榜单很远,可他视力实在好的过分,猎人的本能被激发了下来。

    没过多久,李逵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二十?

    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神色,这几年一直为了进士这个身份付出。虽说,他如今没有进士的身份一样能过地很好。但付出这么多,要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确实让人泄气。再加上,他拜师周元不说,周元也不是什么有大名气的名儒。

    但他可是在苏轼,晁补之,李廌这等名士近前苦学,好吧,姑且当作是苦学吧!

    参加省试之前,还有黄庭坚这等文坛巨擘做考前辅导,真要是自己连个同进士都考不上,绝对会怀疑自己的智商。

    不经意之间,李逵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终于考上了。

    反倒是李云,额头都是汗,最后一张榜单了,怎么还没有自己?

    虽说李云之前气势如虹的说自己有会元的把握。可真要是发榜单的那一刻,李云脸色蜡黄,嘴角颤抖,大气不敢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般地紧张。

    “今科省试第一名……”

    “四川路成都府华阳县,范冲!”

    “元长?”

    李云愣住了,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不是我?”

    李逵转身对范冲恭喜道:“恭喜元长兄,省试第一!”

    贡院门口,看热闹的没多少。要么是参加科举的士子,还是暗中自觉考的不错的士子。真要是考地一塌糊涂,还敢腆着脸拉人来一起看皇榜的,估计也就是李云了。

    其他的闲汉不少,和往日不同,今日都是短打扮,看着精干。要么就是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准备给找个乘龙快婿的富贵人家。商人也有,不过商人即便用处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到头来一场空的也大有人在。

    最是无情读书人。

    在省试放榜之后这些天里,京城必然上演这等闹剧。

    当然,现在还早着呢?

    大宋绍圣元年科的榜下捉婿的大戏正式开锣,就连李逵不搭理了好一阵,不知哪家太保的老管家都双眼血红的对李逵大吼:“一千贯,只要壮士帮我家太保抓住前二十的贡士,二百贯,童叟无欺!”

    而周围的人在皇榜发布之后,声浪叠加,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气势汹汹。

    尤其是省试第一名出现之后,更是不少人声嘶力竭的大喊:“范冲在哪里?”

    李逵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他都第二十了,想来肯定是炙手可热的对象,于是很没义气的指着范冲大吼道:“范冲在这里!”

    范冲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逵,心中如同飞流般的后悔起来,他还以为李逵是好人,没想到他们的友谊如此脆弱,宛如泥胎。

    果然,李逵大吼之后,广场上顿时气势一挫,不少人回头怒骂:“小子捣乱,要是范冲在你这里,你为何不下手?”

    李逵的大吼,引来怒骂无数。

    边上的老管家都呵呵笑起来:“壮士颇为有趣,但今日想要骗人恐怕不太容易。”老头故作高深的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笃定的眼神就像是告诉李逵,大家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手,你小子这手段真上不了台面。

    不过,老头还在拉拢李逵:“壮士,二百贯已经不少了,往年都没有这个价。今科是陛下亲政第一科,贡士比往年的要吃香些。这样,壮士说个价,你给哪家出力,给多少酬金。我文府出双倍雇佣壮士为我家老爷出力。”

    李云在边上紧张过,也气过,如今遇到个不识金镶玉的老头,他忍不住出口讥讽道:“我们难道就不能是今科贡士?”

    “哈哈哈……”老头一阵长笑,指着李云评论道:“你就你这样的脸面,还敢说自己是贡士,读书人?”

    “我怎么就不能是读书人了?”李云梗着脖子怒道。

    “脸上没有浩然之气,神采混浊,不够清明,更重要的是你可能连自己还不知道,你身上有股子江湖气。”老头说的挺在理,但李云明显是个例外。

    李云实在气不过,指着李逵问:“那他呢?”

    “猛士也!山下捉虎的豪杰,曹孟德麾下之典韦。你觉得典韦应该是读书人吗?”老头说话头头是道,要是不拆穿他,或许还真有人信。

    不等李云继续发问,指着范冲道:“这位就更不成了,一脸的忧虑憔悴,哪里是高中贡士的憔悴模样?”

