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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6章 双鞭将

    演武场内,人越来越少。

    李云几个也越来越悠闲。

    突然,李逵嘴角发出一声咦的声音,让站在边上的韩德勤很好奇,轻声问李逵:“人杰,可有发现良将?”

    武举,就是朝廷为了选拔武将的科举考试。有良将,自然欣喜,没有发现良将,也不在乎。

    但这一科,毕竟是绍圣元年第一科,是小皇帝亲政的第一次武举,意义非凡。

    皇帝的目的很明确,寻找国之良将。而且尽量要发现可用的人才,这才能满足皇帝亲政之后,对于文治武功的企图。

    “使双鞭的举子手段不错。”

    李逵顺手指向一员小将,手持一对十三节钢鞭,不紧不慢的将他周围的举子一个个都击倒在地上。不经意间,就已经斩获了不少,击败其他举子,也是评判武进士的标准之一。可见,只要给此人足够的时间,战绩肯定会越来越好。甚至可能成为李云争夺武状元的有利竞争对手。

    韩德勤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别扭,道:“此人,招式老练,力气也够,可为何出手畏首畏尾?”

    “他是骑将。”

    李逵一眼就看出对方的问题,下盘很稳,但不是那种步将的稳,双腿如同长在地上似的,快打慢打,都能游刃有余。

    对方的步伐很小,也没有多少变化,给人小心翼翼的感觉。要是遇到个看穿的对手,选择和他游斗,自然不容易轻易获胜。

    武举最后一场,很多举子都已经杀红眼了,在乱军之中对战,武力是一方面,战场的求生能力自然也是另外一个考校的方面。

    不得不说,这员小将选择的机会很好。

    他只是在战局周围找人厮杀,却没有给人拖入战场深处的机会。似乎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果然如此。”韩德勤本来就是武将,虽说在四大禁军中出身的武将,更多的是研究如何做官,而不是征战沙场。

    眼力上有所下降,但底子还在,在李逵的指点之下,也看出了此人的实力不弱。

    正因为善于骑战,才让这员小将空有一身战场厮杀的功夫,却只能小心翼翼的打埋伏。

    不过,他的打埋伏的战术只能戛然而止了,在李云眼皮子底下捡便宜,这如何能让李云忍得下去?

    “小子!捡好处也该适可而止。”

    “我打我的,你找你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对方瓮声瓮气地开口,对李云的故意找茬很不耐烦,但却因为势单力孤,却不敢说硬气的话,故意激怒李云。

    李云回头扫了一眼演武场,开口问:“还有二十来条杂鱼,都打发了,你我厮杀一场。定下这状元名分如何?”

    对方听后有点迟疑,毕竟和李云不熟,冒然受到邀请,总会感觉有点让他不放心。不过,对方也想明白了,李云给出的建议是最好的建议,随即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解千凑在李云身后道:“李云,要不兄弟几个一起上,把这小子淘汰了,省的他跟咱们爷们争功。”

    刚加入的张川频频点头,不过他功夫也就和解千在伯仲之间,因为新来乍到,在小团体内,根本就没有发话的资本。要不是李云盯上了张川,他也不会付出那么大一笔财富,就为了这武进士的名额。

    解千听李云说对方是硬茬子,仔细打量起来对方。

    尤其是李云接着道:“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李逵的影子,好在这家伙空有一身蛮力,气势上却不如李逵很多。我和他对战,五五之数。”

    连李云都说自己有败给对方的可能,解千就更不敢强出头了。

    他瞥了一眼了演武场上,举子已经少了很多。

    除了几对打出火药味的举子之外,其他举子都开始偷偷留力。

    李云这时候选择清场,绝对是明智之选。

    “沂州李云。”

    “太原呼延灼。”

    要是李逵在场,肯定会战意昂然。双鞭将呼延灼,可不是庸手。

    但对李云来说,呼延灼不过是头一次听到的应试武举子,而且还是他在演武场遇到的最为厉害的对手,仅此而已。

    清场行动很顺利,有了呼延灼的加入,没有任何一个举子能够在他们几人之下,抵挡三五招的对手。

    很快,演武场就剩下了呼延灼、李云、解氏兄弟、还有张川。

    张川很满意自己的结局,武进士功名已经手拿把攥了,他此时也无欲无求。按照籍贯,他是军户,回到西北能够快速晋升,已是无欲无求。

    至于武状元?

    张川真没有想太多。

    而且,状元只能是留在演武场上的李云和呼延灼争夺。

    “痛快,可愿上马来战?”呼延灼毕竟年轻,一开口就暴露了他骑将的跟脚。对于他来说,步战确实很难受。

    而他的功夫,一半是马上的功夫。

    摆明了呼延灼这家伙想要骑战,李云能答应吗?

    不。

    他能。

    但是不能先上马作战,这不公平。李云想都没想,干脆道:“有何不可?”

    呼延灼心头暗喜,刚想要让人牵马,却听李云朗声道:“不如先步战,后骑战如何?”

    李云毕竟答应了他骑战,只是先步战,不太符合呼延灼的心意。但他还是天真的以为,李云是个直爽的汉子,点头道:“有何不可。”

    呼延灼手握双鞭,冲上来大喝道:“小心。”

    李云本就感觉呼延灼这家伙不好对付,怎么可能不留心对方的攻击?他左脚在地上一点,腾挪出了半步,就让呼延灼的攻击落在了空处。

    一开始,呼延灼还以为李云是在试探他。

    他的双鞭是重武器,别看双鞭没有刀刃,无法破开铠甲。但在战场上,挨铁鞭一下子,非死即伤。而且伤势往往会很重。

    可双鞭再厉害,打不到人也没用。

    这时候,呼延灼心中暗暗懊恼起来:“要是用铁枪就好了。”

    武将都不会只会一样武器,主武器,副武器,长弓,甚至暗器都会学一些。就像是史文恭,用方天画戟交战,也会用铁枪御敌,弓箭的水准也很高。

    呼延灼也会用铁枪。

    但双鞭毕竟是家传武器,关系到呼延家族的面子。

    尤其是在武举之中,用双鞭,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世人,他呼延灼很厉害。同时还要宣告大宋将门,呼延家族的传承没有断绝。

    啪——

    木刀砍在战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呼延灼突然感到大腿一紧,随即大腿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想要反击,却发现李云一击即退,他双鞭太短,竟然奈何不了李云。当然,他可以将手中的双鞭扔出去一根,当成暗器。但要是让李云躲过去了之后。自己手中就一根铁鞭,就更被动了。

    所以,呼延灼只能咬牙坚持。

    啪——

    又一次李云的木刀砍在了他的战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而且还是刚才挨打同样的地方,呼延灼再次感到大腿肌肉上传来的刺痛,麻酥酥的让他使不上劲来。

    这时候,呼延灼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应该发现了李云的目的。李云就是想要让呼延灼无法骑马。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呼延灼的大腿打肿了,让他骑在马上也使不出力气。

    想到李云如此狡猾,呼延灼在心头暗骂:“好不要脸的小子,用话诓我。”

    他也猜出来了,李云估计上马交手的水平不怎么样。但即便李云骑战再差,呼延灼也面临一个问题,他需要和李云在步战之中分出胜负之后,再和李云骑战。

    他甚至在心底发誓,只要上了战马,自己一定要将李云狠狠的揍一顿,才能解开他的心头之恨。

    啪——

    还有完没完?

    呼延灼感觉大腿上传来抽搐的感觉,有种站立不稳的脱力。

    就在他琢磨是否步战认输,骑战定胜负的时候。李云瞅准了机会,再一次攻击在呼延灼的大腿上。

    这一次,呼延灼踉跄了两步,显然行动受到了重创。

    而这时李云一改和呼延灼游斗的战术,突然猛攻起来。

    即便呼延灼站着不动,尽力化解李云的招式。

    但武器上传来的力量也让李云心头大骂:“这傻大个好大的力气?”

    两人来来回回,对攻了五六十招,呼延灼都没有要落败的迹象。只是情况很不妙,似乎一直被李云压着打。

    两人你来我往,打斗了足足有半刻时间,呼延灼再次在大腿同样的位置,受到李云的偷袭。他冷不丁地单膝跪地,嚷嚷道:“不比了,我败了。”这时候呼延灼并没有一战之力,只是想趁着机会,舒缓一会儿大腿上传来的疼痛。要不是好打击脚踝不容易,李云真想要将呼延灼的脚腕子打翻了不可。

    李云见机会不错,就故意大方起来:“呼延兄,你我上马再战。”

    呼延灼之前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此刻,大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哪里还有资本马战上强压李云一头?

    此时,呼延灼心中懊悔起来:“早知道,就该让李云先骑战再比步战。如今大腿抽搐,骑战大打折扣,似乎也难以胜李云。要是一开始就骑战,自己能将李云打得满地找牙。”

    可呼延灼是缺了一匹战马吗?

    他缺德的是脑子,而不是战场的工具。

    事已至此,李云获得武状元的机会,已经近在咫尺。

第387章 骑虎难下

    呼延灼强吗?

    还挺强的。

    这也是为什么武举结束了之后,呼延灼气不过,跑到学士巷李家大门前堵门。李云送走了家人之后,就一直躲在李逵的家中,等待派遣官职。

    之所以气不过,是因为呼延灼自认为吃了武器的亏,还有被李云的奸计给蒙骗了。双鞭虽然重,但其实也是相对的,重量也就十几斤一柄,比朴刀的重量反而不如。但双鞭短是不争的事实,骑战可以通过控制战马的冲击速度,拉近武器长短上的劣势。

    但是步战,真的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朴刀,不是唐直刀,一米左右的单手、双手刀。而是有长柄的长刀,长度在一米五开外。就是比骑兵的长刀稍微短那么一丁点而已。李云手中的朴刀要比呼延灼的铁鞭长一倍左右。步战,一寸长,一寸强。加上李云这厮很不要脸的和他游斗。他只能被李云牵着鼻子走,最后落败。还阴险的差点打断他的腿,让他无法骑战挽回面子。

    最后让李云这小子笑到了最后。

    李云获得武状元之后,送走了老爹和爷爷,他以为自己的危机算过去了。李利德实在忍受不住三叔公的嘴脸,干脆拍拍屁股回老家,至少在老家……三叔公不在的时候,老家还是他李利德的天下。

    可是没想到呼延灼这货竟然玩堵门的招数,忒不要脸了。

    许是李云见到呼延灼心中有愧,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二哥,你堂堂直秘阁就能忍受被个武进士堵门,却毫不生气?”

    “二哥,你家大门口天天有个腌臜货色堵门,要惹人非议,岂不是你在朝中会被指指点点?”

    “二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激将法没用,李云只能苦苦哀求。

    但是李逵根本就不为所动,呼延灼愿意在门口堵着,就让他去好了。反正对于李逵来说,他又不在意外人如何看待他?

    但要是他出手打了呼延灼,御史的小本本恐怕就要按不住,往皇帝跟前递了。

    “你惹下的麻烦,你去解决。再说了,我堂堂文官,和副将比拳脚,岂不是丢人显眼?打赢了,没有人夸;打败了,就是有失体统,失了官仪。”李逵浑不在意的撇撇嘴,在他看来,呼延灼这厮根本就不算好汉。

    李云拉着李逵求饶道:“不用二哥出马,让全哥帮忙就行了。”

    按照李逵对呼延灼的估量,骑战就不比了,李全根本就不会骑马,人太重,也没有马受得了他的重量。但步战,呼延灼一点机会都没有。呼延灼的武器重,但李全的武器更重,而且是近乎本能的招数,更能显出威力。

    至于说李云的实力?

    在李逵看来,这家伙完全是被低估的将才,比不上呼延灼,也不会差太多。

    但让李全替李云出头,李逵绝对不会允许:“李全是民,民打官,也是重罪,你难道想要害李全充军不成?”

    李云闻听不敢了,听到后遗症如此严重,他也不会让族人因为他的事而倒霉。但自己面对呼延灼真的没有太大的信心。他的没信心是因为体力比不上呼延灼,这挺打击人的,但确实如此。李云想过了,他真要是拼命,呼延灼想要一百回合之内胜他,还真不容易。

    但一百回合之后,他就难说了。

    至于李逵为何不去招揽呼延灼这样的人才?

    李逵还真看不上呼延灼。

    高俅对这货不薄啊!要啥给啥,信任有加,最后却把高俅给坑了。李逵自己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对结交的朋友,还是非常看重人品的。

    再说了,呼延灼厉害吗?

    杀没名气的偏将、禆将倒是下手挺快,还有这厮能打赢一丈青扈三娘梁山三母老虎之一,似乎也就这样了。

    这些事虽还没有发生,是没影子的事。但李逵不敢保证将来真的会发生。且呼延灼的武力值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和高手过招的机会不多,也就是林冲的五十个回合,让他有了点高手的样子。

    但林冲……的基本操作就是和高手过招,一百回合之内打得难解难分;二百回合之内,确立优势;三百回合之后,才奠定胜局。

    原先李逵还以为林冲是故意放水,没想到这小子是真的性格软。而且开口就是大战三百回合,似乎三百回合之后,他就能无敌似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冲体力好,擅长持久战。

    如今林冲还在御拳馆学艺,称呼李逵师叔。李逵真要网罗手下,林冲不香吗?要什么呼延灼这等二五眼?

    林冲即便有万般的不好,但林冲有一个优点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他忠心不二!

    李云阴了一把呼延灼,在武举上取胜之后,就和呼延灼结了私仇。当然,他不在乎,呼延灼是将门子,往上数一百年,他家老祖还是大宋的开国功臣。他做官很容易,根本就不需要像李云和李逵那样,拿出十成十的本事,还要取巧才能出头。

    其实,呼延灼虽说是大宋开国将领呼延赞的子孙,但在将门之中,能够维持三代显赫的已经不错了。

    能够将富贵延续上百年,一直从大宋开国到如今的将门,也就是几个而已。

    曹氏就不说了,大宋开国功臣,其祖为大宋背锅王——曹彬。他死后,还被追赠中书令、济阳郡王,谥号“武惠“。可见真宗皇帝是明白曹彬的苦衷,一辈子都替他爹赵光义背负了骂名,当儿子也不能让功臣心寒。而且因为曹氏联姻皇帝,后来他家的郡王王爵给保留了下来。

    亳州高氏,也是大宋开国将领高琼。但真正发迹还是在高滔滔嫁给了英宗皇帝之后,经历英宗、神宗、元祐。尤其是高氏立赵煦为皇帝后垂帘听政,地位超然,惠及家族数百人。

    还有西北一些将门,因为防御西夏,才越来越显赫。种氏和折家就是如此。

    但呼延家族,并不显赫。

    他家显赫的就呼延赞及其子二代,在宋初被皇帝赏识,屡立大功。

    但是抛去呼延家族第四,第五代之后(呼延赞是太原呼延家族第三代领军人物),呼延家族的身份已经不如五十年前好使了。

    当然做官不用担心,将门子弟在军中升迁很快,做到高级将领也有希望。但呼延灼不一样,他家在军中没靠山了。

    这就是现实状况,呼延家族没落了。

    (呼延家族在宋朝前期确实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北宋后期,已经不显赫了。反倒是后来话本《呼延将》将呼延家族吹上了天。动不动称王,族内人才济济,战无不胜。可宋朝有王爵的家族一共有几个?曹国舅倒是真的有郡王王爵,还有宋初太原郡王王景,被封为郑王的后周国主柴宗训,符彦卿的魏王还是后周皇帝赐封的,到了宋朝没有被夺……加上向氏,里里外外,北宋就五个有外姓王爵的家族,追封的不算。)

    呼延灼之所以站在李逵门前堵门李云,主要是气不过。

    要是寻常的武举,他也不会参加。但是绍圣元年的武举,却让他有所企图。

    企图的原因就是皇帝亲政,需要信得过的人。那么什么样的人皇帝最信得过?

    答案只有一个: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才。

    甭管是科举,还是武举。

    绍圣元年的这一科,必然会成为小皇帝赵煦最为重视的一次人才选拔。要是之后的科举或者武举,或许次数多了,皇帝也失去了新鲜感。但绍圣元年却不会。

    原本以为,凭借他手中的双鞭,还有自己勇冠三军的实力,这绍圣元年甲戌科的武状元非他莫属。

    只要得到了武状元,他就能在皇帝面前有了印象。

    选官的时候,就有机会进入殿前直司门下,而不用去马步都指挥司门下做官。前者可以在京城做官,后者就要出京城了。

    就呼延灼家族的底蕴,已经无法运作他进入京城的核心禁军之中做官。武状元,是他唯一的机会。至于说去各地马步军司下做官,升官慢且不说,做到五品官,已经到头了。在地方上,顶天了做到都统制,在军州也就是都虞侯的官职。

    说起来,刘葆晟就是这样的经历。

    做到了都虞侯,上头的都指挥使他只能眼热,但没份。

    呼延灼是有野心的人,如今年纪也轻,心里头还想着光大门楣的心思,将呼延家族拉进大宋的高级将门之中。

    但一个李云,却让他的谋划都失算了。

    心中空落落的呼延灼只能将满腔的怒火撒到了李云的头上。再说了,武举第二名不服气武状元,私下里要求比武,附和武人的习惯。这在京城就算是让皇帝听说了,也不会降罪与他。

    李逵出门去衙门,如今他在太史局坐衙。也算是在皇城之内,有了个办公的地方。

    他看到堵在门口的呼延灼,热情道:“呼延将军,来啦!”

    呼延灼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来,还有一大帮子看热闹的主。都是闲的没事做,过来看武状元和武举第二名了解恩怨情仇的懒汉。

    说白了,就是来看大戏来的。

    见李逵出门,街头的闲汉浪荡子,也知道李逵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急忙躬身道:“李直秘辛苦。”

    “为陛下分忧,乃我分内之事。”李逵悲天悯人的说着,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随后笑盈盈地对着呼延灼。

    后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对李逵行礼道:“李直秘叨扰了。”

    李逵摆摆手道:“要不去家里坐坐?”

    “不用了。”

    李逵家里四五十个壮汉,都不是易于之辈,还有个拿着槟铁棍的大汉,就连他对上,也是心中没底的厉害角色。

    呼延灼哪里敢进李逵家门?

    看前面黑洞洞……唉,不对,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和李家人过不去。

    他是来找李云报仇的,和李家人,没有关系。

    要是李家人冲出来,也该他逃了。

    可奇怪的是,李家人并没有在意,依然我行我素,也不把呼延灼当回事,还管饭。你说气人不气人?

    更气人的是,李家人还管看热闹的饭。

    这也是李逵安排的,李逵扭头对阮小二道:“今日吃什么?”

    “卷饼,羊肉,胡瓜丝,脆瓜等佐料,加上家里的大酱,美的很。”阮小二吸着口水对李逵回应道。

    李逵点头道:“告诉府里,给诸位朋友准备三十套卷饼。”随即抱拳对看热闹的闲汉道:“李某俸禄微博,只能聊表心意,还请诸位海涵。”

    李逵坏就坏在这上头,他仅仅是管一顿午饭的花销,就把呼延灼放在了三是双眼睛之下。

    闲汉们感激道:“李直秘如话让我等脸红,谢李直秘赏饭。”

    照例,呼延灼也会分到一套卷饼,味道真不错。普通人吃了,也能有六七分饱。但他是武将,一套卷饼怎么够?

    来个七八套,才差不多。

    吃下去,反而更饿。

    可是来了好几天,要是灰溜溜的回去,他岂不是成了京城大街小巷的笑柄?

    周围的闲汉可不单单是闲汉,而且还是京城小道消息的传播者。只要一天功夫,京城内外,都能听到呼延灼的丑事。

    继续下去,要丢脸。

    不继续下去,半途而废,也要丢脸。

    甚至京城的闲汉们大清早都来他的住处叫人,像是赶羊似的让他去李逵家门口站着。一来,能混一顿吃食,还不错,有肉有汤,直秘老爷厚爱高义。

    当然三十人份的午饭肯定是不够的,但闲汉们也有办法,一三五,二四六,错开了来。这样大伙都能吃上美食,还能看到热闹。至于说呼延灼想不来?

    这可不成?

