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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1章 差点忽悠出一个帝师

    说起帝王术。

    一般会分为两个流派:法家和儒家。

    为什么没有道家的黄老之术呢?

    毕竟三代无为之治,却成了后世无数帝王向往的天国。可降三代以后,无为之治的本质其实是仁政。朝廷不胡乱颁布法令,使百姓不会因为法令变动而遭殃。

    再说,黄老之术管理王朝实施起来非常困难,朝堂上无欲无求,对外没有扩张的需求和胆量,对内矛盾没有激发出来。这样的王朝环境不是说没有,但很少见。

    而法家和儒家就不一样了。

    法家的出现,直接结束了春秋战国中原分封的一片散沙状态。战果之后,各诸侯国都开始变法,魏国、秦国、楚国、赵国、齐国,都没能避免。但最终,法律最为严苛的秦国脱颖而出,建立了华夏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大秦帝国。

    而且法家的思想不仅仅从战国兴盛,其实一直延续到汉朝都有法家治国的思想。尤其是在西汉,法家和儒家争斗不休的局面下,大汉王朝在治理国家的时候,还是偏向了法家一点。甚至在隋唐时期,法家还是有很多的拥趸。

    毕竟,酷吏这种任何官员都痛恨的坏种,在唐朝还非常兴盛。而酷吏,其实就是法家的一个旁枝。

    从武帝时期,公孙弘推荐了同门董仲舒,而董仲舒提出了‘君权天授’这个概念之后,汉武帝才决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这仅仅是确定了儒家的学术地位,并没有将其他诸子百家的东西都扔掉。

    帝王术。

    或许也就是从那个时期才传下来的传说。

    可对于皇帝来说,这种邪说,肯定是不能容忍的存在。

    赵煦在看到《帝王术》这三个字封皮的书之后,目光中就流露出冷冽的寒光,站在边上的郝随忍不住了打了个寒战,他发现了皇帝的异样,转而心头幸灾乐祸起来:“老贼,死到临头了,咱家看你怎么活下来。”

    赵家的皇帝平日里算是架子最小的皇帝,赵煦也是如此。

    可是当他看到《帝王术》这本书,而且这本书流落在民间的那一刻,心头的怒火是难以平息得了的。

    赵煦凝视着封面,突然抬起头对三叔公道:“我能看看吗?”

    “拿去看吧?也不值钱。”

    三叔公很大方的将他的心肝宝贝往赵煦面前一推,随意的说到。这话在理,他老人家也舍不得花大价钱去买一本根本就看不懂的书。

    原因嘛?

    三叔公这辈子都不会给人说,他原来以为这本是皇历来着。几年前,他还不怎么识字,认识的字也有限,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他正好在赶集。对方要价很便宜,就当皇历卖给他了。回去之后,就偷偷摸摸的拿给李逵看过,然后被李逵一通嘲讽,说:“三爷爷,您老又被骗了。”

    三叔公心里头那个生气啊!

    什么叫‘又’,他多精明的一个人,就因为认识的字少,就活该被骗吗?

    后来不信邪的三叔公决定废物利用,那时候李氏开始发达了,搬到了县城边上的庄子里。再后来,颜夫子来族里的族学当先生,颜松过了一段时间也来了。

    有了颜松给他读书,讲解,他才明白了这本书的所写的内容,浩瀚如同星河,无边无际。

    说到钱,真不值钱,就卖一吊。

    算起来,也就是六七十文。大宋的书籍以精美著称,京城知名的书局出的书籍,动辄几贯一本。还有一种就是文人自己找刻书匠人,印制之后送人。早年苏轼就很热衷这种事,他经常没钱,也和他过段时间就要自费出本小集子诗词,亲戚朋友都送一遍有关。后来,实在太穷了,苏轼也没有了这个爱好。

    赵煦虽然和好奇,但没有开口问,这书的价值。在他看来,书的价格并不重要,内容才是他最为关心的地方。但是郝随这个宦官不一样,宫里头的宦官都是从穷苦人家出来的,对钱特别敏感。尖尖的喉咙阴阳怪气的对三叔公问道:“这不值钱的书,多少钱买来的?”

    “一吊钱。”

    三叔公坦然道。三叔公这个人坦荡的时候,啥话都不避讳。

    “一吊钱?哈哈,这等货色,您老也能当宝贝?”郝随嘲讽道。

    三叔公不为所动,郝随碎嘴子和他过不去,有的是他的主人去管教他。郝随的主子还在边上呢?就看赵煦的心思。赵煦出宫之后,化名黄佣,但都一样。可赵煦的心思都在书上头,根本就没有发现宦官郝随竟然和三叔公有争宠的心思。反倒是三叔公不咸不淡道:“书的好坏并不在其价格,而在书中的韬略,你可懂?”