    李逵懵了,他发现即便自己考了贡士第二十名,怎么还是被归类到猛将一波里去?

    至于范冲?

    他一刻也不敢待,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喊他的名字。好在他今日没有穿儒衫,更没有佩冠,显得寻常又低调。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之前他看到一群奴仆,用麻袋套住了个人,两只脚上的布履都掉了,挣扎着被人扛着跑了。

    自己可是有婚约的啊!

    真要是被人用强,虽然很刺激……但有伤风化。

    老头的话无疑是打击了李逵,什么叫曹孟德麾下的典韦,他就不能做荀彧吗?

    明显是看不起自己,李逵觉得有必要让老头知道世道凶险的道理,开口就抬价:“一千贯,给你抓个前十的贡士。”

    “黑心郎!”

    老头气地揪下数根胡须,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老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道:“老夫要俊的!”

第354章 急公好义

    只要提要求,就好办。

    李逵满意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姓文,名绩。乃文氏家仆,非是了不起的人物。”

    老头挺谦虚,也没办法。刘葆晟敕封太师之后,文彦博竟然被逼着挪位子。太师,不仅仅是太师,在大宋,太师的官职应该是——太师平章军国重事。

    什么意思呢?

    在朝堂上啥都可以发表意见,听不听随你们朝臣。

    也就是皇帝最高顾问的意思,官职高,地位高,就是没什么权力。太保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就是给有功的老臣养老的一个官职。这官职还是元祐初年司马光力荐得来的,上朝有赐座,不上朝也没人说什么。

    当然,司马光力荐文彦博,主要是文彦博资历太高了,太师虽说不管事,但还是可以拿丰厚的俸禄,主要是为了让文彦博不要乱说话。

    四朝元老,真要是和司马光过不去,司马光也要坐蜡。

    做了几年太师之后,又选择致仕,仅保留太师的虚衔。新君赵煦亲政之后也没有亏待他,给了他一个太子太保的官职。俸禄差不多,对文彦博这种年事已高,已经不可能拜相的旧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荣耀了。赵煦启用文彦博估计和司马光一样的心思,让文彦博平日里不要多事,让他这个小皇帝下不来台。

    四朝元老,大宋最顶级的官职他都做过,就算是皇帝,连句重话都不敢对他讲。

    文家的人,在京城还算低调。虽说文家和韩氏,包家等权贵联姻。但文彦博有八个成年的儿子,如今虽有故去,但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接近上百人,总有孙子孙女辈的需要用婚姻稳固家族的底蕴。联姻虽是简单的办法,但架不住有效。

    但所有的子孙也不可能都联姻,总有些滞销货,没被选上。

    府中孙女,重孙女嫁给平民对潞国公府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给国公府蒙羞。

    可要是联姻,也不太可能,总不至于和所有的权贵都联姻吧?这样的话,皇帝该睡不着觉了。

    于是,榜下捉婿这等简单粗暴的钓金龟婿办法,就搬上了潞国公府的计划之中。当然,嫁的肯定不是文彦博的女儿,他女儿最小的都快四十多了,怎么可能嫁人?

    李逵询问道:“既然是潞国公府,敢问是哪房的小娘?”

    “八老爷的嫡女。”老管家文绩撇撇嘴,对李逵等人之前冒充今科士子有很大的怨念。真要不是京城的闲汉,怎么会知道潞国公府?

    不知道潞国公府,怎么会问起哪房?再说七老爷,官运亨通,自然不需要用榜下捉婿这等下策,也就八老爷在家的地位差点。

    对于文彦博,李逵当然听说过,不仅听说过,还知道这位老大人高寿的很,竟然活到九十四岁,这是非常少见的祥瑞。就算是如今,这位已经快九十岁了。

    既然真的是文家,李逵觉得应该出手帮一把,当然钱更重要些。

    李逵对于钱没兴趣,但对于自己挣钱有兴趣,他如今就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要不然,汇通钱庄的大东主,怎么会连赌桌上的小钱都不放过?