    京城不少人都将这事当做个乐子,都等着听呢?其中还不缺地位超然的权贵们。

    在武举演武场上,李云可是欺负了不少权贵子弟,这帮人自己出手肯定是没希望的,有呼延灼出马,省去了他们的麻烦。

    晌午。

    李庆带着人给外头分食物,真材实料的羊肉卷饼,还有羊汤顺食,闲汉们吃的美了。但呼延灼低头盯着手中的卷饼,如鲠在喉,他心头后悔不已,自己吃猪油蒙了心了,没事去找文官的晦气。刷计谋,更本就不是李逵的对手。

    此时此刻,呼延灼还能想不明白,这些都是李逵的安排,就是让他呼延灼活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直到有一天,李逵让他走,他才能灰溜溜的离开。

    而且他还会他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活在很多年后,给家族丢人现眼。

    想到此处,呼延灼恨得就想给自己抽个巴掌,他凭什么认为来李逵家堵门,就能让李逵这位殿试探花郎对他无可奈何?

第388章 妖道,哪里走?

    “人杰,你来看看这摆臂如何?”

    李逵刚进入皇城,拐弯才是太史局,却没想到还没进太史局就被早就等候的苏颂给拦住了。

    李逵看着苏颂身后仆人手中托着的摆臂,通体打磨成镜面,都可以照出人影子来了。让他吃惊的是,部分还鎏金了。这让李逵琢磨不透了,不就是做个模型吗?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老大人,这摆臂花了不少钱吧?”

    李逵比划着对苏颂解释道:“咱们不过是做个模型,能走时最好,万一走时不准,也不打紧。即便能用,也准备送给户部,没必要做成怎么好。”

    苏颂却沉着脸道:“人杰,你这得过且过的性子真要改一改。朝廷的事,怎么可能是小事呢?钱花了,要花在让人看得见的地方,在看不见的地方使傻力气,岂不是空有苦劳没有了功劳?”

    对于苏颂的训斥,李逵不仅不恼,还感激不已。

    显然,老头是给李逵灌输的是为官之道。做官应该怎么做,这可是一个宰相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心得体会,就算是一点干货都没有,也是长者对后辈的拳拳之心。李逵躬身谢道:“谢老大人提醒。”

    哈哈哈——

    苏颂畅快的笑着,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得意道:“这也是老夫的一点微末的体会,人杰你深受皇恩,用不了老夫当年的手段。如今只要这自鸣钟在大宋惊骇世人,即便是朝堂上对你有微词的朝臣,也该没有了声音。”

    “做官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但人杰还需要多考虑,何人能得罪,何人尽量不要去得罪,还有什么人可以被拉拢。不过,人杰是聪明人,老夫兴许也是多虑了。”

    “老大人说的是。小子年少轻狂,少不了惹人记恨,大功面前,还需要老大人提携。”李逵点头赞同道:“只等自鸣钟成型之后,还请老大人拟定奏章。”

    苏颂这才满意颔首,他提醒李逵的目的达成了。吃独食,虽然一时爽,却免不了会遭遇更多的暗箭伤人。有好处,不如多拉拢一些人,让其能够分享功劳的同时,成就一方势力,退可以自保,进可以锐取。

    想起自己的往事,苏颂感慨万千。

    人上了岁数,免不了就话多,喜欢回忆往事,尤其是年轻时候的事。

    苏颂早年做官的时候,虽有长辈提携,但自己却没有什么施政的水平。他的政绩一直是最差的一小撮官员之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兢兢业业无大错。

    要是在寻常的时代,也不算差。

    可是仁宗、英宗、神宗,可能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德才兼备的名臣。他夹在中间,还能以稳重为升官的机会,确实很不容易。

    元祐之后,可以说是苏颂最风光的时候。

    但长期以来谨小慎微的做事风格,让他即便在保守派遍布朝堂,他也没有放下长期养成的官场习惯,面面俱到,不得罪任何人。就算是年幼的皇帝,上头有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他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的时候,苏颂也经常请示皇帝。长此以往,皇帝赵煦对苏颂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苏颂不经意间,就在小皇帝赵煦的心底深处埋藏了一句话:“满朝文武,就苏颂一个好人!”

    老爷子原本是迟暮之年的年纪,整个人都给人浑浑噩噩的样子,却没曾想开始设计制作自鸣钟之后,仿佛老树开新枝,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起来。

    不仅步履如飞,精力充沛。而且有越活越年轻的趋势,这让想要把苏颂吊打的诸多变法派心头妒火中烧,恨不得跑过来踹老头一脚,直接把苏颂给踹死。

    原先,苏颂早该凉了,变法派泡制了一系列的手段,却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都把人贬出京城了,按照变法派的心思,最多三个月,就该把老头贬去岭南。就苏颂这年纪,在路上风餐露宿的半年时间,就能把老爷子不着痕迹的超度了。

    如今能够发挥余热,对于苏颂这样痴迷机械的老人来说,完全是当做毕生的追求去做。

    太史局工坊内,韩公廉盯着工匠们,将一件件零件打磨抛光零件记录,准备组装。立在边上的自鸣钟的样子,早就让工匠制作出来了。就等着装配之后,测试走时。

    “老相公,李直秘。”

    韩公廉精通数律,加上苏颂精通机械,俩人合作也不是第一次,工坊进度确实超乎李逵的想象。他估摸着,最多不超过一周时间,自鸣钟就能装配完成。

    苏颂问韩公廉:“多久可装配完成?”

    “启禀老相公,李直秘,最多五天。要不是李直秘建议将一天十二时辰对半分,我等还为加工齿轮而困扰。”多日来紧锁的眉头让韩公廉坐立不安,被长达十二个时辰的计时困扰。但自鸣钟不过是个比一人都要矮些的落地钟,齿轮不能像是水运仪象台那样做到直径五六米之大,可以弥补精度不足带来的难题。

    “校准机器需要多少时日?”

    苏颂微微皱眉,他似乎心中有另外的打算,只是之前没有说出来。

    韩公廉迟疑道:“一个月。”

    “不成,太长了。最多半个月,我们必须要将要组装好的自鸣钟做出来,不仅要做出来,还要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苏颂这么说,李逵和韩公廉哪有听不明白的道理。

    他是准备在太后诞日,将自鸣钟作为‘祥瑞’送上去。

    至于户部……

    哪里有太后来得重要?

    苏颂的提议,让韩公廉大为紧张,虽然李逵提议将一日分成两个走时区,上半日,子时到巳时;下半日午时到亥时。

    这样制作出来的钟盘,可以大大缓解因为齿轮精度问题,而无法加工成能放进落地钟箱的尴尬。同时也保证了一定的精准度。但一座自鸣钟的制作,在韩公廉看来,几乎和仪象台没有什么两样。校准的时间差太多,岂不是让太史局背负骂名?

    李逵之前绝对没这么想过,但接触之后才发现,这是最省力,也是最精准的办法。

    时钟表盘也分成十二等分。钟盘上的圆要分成十二等分。分钟要分成六十等分。

    自鸣钟的钟盘就是如此分割的,基本上没有学过几何的工匠也能做到,就这么神奇。如果分成十等分,这时代的数学家也要头痛不已。

    韩公廉迟疑道:“我担心时间仓促,走时失了精准。”

    “一天误差多少?”李逵问。

    “至少两分钟,甚至更多。”韩公廉道。他还刚掌握分钟的概念,但是相比之下,自鸣钟的精度比仪象台差远了。

    苏颂拍板决定:“不管了,先拿出来再说。”

    深谙为官之道的苏颂,当然清楚‘祥瑞’这种神奇的玩意,要是放在平日里,虽然会让人惊奇,但不足以轰动。

    可是放在重大的节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太后诞日,也称为坤元节。和皇帝的诞日兴龙节一样,都是大宋朝堂上的法定节日。而且朝堂休假的日期也一样,都是三天。而坤元节那天,皇帝、太后、王公大臣,还有在京城的官员,都将被邀请入宫参加皇家宴会(八品,九品的例外)。除了打仗灾荒之年之外,庆典不会被取消。

    这时候番邦也会派遣使臣进贡贡品,当然元祐时期,进贡也被太皇太后给婉拒了,仅仅是道贺。

    但对于大宋来说,这一天的宫中宴会,将是朝堂几乎所有官员聚首的一天,如果能够轰动,对于太史局来说,将是一飞冲天的时刻?

    对于付出了辛苦的官员来说,功劳还远吗?

    李逵赞同苏颂的打算,对韩公廉抱拳道:“还请韩大人多帮忙。”

    心累的韩公廉摆摆手道:“此事我会盯紧,这也是为我自己,为太史局诸多同僚。只是……但愿不让老相公和直秘失望。”

    对于调试机械,苏颂或许还能帮得上忙,但李逵就差远了。尤其是他想了很久,都觉得眼前的机械走了一条让他很别扭的岔路。

    但同时,这条岔路也让李逵颇为得意:“子夜11点,这要是让阿拉伯人传去了西方,岂不是没格林威治时间的活路,全世界都知道开封时间?”

    当然,在钟盘上,子夜还是十二点。

    可子时确实是从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反正大宋的百姓过习惯了,管他西方野蛮人怎么难受。

    再说了,子夜该从那个时区的为准,短时间内不会有争论,只有定论。等到八百年后,都习惯了冬天七点半才天亮,要是早上六点半天亮,谁能习惯得了?要改可不那么容易。

    李逵在太史局坐衙,而在学士巷的直秘府大门外,程知节带着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李逵的府邸前。看到了一群人围观在李家门口,为首的汉子一脸颓丧地眼巴巴地看向了府邸洞开的大门,傻傻出神发愣。

    程知节自从训练军队之后,虽只有一个营的军队可让他训练,但是千头万绪,让他苦不堪言。他原本就是一个都的带兵能力,突然间兵力增加了十倍,军中战阵层出不穷,让他这个落魄将门子弟也是束手无策。

    尤其是郓城一战,惨不忍睹。

    好在那个妖道已经投降了,并被自己收服了。

    也不算是被收服,而是公孙胜似乎有把柄在李逵手中,脱离不得。

    如今,这位昔日的神仙中人,如同个狗腿子般冲到了李府的门前,大喊道:“京营殿前司副指挥使程大人到!”

    程知节从街头闲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目光,心说:“副指挥,还是小了点,要是节度使就好了。”

    他也不过是想一想,节度使那轮的上他?

    院内,三叔公斜靠在躺椅上半寐半醒,却被这突然的一嗓子喊醒了过来,对李庆叫道:“去门口看看,似乎是熟人,老朽听着耳熟。”

    李庆噔噔噔的跑到门口抬眼一瞅,随即气地牙痒痒,暴喝道:“妖道,哪里走!”

第389章 失败的投靠

    “不是我!”

    “你这妖道,化成灰我都认得!”

    李庆一回头,对院子里大喊道:“五叔,公孙胜这厮自投罗网来了!”

    呼啦啦,从院子里冲出来大群李家人,不少对公孙胜没有多少印象,但是李林等人对公孙胜恨得咬牙切齿。

    公孙胜这家伙用花言巧语哄骗三叔公,攀附前朝皇族,修改族谱。凭借三叔公对他的信任,公孙胜这厮曾在李家庄也是一号人物,却在事败后卷钱逃跑。找不到公孙胜的三叔公,只能将气撒在族人身上,不少族人都被有气没地撒的三叔公祸害地够呛。李林也不多话,仓啷啷拔出手刀就冲了上来。一招力劈华山就朝着公孙胜的脑门奔去。

    公孙胜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拔出古定剑和李林战在一处,双方你来我往,快打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交手了十七八招。

    原本堵着呼延灼看热闹的街头闲汉们傻眼了,他们原先要看的是呼延灼大战武状元李云,可没成想却节外生枝。

    “咦,这似乎是太师府的车驾?”

    “看着像,这李直秘和太师府是仇家?”

    “反正诸位衙内们气不过被李云阴了一把,都指着李家人倒霉,太师府可比呼延灼有看头。”

    ……

    这场面,最尴尬的无疑是呼延灼了,按照他的本意呢?

    自己应该可以悄无声息的踮起脚溜了,反正李逵倒霉和李云倒霉差不多,谁让他们是兄弟来着?可问题是,他听到有人说太师府,顿时动起了心思。

    当今太师可是贤妃娘娘的老父亲,刘葆晟刘大人。

    要是自己出手帮忙,这太师府的关系岂不是巴结上了吗?

    想到这里,呼延灼提起双鞭就冲上前,大喝一声:“道长莫慌,我来助你!”

    在旁边傻眼的程知节气地想把呼延灼一斧子劈死。可一来,他的兵刃没带;二来,他不是来打架的啊!他是带着‘细帖子’来换取李逵的生辰八字的啊!

    “打不得,打不得!”

    程知节在旁也插不上手,只能拔出喉咙大吼。但这时候都是刀关剑影,谁还能顾得上他?

    李云听到门口李庆大喊,随即是刀剑硬碰硬的鸣声,提着兵刃也冲了出来。抬眼就看到呼延灼拿着双鞭欺负李庆这孩子头,气地大骂道:“臭不要脸的,小爷武举揍了你,今日还将揍你。”

    呼延灼双眼都红了,他容易吗?

    原本以为堵着李家大门,李云要是还要点脸面就不该闭门不出。可没曾想,他在武举考场被李云阴了不说,连带了还被李云的兄长李逵给阴了。让他走不能走,留着又臊得慌。这时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呼延灼立马放弃了李庆,冲到李云面前拿起双鞭就砸了下来。

    铛铛铛——

    一通没有留手的猛攻之后,李云被打退了六七步,要不是身后有人扶了他一把,说不定就让呼延灼给砸进大门里去了。李云也上头了,心中暗恼,他怎么傻乎乎的就和呼延灼这家伙比拼蛮力了起来?

    比力气,可不是李云的专长,他的披风刀法,步法才是精髓。真要是被他耍开了,呼延灼即便比他强一些,百十招内,双方也是个势均力敌的场面。

    要不是身后有人扶了一把,说不定当下就丢脸了。

    堂堂武状元,竟然被武举第二名给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他最后缠斗呼延灼一百招不分胜负,也将毫无意义。

    挺起腰杆,李云准备再次冲上去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李云,去把妖道拿住,此人交给李全。”

    要说三叔公在李云的印象里可不怎么好,因为三叔公和他亲爷爷不对付,俩老头总是在拌嘴中互相伤害。

    之所以李云对三叔公印象不好,那是因为受伤害一方总是他爷爷李利德。

    至于三叔公李利广,还真没有怎么输过。

    可当三叔公让他去对付公孙胜的时候,李云心里头对三叔公的感激犹如滔滔黄河之水不绝不息。让他去和呼延灼对战,心中没底。主要是对方实力确实比他强一些,速战速决不太可能,但打成持久战,确实也不好看。

    但对付公孙胜就另说了,这厮之前在郓城就挨过他的鞭子,而且五叔李林对付公孙胜已经是游刃有余。

    加上他,岂不是手拿把攥?

    至于人多欺负人少,根本就不是问题。

    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允许他家人一起上,自己可是转眼就要官了,凭什么让他讲江湖规矩?

    有了李云的加入,公孙胜眼珠子都快冒火了,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起还有个主人程知节,程老爷,这货不会逃跑了吧?

    不过公孙胜虽然被困,但脑子还是清楚的,他真不是来李家闹事的,而是跟着程知节来交换‘细帖子’的。‘细帖子’也就是议亲双方的父母名讳,生辰八字。说白了,就是来谈亲事的娘家人。按理说,婆家人应该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才行。凭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完全变了?

    至于和李家人的恩怨。当时公孙胜觉得李家人性格粗暴,而且有钱,造反肯定有前途,他只要略施小计,就将这波本该是匪徒的家伙引到造反的正道上去。可惜,最后功亏一篑,只能卷钱逃跑。

    但这些都是老黄历了,自从公孙胜被李逵在郓城县外俘虏之后,他不久之后就投靠了禁军指挥使程知节。算起来,不久之后就是一家人了,公孙胜朗声道:“诸位,我们将来可是一家人。”

    在他看来,李逵成了太师府的乘龙快婿之后,真的算是一家人了。

    至于公孙胜和李逵的恩怨,这不是因为他对李逵一点办法都没有,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准备个万全之策再说。

    公孙胜要是不开口还好,可一开口,气地三叔公大骂:“妖道还想用妖言惑众之口哄骗老朽不成,李林李云,速速给我拿下。”

    公孙胜面对李林就已经不容易了,再多个武状元不要脸的过来以多欺少,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资本。

    几招过后,被李云磕飞长剑,刀架在了脖子上。

    再说呼延灼,当他看到李全的时候,尤其是李全手中的镔铁棍顿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声的那一刻,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棍子,少说也要**十斤,可要比他的双鞭沉重的多。

    呼延灼只能寄希望于李全的步法和招式普通,好让他有腾挪的空间。而且还要担心不能失手杀了李全,武将学的都是杀人技,其实这个时代的武人的武技都是杀人技,很少有表演的成分。倒是殿前军司之中,有相扑的角力好手,平日里也会有表演给皇帝看的机会。但殿前军司这是御营,属于拱卫皇帝的最后军队,不仅仅需要有武力的考量,同时要附和皇家的威仪。

    但总的来说,武将动手想要在交手之中收住力和招式,避免出现无法收拾的伤亡,这需要比对方的实力高出一大截才行。

    很明显,对面的老头敢让李全替李云,显然这个李全要比李云强上些。这让呼延灼担心,一旦交手,自己只能全力相搏,根本就不敢托大的留手,好避免伤到对方。毕竟铁鞭这样的武器,打击的部位都是人脆弱的部位,不死即伤。

    呼延灼即便对上李云,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实力比李云高出一大截。更何况李全身高比他高快一个头,膀大腰圆,也不像是好欺负的主。

    “你就是我家二哥要留在门前看门那货?”

    原本呼延灼都已经打退堂鼓了,可是当李全瓮声瓮气的用话拿捏他,仿佛说他是李家的看门狗似的,这让呼延灼如何能忍?

    呼延灼亮出兵刃对李全道:“小子,嘴上逞英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呼延灼豁出去了,他都准备不收着打,至于是否会伤人性命,谁让对方嘴上不积德的?再说了,只要巴结上太师府,即便因为私斗充军了,也能在厢军之中获得一官半职。加上他武进士的身份,想要升迁真不难。

    大宋律法,私斗杀人充军。这是武人可以不懂法,却必须要知道的一条法令。

    打定了主意,呼延灼也不多话,直接冲向了李全。

    李全咧嘴冷笑起来,他在御拳馆混迹了几个月,步伐,招式,这些都让他学了个遍。而且看在李逵的面子上,御拳馆的教头们都将压箱底的手段,悉心教授给了李全。

    而李全呢?

    或许他的悟性不如李逵,但在百丈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

    要不然,他也闯不出百丈村两大魔头的威名。

    就见他单手持棍,轻描淡写的一扫,步法跟进之后,呼延灼的进攻不仅落空,还从抢攻变成了防守。就这一手,让呼延灼亡魂大作。他之前还想着万一失手打死李全……想在想来,他被李全打死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步法是御拳馆馆主周侗的独门步法,棍法是御拳馆首席枪棍教头王进的棍法。

    加上天生神力,舞动镔铁棍之后,百斤之重的镔铁棍发出呜呜的棍风,如同在山林中咆哮的山魈,让人有不寒而栗的恐惧。

    铛——

    呼延灼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李全的兵刃碰撞,但还是不留神碰上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左手的铁鞭就脱手,撒手飞出去,如同离弦的飞箭,扑哧,插入了对面的墙壁之上。而呼延灼整条手臂都麻酥酥的,提不起劲来。

    心中叫苦不迭:“哪来的怪物?要是李全这厮参加武举,就算是和所举子为敌,谁还是他的对手?”

    自己也不可能因为不服气,来李家门前讨要说法。

    可后悔药没处买去,谁让他碰上了李云?

    原本的李云用蛮力战斗,可当他补全了步伐和棍法之后,连李逵对上他也要头痛不已。一不留神,就可能有落败的危险。相比李逵来说,李全对于练武更加的纯粹和痴迷,他不像李逵要去做官,平日少了练功的时间。

    他是除了吃喝拉撒之外,都在琢磨武艺。

    见呼延灼单手持鞭,已经大势已去,李全加快了进攻的节奏。一条镔铁棍,让他舞成了一条螭龙般,游离在周身。

    不出五六招,呼延灼另外一根铁鞭也被磕飞。

    吓得他急忙一个驴打滚想要脱离战局,却在翻滚之后单膝跪地抬头的一瞬间,看到镔铁棍鸡蛋粗的棍底,距离他的脑门不足半尺。此时此刻,呼延灼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二十招不到,如同被戏耍一般在人家门口被击败。

    而且败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呼延灼闭上双眼,悔恨的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李家人似乎和太师府的人打在了一起,自己虽然败在了李全的手下,技不如人也没有可说的,反正武器被克制,力量被克制,连步法招式都被克制,还比个屁啊?