    问宦官,韬略,郝随能说什么?

    要说治水,郝随还能说说。大宋的官员也好,宦官也罢,做官之前都或多或少的学习过治水的办法。说是上过治水补习班也不为过,这是办法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他只能暗暗咬牙,把心头的不甘放在肚子里。

    此时的赵煦,心思都被这本《帝王术》吸引住了,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之后,一股子劣质纸张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赵煦忍着心头的不适,打起精神看起来。细看之下,大失所望。

    乱七八糟的内容,似乎什么都有一些。

    《鬼谷子》中的内容《持枢》、《中经》,《荀子》中的内容,《君道》、《臣道》……但看着看着,赵煦仿佛看到了一点门道,这书大部分讲的是人心。

    如何揣摩,如何控制,最后就是驾驭权术。

    虽然篇幅打乱了,文字也杂乱无序,内容也破有错处,还能看出这书似乎是用书局废弃的雕版印出来的,有些字都模糊了,显然是无良奸商,用别人家丢弃的雕版,拼凑出来的一部书。说是《帝王术》,还不如说是大杂烩。

    合上书本,赵煦再次看到封面,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图似乎哪儿见过。”

    郝随定睛一瞧,颇有成就感的兴奋道:“是灶王爷。”

    随即指着三叔公嘲讽道:“你把灶王爷当皇帝,还不是老眼昏花?”

    三叔公面对指责,轻笑道:“管他是谁,管用就好。老夫用这本书中的才学,学到了别人没有的本事,这本书就是《帝王术》,能解决世间万物之困,有何不可?”

    郝随觉得三叔公是强词夺理。

    可赵煦毕竟不一样,他从小都是被一群学富五车的老师围着灌输各种各样的道理,当然帝王术也不会欠缺。但谁让给赵煦上课的首席崇政殿说书是程颢老爷子,自然要将儒教的仁义版帝王术一股脑塞到皇帝的脑子里。

    仁者无敌啦!

    义之所向啦!

    都是赵煦需要学习的重点。反而对于权谋之类的涉及少了一些,程颢甚至违心的告诉赵煦,《鬼谷子》是天下第一邪书。

    做学生的,老师越是制止,他就越要试一试。

    《鬼谷子》赵煦也看过,但没有深入细读过。好在他能认出三叔公宝书中不少都是鬼谷子的内容。但他也不觉得这本书有那么神。犹豫再三,赵煦决定考一考三叔公,问:“前辈所言,一切困纾皆有所解,可否出个问题,让前辈解答。”

    “当然。”

    百丈村李家人什么时候害怕过?三叔公也不虚。

    赵煦问:“既然此书是《帝王术》,那么小子的问题就很简单,可否以此书评判帝王过失。”

    “有何不可?”三叔公忽然有点心虚起来,帝王他知道的也不多,但愿赵煦能问个他听说过的,这样也不至于露出马脚。

    赵煦问:“汉武帝是否是一个成功的帝王?”

    “汉武帝?”

    完喽!这皇帝他老人家没有听说过。三叔公心中哀叹不已。但他没有听说过,却有办法现场补救,不动声色的努嘴对颜松道:“颜松,给诸位说说汉武帝其人,我怕大家没听过。”

    对于这个皇帝,在场的似乎就三叔公没有听说过。毕竟他的识字水平最差。但恰巧,皇帝很不喜欢汉武帝,连不学无术的郝随也听说了一些汉武帝的劣迹,比如说与民争利,苛捐杂税,穷兵黩武,朝堂兵变……怎么听不像是个明君的样子。

    可颜松作为读书人,对于汉武帝是非常熟悉的。

    毕竟,这位皇帝确立了儒家学说的统治地位。

    颜松不偏不倚说着汉武帝的过往,有功绩,也有过,分析的颇为妥当。三叔公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中原还有如此厉害的皇帝。

    百丈村的汉子,从骨子里都是武人,胸膛里流淌着好战的热血。就汉武帝一句: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就足以让三叔公神往倾慕不已。

    “明君,千古一帝。”三叔公没等颜松说完,就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但这个评价却让赵煦非常失望,站在他的立场上,大宋的皇帝是不可能去评判的,只能用其他朝代。,明明是皇帝界的招牌之一的汉武帝,为何让赵煦如此厌恶?主要是宣仁太后,还有保守派的重臣们都认为,大宋比不上汉朝的战争优势,一旦将皇帝培养成一个好战的皇帝,大宋就危险了。

    这才长此以往被灌输汉武帝昏君的说词。

    一句话说一遍,或许听的人不在意。

    但是天天说呢?