    “一千贯?”

    “一千贯,童叟无欺。”

    文绩觉得李逵的反应很让人怀疑,这厮是故意抬价。不过,出一千贯请个强人,没想到还有帮手。李逵对李云道:“来生意了,你做不做?”

    “做!”

    李云落榜的失落情绪消散了一些,但看到高中的士子满是看不顺眼,自己人不算。至于帮人绑贡士,挣块钱,李云觉得是理所应当的酬劳。他从文绩的手下奴仆之中抢了几个麻袋,立刻就代入了角色,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在乱糟糟的广场上扫过,回道:“二哥,我套麻袋,要不用准备棒子打晕了?”

    李逵没搭话,反倒是文绩急了,紧张的拦着李云道:“可不敢伤了贵人,不能用绑票的手段。把人请来就行。”

    说完,犹豫着拿出些麻布,交给李云:“真要是喊声很大,就用麻布堵住嘴。”还是绑票的路数,谁家请人用麻袋套住,麻布堵住嘴的道理?

    范冲也没有被放过,主要李云不放过他,这位虽然因为自家老爹的原因,在士子之中不再受到欢迎。

    但他是京城太学生,今科士子之中,上百人出自太学。

    这些都是太学中学识不错的上舍生,与范冲是同窗,这些人要么赶上了太学之内的选拔,参加了今科省试,都是太学在籍的学生。要么像苏过这样,在太学中读过几年书,已经完全满足了大宋对士子300天以上的书院学习,可以参加科举的要求,参加开封府的府试。

    李逵和李云也是如此,不过他们走后门了,通过了首阳书院的一年期的学习。当然,他们并没有在书院里读书,而是苏轼一封信,让书院山长跟着一起隐瞒。

    抓贡士,还是能进入前二十名的贡士,对于李逵和李云这俩个外乡人来说,确实不容易。

    因为谁也不认识谁。

    但范冲就不一样了,他跟着老爹来京城之后,在太学里读了好几年书。一路从下舍生,升到了上舍生。

    今科高中的太学生,他都认识。

    带路党很招人恨,这点范冲自然明白,但收益分配让他有点舍不得。

    范冲问:“怎么分钱?”

    “二哥在前,自然要分大头,一半如何?”李云说完,随即看向了李逵。

    李逵点头,没意见。

    随后李云对范冲道:“你认人,我套麻袋,说不定还要扛着人跑。你我的付出差不多,剩下的一半,我们均分。”

    “可惜只有一千贯,你我均分才二百五。”范冲自从认识李逵之后,节操直线往下掉。之前还坑过皇帝,如今坑同窗,自然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再说了,榜下捉婿,还是潞国公府,偷着笑去吧?这等好事,轮着谁都不能算是被坑。

    范冲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行。不过我能蒙着脸吗?”

    “别说你了,我和李云都蒙着脸。”李逵说完从兜里摸出了一条三角巾,蒙在脸上,将下巴和口鼻都遮掩住。

    李云也拿出了一条差不多的蒙上了口鼻,范冲傻眼了,他竟然没有准备。

    只好拿出一条净帕,也将自己打扮了起来。

    三人偷偷摸摸的朝着太学边上的小巷子而去,贡院附近早就是一片乱像。今日的情况,就算是城内的禁军也不会管。再说了,榜下捉婿而已,又不是真的绑票。即便是不愿意,也不见得一定会用强吧?

    即便是用了强,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永远都不会觉得亏。

    除非遇上母老虎……

    三人守株待兔的等了很久,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打发了文绩等人,让他们去潞国公府邸等着。文八爷在潞国公府内算是混得比较凄惨的,读书没读成,不得已恩荫了个承事郎的散官,自己去跑去经商,家产万贯,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岳丈。

    巷子里人来人往,路过李逵他们几个躲的角落,过往的行人都被吓的不轻。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今日是贡院放榜之日,多半是来榜下捉婿的家丁闲汉。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经意间,还真有自投罗网的士子,慌慌张张的从巷子里逃跑。身后还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追赶,一边追,一边喊:“莫要放走了他!”