    但他搭上太师府的线,随即以为着他也能通过贤妃,走后宫路线了。

    可让他惊诧不已的是,太师府为首的那个胖子,竟然陪着笑脸冲到了李家长者的面前,连看都不带看呼延灼一眼,就笑道:“三爷,误会,误会了!”

    公孙胜看到这一幕,心头冒出三个字:“直娘贼!”

    呼延灼在心底也冒出了三个字:“直娘贼!”

第390章 议亲

    “我被白骗了?”三叔公怒道。

    “我被白打了?”公孙胜气不过,反驳道。

    三叔公很不服气,原先欺骗自己的公孙胜竟然成了自己人,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算是娘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而公孙胜也觉得自己冤枉,他自从审时度势投靠了程知节之后,就没有祸害过人。

    没想到来到京城时候,还遭遇了这场劫难。

    按照李家人的习惯,被抓住的祸害,首先要被打个半死。

    要不是在京城,李家人还知道轻重,公孙胜哪能说话底气十足,早就剩半口气吊着了。

    家里闹出了大事,李逵想要继续坐衙,就不太现实了,跟着来传话的李庆,心急火燎的回到了家中。他没等进门就见程知节冲上来,对李逵一个劲的解释道:“人杰,你来的正好,快给老前辈解释解释,这公孙胜当初可是你给我的,没想到这厮还惹怒过老前辈。”

    程知节虽然官不小,已经是四品官了。

    但面对李家人,胆子从来没有大过,见自己拉拢的手下竟然是李家的仇人,让他也不由慌了神。

    李逵站在门口没进门,他来的路上就看到有一队官差气势汹汹地过来,只是脚程慢,落在他后头。李逵估摸着是有好事者通风报信,让官差来落自己的脸面。

    果然,没等多久,穿着黑色差服黑色差帽的衙役,初拥着帽子镶边的差役头子,提溜着各种零碎,锁具,不紧不慢地拐进了巷子。

    “京畿重地,胆敢有人闹事?来呀!”开封府的衙役蛮狠惯了,一张嘴,语气就很冲。

    啪——

    啪——

    李逵正在火头上,程知节也是如此,要是长辈之类的也就算了,来个开封府的差役,还敢趾高气扬的在他面前叫嚣,他能忍。

    左右开弓,被李逵和程知节两人一人一巴掌扇懵了的衙役,顷刻间,脸颊就肿了起来。他指着李逵看到对方身上的绿袍,眨巴着眼珠子,觉得开封府不应该怕个七品官吧?

    “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逵冷笑道:“祥符县的衙役见我都怕,你这样子,应该是开封府的衙役,想要告本官,让蔡京去尚书省告我!”

    李逵和蔡卞本来就不对付,至于蔡京,他也不可能投靠这等没品的人,得罪也就得罪了。

    衙役傻眼了,对方来头好大,他一个差役头子,哪里见得着府尹老爷?

    一张嘴就是开封府的大老爷出马才能告他,还去尚书省?

    估计自己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不甘心的看向了程知节,程知节也不会怕个开封府衙役,张嘴就说:“想要告我,让蔡京去找殿前司告去。”

    差役这才傻眼了,支支吾吾道:“两位老爷,兴许是小的走错了门。”

    “你没错。”李逵指着偷偷去告官,还跟着来看热闹的闲汉道:“你即便认错了门,他们也不会认错,都来有些日子了。许是这几日的卷饼都喂狗了,也好过喂他们。”

    “直秘老爷,我等是好意。”

    “明日起没饭食供应,各位好自为之吧?”李逵再没看那群闲汉一眼,对开封府来的衙役道:“今日门前比武,非私斗,是我两家家务事,就不用开封府出马了。”

    “嗯,太师府也是这个意思。”

    看着落荒而逃的开封府衙役,李逵笑道:“程兄,这公孙胜你收留了下来?”

    “按理说,这厮犯的事也不大。大宋邢狱律中,对公孙胜这样的劫匪,并没有重责,流放而已。就算是流放到了沙门岛,这样的人想要活下来也容易。可哥哥身边需要能做事的人,殿前虎翼军的情况你也知道,训练士卒的教头很多,能带兵打仗的人不多,而出谋划策的就更少了。轮到哥哥的猛虎营,就更难了。”

    程知节说到这里,自己给自己的眼光鼓劲:“公孙胜是个人才。”

    李逵当然知道公孙胜是个人才,但同时这家伙还喜欢用一套《天命说》来糊弄人,被糊弄的人一度傻傻不明真相,神不知鬼不觉的陷入公孙胜设计好的计划之中。

    当初百丈村李氏乍富,坐拥百万家产,奴仆上千。

    而且家产的规模还在不断的增加之中。

    需要一个体面的祖宗,无可厚非,把族谱修的高端一些,也能理解。即便攀附前朝皇室,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大宋王朝都敢把周后主封王,对于唐朝皇室的后裔,自然不会太关心。

    但万一街头传出偈语:“赵氏倒逆,李氏当兴!”这样的话呢?到时候,黄泥巴掉在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朝廷诏安叛军是常态,但如果叛军的主力是前朝的皇族后裔,这样的情况,哪个大臣敢提出诏安的建议?

    最后,李氏不得被迫举起反旗,跟着公孙胜这厮去造反?

    就算是造反失败了,公孙胜这厮不过是军师,出主意想计谋的从犯,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李氏族人呢?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甚至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正房前院,李逵盯着公孙胜说了这些话之后,公孙胜这才发现自己这顿打挨的不冤。原来都是明白人,在郓城的时候,李逵懒得说,也不想说,光顾着揍人动私刑了。公孙胜这才心中暗藏侥幸,以为只不过是骗钱而惹怒怨恨。

    没想到,李逵能想到如此长远的事上。

    至于说造反?

    他是想,之前在郓城被李逵俘虏之后也说过这样的话。但在大宋,造反不见得一定是倒霉,也可能是升官发财。只不过,李家人真要是中了公孙胜的毒计,恐怕别说富贵了,就算是想要活命,都要远走海外才行,留在大宋,断然没有被朝廷放过的道理。

    “说呀,为何不说了?”

    “三爷,当初小子是好心。”公孙胜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心思如此歹毒,真要是承认了,恐怕今日就要命丧黄泉。

    “李氏族人需要家族底蕴,才能成为当地名门望族,抬高门楣。试问,有何方法能比得上前朝皇族的身份更能让人获得认可?”

    “再说了,三爷当初要是照着贫道的谋划,和沂州的名门望族联姻之后,这沂州的官府都要顺着您老爷子的心思办事。”

    “咦——”

    三叔公愣住了,细细琢磨,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老头心思开始活泛起来,他老人家如今欺负哪些土财主,乡下庄主已经完全没有了乐趣。

    真要是连官府都要听他的心思办事,这对三叔公来说是个大绝大的诱惑。

    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三叔公频频点头道:“有点门道。”

    李林急了,他可不想在遭遇一次三叔公因为受骗,落入整顿族人的行动中去。因为按照他的被镇压经验,他往往是承受三叔公怒火最大的那个倒霉蛋。担心自己被殃及池鱼的李林嚷嚷道:“三叔,这妖道要是没点门道,您老会让他骗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三叔公多要脸面的人,被小辈李林指着说自己的短处,能高兴了?

    “李林,老夫是否都要听你的话做事了?”

    “三叔,我是为你好!”

    李林反驳道。

    可惜的是,这话三叔公也经常说,每次说的时候,听这话的人都不怎么好。轮到他自己听,肯定不会高兴。

    李逵见形式不对劲,扭头问程知节:“程兄,你来家里可是串门?”

    程知节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道:“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说话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细帖子’,上头有刘葆晟的名讳,夫人的名讳,还有其父母,最后才是老五刘清芫的闺名,生辰八字等等。

    他将这张‘细帖子’递给了三叔公,三叔公他老人家不识字,但老李家已经今非昔比了,有的是给他老人家念文书的管事。说来也不是外人,就是颜夫子的儿子,颜松。好在,他比颜夫子靠谱多了,年纪也快四十的样子,性格稳重,从来不争强好胜,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三叔公左右。

    他双手捧过‘细帖子’仔细看完之后,对三叔公解释道:“三爷,是二哥求婚的‘草帖子’的回信‘细帖子’,按京城的规矩,这是女方同意了我家二哥的议亲请求,按京城的规矩,我们也要起一份‘细帖子’,让太师过目。”

    “写些什么?”按照沂州老家的规矩,哪有如此繁琐的道理。以前他们都是指着两三岁的娃娃就定下了亲事,要是娃娃能长大,接回来草草的让族人吃顿酒,这就算是过日子了。

    但这是底层百姓的活法,如今李家发达了,要按照官宦门庭的路数来。三叔公极其认真的盯着缎子封面的‘细帖子’,李逵的婚事,对老李家来说是步入官宦人家的头一遭大事,非大操大办不可,非办妥帖了不可,他紧张地耳朵都支起来了。

    “按照惯例,悉数二哥三代名讳,家中的田产庄园,商号奴仆钱库数目,还有二哥的官职,生辰八字。由我家人,或媒人转交给女方,要是八字合,这婚事就算成了一半。当然,我们还可以派家中女眷去看太师府家女娘子的长相……”

    说到这里,颜松顿时停住,认错道:“三爷,小的说错了话,还请恕罪。”

    三叔公这才听明白了,沉声道:“把族产总账拿过来。”

    李林、李庆等人顿时直起了耳朵,他们都明白百丈村能走到今天,都是二哥的功劳,三叔公在李逵成婚的时候,分族产给李逵,他们也无话可说。

    但要是分多了,未免也心疼。

    这是重头戏,平日里闹哄哄的李氏族人顿时安静的如同半夜的鸡舍,一个个窝在原地,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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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投靠

    李家人分家产,程知节这个外人就坐不下去了了。

    他带着一脸丧气模样的公孙胜,有点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学士巷。说起来也奇怪,虽说刘葆晟如今是太师,程知节是皇帝贤妃的二姐夫,可真要比较起来,公孙胜还是觉得老李家的冲劲十足,是他一展抱负的理想投靠对象。

    李家人如今出头也就是李逵和李云。

    李逵发展势头可能会迅猛一些,但李云就难说了。武进士在大宋不吃香,武状元也是如此。

    要是没有在边塞建功立业的话,李云在军中摸爬滚打至少三十年,才有机会当上从五品的都统制,或是二流军队的都虞侯。

    再往上走,基本上没有了可能。

    除非他能够屡立奇功,成为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

    但李逵不一样了,他是文官,三年一考,六年一迁,加上皇帝器重,他这三年一考都可以免了。要不了一年,李逵就不会是如今的从七品了。

    这种升迁速度,在很多进士身上都会发生。

    李逵的老师周元不在其中……殿试排名太低,连皇帝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才。

    尤其是他的京官身份,如果外放快,半年后安排外放的话,至少是通判。如果时间长一点,出京就是知州。但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大宋文官的仕途一般都是有规律可言的。基本上朝廷要重用的文官,会很快就担任亲民官。

    也就是管理地方政务的官员。

    县令和通判,都是要经历的升迁过程。

    通判已经是起步很高的待遇了。普通就是县令,再第一点就是县丞。朝廷的本意是要让新科进士知道,民间疾苦,并且学会如何处理最基本的赋税、徭役、刑律、礼仪等政务,别看一个县很小,但五脏俱全,六曹设置和朝堂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就是做事的人差一点,天高皇帝远,做起事来自由些。

    只不过,因为大宋县令的空缺有限,吏部在派官的时候,只会给二甲排名靠前的进士派遣县令官职。其他多半是学官教授,或者太学中的学正之类的官职。这种这正儿八经的职务,成为差遣。拿的俸禄是县令的俸禄;还有贴职,就像是李逵的直秘阁就是贴职,拿的俸禄是官员补贴。还有文武散官,爵位等,都是可以作为官员俸禄的组成部分。

    但真正能管事做事的官职,只有差遣。

    就算李逵升官快,但他想要做到知州这一官阶,至少是六年之后的事了。

    再说知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哪里不得上太师的地位显赫?

    可公孙胜就是固执的认为,李家人的上升势头不可挡。而刘家,已经开始走向了下坡路。最是薄情帝王家,万一贤妃娘娘在宫中失宠,老刘家也就楼倒墙塌了。但是李氏不会,只要李逵不死,家族兴旺就不会被彻底压制住。

    可惜,当初一步走错,步步错,要是跟在李逵身边,少不了又是一番大机缘。

    不同于公孙胜的患得患失,呼延灼真的非常满足于投靠程知节。

    程知节再次,也是殿前诸司中的虎翼军高级将领,而且还是带兵的主将。虽然一个营三千人,距离他的千军万马差地有点远。但虎翼军不是上四军,是会外派作战的军队。要是呼延家族的底蕴还在,呼延灼绝对看不上虎翼军的一个营头,副都指挥使而已。

    可如今呼延家族的风光早就楼去人空,需要自己打拼才能重塑当年的辉煌。

    呼延灼更倾向于有机会立战功的虎翼军,而不是上四军。毕竟对他来说,上四军天武、捧日、龙卫、神卫四军,都是皇帝亲军,也被称为御营,只驻京城,不会出京戍边。在这几个军中的武将,除了熬资历升迁之外,想要出头就只能靠家世,而他却指望不上。

    虎翼就好了很多,尤其是程知节曾经也夸下豪言,要去西北为陛下征战。

    这最符合呼延灼的心意。

    当然,更好的结果是,他还能搭上太师的关系,从而走贤妃路线。

    在哪儿做官,不是做官?何必纠结于膝盖疼不疼呢?

    “东主,此人有腾蛇之相,非长久之人!”让呼延灼没想到的是,他跟着程知节还没等到对方招揽,却受到了小人的攻讦。公孙胜就差指着他的鼻子污蔑他行为不端。

    “小人,绝对的小人,李家人为何不打死这个妖道?”呼延灼吹胡子瞪眼,都快气晕过去了。

    呼延灼还没有投靠程知节,只是被程知节邀请去家里喝茶,很明显的拉拢意图。可没曾想,连走回家的这点时间公孙胜都不愿等,就直接当着他的面进谗言。此时的公孙胜将之前被李家打了之后,散开的头发用丝带一扎,顿时给人一种飘逸信服的气度。除了嘴角确实有些红肿之外,侧面看去,还是一如既往的道门高人的模样。

    可这货一开口就进谗言,确实让呼延灼气地牙痒痒。

    但是……呼延灼不知道腾蛇是什么玩意?

    总之他知道这货是嫉妒他的才能,想要将他赶走。呼延灼能眼瞅着大好的机会溜走,当即纳头就拜道:“在下本朝前殿前将军呼延赞七世孙,今科武举……武进士。拜见程将军。”

    “早就听闻铁鞭将军呼延老弟,如今一晤,倍感亲切,不知呼延将军高中武进士之后,可有选官门路?”

    公孙胜在一旁就知道程知节这死胖子起了招揽之心,自从郓城惨败之后,程知节除了对自己没有信心之外,对表面上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都极有信心。今科武举之中,他已经拉拢了俩人,要是再拉拢人进他的猛虎营,恐怕连副指挥的官职都要许诺了出去。

    “还不曾有,等枢密院下调令吧!”

    说起来,谁不愿意在京城做官?

    谁不愿意跟在权贵手下做事?

    呼延灼眼巴巴的等着程知节开口,而程知节也非常配合道:“老弟要是不嫌弃,来我殿前司如何?”

    “谢将军栽培。”

    呼延灼闻言大喜,他要是随着枢密院选派,还不如在家按部就班地当官呢?没获得武状元,这次武举对他来说,就是失败。

    但如果能够搭上太师府,确实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途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程知节拉着呼延灼和公孙胜,有点化干帛为玉帛的劝解道:“以后大家都是袍泽兄弟,不要再置气了。

    对了,还有李府你们也别想歪脑筋,免得让太师不喜。当然,如果你们凭借手中手段,想要约架李家人,做哥哥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李逵也不会在乎,别将他想的太坏,他只是不屑和你们一般见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李家功夫最好的不是李全,而是李逵。”

    “李逵?直秘阁李逵?”呼延灼傻眼道。

    “可不是,当初我跟着李逵兄弟去灭牛背山的山贼,六百多人的山寨,他和李全两个人就攻破了寨子,手下无一合之将。还有,当初李逵徒手用拳头打死过老虎。这些都是我三弟亲眼所见。呼延灼你该庆幸,至少你没有惹怒李逵,引他动手。”程知节咧嘴笑道。

    而这些对于公孙胜来说,他早就知道了。

    当初晁盖哥哥倒霉就倒霉在李逵手里了。可呼延灼不知道啊!他头一回听说,李逵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武功。毕竟,御拳馆在皇城根下,李逵武艺超群的传闻也不过在小范围内传播。倒是文官内不是秘密,但知道之后也嫌弃李逵粗鲁。

    呼延灼懵了,一个李全已经让他的家传武艺被践踏的差不多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全还不是最厉害的李家人。

    原来李家最厉害的竟然是做了文官的李逵?

    想到这些,呼延灼吓得后背冷汗连连,他这是吃了雄性豹子胆,去找李家人的晦气?

    能屈能伸呼延灼,果断对程知节道:“请将军放心,卑职以后见他家人躲着走。”

    且不说回去复命的太师家的二女婿程知节,李家人终于可以看到家族财富的那一刻,心情是非常激动的。

    都知道这些年沂州李氏发了。

    但是发到什么程度,连李氏的族人都不太清楚。

    当李逵准备议亲,三叔公主持将李氏的财富分配一部分给李逵的时候,所有李氏成员都有机会一睹李氏庞大财富的冰山一角。

    身为三叔公身边最亲近的颜松,抱着一块方方正正被叠起来的布走了出来。然后在李庆等人的帮忙下,挂在了正房的屋檐下,李氏族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三叔公,没想到三叔公却根本冷哼一声,问:“看我做甚?”

    李林壮着胆子站起来,平日里没人敢质疑三叔公的时候,就是五叔李林不知死活的会站出来撩拨三叔公的怒火,这次也是如此,他面带狐疑道:“三叔,您老不是拿账本去了吗?可挂快破布,这是何意?”

    李林指着挂起来的白布,也不是白布,上面到处都是圈圈点点,他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玩意。

    “老头子我不认得几个字,你以为我能看懂账房写的账本?”三叔公理直气壮的质问李林,顿时堵的李林说不出话来。其实三叔公还是认得几个字,老头挺好学,虽然不多,但也不是真的目不识丁。但如今眼神不好倒是真的,也懒得看账本,干脆用他的办法记账,别人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是什么意思。

    要说现场有人看懂的话,就只能是李逵这个沂州李氏族人之中的文曲星了。

    但他看懂是看懂了,可看懂是看懂了,三叔公挂起来的是一张华夏区域舆图。要是早些年,这地方叫青州和兖州。到了宋朝,这地图上画的就改成了京东东路和京东西路。要是在后世,上过地理课的学生都知道,这是山东半岛。但他却一肚子的不解:“三爷爷,您老将京东东路和京东西路的舆图拿出来做什么?”

    “人杰,不愧是我族中第一聪明人,一眼就看出老朽的布局。”三叔公凭空对李逵用手往下压了压

    ,李逵识趣的坐了下去。

    然后,三叔公这才开口道:“在座的都是李氏族人,我就长话短说了,族里没钱。一文钱都没有,还欠了十万贯汇通钱庄的债。”

    听到这话,别人没什么,李林顿时炸了起来,嚷嚷道:“怎么可能,这两年雪花盐多挣钱,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的,三叔你说族里没钱,说这话,您老亏不亏心?”

    三叔公撇了一眼李林,目光冷冽,如同扶摇直上的鸿鹄,低头看向了毫无志向的燕雀般的怜悯——李林,你也配质问老夫?

    三叔公睥睨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淡定道:“老夫说族里没钱,并不是真的没钱,而是将钱财都换成了土地,货栈,商号,还有大小上百条船,还有在登州的一个船厂。你以为这些都不要钱,如今我李家田庄的出产,只要不欠收,足够十万人一年之用。仅仅这些,花费百万贯又何足道哉?”

    李林虽知道族里有钱,这些年他也领取了不少族内分给族人的月例钱。可这钱,就像是长工给地主老财做工的工钱,李林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这感觉,忒憋屈。

    总觉得族里有笔庞大的财富,瞒着所有人不给知道。而他想要打听,却屡屡受挫,所有知情的人都不告诉他。

    这让他经常觉得自己被三叔公给孤立了,但当他听到三叔公开口说,仅族里的田庄,一年就能供养十万人的时候,他傻眼了,李林咬牙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嘴角火辣辣的疼,心中暗道:“这竟然不是做梦?”

第392章 晃眼已成庞然大物

    “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李林还决定坚持一下,别说是他的田庄,只要是李氏的田庄,只要站在田间地头,看到一望无垠的土地,那种天下大可去的心态爆棚感,会让他幸福的冒泡。可以对外人抬手自豪道:“从某站着的地垄,及目力所及之处,皆为我李氏产业!”

    这等装大爷的吸引力,让他难以自拔。

    可是记忆之中,李氏的族产似乎只有沂水县外的那个李家庄。

    也就是当初为了开办雪花盐作坊,而买下的庄子。

    庄子不大,地不过几百亩,房不过百间。

    这和可以供养十万人的大田庄,实在是差的有点遥远。

    三叔公也没打算骂李林,对于他这个侄子,他也算是看透了。李林一窝窝的生女儿,就是没生出过儿子,又不想过继族人的儿子当嗣子,还想自力更生自己生养,最后被残酷的现实给打击到对任何人都似乎有股子怨气似的苦大仇深。在三叔公看来,李林也是个可怜人。

    真不知道李林积攒的家业,最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三叔公指了指身后的舆图,对李林道:“族里的田庄,总共二十一座,京东东路的沂州、齐州、淄州、登州和莱州都有。其中,莱州的田庄最次,齐州的最好。但莱州的田庄有铁矿,家族没有采矿的资格,所以莱州的田庄只养庄丁,满足自给即可。”

    “京东西路的田庄,相对规模大一些,田也要肥沃些,出产要超过东东东路,除了应天府和兴仁府,濮阳之外购买田庄不得,其他各州都有田庄一二不等。大者百十顷,小者二三十顷,不等。”

    “家族田产超过两千顷,二十万亩。”

    “看看老夫身后,圈红的都是我家族的田庄所在之地,三年来,家族为此付出了一百二十万贯真金白银。”

    丝——

    丝——

    丝——

    三叔公说起这几年积攒下的田产,斜视天空四十五度,仿佛眼神中流露出睥睨天下的豪情,给人肃穆之感。没想到,不经意间,李氏家族竟然能走到这个份上。

    “其中有三个田庄,属于沂州其他支脉购买下的田庄,并不属于我百丈村这一脉。也就不能给李逵分田产了。至于余下的十八个田庄之中,族老们商议,准备给李逵一半,你们有何意见?”

    三叔公说完,对周围环视了一圈之后,满意的点点头:“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都知道和人杰比都是废物。”

    没等他老人家说完,李林不服气了,张嘴道:“三叔,我们承认人杰对族里的贡献很大,别说给他九个田庄,就是十一二个,我李林也没有二话。毕竟大伙三年前多前窝在蒙山百丈村的时候,虽说不少族人都是猎户,可抓捕的猎物连肉都舍不得吃,吃口肉都像是过年似的,当时有多憋屈都不是没有记忆。这些年如此风光,都是靠着人杰的谋划。但是……”

    “您老说我们都是废物,我李林不服!”

    李林瞪眼看着三叔公,他也是忙里忙外,一刻不歇的为族里忙碌,虽然贡献不如李逵大,但也不该是废物啊!

    三叔公冷哼一声道:“你掌管北路的船队,去年亏了八千贯。”

    “啊!”李林长大了嘴,有点瞠目结舌。他不记得自己的管理的家族买卖亏钱了啊!对了,账本,账本怎么记的来着?

    对于李家人来说,其实买卖亏钱很正常,李家之前的生意依靠雪花盐,但其他生意想要有所起色,就不得不和同行商人竞争。雪花盐没有竞争,是独门生意,自然日进斗金没有问题。但是船运,酿酒,各种其他行业的生意,各地的商人都已经占满了。

    再说像酒,运输这些行业,原本的市场就这么大,李氏想要分一杯羹,就少不了要在其他人的盘子里夺食。

    这也需要别人同意啊!

    牵扯到钱财,谁会让自己吃亏,让他人得利?

    说白了,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商业竞争,就像是你进我退的生意,李林作为内河船运的闯入者,自然会受到其商行的抵制和打压。

    可阮小二作为李逵的小厮,钱财过万,他已经数不过来了。可是过千还是有点印象,旁听如此重要的李氏族人会议,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多嘴:“八千贯,这么多钱可咋花?”

    对于大部分大宋人来说,八千贯绝对是一笔巨款,巨大到让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花出去的程度。

    这话或许可以用童言无忌来解释,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李林顿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惊悚,辜负族人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他痴萌的眼神偷偷瞄了周围几眼,心虚地以为周围族人对他的目光之中带有了不该有的鄙视,李林这暴脾气顿时怒了,指着就近的几个族人怒骂道:“就你们几个,个个好吃懒做,吃的比豚多,干的比鸡少,这大好的产业都让你们给坐吃山空了!”

    李氏偷奸耍滑的人不是说没有,但真不多。

    李林这么一张嘴,顿时惹怒了众人,大伙七嘴八舌的驳斥李林:“五哥,你都在齐州养了个相好的,都不让我们多吃几口顺溜的,你还是人吗?”

    三叔公就等着这帮混蛋小子互相揭发,立刻抓住了关键道:“回去告诉你媳妇!”

    “三叔,大家都是老爷们,您老一把年纪可不能毁人啊!”

    “我呸,你三叔的人品,什么时候做出过你这等腌臜事来?”

    三叔公在外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其实也是如此,他表面上粗鲁,但骨子里也不是啥也不会的山里老头子。这些年,他跟着颜夫子还有颜松识字不少,看账本对他来说有难处,但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明白。他就是故意做出一副他不识字,也看不懂账本的样子,就等着不开眼的往他跟前撞。

    尤其是,三叔公的性格喜欢藏一手,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他即便发现了底下的子孙们欺瞒他,只要他觉得不重要,也懒得说。

    但真要是在他觉得要紧的时候,绝对会让欺瞒他的族人后悔。

    五叔李林不过是三叔公手里头最好用的一只鸡而已,而且还能反复杀的那种,贼好用。

    三叔公按下了李林这刺头之后,看向旁人问:“还有谁有要问的?”

    没了。

    就算是有,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霸权,什么叫霸权,就是让人想反抗,却因为代价太大,不敢反抗的心思。

    李氏族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三叔公看似老迈昏庸,可这老头却掌控了族人的一切。当然,他的宝贝疙瘩李逵不在其中。

    当然,要有李逵的身份地位,哪怕只有李逵的武力,也能在族里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就像是李林,要是他的武力和李全不相上下,他说话的底气肯定要足的多。

    毕竟是商量的是自己的事,李逵总不能在旁默不作声:“三爷爷,诸位族叔,兄弟,既然今日说起族产,那就说说我的一点想法。”

    三叔公有点担忧道:“人杰!”

    “三爷爷,不是坏事。”李逵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要是私产一直和族产纠葛不清,那么即使李逵对族人有恩情在其中,但也会因为分配问题造成大家心里的隔阂。不如趁着机会,将这些事情理清楚了,财产也分割清楚。

    好让族人安心,自己也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

    李逵顿了顿,这才开口道:“三爷爷,我是这样想的,田庄的分配,就按照三爷爷的意思来做。其他的族里的店铺,商行我都不要,而且族里欠汇通钱庄的债也落在我身上。你们也知道,我前几年发过几次横财,不差这点钱。”

    “人杰,这样分,你吃亏了,吃大亏了!”

    三叔公急道,李家要是聚集起来,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在京东东路,在京东西路,商人之中谁不知道沂州李氏的名头。但李氏失去了李逵之后,还是李氏吗?

    李逵对三叔公道:“三爷爷,听我说完。”

    三叔公无奈,只好闭上嘴。

    李逵继续道:“这些年,李逵没有管理过族中的财产,雪花盐的收益也已经结束,如今李氏想要继续壮大就不得不用这些年采买下来的产业发展。将来怎么样,还需要全族上下一心才行。李逵也不敢贪功,如今李氏的辉煌,都是大家的功劳。但出于李逵我个人的考虑,我希望将登州船厂和去高丽的船队作价十万算我名下。”

    “大家也知道,李逵恐怕最近几年无法抽出精力去打理产业。家兄李达也不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我名下的田庄、船厂、还有船队还需要族人帮忙打理。每年,这些产业的一半利算是交给族里打理的雇佣费,其余的留给我如何?至于李全和李达,是和我同一房的兄弟,他们每人从我名下划出一个田庄,其他的就不分配了,可好?”

    李逵提出的建议,让三叔公颇为不满,他原本要给李逵更多的好处。

    登州的船厂不过是个破烂而已,至于去高丽的船队,高丽穷得很,根本就没啥赚头。反倒是李逵名下的田庄,将是李逵今后最大的收益。而李逵却将这些收益拿出一半给族里托管,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就连一开始对李逵不放心的李林也觉得不妥当,对李逵道:“人杰,你这么做,可就吃大亏了。”

    “没事,钱财就是身外之物。”李逵摆摆手,他要是装起来,谁都要败下阵来。而且,李逵此举也是让族里欠着他的情,将来不管谁当族长,都不能忽视李逵的建议。

    李林仰头望天,他发现任何时候,只要李逵想要装高人,总是能让他又羡慕,又嫉妒。

    什么时候,他能说出诸如:“我对钱不感兴趣。”这样的还就好了。

    三叔公见李逵坚决,叹了口气,也不继续劝,丰富颜松道:“既然如此,颜松开始起‘细帖子’,田庄七座,钱……”

    三叔公看向了李逵,李逵点头道:“就写二十万贯好了。”

    “仆千五百人不等。”

    “官职直秘阁,少府,承事郎。”

    “其父,李匠;母,李张氏。”

    ……

    所有的条陈都写完之后,三叔公抬头问李逵:“人杰,这‘细帖子’让谁去送?”

    李逵家中能登太师府的身份的人,恐怕就他自己了。就连他的身份,也差一点了。好在文官光环加成,让他能够加分不少。但太师毕竟是当朝一品的门第,要是换一个新晋官场的小官,确实让人有点望而生畏。

    至于刚刚获得武状元身份的李云,算了吧,他比李逵的身份可就差远了。

    家里人身份不足,但媒人足够高。

    给李逵保媒的是老相公苏颂。他老人家也不会自己出马,派他儿子去就可以了。别看苏颂早就不是宰相了,但是他观文殿大学士的贴职还在,有这身份,就能被称为相爷。这也是宰相才有的殊荣。

    有些宰相虽然不再担任宰相,但只要观文殿大学士的贴职在,同样也可以被称为宰相。因为观文殿大学士的贴职,每个月能领取600贯的补贴,这是宰相的待遇。反倒是宰相的官俸只有300贯每月。

    宰相嫡子登门,对于太师府来说,也是大事,刘家正儿八经的将苏颂的儿子迎接进了家门,然后一份详细记录李逵财产家世的‘细帖子’放在了刘葆晟面前。

    刘葆晟心中感慨不已,自从元祐六年开始,他就有这个打算。中间出了不少岔子,担心李逵无法省试殿试扬名,担心皇帝赐婚……好在这一切都已经安然度过。

    如今李逵也是人间龙凤,还被皇帝赏识,只要脑袋不发昏,不出大错,早晚也是朝堂上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可要比他正一品太师好得多。

    刘葆晟贵为太师,对他来说,仅仅是在朝会的时候,站的地方挪到了前头而已。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

    “田庄……”

    “船队……”

    “银钱……”

    刘葆晟一开始没在意,可看着看着,心里头古怪了起来,琢磨起来自己家的府库,脸色顿时成了苦瓜脸。

    李逵家产如此丰厚,自己堂堂太师,嫁女儿总不能啥也不给吧?

第393章 太师也穷

    “夫人呐,大事不好了。”

    “你养在外头的狐媚子养野男人了?”

    送走了媒人,刘葆晟匆匆赶回后宅,想找自己的原配商量对策。可是韩夫人一张嘴,却让刘葆晟感觉家人对他满满的恶意,尤其是自家的黄脸婆,最近越来越过分了。他只是想要个儿子,你年纪大了,又生不了,找几个年轻的帮忙怎么了?

    可这话刘葆晟不敢说,说了怕明日上朝的时候,又得和同僚解释,他家的母猫又挠人了!

    但女儿的婚事,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虎着脸,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道:“你看看这李家人送来的‘细帖子’?”

    说完,他手中李逵的详细情况递给了韩夫人,然后长吁短叹的感慨起来,心头免不了嘀咕:“也不知道李家是民风淳朴,还是故意为之。”

    “啧啧啧,李逵的亲爹还是铁匠?”

    韩夫人鄙夷地扯动嘴角,一副看不上人卑微身份的样子,刻薄极了。一张破嘴开始数落起来,她女儿可是太师的女儿,姐姐是贤妃,姐夫是皇帝。韩夫人自然想着家里头显赫的地方,至于大女婿是个浪荡子,整日不着家;二女婿天天想着建功立业,却连战场都不怎么敢去;三女婿在家里喜欢打铁,才能只配做个不入流的巡检……这些她都不说。

    如今刘家能摆出来的也就是皇帝是他家女婿,女儿是贤妃。

    刘葆晟瞪眼道:“让你看人杰的出身了吗?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人杰如今的身份地位,足够配得上我家女儿。”

    刘太师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家虽然显赫,但也是无根的浮萍,从从五品的都虞侯,一跃成为当朝太师,靠的就是自家女儿在宫里头的宠幸。

    除此之外,老刘家啥像样的条件都拿不出来。而女儿如今在宫里头能有如此大的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有李逵在背后出谋划策。至少当初李逵的出力,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要。

    如今别看刘家门第显赫,当朝太师。

    可外戚的风光来的快,去的也快。谁知道皇帝那天不高兴了,对贤妃爱搭不理了,那么刘葆晟的太师也就当到头了。甚至还可能因为宫廷内斗,身陷囹圄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以说,刘家人是人前显贵,人后心惊,没有一时一刻是安宁的时候。

    反倒是李逵就不一样了,李逵殿试第三,进士及第,年纪也轻,还不到二十。这样的人才,即便是高门大阀都会有招李逵为女婿的打算。而刘家就不一样了,身份显赫的将门看不上他们这样的暴发户,地位低的将门他们自己都看不上。

    文臣不待见外戚的身份,而武将又不大愿意和皇帝做亲戚。

    给皇帝做大舅子,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给皇帝当连襟。家里要是有点矛盾,老婆一转眼去宫里头告状,谁吃得消?

    李逵能接盘,已经不错了,说明李逵是个讲信誉的好人。

    刘葆晟好不容易将夫人的关注点从李逵家里人的身份,到李逵的家产上去。只见韩夫人眉开眼笑的算起账来:“这七个田庄,最大的一处快三四百顷,可了不得了,这些加起来岂不是要将近一千顷。要是花钱去买,至少是五十万贯才行。没想到李逵如此有货,我家女儿是有福之人。”

    刘葆晟长叹:“可他爹爹不是有福之人啊!”

    “啥意思?”韩夫人还以为刘太师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蹙眉凝视,如果女人的眼神能杀人,或许她们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自从韩夫人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之后,刘葆晟就感觉不到幸福的滋味。而韩夫人也对刘葆晟的情绪极其敏感,动不动就怕刘葆晟在家里指桑卖槐,说她不能生儿子。

    刘葆晟忍无可忍,指着李逵的‘细帖子’道:“你瞅瞅这里,还有这里,李逵的家产超过七十万贯。”

    “他不是汇通钱庄的东主吗?为何没有写上去?”韩夫人对钱很敏感,立刻觉得李逵这厮黑黢黢的看着老实忠厚,但也做出了不老实的事来,竟敢对娘家人隐瞒财产,罪大恶极。果然,男人都是猪蹄子,动不动就起歪心思。

    男人手头要什么钱?

    有钱的男人就变坏。

    比如说自己家的丈夫,太师,刘葆晟。他要是没钱,能去找狐媚子养在外头,难道家里的老婆不香吗?

    刘葆晟脑袋都大了,对韩夫人语气加重道:“按照京城显贵的规矩,‘草贴之’之后就是‘细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男方的家产如何,关系到女方要拿出多少嫁妆出来。如果李逵把汇通钱庄也算上,那么他家产超过百万,你觉得咱们府上拿出多少钱来合适。”

    “咱没钱。”韩夫人终于明白了刘葆晟忧愁的原因,也苦恼起来。

    刘葆晟苦恼道:“算了,去账上盘算一番,然后去府库看看。”

    刘葆晟不管钱,关系到女儿的嫁妆,他对家里头能拿出多少钱也没有个大概的估量。原先他没有多少经验,突然间地位提高了,没想过嫁妆竟然也要和男方的财产匹配,不然女儿嫁过去之后,就会被看轻。这是文人的一套,将门从来不玩这么高深的套路。

    当初苏轼的姐姐,苏八娘就因为出嫁的时候嫁妆单薄了一些,在夫家百般被刁难,最后郁郁而终。

    原先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毕竟自家嫁女儿都是世交。几个女婿也都是粗枝大叶的性格,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李逵能不在乎。

    刘葆晟也能不在乎。

    万一被人说闲话了呢?

    尤其,最近一次嫁女儿,是选女官入宫的老四,根本就给准备嫁妆。

    再说了,皇帝也不会要入宫的女官嫁妆的道理,他丢不起这个人。

    但李逵不一样了。新科进士,再加上太师府,外头瞪大眼珠子盯着的人就不少,巴不得刘家,或者李家做出让人嘲笑的傻事出来,好成为京城上层大人物们的佐酒谈资。

    而且和李家的亲事,还是老刘家一百多年来,第一次和文臣结亲,必须要慎重,必须要隆重,不能丢了太师府的脸面。但问题是,李逵托媒人送来的‘细帖子’上记录的财产太多了,这让刘葆晟有点担忧,自己家女儿给的嫁妆不对等,惹人笑话。

    可要是给足了,太师府的府库搬空了也不够啊!

    韩夫人对于刘葆晟最近爱搭不理的很不待见。

    原因嘛!刘葆晟竟然生出了和李林一样的想法,养女人,想要生儿子延续子嗣,而且失败之后竟然还不死心。家里的田慌地都长草了,他却在外头挥汗如雨使傻力气。韩夫人能对他有好脸色才怪了。

    可她还是随着刘葆晟拿着府邸的账本,去了府库。打开府库的门,老两口对照账本上仔细算了算,心头顿时凉了半截:“怎么才这点?”

    家里的钱才不到两万贯。

    绫罗绸缎倒是不少,都是宫里头赏赐的,嫁女儿也不见得用得上,毕竟皇家的东西,赏赐给刘家人,刘家可以用,但给李家就不见得能用了。

    这点钱已经不少了,对于这几年年入几十万贯的刘太师来说,等于家里遭贼的境遇。虽说,他手上的钱大部分都给了宫里的女儿,但每年他也能留下十万贯左右的财富。三年不到的样子,至少也是二十多万贯。

    可没想到,家里的钱连个零头都不到。

    刘葆晟气地指着自家夫人大骂:“你个败家娘们,钱呢?”

第394章 歪主意

    “女儿啊!你和李逵的亲事没跑了,八字也合,端端的是良配,保媒的还是苏公这等有名望的老相爷,体面就不说了,家里也该风风光光的将你嫁过去。”

    韩夫人瞄了一眼刘葆晟,心说:“死人呐,光我一个女儿家算怎么回事?”

    刘葆晟当然想开口,可问题是,他开口?

    “你娘把给你准备的嫁妆都给花出去了,家里得缓一缓,才能缓过劲来?”他堂堂太师,有脸对着自家女儿说这样的话吗?

    大宋是个讲排面,看财富的时代,真要是太师府嫁女儿,嫁妆都是些不值钱的西贝货,他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住着?还有什么脸面去朝堂参加朝会?

    再说了,他丢脸丢的可不是自己家的脸,还有女儿贤妃的脸面,还有皇帝的脸。

    刘清芫顺从地抬眼,看着温婉可人,可眸子里闪烁的光芒,仿佛一下子看透了自家母亲的伎俩,轻声问道:“母亲,你不会又想要变卦吧?”