    范冲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对方的长相,等到来人快到眼前了,从角落里跳出来,手中麻绳撑着,似乎要往对方的脖子上套去。

    “两位兄弟快来,大生意上门了!”

    “范冲!”

    “苏过,这你都能认出我?”

    范冲傻眼了,蒙着脸还被认出来。对方确实是苏过,之前装扮成农夫在贡院门口看榜。有过一次落榜经历的苏过根本就不敢让叔叔派人去看榜,担心最后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亲自来看榜。他在京城生活过几年,自然知道榜下捉婿的疯狂,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可临了,还是被人认出来了,只能拔腿就跑。

    不同于其他士子,苏过可是经常劳作的,身体腿脚都要比普通士强很多。

    至于他为什么认出了范冲,还是范冲蒙在脸上的净帕上,绣了个兰花极好,要是熟悉的人,加上身高长相,很容易被认出来。他们是同窗,两家说起来还有些交情,没想到绑到了熟人,范冲也有点傻眼。心中暗恨:“这帮不讲义气的混球,说好了一起干,却让他当出头鸟。”

    好在脸上蒙了净帕,要不然范冲非尴尬到用脑袋撞墙不可。

    更过分的是,他环顾了左右,却发现李逵和李云都不见了。一抬头,却发现李逵和李云一脸懵圈的后怕,坐在墙头上拱手对苏过道:“小师叔!”

    “老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毁了自家人。这事李逵和李云都不敢做啊!

    真要做了,就是欺师灭祖。

    苏过也是不解,指着范冲,随后踌躇的问道:“你们这是?”

    “帮忙。”

    “对帮忙。”

    “潞国公家要捉婿,我们都是仰慕文太师的威名,出些绵薄之力。”李逵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表现出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急公好义来。

    李逵看到苏过身后追来的人,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打扮,就是少了蒙面的头巾,有点不太专业。

    范冲把‘挣钱’两个字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很有天赋的点头道:“文公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小辈操心,我等实在不忍。”

    苏过就算是在没见识,也知道这俩人没有一句真话。而李云这个弟子更不用说了,估计有好处,他才夹在中间。不同于范冲,对李逵和李云这俩人,苏过可是一起生活了两年多。这俩人平日里都是整套打家劫舍的装备都随身带着。

    当然,做强人是不可能的。

    主要的生意就是黑吃黑。

    反正李逵和李云在扬州的时候,长江上的水匪都快绝迹了。经常听到,哪位大当家辛苦大半生积攒的财宝,临了准备金盆洗手的时候,家财被人劫了个空。

    李云出手将追来的奴仆打退,也没下重手。但一个人冲入十来个强健的奴仆之中,如同虎入羊群的豪横,对方自然也明白,肥羊要丢了。李云太强,根本就没有机会,只能退去。好在今日京城的肥羊很多,少说也有三百多头,丢一头也没什么。可惜了第五的苏过,应该能卖上高价。

    李云赶过来,发现苏过还没走,觉得自己的老师有点潜力,想着是否要拉来入伙?

    好在李逵及时开口道:“师叔,还不快走,要是再不走,真要当新郎官了。”

    苏过这才一阵后怕,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琢磨,幸好遇上了自家人,要不然今日少不了麻烦。就在他逃跑的时候,身后有人在喊:“叔党,等等我们?”

    苏过听着声音熟悉,回头的功夫,却发现李逵和李云拿着麻袋将人给套上了,范冲笨手笨脚地正在麻袋口,猛地一哆嗦,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

    有心呵斥李云这个弟子,却说什么也不敢冲上去了。万一……

    苏过只能埋头就跑,心中埋怨叔叔苏辙,要是将李逵等人收入府邸,也不会结交匪类。不过范冲也不该是匪类啊!