    “你娘是这样的人吗?”

    韩夫人沉默了,面对女儿质问的眼神她实在装不下去了,气鼓鼓道:“都怪你四姐,想着拉拢蔡氏,她连正宫娘娘都还不是,就开始胡乱操心,害的娘和你都难受。”

    这话肯定是真话,但该不该给女儿说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刘葆晟深知宫中的轻重,低声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说正事。”

    韩夫人气地冷哼一声,心说:“正事为何你不说?”家里没钱,当然是男主人的问题,她一个女人却要操心这些事,容易吗?

    但眼下……先度过难关再说。韩夫人好不容易缓和了口气,和颜悦色道:“女儿,你还小,这么嫁过去,要是生孩子,会伤到身体的……”

    “娘——”

    刘清芫毕竟是女子,还是未出阁的小女子,面对成婚繁衍嗣子这种问题,总会羞涩地双颊发烫,低着头不敢答应。

    嘤嘤嘤——

    韩夫人看到人小主意大的女儿终于认怂了,还很少见的做出小女儿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恨不得得意道:小样,和我抖机灵,还嫩了点!

    韩夫人急忙把想说的话说完:“女儿,我和你的父亲的意思,先把亲事定下来。过两年,在出门。如今,你娘和你爹膝下就你一个女儿,这要是出阁了,家里头就冷清了。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来,女儿放心,你的婚事家里一定不会草率。”

    说完,韩夫人也不等刘清芫开口,就匆匆离开了女儿的闺房。

    刘葆晟也赶紧溜了。

    刘清芫吸了吸鼻子,迷茫地看着父母离开的样子,似乎有点像是逃跑。她感觉到了父母的异样和不寻常,嘟哝道:“二姐夫不是也经常住在家里?怎么会冷清……”

    太师府,刘清芫的闺房。

    作为太师府中最受宠爱的女儿,还没有出阁的刘清芫集太师府邸内上下,所有宠爱于一身。但受宠的刘清芫也有担忧。

    算完帐之后,她已经发现了父母古怪的原因,似乎自己家的钱似乎有点少。

    韩夫人因为当初二女婿、三女婿倾其所有的支持家里给宫里送钱,虽说过程一波三折,这份亲情肯定要维系起来。太师府最近几年的开销很大,一放面要维持贤妃娘家人的体面,同时还要贴补两个女婿,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出钱的时候想到人,捞好处的时候把人就忘了吧?

    真要是这样,女儿恐怕都有怨言,更何况女婿?

    当然,老刘家的女婿本事虽然差点,但对钱财真不怎么看重。

    但长辈却不能不当回事,得一碗水端平了。

    二女婿给了田庄,京城的宅子。

    三女婿给了田庄,铺子。

    这就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尤其是韩夫人还不能将一个空无一人的田庄给女儿女婿,仆人,管事,都要准备妥当,这又是一大笔花销。

    而父亲刘葆晟虽贵为太师,但太师不过是个不管事的散官,是朝廷的恩宠,俸禄才120贯,加上补贴240贯(公爵的官俸),单月可领取俸禄360贯。除此之外,刘太师老家的田产,商铺,都已经在三年前变卖了。要不是当初俩个女婿带着钱准备去京城给女儿铺路,却被牛背山的山贼抢了。刘葆晟也不会通过三女婿认识李逵。

    认识李逵之后,刘家人才走上了辉煌腾达的坦途。

    知恩图报,刘太师。

    他绝对干不出,如今地位高了就看不起李逵的普通家世。但府库空虚却是真的,他也没辙。

    这几年,刘家在京城就买下来一座大宅子,花了将近五万贯。这是一笔巨款,也是让刘葆晟能够在朝堂上有面子的底气之一,爷们有钱!

    可实际上,雪花盐的秘方进献给朝廷之后,刘家的正经收入就只有刘葆晟的官俸,一月360贯。

    这笔钱对于普通官员,甚至高级官僚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是对太师府来说,这点钱哪里能够维持太师府皇亲国戚的体面?

    刘清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家里没钱嫁女儿,压根就不是父母舍不得她离开。将面前的账本一推,生起闷气起来。

    而刘葆晟夫妇头痛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家里头没有合适陪嫁的女眷。

    媵妾,三六九等的丫鬟,管事,奴仆,这些都没有。更重要的是陪嫁的田庄和商铺去哪里找不都是个大问题。

    而刘葆晟似乎能够解决的问题,一件都没有。

    要说丫鬟吧?

    刘家底蕴不足,生家子可信任的丫鬟有,但是军户出身一个比一个粗鲁,至于穷亲戚中选择陪嫁的表亲做媵妾,也踅摸不出来。这不是小事,而是面子。别人家有的,太师府拿不出来,这像话吗?

    可是刘家人丁稀薄,亲戚中划拉一阵,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韩夫人家,算了,都不是省油的灯,刘葆晟觉得送女婿一群祸害,将来少不了要落埋怨。

    不过刘葆晟有办法,他琢磨了三四天,还真想出了一个人。匆匆将二女婿招来,问:“省试后人杰有过一次醉酒,似乎借宿了京中一户人家,有这回事吗?”

    程知节还以为岳父对李逵的人品有所怀疑,拍着胸脯表示:“岳父,人杰的人品您老还不知道?这事有,但人杰啥也没干。”

    “好,他啥也没干就好。”刘葆晟抚掌宽慰地笑道:“听说那家的女子也未婚配,长相如何?”

    “端庄秀美,当然,比不得我家的娘子。”程知节眉开眼笑的顺着岳父刘葆晟的话,突然似乎看到有人从正房前厅过去,那襦裙的颜色似乎像自家夫人的,顿时改口称赞自家的老婆如何贤惠。惹得刘葆晟好不痛快,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程知节凑近,低声耳语道:“岳父想要纳妾?”

    刘葆晟怒目相对,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难道就这么急色?堂堂贤妃的父亲,还不能有点正经事琢磨?

    刘葆晟呵斥道:“胡说什么?我是想着按照我们家如今的门第,你五妹嫁人,怎么着也得准备几个媵妾,调教使唤的丫鬟。算了,不说其他,就是媵妾这事让老夫烦恼,既然你说人杰当初和那家女子有缘,不如老夫出面认个干女儿,到时候也免得人杰因为当初的事,背地里让人说闲话。对了,说说那家的情况,你平日里就对这些事上心。”

    程知节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说完,刘葆晟觉得妥了。

    一个年纪不小的教头,家里就一个女儿陪伴,军户出身,也不是啥正儿八经的官身,反正给李逵做陪嫁肯定够了。刘葆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李逵应该感谢他:“好了,这几日你得空带我去看看,把事情定下来。”

    “不成,你不能去!”

    韩夫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刘葆晟面前,吓得刘葆晟手中的茶碗差点扔出去。放下泼洒了一手茶汤的茶碗,刘葆晟沉声道:“夫人,这事是我家的大事。小定之后,接着就是大定,这次苏家的人都一古脑的做了,就等着李家下聘礼了。这事不能拖。”

    “你不能去?”

    韩夫人坚持道。

    堂堂太师老爷刘葆晟就不信了,他在外头那么大的排面,难道还说服不了一个芝麻绿豆般大小的教头?这也太小看自己了吧?刘葆晟不悦道:“为何?”

    “万一你监守自盗呢?”

    刘葆晟脸都绿了,他发现自家的夫人自从醋坛子碎了之后,家里头整日酸溜溜的,防采花大盗般防备他。刘老爷也是有脾气的,一甩衣袂,气鼓鼓地走了。留下程知节不明所以的紧张,低声道:“岳母,这事岳父他做不出来。”

    “等做出来,天就塌了!”韩夫人鄙夷道。

    最后,程知节被委以重任,将回礼送去李逵家中,并将婚事往后拖两年的原因说明,女儿太小,两年之后成婚。

    另外,程知节还要去张教头家中,说服张教头,将女儿贡献出来,嗯不对,是给让太师认干女儿,将来一起嫁给李逵。

    除了府邸,程知节爬上了自家的花马,嘟哝道:“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不成,得找个帮手。”

    他找了高俅结伴,见过李逵之后,两人神神秘秘的对李逵挤眉弄眼的好不快活。李逵问:“二姐夫,你这是摊上了喜事?”

    “不是,是你摊上了喜事。”程知节笑道。

    高俅搭腔道:“人杰,到时候可得谢谢我们兄弟。你赚大发了。”

    看着高俅和程知节狼狈为奸的背影,李逵摸着鼻子,嘟哝道:“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不行,我得去瞅瞅!”

第395章 小林子的初恋之死!

    “不要脸!”

    “不要脸!”

    李逵和林冲趴在林家的墙头上,隔壁院子,正是当初李逵醉酒之后夜宿的张教头家。

    壮年的张教头,看着是一身的胆气,手握火棍横在胸前,随时可能出手的样子。怒目相对的盯着高俅,眼瞅着有打起来的可能。可高俅会怕京城禁军里的小小教头?他如今也是指挥,说不定下半年还能成为副指挥使,张教头想要动手,高俅就敢站在面前让他随便打,打一个试试?

    且边上还站着正主程知节,这位可是殿前司将军,张教头就算是有万般的委屈,也只能忍着。李逵的眸子里闪烁着八卦的神采,心说:“原来高俅这厮竟然看上了怎么小的小娘子,忒不是东西了,你都快奔三的汉子,祸害人家十三四岁的小娘子,造孽呦!”

    李逵也不嫌脏,趴在墙头上嘟弄着,边上的林冲真的是怒火冲天,同时有种气运被夺舍,脑袋被绿的愤懑。

    林冲仰着头偷偷盯着自家师叔李逵,就李逵眼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专注,他会帮自己吗?

    绝没可能。

    想到这些,林冲心头懊恼起来,贞娘可是他青梅竹马的小伙伴,被高俅这个老男人给祸害了,他心里顺气不了。林冲和张教头是街坊,就住隔壁。平日里张教头也喜欢林冲这小子,武艺好,还拜师御拳馆跟了馆主周侗学武艺。

    将来入了禁军,少不了是个枪棒教头。

    两家算起来,是门当户对,林冲家里没人了,但其亡父也是禁军小官,林冲将来进入禁军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惜,林冲是个木头疙瘩的性子,他心里头火烧地旺旺的,可是就不知道张教头的心思。不仅不知道张教头的心思,而且还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

    他有什么心思?

    觉得贞娘好美!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冲这么想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十七八岁了,真的有点仰慕美女的心思,也是理所当然。关键是他却觉得对不住张教头,人家张教头把他当侄子一样看待,而自己呢?

    竟然对张教头的女儿有想法,还不是忠贞不渝的那种,太不是东西了。

    后世有位大学问家说过一句话:“十**岁的男孩子,他心里装的女人大概比皇帝的三宫六院还要多。而且对女人的想法比厕所还要肮脏。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在向往最纯洁、最美好的爱情。”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这话好像是钱钟书说的,我忘了)

    少年林冲懵懂的心思藏着连他自己都痛恨的小秘密,还不止一个。他也到了仰慕爱情的年纪,看到心仪的美女,他就像是一只只吃腐肉的野狗,流着哈喇子,盯着晕死过去的美女,脚步轻盈的走过去,轻轻嗅着空气中的香甜,却深怕美女醒来。

    李逵突然扭头对林冲道:“林冲,张教头的女儿叫什么?”

    “贞娘。”

    林冲面红耳赤道,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不过,李逵却没有戳破他的心思,反而对林冲笑道:“林冲,你的性格太软了,贞娘这样的女子不适合成为你的妻子。你需要个能自立门户且泼辣性格的女人,关键时候,这样的女人才是能替你出主意的人。”

    林冲有点转不过弯来,他琢磨不透,为什么平日里对他没好来脸色的李逵突然对他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可性格软,连林冲自己都有所觉察,但这是天生的,他也没办法。

    遇到欺负他的权贵子弟,就躲着走。

    别看自己武艺高强,他从没想过自己要持强凌弱,平日里也不得罪人,就喜欢练武,也没别的爱好。

    就如张教头曾经对他说的那样,他这辈子,靠着一身武艺,虽然能谋个出身,也仅仅是谋个出身而已。

    林冲的年纪并不比李逵小,但心智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鸿沟。

    而且李逵很有长辈觉悟的对林冲许诺道:“你将来娶老婆,师叔给你做主,一定给你找个最合适的。”

    “为何不是称心如意的女子为妻?”

    林冲不满于李逵对他美好爱情的摧残,反抗道。

    李逵瞪眼道:“倒霉孩子,为你好知道不?”

    林冲怕了,于是不敢吭气了。

    至于李逵手上有没有适合林冲的女子为妻?

    怎么可能没有?

    梁山上的三头母老虎,现在应该都没有婚配。有的还在尿炕,只要李逵有心去踅摸,绝不可能落空。想要风情万种心狠手辣款的,就找孙二娘;想要丰腴持家,生财有道的就找顾大嫂;想要武艺高强,娶回来能当袍泽兄弟练武用的,就找一丈青扈三娘。

    李逵似乎想到童贯有个义女年纪也不小了,还是皇城司的泼辣女捕头,可惜林冲要是和桑红叶成婚,岳父就成了宦官童贯。

    但总好过张教头这等没依仗的吧?

    还有庞万春的妹妹,庞秋霞挺可爱的萝莉,腰里别着个小弹弓,指哪儿,打哪儿,成了京城丫鬟界名头响亮的小鸟终结者……李逵砸吧了一阵嘴,坏笑着想着,秋霞妹妹先不介绍给林冲。

    可惜了林娘子,哦,不对,如今还是粉嫩的张贞娘,没有落在了高衙内的手里,却要落在了高俅这厮嘴中,这看来是劫数,这辈子都躲不过去了。

    而林冲看到往日一本正经的师叔,如今却笑地如同下蛋母鸡般的动静,吓得和李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在隔壁院子里,张教头挡在女儿面前,他作为一个父亲,在权贵面前什么也不是的禁军教头,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是母牛护着小牛犊子,将身体横在狼群前的绝望,凝视着高俅和程知节。程知节他认识,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太师府的女婿,这样身份的人张教头平日里只能远远看一眼,不敢奢望程知节回来他家里。

    而高俅身份虽不如程知节,但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张教头也有所耳闻。

    这两人出现在面前,张教头纵然有些亲戚朋友,也绝帮不上忙。

    高俅是来帮忙的,但看他气势,仿佛是正主似的。他是个热心肠,见张教头不说话,以为对方有松动的心思:“张教头,你也不想想,这是多好的机会,找个好女婿,这往后岂不是坐等享福?”

    “我!”

    张教头脑子里冒出一些决裂的想法,比如说:逃跑,连夜带着女儿逃跑。

    一旦冒出了这个念头,他就琢磨着想要安抚高俅和程知节,但让他一下子回心转意,别说自己心里别扭,就是高俅也会看出端倪来。他最终迟疑地咬牙道:“我家女儿虽不是出身富贵之家,但卑职也是当成心肝宝贝捧在手心里养。嫁人可以,但绝不能做小。”

    “想什么美事呢?”

    程知节气鼓鼓道:“要不是我岳父……”

    “太师要纳妾?”

    没等程知节说完,张教头胆寒了,惊叫起来,要是寻常人家,他带着女儿逃跑也就算了,可惹上太师府,天下虽大,他还能去哪里?

    尤其是太师惧内的传闻,京城路人皆知,张教头忍不住求饶道:“我家女儿会被太师夫人打死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程知节虎着脸对张教头怒道:“听我说完。”

    “是我家岳父要嫁女儿,是太师府最小的五女儿,贤妃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但家里没有合适的陪嫁媵妾,太师就想着给认个义女,到时候送出门的时候一起嫁出去。我岳父要纳妾,会找你家女儿这等小不点?”程知节鄙夷的看着吓得抱在张教头腰后的贞娘,一脸的嫌弃。

    太师纳妾,他老人家是为了美色吗?

    不是。

    他老人家是为了绵延子嗣,非脸大腚圆的不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就贞娘这种,能看不能用的小娘,刘葆晟连看都不带看一眼。

    张教头傻眼了,天降横祸,太师嫁女儿,因为没有远房侄女,却要来祸害自家的女儿,还有天理吗?

    可当朝太师,他一个小小的教头能惹得起?

    高俅在边上添油加醋道:“张教头你就偷着乐吧?我家兄弟多金贵的身份,能看上你家女儿,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话让趴在墙头的李逵一愣一愣的,怎么就变成了太师府嫁女儿,然后要媵妾,最后……娘的,这不是自己吗?

    李逵偷偷撇了一眼林冲,后者的目光中都快闪着泪花了,顿时头大,丢下一句话溜了:“林冲,小师叔想起还有公务要忙,就不多留了,对了,明日将情况告诉我。”

    林冲一脑门子的黑线,心头就一句户:这是人干的事吗?

    可张教头家里的对峙还在继续,也不能说是对峙,而是张教头听说是曾经省试之后,喝醉酒来家里闹事的举子。原以为,不过是一场意外。而且听高俅的话,那举子后来还在殿试中了探花郎,进士及第。他琢磨着自家的女儿确实配不上人家,正室之言不过是个笑话。当然,既然牵扯到了进士,他反而不慌了。

    进士很注重名声,但凡做出欺男霸女之事,李逵这官丢也是倾刻之间。

    他放下了手中的棍棒,惆怅道:“可是小女还小,再说我也不知是哪位进士老爷。”

    “李逵李人杰,就是那天来的黑脸的那个。”高俅比划着给张教头描述道,随后身为李逵的好兄弟,有与荣焉道:“张教头,我家兄弟最是厚道,而且能文能武,而且简在帝心。别看如今才是个少府的官职,但他的贴职是直秘阁,半年后外放就是个通判老爷。”

    “快的话,五六年时间,就能绿袍换绯袍。为官家守一方疆土,官拜知州也不是难事。到那时候,你想一想,你家女儿过门后给我家兄弟诞下一儿半女,将来你外孙岂不是官宦门第出身?读书就能入太学,中进士,多大的荣耀?即便读书不成,将来成年了,说不定还能荫补个文官。”

    “而且我家兄弟也不知此事,只是太师府问你家的意思。愿意,好办,去太师府磕个头,太师将你家贞娘当女儿养。要是不愿意,一拍两散,我们也绝不多话。”

    说完,高俅拉着程知节退出了小院。

    不得不说,高俅走的时候,说的话确实让人动心。

    张教头也是如此,他家里要想出个文官,做梦都不可能。但李逵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张家头坐在院子里琢磨起来,突然感觉到墙头有响动,一歪头,看到林冲趴在墙头上盯着他看。对林冲招手道:“过来。”

    “张叔,你叫我?”

    林冲下墙头,转过前门进入了院内。站在张教头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张教头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总之心情非常复杂。林冲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秉性自然不成问题,原本他是有心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打算。

    可没想到,太师府横插了一杠子,让他左右为难起来。

    媵妾,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自家女儿性子弱,万一遇到个刁蛮的主子,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可文官门庭,直秘阁,探花郎,五六年换绯袍……这些话就像是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闪,一刻也不停歇。

    而且他也吃不准林冲的心思,平日里林冲总是傻乎乎地练功,没事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多话,性子沉闷了些。

    自家女儿嫁给他,会幸福吗?

    其实,张教头之所以看林冲不错,主要还存着另外的心思,林冲家里没人了,女儿嫁给他,他也能当个儿子使唤。等老了,也有个能只应的人。

    可李逵是进士老爷,自家女儿嫁过去,还是当妾。但这也是权贵家的排场,要是普通人家,谁会如此安排。女主人有孕在身的时候,才是媵妾伺候男主人的时候。想要生下个子嗣,也不是那么容易。

    “林冲,知道新科探花郎李直秘吗?”

    “那是我家小师叔。”林冲有点病怏怏的提不起劲来,但还是顺从地回了话。

    张教头问:“说说他这个人好吗?”

    “我家师叔武功好,当初在御拳馆内,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擅长使一柄掉刀,舞动起来,飞沙走石……要不是我师傅出手了,御拳馆的教头就全折里头了。当初我师傅也说过,师叔的功夫要是心无旁骛,潜下心来苦修十年,必然超过他。可惜了……师叔是做大事的人……”

    张教头吃惊的看着林冲,他怎么就没有琢磨过来,这小子跟他说李逵的功夫算几个意思?

    他要听的是李逵的人品?

    好在林冲终于说到了李逵的人品:“仗义,古之豪杰也不过如此。”

    张教头瞅了瞅林冲,心说:“这货要是成了自家女婿,岂不是他给自己女儿找了个只会练武的傻子?”

第396章 谢谢你全家!

    翌日,大内。

    李逵刚到皇宫,在文德殿拜见皇帝。皇帝赵煦一见到他,就玩味的笑道:“莫慌,一切有朕!”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自己名声臭大街了,皇帝帮忙给自己洗白的样子?

    才过了一天,李逵就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四处周遭充满了对他的恶意。

    原先皇帝和他说话,开口就是一句——卿。一开始,李逵非常不习惯。‘爱卿’这样的称呼,皇帝还是很少用的,‘卿’是皇帝和臣子之间的最常用的称呼语。听着像‘亲’,搞得之前李逵感觉自己像是某宝买家,皇帝成了某宝卖家似的,很有种当家做主人的感觉。

    而臣子呢?朝堂上称呼陛下,吾皇,反而在私下的见面中,皇帝都喜欢被人称呼官家。李逵也是入乡随俗而已。

    可突然间,皇帝竟然‘卿’都不说了,这让李逵有点不太妙的感觉。而且挤眉弄眼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正经人。

    “官家,你这是听到了风言风语吗?”没做亏心事,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李逵低声问。大宋的台谏官最擅长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栽赃,毁人清白。这在元祐之后,用的更是频繁。担心因为高俅和程知节这俩憨货搞事,最后一不小心自己被殃及池鱼的李逵陪着小心问。

    皇帝赵煦笃定道:“放心,都掀不起浪来。”

    这话就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贼有气势。

    他没办法不小心,昨日在林冲家里趴在墙头上偷看高俅、程知节俩货当恶霸,逼着张教头将养地白白嫩嫩的女儿送给太师刘葆晟当义女。一开始他还没发现原来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等到发觉,依然晚了。

    李逵也纳闷,刘葆晟都已经养了五个女儿了,加上贞娘算是第六个,要是再凑一个……他这位便宜岳父恐怕有做七仙女他爹的心思啊!

    其实,李逵昨晚上回家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他娶的是太师父家的老五,刘清芫。便宜岳父要搞排场,李逵也不觉得有问题。京城的权贵嫁女儿,那家不是送出去一大堆的丫鬟奴仆,连带着媵妾也有陪嫁。少了,还会被人耻笑。

    可这一般都是在家里穷亲戚之间划拉一个,看模样周正,长相甜美的就更靠谱了。

    很少听说有人因为家里凑不出媵妾身份的陪嫁女眷,去外头胡乱人义女充数的,刘太师算是开了京城嫁女界的先河。

    怎么一下子又多了一个。

    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李逵根本就不知道是否还会多出来……

    按理说,李逵应该偷偷躲在一边高兴。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像是林冲昨天趴在墙头对他问的那样,为何不娶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子?

    不称自己的心意,却成了小老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穷人只想要一个老婆,组建家庭,往大了说,就是传宗接代,往小了说,就是各取所需,排解人生的寂寞;可权贵不这么想,娶老婆是面子,纳妾是乐子,现在乐子都快没了,李逵能不着急吗?

    当然,李逵是个正经人,他没想要在个人生活上搞腐化。

    但他已经是权贵阶层的一员,‘乐子’是他应得的权力,他可以不去用,但绝对不能忍受被悄无声息的剥夺。就像是和尚一般都不会娶妻生子,但突然有一天朝廷对和尚们说,反正你们那个‘是非根’也没有什么用,都切了吧?

    即便是吃斋念佛的大师们,也会忍不住拿起戒刀和朝廷拼命。

    佛,还有金刚之怒,更何况吃五谷杂粮的人?

    凡事有因必有果。只要理清楚问题的关键,李逵还是能顺利解决这个困局。

    可问题是,李逵压根就不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太师府,更不是刘葆晟的原因。而是他自己。

    谁让他将自己的财产写的那么多,七十万贯,刘家把府邸卖了也凑不出足够的嫁妆,只能出此下策。甚至连宫里头听到了消息的皇帝都跃跃欲试地想要做点什么。

    李逵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和自己的准岳父推心置腹的畅谈一番,让刘太师打消这种不靠谱的念头。

    临出宫,李逵还得找高俅询问一下情况,高俅一五一十的说来昨日的战绩,如羚羊挂角,高屋建甄般不动声色,就把事给办妥帖了。高俅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拍着胸口表示道:“贤弟放心,一切都有哥哥帮衬着,你就放心做你的新郎官。”

    李逵气结,愤恨道:“你们有没有问过我?”

    “你……?”高俅古怪的瞄了一眼李逵,他心里开始泛起嘀咕起来,难不成李逵贤弟另有隐情?这可是要命的问题,想到自己因为被苏学士误诊,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没有了娶妻生子的乐趣,差点自暴自弃。

    想到这些,高俅神神叨叨的凑近,卡着喉咙低声道:“贤弟身体也出了问题?”

    这话李逵压根就接不去。

    他能说自己没问题?

    这和喝醉的人说自己没醉有什么区别?

    没问题,就是有问题。

    但如果说自己身体有问题,这不是祸害人家好好的清白小娘吗?谁愿意嫁过来守活寡?

    李逵忿忿不平地丢下一句话就走:“高兄,你看我像是有问题的人吗?”

    有病的人,感觉自己什么地方都不如人。尤其是关乎尊严却没有生命威胁的病情,更是如此。可又打心眼里希望看到更多的病友。就像是当初李全脑子没有被治好之前,和傻子为伴的时候,场面一直很温馨。

    高俅也是这样的心思,当他用病友的眼神看向李逵的那一刻,他内心的思绪开始泛滥了。

    高俅站在宫中的甬道边上,对着李逵的背影大喊:“兄弟,这都不是事,都会过去的,安道全还是值得信任的家伙。虽然不靠谱了一点,但手段真的高明。”

    高俅的话,引起皇城内不少人驻足观望。

    至于背后人怎么说,李逵就不知道了。他急着去太师府,想要问明原因。既然自己想不明白,总不能胡乱猜测吧?

    皇城内是不允许骑马的,李逵也没打算破坏规矩。虽然他的脑袋上已经顶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就差对皇帝喊出两个字:“姐夫!”

    可李逵还是觉得规矩要守。

    迈开大长腿,飞奔在街道上,去太师府的这点路程对李逵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了刘家的大宅子面前,迎面正好有人从府邸战战兢兢的走出来。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张教头。他害怕了一夜,也想了一夜,最后天一亮稀里糊涂地带着女儿来到了太师府。

    太师的面,他见到了,这是张教头这辈子面对面见过最大的官,紧张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太师夫人韩夫人他也见到了,确切的说,应该是曹国夫人。

    曹国是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很多朝廷的赐封,都会以春秋时期的古国作为封号。而刘太师的籍贯也在古曹国的疆域之上。刘太师被封为曹国公,一点问题都没有。北宋高官都会被赐封公侯,苏辙是正三品,封侯。如果是正二品的高官,就该是封公。公爵也有好几等,国公,郡公,还有开国打头的公爵。

    韩夫人很大气的拿出了几件首饰,都是宫廷的样式,美轮美奂。

    要是刘清芫在就会当面指出母亲的小算盘,这些都是姐夫送的,没花钱,还是最次的首饰。

    可张教头怎么想得到,他的女儿,一个低级武将禁军教头家的丫头片子,竟然还有机会佩戴皇家首饰的一天?

    一时间,张教头所有的顾及都没有了,答应了女儿认太师刘葆晟为义父。然后死活不敢留下来在太师府做客,刘太师也没有坚持。只是韩夫人提了一句:“多让贞娘来家里住,免得生分。”而他女儿贞娘懵懂的看着父亲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不大的首饰盒,还用布包裹着,防贼似的盯着周围,战战兢兢的出了太师府的大门。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在太师府大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李逵。紧张之下,脚下开始打滑。

    张教头张了张嘴,想开口,却没说出话来。他目光落在李逵身上的那一刻,都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就是那天闯入他家门的杀胚……唉,如今应该说是贤婿了……可这关系说什么让他抹不开嘴。

    回头看到李逵的那一刻,张教头心头百味杂陈。要说怨恨李逵吧!

    人家或许根本就不知此事,至少太师的二女婿程知节说了,他家兄弟不知情,得找机会告诉李逵。

    而自己呢?

    私底下和太师府等于做了一场交易。交易的对象是自己的女儿,好处就是,他女儿可以嫁入原先自己根本就不敢想的门第,沂州李氏。

    好吧,这个沂州李氏闯出名头不过才三五个月。

    可架不住李家出了进士,显赫的让张教头连一点非分之想都不敢有。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他还成了‘泥塑般——皇亲国戚’。按如今的身份,他女儿贞娘应该叫刘清芫姐姐。当然,也应该叫贤妃娘娘为姐姐,而皇帝,成了她家的便宜姐夫。而他……不敢想。

    李逵也看见了张教头还有跟着他一起来的女儿,张教头这两天本来就有点天旋地转的眩晕,赶趟似的被驱使着。这脚步就有点不太稳当,在见到李逵的那一刻,一不留神差点滑倒。李逵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下。

    要是没有昨日在林冲家里爬墙头,亲眼目睹了一场好戏。李逵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张教头,这位这两天的日子,如同天上地下,昨日还被高俅和程知节俩人给逼着嫁女儿,今日却能堂堂正正的走进太师府大门,出门还有大管家亲自送出府邸。显然,两天之内,张教头的好运气,抵得上他家几代人的奋斗。

    可他们的关系,说是翁婿吧?

    肯定别扭。

    说是生人吧?

    李逵也躲不了干系,虽说所有的事都不是他的主意,但表面上,他得了好处。再说了,要没有当初他醉酒之后闯入张教头家里,能有今天这事吗?李逵张口有点为难,好在他脸皮足够厚:“大叔,小心台阶。”

    “小……兄弟,多谢!”张教头迟疑的开口,嗓子有些沙哑。

    这算起来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李逵在高俅、林冲的追逐下,发酒疯闯入了张教头的家里。虽然没有祸害人,却在贞娘的闺房里呼呼大睡了一晚上。当然,他啥事也没做。贞娘早就被吓得逃跑了。

    与此同时,李逵的出现也让张教头认识到了读书人的地位,在大宋,几乎可以做到为所欲为。

    之前,他试着用棍子打李逵,希望赶走李逵。当然他也真不敢下死手,毕竟是读书人,打死了,他也要完蛋。可下手留力的张教头根本就奈何不了李逵,李逵皮糙肉厚的根本就不在乎,去街头找衙役求助,却听说是新科贡士发酒疯,衙役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告诫张教头:“不能怠慢了新科贡士!”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李逵叫张教头为大叔,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张教头却叫了李逵为‘小兄弟’,似乎辈分错了。这让张教头很气恼自己的表现差强人意。当然,一开始他想喊‘贤婿’,可这话他怎么说的出来?

    至于说称呼李逵‘贤侄’,当然也没问题。可别忘了,张教头是武官,虽然品级很低,李逵是文官,他是从大内刚跑出来,身上还穿着他的低品文臣的绿袍子官服。张教头一个武官对李逵这个文官称呼:“贤侄!”他也需要有这个胆量啊!

    李逵如同下山的野猪似的,埋着头直接往太师府里闯。

    没走几步,就被程知节拦下来了。感觉自己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的程知节对李逵邀功道:“人杰,往日都是你帮我,今日哥哥一次就还了你的人情。不仅你得谢谢我,还得请我喝酒。”

    要是事情没办成,程知节会这么说?

    联系到门口遇到的张教头,李逵怎么还能不明白,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他没办法回绝。

    李逵直愣愣的看着程知节,半晌,从嘴唇里吐出几个字:“我谢谢你全家!”

第397章 急着当姐夫的皇帝

    “刘叔,小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在正房的长厅中,李逵面带尴尬的对刘葆晟试探道。

    “人杰,不要见外,有什么话就说,就当成是自己家里。”刘葆晟欢喜道,李逵是他看中的女婿,自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除去皇帝,李逵是刘葆晟最中意的女婿。

    没有之一。

    真要是觉得李逵粗鲁,皇城里去瞅瞅,庙堂之上满朝文武,能文能武的有几个?而像李逵这样,能文能武,还能和苏颂、范纯仁、章惇这些朝堂巨擘搭上关系的,又有几个?

    年轻一辈,一个都找不出来。

    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刘太师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更何况,李逵还是知根知底的同乡,几年来一路帮衬着走来的刘家恩人和晚辈,刘葆晟恨不得李逵来家里住。好给他老爷子出谋划策。可惜,女儿没过门之前,刘葆晟真不好提出让李逵住太师府。毕竟,这关系到太师府的体面,女儿的清誉。

    李逵才说出了他的难处,并且立场鲜明的表示:“逵起于微末,蒙尊长不弃,下嫁清芫,获此良缘,已无所求。闻好友高俅口直心快,才得知刘叔盛情美眷,诚惶诚恐,还请尊长收回成命,还两家清白交情。”

    刘葆晟没想到,李逵进门是让他退掉义女贞娘,不要陪嫁媵妾的念头。他老人家古怪的看向了李逵,多好的事啊,李逵这家伙不会老实过头了吧?

    李逵是老实人吗?

    打死刘太师,他老人家都不信呐!

    “这个……”刘葆晟觉得有点看不透李逵了,这小子难不成是傻的?送上门的肥肉不吃,你要闹那样?

    可有些事吧!不大好说出口,按照李逵给出的家产,不是单单拿出来给娘家人瞅瞅,小爷多有钱,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细帖子’上注明的七十万贯家产,这笔钱是他和刘清芫成婚后,他们俩人的子女继承的家产。

    这也是‘细帖子’的真正含义。

    要不然,刘太师也不会担心自己家给的嫁妆不足,造成女婿的不满了。真要是这钱和女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太师怎么可能为难成这样?

    刘葆晟叹了口气道:“人杰,你二姐夫你也知道,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憨货,心里存不住话。这事虽然才一天,估计外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再说,老夫已经认下了贞娘当义女,总该为她考虑吧?本就是准备许给你做小的,突然间你拒绝。你的名声是保住了,可是女儿家的名节还要不要啦?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这话太有杀伤力了。

    李逵莫名惊恐。

    来到大宋之后,他见识过无数的养成。就连叔祖苏轼的小妾王朝云,叔祖他老人家也玩了一把养成。王姨娘是十二岁被苏轼的夫人王弗从杭州西湖的游船上买来,养了六年,才圆房。原因嘛!当初师祖他老人家年轻,爱玩,非常迷恋才十二岁的王姨娘的舞姿(太邪恶了,十二岁的女娃跳舞,有啥看头?),都不着家了,苏夫人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可轮到自己也要养成吧?

    总觉得怪怪的。

    当然,这和他是个急性子没关系。他也是个有廉耻的人,下不了手。

    刘太师没注意到李逵脸上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是文臣,此事过后,甚至还能成为美谈。可被夫家拒绝,以后让贞娘一个女儿家如何面对流言蜚语?人杰,你是大丈夫,当扛起一片天来,莫担心,此事是老夫的主意,就算是御史台要对你不利,也有老夫出面。再说了,你是苏门弟子,苏龙图总不该袖手旁观吧?”

    苏辙可是掌管谏院和通进司两个要害部门的副相,不会连自己兄长的徒孙都不放过吧?

    这也太不通人情了点。

    就算是苏辙不看在同门后辈的份上,刘太师也不慌,他家还是皇亲国戚不是?有困难,摆不平,找皇帝啊!

    韩夫人见李逵还在犹豫,心说:还没看出来,是个心善的主。她满意的看着李逵,心里头就更是妥帖,于是和颜悦色道:“人杰,贞娘这孩子很合老身的心,你就莫要多心。当然,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说,咱们商量着来。”

    刘葆晟吃惊的看着自家夫人,这老娘们今日吃错药了?

    这些年,都没对自己有过笑脸,整日哭丧着脸,让他住家里头浑身不舒坦。可为何对李逵如此厚爱?

    而李逵呢?

    这时候要是表现出高兴,肯定不成。但真傻乎乎去和韩夫人商量,也不行。这是打脸,女人的话要反着听,没听明白这是客气话吗?只见李逵蹙眉似乎心事重重,低着头缓缓抬起来,对韩夫人道:“叔母管教女儿有方,日后还请您老多费心。”

    “人杰,你放心,交给我保管给你送来个知书达礼的可人。”韩夫人眉开眼笑着,对李逵的回答满意至极:“如今也是还没有下聘,下聘之后,人杰可要改口了,那时候咱可是一家人。”

    本来无所所事事的韩夫人一听,心都快化了,暖心,太暖心了。

    老刘家招女婿,终于招到了合她老人家心意的了。

    李逵的表现让刘太师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看不透李逵。

    张教头的女儿贞娘,刘太师才见过,端端的是粉嫩乖巧,惹人怜惜。即便和自家女儿相比,也是各有各的长处。

    刘家靠什么富贵的?

    投机?

    错。

    运气?

    错。

    巴结人?

    更错。

    刘家真正依仗的是出色的长相,刘清菁在宫廷之中,这么多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官之中,还能鹤立鸡群,靠的就是长相。除了长相,她几乎是一无是处。性格不好,脾气大,爱耍小性子,喜欢多嘴,距离知书达礼也是颇为遥远。但是她就是漂亮,漂亮到连皇帝赵煦被她迷倒。

    贞娘的长相能和刘清芫有的一比,显然,刘太师觉得李逵虽是未来女婿,但以己度人,男人怎么可能不偷腥?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一回头,看到自家夫人目光中透露出的那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欣喜,顿时有点回过味来了。

    这厮不会是计谋吧?

    毕竟,李逵虽然长相粗鲁些,人高马大,肤色也黑了点,虽说不难看,但真和俊俏不搭边。李逵能在刘太师这里挂上号,就是因为当初给刘太师出谋划策。当年要不是李逵建议刘葆晟送钱给大宦官冯世宁,贤妃也不可能在步步危机的宫掖之中站稳脚跟。

    要不然,贤妃当初选择的办法就是刁蛮,蛮不讲理,反抗所有对她敌视的势力(主要是孟皇后极其跟班)。

    可自从有了冯世宁的支持之后,贤妃也成了宫中的一方势力,经常能不动声色的和孟皇后掰掰腕子。

    按照刘葆晟对李逵的了解,李逵这家伙十四岁的时候就能搀和宫斗,并且还一眼看出了关键点,这家伙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狗头军师啊!怎么可能如此纯良?

    越想越不对劲的刘太师,等李逵走了,对自家的夫人道:“夫人呐,人杰不是简单的人。”

    “那是自然,要不然也不能进士及第。”韩夫人慵懒的喝了一口香茗,连打量自家老爷们的心思都没有。

    “我不是说他科举及第,我说他很聪明。”刘葆晟担心自家女儿被李逵这厮骗地团团转,按理说,女婿聪明是好事。可是太聪明,聪明到连老丈人都担心的地步,显然就不那么美好了。

    韩夫人横了一眼刘太师,称赞道:“这孩子人聪明,心也好。”

    得,算他多嘴。

    刘太师也是有脾气的人,反而不想说了。

    韩夫人喜欢李逵是因为他中了进士及第?还是之前帮过刘家,甚至对刘家有过救命之恩?都不是,他喜欢李逵的原因很简单,凡事上报,立场正确。纳妾不是错,错的是,女主人不提,自家男人却擅作主张,这才是大逆不道。

    她早就被李逵的正确立场给折服,相比之下,自家的丈夫反而让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刘家需要子嗣,难道韩夫人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还能拦着不让刘太师纳妾不成?

    但刘太师纳妾,经过她这个女主人同意点头了吗?

    是她这个女主人挑选的人吗?

    最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弄成既定事实。刘葆晟就是因为先斩后奏,这才引起了韩夫人的莫大不满。

    刘葆晟回到书房细细琢磨,顿时回过味来了,觉悟啊!果然是能中进士的人才,自己绝没错。他琢磨着,当初要是自己不先提出来,就他太师国公的身份,自家夫人身边肯定少不了要让刘葆晟家里有个继承者的意思。

    让给族的侄子,就韩夫人那小心眼的劲,能捏着鼻子认了?

    最后……还不得麻溜的给自己找小妾?刘葆晟越想越后悔,自己立场歪了,造成了眼前家宅不宁的局面。要是当初李逵在边上出谋划策,说不定家宅安宁,还能享齐人之福。也就是刘太师没让他夫人自己提出纳妾的事,要不然,韩夫人娘家带来的侍女说不定就派上大用了,老是老点,但也不见得不能生娃不是?