    这位在之前的风评都是很好的,学问好,说话又好听,还是翩翩公子的风度,很是让人有亲近感。

    不过,这些事他也只是想一想,叔叔向来固执,根本就不会听他一个晚辈的要求。

    潞国公府外,李逵对文绩道:“送来两个,一个前十的,搭了个前二十的马昱。一千贯,你家老爷赚翻了。”

    文绩也大气,从麻袋里确认了身份之后,当即拿出一千五百贯来,说是好处。

    范冲欢天喜地的拿着钱就回家,他拿到钱的那一刻,心情特别安宁。省试第一又如何?

    就他老爹得罪的人,基本上都快回朝了,就算是以后当官,范冲也悲观的想到,自己估计会被一路贬谪去崖州这等苦地方。

    好在路费准备的还算丰厚,要不然,朝廷的限期上任的命令下来,他哭都没地哭去。

    而李逵也在街头采购了些礼物,准备去大师伯家中送上一份厚礼。三人走到黄庭坚家附近,就看到宦官童贯在黄庭坚的院子门口的街上兜圈子,早就等在门口不耐烦了。

    看到李逵的第一眼,童贯脸上顿时堆出了一团虚情假意的笑,迈开大步跑来对李逵等人道:“诸位新贵,陛下召见,速随咱家入宫。”

第355章 炼体小成

    “人杰,最近可别出格的事。”童贯迈着小碎步,跟在李逵身后,步幅虽小,但速度看起来一点都不满。尤其是那种腰以上浑然不动,袴下像是被强风鼓起来似的,如同踩着风火轮似的飞快。

    范冲刚想凑近,却听到童贯不冷不热的说这么一句,顿时趋利避害的和李逵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袴,其实并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

    上衣下裳,袴是指腰部以下的部分。再狭义一些就单指裤子,比如说袴褶,褶是上身穿的长衣,袴就是之裤,原先是作为骑兵马裤用具。后来演变成为朝服和常服的式样,至南北朝出现之后,新生不衰。童贯是宫中的宦官,他是没有资格穿很随便的衣裳。宫中等级森严,童贯怎么说也是有品有级的宦官,常年穿的都是宫中的官服。

    就像是宫中的美人、婕妤、贵嫔、贵人、选侍……这些嫔妃,人数庞大,皇帝怎么可能认得全?要不是在服饰上有所区别,皇帝岂不是连侍寝的人什么身份都不知道?那么偌大的后宫岂不是乱套了?

    加上宫廷礼仪中,端庄总是第一位的。

    即便是太监平日里走路,肩膀不能动,甭管是耷拉着,还是后背挺直着,都要有皇家的气度。但皇宫实在太大了,还不能跑。只能用疾走来加快速度。久而久之,就会个人一种,明明是在快走,却仿佛是在飘荡的诡异。

    李云新奇的看着童贯的表演,嘴角发出啧啧的颤音。

    李逵丝毫没有刚刚做了次小生意的觉悟,一脸正色道:“我是正经人。”

    童贯对此也只能用翻白眼来表示心中的不屑,你是正经人?那么大宋就没一个坏人了。对于李逵,童贯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临沂城上百皇城司番子就是折在了李逵和李全两兄弟的手里,还有颍州城外,这货竟然从城头上跳下去,和叛军打的死去活来,最后黑吃黑成功。

    这还是童贯最近二十年两次出宫,两次见到李逵,两次都犯案的光辉过往。

    李逵要说自己安分守己,童贯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不仅不相信,要不是他有点害怕李逵这小子混不吝的性格,定要一口口水吐在这厮的脸上,好让他明白人品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如今的李逵身份不一样了,连童贯都觉得很神奇,这厮竟然是贡士了,还是榜单前二十的贡士。

    童贯甚至有种错觉,绍圣元年的省试主考们,都让李逵给买通了。

    但这是肯定不可能发生的事,李逵能买通他童贯,但绝对卖通不了李清臣这样的硬骨头。面对李逵,以前他还能当面说一说,但如今李逵是贡士中的精英,不日一个进士身份肯定逃不了,就冲着他和皇帝的关系,进士及第恐怕有难度,但进士出身真不难。

    如今的童贯,当面说李逵的不是,肯定没胆子的,只能劝:“人杰,你这次省试高中,不日就要赐进士出身,以后是要做官的,可不敢将自己的名声和官运当儿戏。”

    李逵摸着下巴琢磨道:“是这么个道理,以后要低调。真要是做了通判,这无拘无束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通判?