    再看韩夫人,对李逵的表现满意至极。

    男人,要懂得取舍。

    有时候让出去的东西,一转眼,就送过来了。

    收下,反而成了情分。

    一转眼,就该到李逵下聘礼的日子。

    宫里派遣的官媒也成双成对的出动。

    京城在喜庆的事上,不喜欢单数。媒人也是如此。官媒是半官方的成员,京里的高级由礼部管辖,是有资格头上蒙黄头巾的高端人才,专门为官宦人家,达官贵人牵线搭桥。

    当然,家族结亲,尤其是权贵门第的家族结亲,一开始就没官媒出面的资格。等到官媒出动,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经过半年的历练,皇帝也渐渐理顺了朝政,不像半年前他刚亲政的时候,畏首畏尾。如今虽然朝堂上还是整天吵架,但赵煦也乐地做个局外人,看戏似的看着满朝文武为点小事争论不休。但生活总需要调剂,皇帝的生活太单调了。

    赵煦最近就琢磨着想要出宫去看看。

    他不是没有出过皇宫。

    每年郊祭他都要出一趟城。但是周围都是左右执金吾,前后殿前直的兵马开道,加上皇城司,浩浩荡荡几千人出动,哪里比得上他一个人出宫的自由?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一个人出宫。

    但赵煦是个迫切想要了解民情,想做个有所作为的皇帝。

    出宫,不是去玩。

    而是体察民情。

    可以想象,身为殿前直大将军的韩德勤听到这话,内心有多么惊恐了。即便大宋不兴下跪,他也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就差哭天喊地的装泼妇了,要是装泼妇有用的话,韩德勤不介意他做一回女人:“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父皇也经常出宫啊!”

    最近皇帝翻看神宗起居录,破有感觉。他琢磨着,自己应该向他老爹多学习。连宫门都没有出去过的皇帝,怎么能体察民情?

    还怎么成为明君?

    还怎么去鄙视汉武帝?

    韩德勤的职责其实并不是照看皇帝,毕竟皇帝在宫里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还有皇城司的亲从官在保护,他平日里的职责是安排禁卫执勤,拱卫皇宫。要不然,他也不会是大将军的高官。可要是赵煦要出宫,对他来说就麻烦了。

    偌大的京城,他怎么去保护皇帝?

    将上四军都拉出去吗?

    显然不可能。

    但安排好手跟在皇帝身后,万一皇帝在宫外遇袭,他即便运气好,皇帝没事,多半也要贬谪。要是运气差点,皇帝受伤了,绝对是发配沙门岛的厄运。至于皇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了,他全家老小都要陪葬。

    高俅在边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要是闭上眼睛假寐实在太露骨,他说不定真相试一试。

    相比惊恐万分的韩德勤,皇帝赵煦很淡定,反而对韩德勤宽慰道:“卿且平身。”

    “陛下不答应臣,臣就不起来。”韩德勤怎么敢起来,他真要是爬起来,就表示答应了皇帝,要死人的好不好?

    赵煦似乎语气软了一些,对韩德勤道:“朕不过是去走走亲戚,也不走远。”

    泰王,还是端王?

    韩德勤脑子里冒出这两个王爷,琢磨起来,赵煦真要是去这两家王府,出了皇城宣德门就是,倒没没多少危险。不过心思缜密的韩德勤还是要刨根问底,不然他不放心:“陛下,您想去哪家王府?”

    “不去王府,朕去李逵家看看。”皇帝赵煦嘴角微微勾起,得意道。

    韩德勤惊叫起来:“李逵和官家可不是亲戚!”随后吃人的目光盯着高俅,似乎想要将高俅一巴掌拍死的狠毒,吓得高俅猛地打了个激灵。

    高俅心说,这可不关自己的事。

    可是皇帝赵煦却振振有词道:“朕是他姐夫!”

第398章 您老不想活了吧?

    身在帝王家,最是薄情人。

    都说古代的帝王薄情,那是因为没办法,帝王无情,自称孤寡,因为站在皇权的巅峰,除了自己,又能相信谁?

    大宋的帝王也是如此。

    可宋朝的帝王也有温情的一面,他们对身边的臣子比较宽厚,对皇帝自己信任的身边人,当他们有能力保护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保护。

    赵煦见韩德勤将怒火对向高球,很有觉悟的将罪责拉在自己身上:“这和高俅没关系,都是朕的主意。”

    这话赵煦说不要紧,听的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想。

    皇帝会错吗?

    皇帝能错吗?

    赵煦说这事和高俅无关,即便教唆皇帝出宫这事真的和高俅无关,但只要皇帝护着高俅,这份罪责说什么和高俅脱不了干系。

    就连高俅听到这话,脸也吓得惨白,啥叫飞来横祸,这就叫飞来横祸。原本他就是个看戏的,一眨眼的功夫,却成了戏台上的主角,唱的还是君前忠奸对峙的戏码,他还是奸佞的角色。这让高俅还能忍?

    忍不了,也得忍!

    他不过是个皇帝身边取乐的弄臣,地位甚至还不如整日跟在小皇帝屁股后头的小黄门。面对韩德勤这等武勋权贵,只能躲在一边飕飕发抖的份。好在,他随着追随皇帝的日子越来越长,皇帝对他的好感度也越来越大,说不定将来也能弄个将军当当。但如今还不成,他就跟着皇帝几个月的功夫,连宫里头溜须拍马的功夫都没有学到家,他得多历练历练。

    没等高俅开口,韩德勤却舍了皇帝,快步冲到了高俅的面前,一把薅住了高俅的衣襟,将高俅提到了他的面前,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

    “不是我,韩大人,小人没有蛊惑陛下啊!”高俅哪敢答应,只能一个劲的给自己洗清罪名,死不认账。当然,高俅也感觉很冤,皇帝根本就没有跟他说过要去李逵家里的心思,这显然是突然起意。要么就是贤妃娘娘最近吹枕头风,让皇帝多督促一下李逵,聘礼下的重些,别给她这个当姐姐的丢脸。

    高俅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好不好!

    比官职?

    韩德勤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大老爷。

    比和皇帝的亲疏关系。

    韩德勤跟了皇帝七八年,还是皇亲国戚,怎么比?

    人家成年之后,身上就背着侯爵的爵位,而高俅呢?还没成年,就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他可是苦孩子里的苦出身,哪里比得上韩老爷的金贵?

    动手?

    这就更不行了,他压根就不相信自己能打的过韩德勤。

    人家虽然是权贵,但也是有本事的权贵。武艺虽然比李逵差远了,但欺负高俅还不玩似的?关键是,高俅不认为自己挨一顿打,就能平息了韩德勤的怒火。要不然,他拼着受伤,也不在乎这一身烂肉。除非皇帝立刻放弃了出宫的念头,这才可能让韩德勤不针对自己。当然了,皇帝要出宫,凭什么自己就该玩死,有本事,你去针对皇帝啊!

    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

    可韩德勤面对皇帝能怎么样?他下跪都不济于事了,让他去指责皇帝,他可没有这个胆量。在宫里头,真有这份胆子的恐怕就只有宦官里的老祖宗——冯世宁了。可冯世宁服侍了四代皇帝,算上赵煦,已经是第五代了。

    就算是皇帝面对冯世宁,也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想来想去,高俅只能卖惨。

    毕竟,跟着皇帝赵煦这段日子,高俅已经看明白了皇帝的路数。对身边的人,皇帝赵煦几乎给出了一个帝王能给出的最大优待。

    这听起来是个昏君的样子。似乎历代帝王,只有昏君才会护着身边的人,而且一个个都是奸佞。

    可跟在皇帝身边的臣子,谁愿意自家的主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薄情之人?有情有义的是昏君,没情没义的是名主。相信大部分臣子都不愿意跟着名主,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被抛弃的敝履,借人头一用?谁都想要活的舒坦一点,像个人一样活着。

    面对高俅这烂泥一般的货色,韩德勤欺负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可皇帝还等着他安排呢?

    韩德勤不得已,只好对皇帝赵煦言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皇帝能够回心转意。虽然,机会渺茫,但总该尝试一下吧?

    当然,韩德勤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他立刻叫来了皇城司的人,询问李逵家里的情况,保康门附近的环境,等等。只要情况复杂,皇帝的安全不能保证,他就有希望说服皇帝放弃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一问,还真的问出事来了。

    皇城司密探也不知自己蝼蚁般的存在,竟然能在有生之年觐见天颜,还能在皇帝面前奏对,官场幻觉之——爷们简在帝心!顿时发作。

    激动的一直在发抖的皇城司密探奏对道:“启奏陛下,大将军。保康门附近原本都是京城富商和次等权贵居住,其边上角子街巷,是京城外城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教坊勾栏都是京城最好的出去。李直秘的住处是他兄长一家代购,自从来京城之后,一直住在这李家巷。”

    韩德勤瞪眼道:“没问你这些,说重点。”

    韩德勤暗暗着恼,索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有说到点子上。

    比如说,住户多有被偷盗,街头的混混扎堆之类的,会让皇帝打消出行想法的不安全因素。说什么周围的好玩之处?这不是要带坏皇帝吗?

    密探急忙改口道:“对了,原本李家巷有很多闲散的无赖,巷子因为有很多富商。可自从几个月前,李直秘的家里人来了之后,不仅李家巷的无赖全都跑了,连周围巷子的无赖都规矩的不得了。而李直秘的家里人一直住在宅子中,左右邻居多听闻院子中有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呼喊声,颇为嘈杂……”

    “等等……”

    韩德勤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听的内容,对密探道:“你说李逵家里人舞刀弄枪?”

    “韩卿,李逵本来就是文武全才,他家人要是不练武,他怎么可能会武功,而且实力在御拳馆中压着一群教头?”皇帝赵煦觉得这都不是事。做皇帝久了,他自然明白底下人的一些做法,把没影子的事夸大。

    把不大的事情往捅破天了说。

    反正,加点佐料的夸大,不属于无中生有,最多也就是描述不当而已。

    可韩德勤不敢马虎,直接问:“李逵家里来了多少亲戚,都是些什么人?”

    “六七十人总该有的,陛下,大人,小人也不敢进入直秘家中探访,只是通过他们家的一些生活痕迹来探查。”

    “什么痕迹?”

    韩德勤追问道。

    密探有点为难,这‘痕迹’明显带着一种浓烈的味道,可是韩德勤不依不饶的,他也没办法。只好耷拉着脑袋道:“排泄秽物。”

    说完,感觉很丢人的不敢抬头。

    实际上,做密探也挺委屈的,有些人身份太敏感。尤其像是李逵家里,这货竟然到现在没有在京城买过一个奴仆丫鬟,这让皇城司想要安插个眼线都办不到。不得已,只能用此下策。伪装成清理秽物的徭役,混进去看一眼。

    韩德勤脑子里想象着堆积如山的粑粑,即便是大将军韩德勤还是感觉到胸口一阵汹涌之意涌上来,没好气地对密探怒道:“滚!”

    没功劳,且不说。

    还没有混上苦劳。

    密探有点傻眼,好在皇帝赵煦捂着鼻子对身边的宦官郝随道:“都不容易,从朕的府库里拿一百贯,给他们分了。”

    “谢陛下!”

    密探走了。得到的消息对于赵煦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反正他有点恶心,但他又不是去李家的茅房拜访,恶心也恶心不到明面上。可是韩德勤却似乎找到了李逵的纰漏,对皇帝赵煦道:“陛下,李逵家中凶险异常,且都有刀剑,还孔武有力,一旦对陛下不利,臣等万死不辞,臣还请陛下放弃此行。”

    韩德勤的意思很简单,李逵家里拄着这么多的武夫,就是个贼窝。但这话不能明着说,只能委婉的告诉皇帝,李家人很不靠谱,他老人家去了,一旦发生危险,自己可能保护不了皇帝。

    赵煦别看平日里性子也不强,但头铁,打定的主意想要让他改真的不容易。他要找话反驳韩德勤太容易了:“韩卿,李逵是朕的臣子,你说他有二心?”

    这话可不敢乱说。

    要说有,必须得拿出证据来。

    韩德勤一时间也不知皇帝接下来的打算,只能用眼神示意高俅。明面上,高俅可是他部下的部下,只不过这厮不归自己管,殿前司也关不上。

    高俅为难了,三叔公李利广,五叔李林,傻小子李庆,二五眼阮小二,黄面瘟神李全……这都不能算是好人吧?

    要是之前有人对高俅说,李逵出身匪徒世家,他绝对相信,而且还会坚决要求加入。但相信又如何,他高俅的人生经历也不怎么光彩,自己还做过街头的混混无赖。甚至比贼子还不如。无赖为了混口吃的,舍掉脸什么下作的手段都用,但是贼子不一样,他们是靠实力吃饭的一群人。

    再说了,李家人即便都是贼子,也是他高俅的朋友。

    但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夹在皇帝和李家人中间,用他的小命做保,肯定不作数。皇帝的命,能和他的一样吗?

    可要让高俅故意去诋毁,抹黑李家人,他也做不出来。

    义薄云天,高俅。

    他怎么能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来?

    支支吾吾了一阵,高俅终于开口了,他先是为难地看了一眼韩德勤,他知道自己要说李家人好话,肯定会被这家伙记恨上。保护皇帝安全的将军,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就是,皇帝整天就呆在一个地方,要是能和像埋在大殿柱子下的王八那样,风吹雨打都不换地方,就更好了。

    虽说这种想法有点大不敬,但韩德勤真希望皇帝不要犯险。

    因为皇帝犯险,就是他犯险。

    倒霉的永远都是做事的人。

    高俅开口道:“陛下,高将军,小人跟随苏学士在颍州的时候,遇到了李逵和李云来求学。李逵生于山林之中,是猎户出身。而李家人曾经还是前朝神策军后裔,因为不想参加中原的战争,在山林里躲了起来,算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不过,李家人心向朝廷,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缘而已。”

    “李逵出自微末之间,但心向求学,冬来暑往,从不懈怠,这才在陛下亲政之际,进士及第,可见李氏赤诚,有报国之心。只是毕竟是山里人家,恐怕有些习惯让人不喜,陛下乃万金之躯,恐有污陛下之法眼。”

    高俅偷偷看了一眼韩德勤,再看看皇帝。

    只是他也搞不明白,皇帝听完了高俅的描述,并不以李家人出身微末而不喜欢,反而双眼放光。

    “韩德勤,跟朕出宫。”

    “郝随,让朕身边的人嘴严实些,切忌不要在母妃面前多嘴。”

    “另外准备车驾,去……太师府。”

    安排妥当,赵煦跟着自己的车驾,只是混在车队之中的副车之后,出了皇宫。半道上,和去太师府的皇帝车驾分开,一路不停的抵达了李家巷。

    高俅自告奋勇去叫门,却发现大门敞开着,他走进去,顿时吓了个激灵,原来影壁之后李家的青壮正在练武捉对厮杀。

    好在李家人嫌弃李逵的院子小,没有演练军阵,这要是被抓严实了,妥妥一个造反的罪名。

    “三爷爷,高俅来看你来了!”

    高俅原本想着给三叔公提个醒,而三叔公正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喝茶,看到高俅之后,笑道:“是你这小猴子,来,近前来。”

    皇帝早就等不及了,下车之后跟着闯进来,三叔公见高俅身后多了几个人,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赵煦身上,看样子,这小年轻的气度,是个主事的人。招呼道:“小子,你是人杰的朋友吧,来三爷边上坐。李庆,李庆,死哪儿去了,没眼力的浑球还不快搬把藤椅来?”

    高俅看看自己,再看看皇帝。意识到三叔公竟然大言不惭的叫皇帝‘小子’,心中就一个念头:“您老活腻味了吧?”

第399章 高出天际的水平

    “大胆!”

    “放肆!”

    高俅真为三叔公捏了把汗,深怕李逵回来,他家三叔公被关天牢里头了。没等他开口,就有人忍不住了,一个是郝随,一个就是韩德勤。

    其实,当韩德勤看到满院子的壮汉,他忍不住想要抱着皇帝跳出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院子。

    甚至为此,把李逵也怨上了。

    都已经是进士老爷了,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了武进士呢?

    在他人呵斥三叔公大不敬的同时,在门口,街头,装扮成各种各样的身份的禁军金枪班,银枪班,还有亲从官们,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的武器,呼啦啦都往院子里冲进来。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被挤的水泄不通。

    院子里剑拔弩张,火药味似乎浓烈了起来。

    在院子里练武的李林几个不乐意了,他们手中都有长刀,面对一群长相比他们都高大,却仿佛如同绵羊一般没有杀气的大汉怒吼道:“知道这是谁家的院子吗?谁敢乱闯?问过我李林手中的刀没有?”

    高俅吓得腿肚子都发颤,磕着牙对李林道:“五叔,误会,都是误会!”

    “哎,你不是人杰的那个朋友叫高什么来着?”李林歪着脑袋,高俅的名字就在嘴边了,就是一时间仿佛被卡住了,说不出来:“可你就算是人杰的朋友,别整天往家里胡乱带人,这一个个还拿着刀,以为爷们几个没有见过世面?”

    “高俅,小侄是高俅。”

    “没错,是你小子。”李林压根就没有将韩德勤的手下当回事。在院子里,大部分都是百丈村的族人。以前,李逵和李全控制不住杀气的时候,一个个像是寒雨中的病鸡,被吓得飕飕发抖。

    眼前这场面,比李逵和李全追着全村老少爷们差远了。

    就这阵势,他动一下眼皮子,就算他输。

    再说了,李林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攻打过山贼,参加过李逵组织的黑吃黑,这场面能和真刀真枪的场面比,差远了。

    反倒是李林见到高俅还挺高兴,拉着高俅,还不忘对众人威胁道:“别听不懂话啊!爷们可不是好惹的。高俅,你来的正好,五叔几个正琢磨这学学京城的蹴鞠戏,准备带回去给族人添个乐子,要不然族人问你五叔,去京城见到啥好玩的了?你五叔也说不出口啊!你是这方面的高手,帮忙指点指点。”

    高俅苦着脸,对李林道:“五叔,来客人了,您能不能先让兄弟们穿上衣裳,这……有碍观瞻,成何体统。尤其是您是人杰的长辈,在京城,要是闹出了笑话,岂不是让人背后耻笑人杰的不是?”

    “麻烦。”李林嘟哝了一句,对周围族人道:“今日就算了,玩去吧!我可警告你们,兜里钱不多,别尽想着去快活,这李家巷周围的勾栏酒楼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坑爹货,可不是你们能消受得了的。个个都是吞金兽,能把你们的骨头渣滓都吸干净了。想要找相好的,去找安道全,这小子有办法。”

    李林说这话绝对是经验之谈,他上过当。就吃酒的功夫干揉着,啥事也没干成,唱了俩小曲,就敢要他五十贯,这你能信?这钱都能在齐州买个三年契约的小妾了。

    附庸风雅的玩意,他欣赏不来。

    直截了当的事情,姑娘们不让。

    可把他愁的,还以为遇上黑店了呢?

    找李逵一问才明白,这叫茶围园子,吟诗作对的局。根本就不是李林这等粗坯能欣赏得来的。而且叫价贼贵,属于五十贯起步,上不封顶的那种。艺伎们也可跟着一起游山玩水,吟诗作对,虽诗词肯定不会太好,但抚琴吟唱,长袖飘飘的雅趣,是从小练就的功夫。当时李林都快炸了:“这么贵,只能看,不能用,图啥!”

    打从那时起,李林看京城人士,都仿佛看傻子一般,贼自信。

    临了,李林见韩德勤等人没有退散的意思。

    比划了一下自己光着上身的肌肉,有棱有块的,却看着挺柔顺,至少韩德勤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块可不是李林能比得上的。但问题是,韩德勤也知道,战场厮杀,练块的虽然看着勇猛,可动作僵硬,真要是性命相搏的时候,越是大块头,反应越慢,也就死地越快。

    反而李林这样的精壮汉子,虽然看着冲击力不强,可一旦打起来,速度贼快。手中刀剑,快一分,就多一分的把握。

    院子里像李林这样的壮汉,足足有二三十,还有半大小子,加起来快过五十了。一个个凶神恶煞倒不至于,可不好惹是肯定的,感觉都是狠角色。

    贼窝!

    肯定是贼窝!

    朝廷抡才大典选出来的探花郎家里竟然是贼窝,这你敢信?