    童贯瞪眼道:“你想啥好事呢?这是状元才有的优待。”

    “你我叔侄多少年的交情,您老帮我在陛下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我不就当上了吗?”李逵觉得童贯肯定不想出力,普通二甲进士在升迁上虽然也不算太慢,但起步很艰难,太学学正成为大部分二甲进士的最优选择。他可不想去太学当什么学正。说是学正,其实就是太学博士的助理,平日里管太学生上课,博士没空的时候,代代课之类的闲散官职。

    更不想去做什么教授,县丞,主簿之类的小官。

    一点挑战都没有不说,在官场是个人都能欺负,忒没劲。起码得是个县令吧?要不然,李逵真做不来给人当小媳妇的官场萌新的待遇。

    “这等胡话,见了陛下可不敢胡说八道。”童贯似乎也能感受到李逵对于做官的不积极的态度。可问题是,提拔文官,他算哪根葱,皇帝怎么可能听他的建议?

    不过李逵也有点感觉出来了,问童贯:“对了,陛下召见所谓何事?”

    “这个,等你入宫了,见着了陛下自然知道了,咱家不过是宫中闲散的奴婢,怎么可能知道圣人的心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李大人送贡士榜单入宫,陛下见了之后,着实高兴。”

    不得不说,童贯还是和李逵属于同一阵营的盟友,不露痕迹的给李逵提了个醒,皇帝高兴。

    皇帝为什么高兴?

    多半是看到了李逵和范冲高中了,这对于没人可用的皇帝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大宋,省试榜单如果说考官们是第一个知情人的话,那么在贡院之外,第一个知道省试结果的人只有一个人——皇帝。

    在榜单誊写完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送去贡院外张贴,而是送入皇宫之中,让皇帝御览,然后交宰相,也就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用印。

    当然,元祐年间是特例,宣仁太皇太后是女流,并没有打算远学武则天,近学刘娥。而是将朝廷的抡才大典交给了她信任的臣子们。省试的排名,就是殿试的排名。也只有在这个时期,省试第一,就是当年的科举状元。

    其实,皇帝早就想要主持一次殿试。

    可惜,距离绍圣元年最近的一次科举,宣仁太后春秋鼎盛,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高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正来劲呢,怎么可能将权力交出去?

    得亏是高太皇太后薨了,要不然多活十年,就小皇帝的气性,能走走在她皇奶奶的前头。

    在此之前,赵煦还太小,加上从小被他皇祖母给压制着,不敢生出哪怕任何一丝的反抗情绪。有想法,只能在心里憋着。但是当他虚岁十五六岁的时候,血液里的帝王基因开始作祟,鼓动着他开始朝着千秋霸业前进。

    或者说是少年人的叛逆心理,让他开始一点点的试探他的皇祖母的底线。

    闹过,恨过,同时也绝望过。

    绝望是很正常的,连自己的皇后都是皇祖母的人,整个后宫之中,还有岁可以信任?

    赵煦第一个在宫中相信的人,只有一个,还是女人,就是刘清菁。

    在最近几年里,赵煦疯狂的想要培养自己的亲信。但作为皇帝,被架空了所有权力的皇帝,任何培养亲信的行为都是对掌权者的冒犯。他退缩了,害怕了。等到宣仁太皇太后薨后,他还是在害怕。因为他的嫡母是向太后,他的母亲却只能成为太妃。

    高高的宫墙里,禁锢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野心。

    掌管一个人口万万,幅员万里的王朝。对于赵煦来说,有野心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人才,需要可以信任的人才。

    但这样的人才,在赵煦亲政之前,身边只有两个人,韩德勤和刘清菁。一个十武夫,一个是女流,还是啥也迷糊的女流。

    前者是皇帝的贴身禁卫将军,后者是皇帝在后宫中最为信任的女人。这样的组合跑出去和哪些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老头子讲道理,被卖了都不知道。为此,赵煦不得不继续伪装自己,不让他的野心暴露在世人的眼中。

    当然,他也相信自己的生母朱太妃,但是生母性格太软弱,稍微知道点机密,就遍体生寒,要大病一场的样子。让他心顿时凉了半截,以至于他甚至有点可怜自己的这个生母。皇宫,可是吃人的修罗场,如此软弱,竟然还能安然无恙,让赵煦都觉得不可思议,只能解释为自己的福泽眷顾了他可怜的生母。

    满天下,赵煦就只能信任两个人,而且这两人都出不了高墙围起来的皇宫,这等悲哀,让他一度想要自暴自弃。

    就算是亲政之后,章惇、蔡卞、李清臣、曾布,这些变法派的官员一个个被他召入京城,但他也看清楚了,在利益面前,这些人也不卖他的面子。

    皇帝迫切想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实力,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而李逵的出现,顿时让他看到了希望。

    李逵和刘家走得很近,可以说他不管那只腿迈进官场,都是帝党中的一员,赵煦用起来绝对不会需要担心。

    其次,李逵能力不错。

    至少还没有出仕之前,就引起过朝臣的争论,还是范纯仁和章惇等人的争论。说明才能已经能够让宰相刮目相看,提拔的快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入宫之后,李逵跟着童贯走。

    他好奇于童贯并没有去皇帝办公的垂拱殿,更没有去秘书省的核心区域,龙图阁。这两处皇帝经常出没处理朝政的建筑群。而是一个劲的埋头往前走,穿过了三大殿的位置,还在快步往前走。

    李逵追问道:“童公公,这是带我们去哪儿?再走,可要去后宫了?”

    童贯回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是浮出了一层热汗,喘着微微的粗气道:“你想去,咱家也不敢带你去,外臣进入后宫,可是死罪。连带着咱家都要陪着你送命。”

    不得不说,宦官都是非常惜命的,能不死,就算是再苦再难都要活着。

    多少前辈官宦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们,在宫里活着,就是希望。

    童贯继续道:“去球场,陛下这会儿功夫应该在球场踢球。”

    李逵默然,虽说晨练很重要,但晨练继续到中午,就有点过分了。赵煦原本很勤政的一个少年天子,渐渐的怎么扭曲成了昏君的样子。

    高俅这厮也太能蛊惑皇帝了。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球场,李逵等人就听到上百小黄门宫女们齐声呐喊:“陛下,勇猛无敌,所向披靡!”

    “万寿无疆,武功盖世!”

    李云都觉得很夸张,低声问李逵:“这乱七八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逵傻眼的看着在偌大的球场上,小皇帝奋力的带球从球场的一边带到另一边,然后折返回来,继续犯傻。

    而高俅像是圆社的头牌教头,站在场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频频颔首。

    童贯根本就不敢打扰皇帝的雅兴,只能靠近球场边上静静侯着。反倒是皇帝停了下来,从宫女手中接过了汗巾,擦了一把热汗,朝着李逵他们走来。

    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郝随道:“摆膳!”

    不久之后,在李逵吃惊的目光下,赵煦兴高采烈的连吃了两碗干饭,这才缓过劲来。对李逵得意道:“朕最近发福了!”

    李逵左右端详了皇帝,赵煦原本的身材不算高,也不算矮,用后世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一百斤不到的样子。脸颊上的肉都是深陷的,一副痨病鬼的凄惨相。如今大概涨了六七斤,堪堪过百斤,这哪里是发福?

    最多是大病初愈好不好!

    可要说出这话,这情商要低成什么样?

    李逵急忙躬身大喜道:“恭喜陛下,炼体小成!”

    大宋的皇帝,自从真宗以后没有一个不信奉道家的。迷恋各种道家的说词,炼体两字出口,顿时让小皇帝有点得意忘形起来。

    “哈哈……都赖爱卿之功。”最近两个月,多了运动,饮食也开始能够接收一些油腻的食物,感觉身体大好的赵煦才有了少年天子的张扬:“朕还要砥砺前行,争取练到大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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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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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