    可韩德勤这位殿前司大将军就撞上了。要是他撞上也就撞上了,可要命的是,皇帝还在边上呢?他受了危险也就算了,但是皇帝要出了事,他一家老小都要跟着一起死啊!

    皇帝面对这等剑拔弩张的场面,也是颇为紧张,但同时,赵煦心里却有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刺激。他没想到李逵的家人如此凶险,赶得上话本里听说的强人劫匪了。

    好在李家人只是看着凶悍,还在京城也都知道轻重,根本就不敢造次。族人出门,不管是三叔公,还是李林都要叮咛一番,要让族人守规矩。

    这时候,三叔公也觉得赵煦不一般,似乎是个有大来历的角色。

    毕竟,韩德勤等人的气度也不差,高俅……算了,这厮根本就没气势。但放在一起,似乎也有点非富即贵的高深之感。而且三叔公笃定,对方是贵人,不同一般的权贵。

    当然,他老人家压根就想不到,皇帝会来他家。见族人没有退去,他在阮小七的搀扶下站起来,咳嗽一声道:“都一个个傻愣着干什么,滚,给老子滚!”

    三叔公就是这么霸气,一开口,所有族人都吓得一哆嗦,立刻顺从的拿起武器往后院去。想必,没过多久,韩德勤就能听到自己安排下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李逵的族人都出门快活去了。

    三叔公虽说站起来了,却胆子大到天际,胆敢平视皇帝赵煦。

    这要是在其他朝代,说不定赵煦早就受不了了,三叔公顷刻间就有性命之忧。

    但在宋朝,皇帝的忍耐力还是很强的。再说,赵煦想到自己是微服私访,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呢?怎么肯拆穿自己的身份?

    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是否被冒犯。

    三叔公伸手抱拳,对赵煦问道:“小友可是一家之主?”

    韩德勤觉得李逵的爷爷有点逗,他保护下的赵煦可不仅仅是一家之主,还是一国之主。赵煦平日谁敢和他这么说话?

    当然,他也用不着开口,只要一个眼神身边人就能心领神会,这是在皇帝跟前做事必须要学会的眼力见,没这点本事,皇帝也不会带在身边。郝随自告奋勇,冷笑着对三叔公道:“我家爷可是你这老叟能问的?”

    “退下。”

    赵煦呵退了郝随,皇帝身边的人这才明白,这是微服私访。他们虽然没有这样的经验,但总该明白,皇帝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学着三叔公的样子,赵煦抱拳道:“开国公,太平节度使,黄佣。”

    三叔公闻听,肃然起敬,对李庆道:“既是一家之主,老朽也是,李氏族人之首,身份对等,还请贵客坐下喝杯清茶。李庆,还傻愣着干啥,换席子坐垫摆条案。”

    看人下碟,三叔公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赵煦即便是拿出了三岁时候的爵位,顿时让三叔公觉得非以礼相待不可。用藤椅招待人家,显然不合适了。

    郝随在心里暗骂一句:“好势利的老杂毛。”

    说话间,赵煦命令韩德勤让皇城司的人马退下。皇帝身边的人,都是有身高长相标准的。就像是金、银枪班,需要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头。上四军之中也有如此的要求,天武、捧日、龙卫、神卫这四军的士卒,身高不达标,也进不了军营。

    而且非常苛刻,上四军的身高标准差不多换算过来在一米八。

    低于这个标准,对不起,去殿前司,马步司找门路,上四军不要。

    当然,最差的禁军身高标准只有一米六多一点。

    厢军就没有要求了,平日里大宋的厢军也不过是流民收容所而已,装装样子。就算是在赵二的时代,厢军要随军出征,但大部分厢军都只是辅助兵种,很少将厢军放在正面战场。

    可惜,主人迟迟未露面,至于李逵去哪里了?去嵩山看石头了。

    钟楼需要大量的石头作为地基和建造材料,李逵这个少府是工程主要负责人,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皇帝出门,别说吃人家的东西,就连喝茶用的茶具,都是从宫里头带出来的,根本就不会用宫外头的器物,这肯定是为了安全。

    说是喝茶,可实际上都是宫里头带出来的茶具,茶饼,连水都是装在银瓶之中,太有面了。大宋的皇帝,如果说前三位皇帝还有点陋习难改,略显粗鄙的话。到了真宗和仁宗以后,都是附庸风雅的好手。赵煦会煮茶,而且还能煮得极好。

    三叔公凝神注目,看着赵煦不急不缓的煮茶,点茶,最后茶汤落下如琥珀色,光泽,茶沫皆为上佳。但他老人家根本就欣赏不来赵煦的煮茶手艺,而是盯着茶具眼珠子一刻都不带转的。

    “前辈,请!”

    “小公爷,请!”

    说话间,露出一口大黄牙,赵煦看着有点倒胃,他似乎后悔了,可这时候离开,岂不是他体察民情也将宣告失败?

    忍了忍心头的难受,赵煦开口道:“前辈似乎对这套茶具非常喜欢?”

    “这瓷是禹州窑出产的官瓷吧?老头子虽然这些年走南闯北,如此精美的还没怎么见过?”说完,三叔公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赞叹着:“老朽也有过一只禹州窑的茶碗,可惜是窑厂的次等品。颜色差点,但也明艳动人。可惜,年前掉地上,碎了。”

    被外人用过的瓷器,赵煦还能用吗?

    干脆,大手一挥,道:“老前辈喜欢,尽管拿去。”

    没等三叔公反应过来,郝随在边上顺势道:“还不快谢赏?”

    被赵煦一瞪眼,郝随只好恹恹地退下,他可是六品的官,竟然在一个啥也不是的老头子面前,连个座次都没有。

    好在韩德勤正二品的大员,也没有,这才让他心里平衡了不少。

    平白无故拿人礼物,三叔公可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可打心眼里喜欢这套茶具,杯底还有一条银色的小鱼,在茶汤的荡漾下,活灵活现的,煞是有趣。这等美轮美奂的茶具,他恐怕这辈子也就能见这么一次了。

    他哪里知道,杯底的银色小鱼,可是用来试毒的机关。

    毕竟,这套茶具是皇帝用的,要做到万无一失。

    三叔公琢磨了一阵,干笑道:“夺人心爱之物,非君子所为。”

    高俅心中腹诽不已:“三叔公,你说喜欢就得了,皇帝送出去的东西,真没见过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您老也不是什么君子。”

    可三叔公却话锋一转,对赵煦故作高深道:“这样吧,老朽和你换,也不沾你便宜,可好!”

    李林惊呆了,别说李林了,就连高俅都惊呆了,三叔公身上就没有值钱的东西,最重要的摆设就是代表族老身份的那根鸠仗了。但这是官府批量制作的便宜货,大宋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年都能拿到一根新的鸠仗。

    这也是朝廷敬老的恩典。

    除了这件有点高端的官府出品的鸠仗,他老人家全身就没有一件玩意值一贯以上的宝贝。对了,他那件熊皮的袍子到至少值个百八十贯,可天气热了之后,就没见穿过。总不能将这压箱底的宝贝那出来吧?

    只见三叔公脸不红心不跳,颇为淡定的对赵煦道:“小公爷是权贵之家出来的,啥宝贝没见过,老朽就不卖弄身边的西贝货了。这样,老朽用经验和你换。你府邸多少人,需要管理多少田庄,老朽虽然出身山野,但也管着几千的奴仆,数千顷地的田庄。用这经验和你换这套茶具,你吃不了亏,上不了当,多好!”

    说完,大板牙笑的贼灿烂。

    高俅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三叔公威武!!!

    强,还是他老人家强!

    一文钱没花,还腆着脸要把人情给还了,您老除了不要脸一点,水平至少比大庆殿的屋脊还要高出三五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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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不学有术的糟老头

    三叔公神不神?

    挺神的。

    这是大部分李氏族人的切实感受,一个山里的老头子,没多少见识,以前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能让李氏族人偷逃朝廷的赋税和徭役。一心为已经在生死边上的族人谋出路,如果他老人家真的绝望了的话,可以想象,京东东路必然会延绵一场兵祸浩劫。

    不同于颍州的富户贾道全之流的造反,如果李氏族人造反,他们可是会大唐神策军军阵的山民,彪悍异常,还有李逵李全这样的猛将,蒙山镇一天就能拿下。

    沂水县根本就挡不住如同李氏修罗般的匪徒。

    一旦打下了沂水县,李氏就有人有钱有装备,沂州能挡得住李氏的肆虐吗?裹挟全境的李氏族人,作为军队的核心,乱民为炮灰,李氏能够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在京东东路横行无阻的大军。

    不仅沂州城根本挡不住,不但挡不住,还会被很快就打下来。

    沂州是什么地方,州城。

    大宋造反年年有,但是能打下州城的造反,在大宋立国之后的百年时间里,一个巴掌都能数的清楚。这绝对是能上达天听的大事件。而且州城被打下来之后,李氏能够获得组建大部分军中的武器,匠人,还有物资。而且京东东路的地理位置又很适合造反,这地方秦汉时期叫青州,自从秦汉以后,就一直是造反的福地。真要是朝廷的实力不足以控制地方了,各地造反的头子,必然有青州的一席之地。

    山多路险,大军围剿极为困难。

    朝廷围剿的军队多了,大不了跑山里去躲一躲。要是朝廷围剿的大军来的少了,顷刻间就能被灭的干干净净。

    一旦朝廷平叛大军失败,等于是给全天下的反贼们发布了一个利好消息,造反要乘早。

    三叔公在李氏族人都那么艰难的时期,为什么还不造反?

    还要压着李氏族人,一点点朝着朝廷靠?希望用走出山林的办法,来缓解李氏的生存压力?他老人家难道没有看出来,李氏族人的心思都不在打猎和种地上了吗?做生意又没有本钱,还不会。做官,根本就没有希望。

    他之所以压着,是因为他看不到造反有好结局的希望。

    除非来一场席卷京东东路的大灾。

    要不然,他老头子就只能压着族人,让他们做大宋的顺民。除非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不铤而走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李逵的异军突起,让他看到了希望。

    结果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族人很快就走出了山林,并且在县城,州城,乃至整个京东东路都站稳了脚跟。而执掌整个李氏家族的人,并不是李逵,恰恰是三叔公这个看似老态龙钟,没有多少见识的山里老头子。

    三年时间,将李氏发展如今这样的模样。海量的金钱投入的原因,同时也有三叔公老谋深算的手段。

    当然,三叔公也不是一直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他老人家也有昏聩的时候,也有被骗的丑事。

    但总的来说,三叔公的手段,已经不差于不比哪些高门大阀的当家人差了。唯一不足的是,他的手段过于自我,不入流,甚至给人一种粗俗的感觉。

    三叔公肯拿出他管理家族的经验和赵煦分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赵煦的身份高贵。老头子鬼精鬼精的主,怎么会突然对和他差五六十岁的孙子辈的小娃娃说这么多话?还不是看着赵煦公爵的面子上,觉得对李逵是个不错的助力,才肯下在老爷子的身段。

    不得不说,赵煦和三叔公的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三叔公示好,是有原因,有目的,甚至准备将赵煦在关键时候当成杀手锏的打算。

    可赵煦呢?

    他肯定不会在乎一套茶具,他是皇帝,富有四海,这大宋的天下都是他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套茶具而觉得三叔公是故意骗他?

    用一套茶具换一个人一辈子的经验,他也不觉得亏。

    既然不是骗,那么肯定是能拿出点干货的主。

    皇帝赵煦优雅地展露着皇家的礼仪,这从坐相上就能看得出来,松弛,却不失威仪。他抬手邀请三叔公道:“老前辈,本公洗耳恭听,还请老前辈不要藏私。”

    韩德勤吃惊的看着皇帝,随后转过脸,拿衣袂掖着,他觉得皇帝太年轻,随随便便就被个老头子给哄骗了。

    但让他去给皇帝拆台,他可不愿。

    郝随是宦官,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宦官因为和皇帝的亲疏关系而多半有点狗仗人势。他不怕给三叔公上眼药,指着三叔公道:“老贼,我家……公爷,多高的身份,就你一个小小的李氏家族,还敢和我家公爵府相提并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郝随,退下!”

    “陛……公爷,奴才是怕公爷被人骗了!”

    皇帝赵煦不高兴了,挑眉冷哼一声,语气轻慢道:“本公说的话,难道也不管用了是吗?”

    郝随这才诚惶诚恐的站在一边,对三叔公怒目相对,仿佛对方是自家的生死大仇似的。他这么做,源于宦官们的生存法则。韩德勤是臣子,他可以在一旁看热闹。反正赵煦没有生命威胁,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但宦官郝随不一样,他是宦官,皇帝的走狗。

    狗不管什么时候,连叫都不会叫了,主人还有养他必要吗?

    好在三叔公并不在意,连看都没有看郝随一眼,开口道:“不知公爷家中奴仆几何?田庄几何?商商铺美宅又有几何?”

    这个问题在大宋,并不算失礼。

    风气如此,人人都以钱财丰厚自鸣得意的时代里,问你家有多少钱,不仅仅不算是冒犯,还能是装一波的机会。

    可赵煦有点为难。

    他能说大宋幅员万里,都是他的吗?

    这不就露馅了吗?

    想了想,赵煦想到了主意,并没有正面去回应,而是说了另外的一个问题:“田庄美宅皆有专人管辖,管事还算尽心,只是家中管事大都不合,让本公爷忧心不已。”

    这话确实是真话,皇帝也是人,他也喜欢清净,也想躲在皇宫里玩地飞起。但是朝堂上的争论,自从他亲政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歇。他虽然秉承着不下场,不拉偏架的原则。只是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赶走了,但如今章惇等人还是不满足,想要对变法派赶尽杀绝。

    这件事上,赵煦其实是犹豫的,并没有像他要重新恢复变法那么迫切。

    一来,变法派很激进,甭管是章惇,还是曾布、蔡卞,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大臣。而且赵煦也看出来了,他们对自己的尊敬,似乎就像是庙里一群不怎么虔诚的和尚,对大殿里佛主的态度可想而知了。这让他开始担忧起来,自己万一控制不住朝堂,岂不是成了被人控制的木偶?

    有过这样经历的皇帝赵煦,对这样的结果,肯定是无法容忍的。

    但让他无奈的是,他正一步步的走向了这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如今他保持中立,甚至和稀泥,也无法缓和双方的矛盾。可一旦朝堂上只有变法派的时候,那么就意味着他这个皇帝对朝政的彻底失控。

    赵煦不认为三叔公能替他解答怎么困难的问题,因为这个困局,连他这样从小接收帝王教育的皇帝都无法处理,更何况是个从山林里走出来的糟老头子?

    三叔公却丝毫没有那种小民的觉悟,咧嘴笑道:“留一手,永远都不要让人看出你的真实想法。只要你总有让底下管事害怕的手段作为后手,你就不用担心,管事会因为彼此之间的不合,而忽视你的建议。”

    留一手?

    这话听着似乎有点耳熟。

    且不说高俅,对三叔公算是最熟悉些,也觉得三叔公神神叨叨的有点像是街头算卦的大师。留一手,就是为了骗人。

    这个回答,皇帝赵煦并不满意。他轻轻摇头,随即表现出了不耐烦。

    他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但在最近几年,他年纪越来越大,而宣仁太后还是不把朝政交给他的时期,达到了顶峰。

    有些小习惯,自己不会感觉到。反倒是外人却能一眼看出来,三叔公撇嘴道:“还有,你不耐烦了,不要让你心里的想法让人看出来。这是上位者的大忌。如果你无法控制内心的想法,流露出来,你就成不了一个让人畏惧的家主。”

    “比如老头子,平日里可以是个糟老头子,但关键时候,族人要是三心二意,老子让他后悔从他娘的肚子里爬出来!”

    这话说的阴森森的,可三叔公的本意并不是这样,而是另有所指:“老夫说这话,并非是真的要动用雷霆手段,而是让人相信,老夫有动用雷霆手段的能力。刀架在脖子上并不可怕,因为那时候,你已经输了。输家就不要抱怨运气,实力,甚至天时地利。刀只有握在手中,刀刃在刀鞘里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血溅五步,还是过过场而已。”

    说到这里,皇帝赵煦开始陷入了思考之中。

    能当上皇帝,隐忍肯定会,而且都不会差。至于智慧,也不会缺少。可他却看不到真实的例子,有点吃不准,三叔公是诓他,还是真的有这份实力。

    赵煦的态度收敛了傲慢,对三叔公道:“请老前辈指点!”

    三叔公扬天长笑,哈哈哈,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声,才开口:“老夫有什么能指点你的道理?老夫只是来给自家的孙子辈李逵求亲的乡下糟老头子而已,等到聘礼下完之后,老头子就该回去了。”

    赵煦颇为失望,他真愿意相信三叔公是有大智慧的老者,没想到就是嘴皮子利索点,差点被被骗。不过,既然问到了下聘的彩礼,赵煦随口问道:“不知小子可否一观?”

    “也没什么,老夫给人杰准备了黄金万两而已。就在后宅之中,想看随便去看。”三叔公随意道。

    没等他说完,李林跳起来了,指着三叔公质问道:“三叔,你不是说家族没钱了,黄金万两,得十几万贯了吧?您老这钱哪儿来的?”

    “老夫的钱哪儿来的,还用告诉你?”三叔公冷着脸,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样子,这一刻就成了阴云密布。

    可李林不服啊!

    老头太可恶了,说好了不藏私的,族人都可以知道族产的多少。可一转眼,这老头竟然背着族人,竟然藏下这么大一笔财富。李林反抗三叔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站在道义之上,一定要给三叔公一点好看。最次也要落下三叔公的脸面。

    可三叔公呢?

    只是冷笑着看着李林,等到李林心里被三叔公看地一团乱毛的时候,他老人家才开口了:“李林,老夫有点私房钱,就不用你惦记了,族老都知道,你还没有资格。但是你的小金库,老夫只要想断了,你转眼就找不着信不信?放到族里大会上,老夫凭这一条,就能将你放到长山岛吃海草去。”

    李林愣住了,他……气咻咻地转过脸,骂骂咧咧地出门去找自己的手下晦气:“叛徒,肯定你给我身边安插了叛徒,这帮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这帮混账玩意,竟然还出卖我!”

    “啊啊啊——”

    出门之后,还能听到李林这货近乎疯狂的鬼叫。

    三叔公不动痕迹的给皇帝赵煦上演了一幕什么叫‘留一手’的手段,而且‘留一手’不是目的,捏住把柄也不是目的,关键时刻,就是让反对者对自己的怒火转移到别人头上,这才是他此举最高深的境界。

    但赵煦也有些担心,毕竟他来之前,高俅给他说了不少李家人的情况。

    李林的身份,有点像是族长三叔公的亲卫头子,地位和皇帝跟前的韩德勤有点类似。而且这段时间,一直是李林保护三叔公。万一,李林因为被三叔公捏住把柄,回乡的路上,起歹心怎么办?

    想到这里,皇帝赵煦忍不住撑起上半身,轻声问道:“老前辈,你就不怕你的哪位侄子因为被你拆穿了隐秘,而对你不利?”

    三叔公淡淡的笑了笑,神情怡然自得道:“捏住手下人的把柄,不是为了惩戒他们,更不是为了让他们畏惧。把柄这玩意,用不用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告诉你的手下,你不傻,还有就是让他不要越过你的底线,这才是把柄的最厉害的用处。就像是当官的被贬谪,都贬谪了,就是说明他们失败了,甚至连希望都没有了,那么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呢?另外,李林敢对我不满,但是不敢对我不利。因为对他来说,老夫当族长,总好过其他人当族长,毕竟老夫是他亲叔叔。”

    “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告诉他,他有罪,需要戴罪立功!”

    咯咯咯……

    说的得意之处,三叔公笑的贼欢快。

    而赵煦更好奇了,这些比他老师程颢交给他的帝王绝学强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好奇道:“老前辈,这些都是你从哪儿学来的?”

    “一部分是琢磨出来的,另外就要说几年前,老夫在市集上遇到了一本宝书。”

    赵煦心中有点激动,恳请道:“还请老前辈让晚辈一观。”

    ”颜松,拿我的宝书出来。”

    家有珍宝,最高兴的时候,当然是让人观宝的时候。颜松拿出那本被三叔公视为珍宝的宝书,摊开之后,赵煦看了一眼,脸有点黑:“只见上面三个字,《帝王术》让他心头愤懑难平!哪个无良书商把如此紧要的书胡乱印出来卖钱?该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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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