    赵煦还能不在意这句话所隐藏的真正意义吗?

    厌恶的情绪在心中酝酿,赵煦冷笑道:“在我看来,此乃暴君。”

    “暴君?”

    三叔公睁开双目盯着赵煦,随后摇头道:“小子,你太年轻了。皇帝和百姓不一样,他要做到是实现自己的帝王意志。我问你,汉武帝的帝王意志实现了吗?武帝之后,还有边患危险吗?”

    “唉!”皇帝傻眼了,似乎没有。

    三叔公追问:“汉武帝他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了吗?”

    肯定没有啊!这位对权力的控制,在历代帝王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第三,打仗扩土五千里,算昏君吗?”

    “再则,你是否要问,他修仙是否就是昏聩?”三叔公似乎将话题带入了自己的节奏,说话情绪激昂起来。

    赵煦傻傻点头。

    三叔公冷笑道:“在老夫看来,这才是一个帝王的最高境界。皇帝要是能让臣子猜出心思,那么这个皇帝即便不是傀儡也差不多了。汉武帝修仙,多么虚无缥缈呀!反正也没听说真的有人能修仙成功过。但他这么做,却是一个上位者保持神秘最好的办法,别人不修仙,琢磨不透他。修仙了,更琢磨不透他!”

    ……

    三叔公说高兴了,赵煦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两日后,高俅在朱雀门早早的等着李逵,远远看到李逵骑着马,就迎了上来。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对李逵哭诉:“人杰,你去管管你家三爷爷吧?他老人家太能吹了,陛下都有拜师的打算了。”

    李逵傻眼道:“我家三爷爷?做帝师?”随后坐在马鞍上,瞥了一眼高俅道:“你没烧糊涂吧?”

第402章 官迷

    “陛下呢?”

    “今日小朝会,估计被相公们耽搁了吧?”高俅随口说道,不过随即古怪起来,低声对李逵道:“人杰,还是快回家里去吧!陛下今日估计还得去找老爷子。太邪门了,我要是能有三叔公的一半功力,说不定我是殿帅了!”

    李逵鄙夷道:“那你要是有老爷子的一半年纪,爷们都得喊你叫叔!”

    高俅也不在意,调侃而已,他也经常调侃李逵,想起了要紧的事,急忙嘱咐李逵:“对了,人杰。陛下出宫用的是化名,黄佣,公爵,节度使。可别弄错了。他是你的朋友,因为窜门才认识你家三叔公的,别让陛下失了兴致。”

    殿帅是什么官?

    太尉。

    李逵笑笑,高俅也真敢想。不立功,那有机会在军中突破中级军官的桎梏?

    不过,李逵也好奇,三叔公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对皇帝蛊惑啥了,引地皇帝都快魔怔了。

    可不是快魔怔了吗?

    都准备拜乡下老头子当老师。皇帝真要是正儿八经的认下的老师,就只有一个身份,太傅。三公之一,了不得的正一品。可李逵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三叔公的本事他清楚。能把皇帝唬的一愣一愣的可能是有,但绝对做不到天天如此。按他对老头的估量,这会儿,老头肚子里的干活,差不多快捣腾不出什么干货了。

    可看架势,皇帝恨不得都快住到他家了。

    想想都觉得不对劲,还是赶快回家一趟吧!

    三叔公就一个快八十的老头子,他一没有美色可以诱惑;二,才气似乎连个县学生都不如。别似乎了,肯定不如。就连上了三年蒙学的熊孩子,在学识上也不会比他差多少。

    唯一能够称道的,似乎就是这位爷能忽悠。

    但一两次或许没问题,时间长了,肯定得露相。

    刚回到家里,三叔公一脸紧张的盯着影壁,看到李逵的那一刻,有点老泪纵横的意思。站起身朝着李逵走来,一边走一边数落:“人杰,你都交的什么朋友啊!就哪个姓黄的小子,天天来,天天来还不算,还问那么多古怪的问题,老头子我最近头发一把把的掉,都被他难缠的妖精给磨的,你瞅瞅,你瞅瞅,是不是快秃了?”

    看来,老头子最近怨气不小。

    李逵咧嘴笑道:“三爷爷,既然你不喜欢黄佣,干脆去李全家里住呗。又不会赶你走。”

    “借他俩贼胆!”三爷是什么人?李氏族长,要是在族人的家里住,还被赶出来,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可问题是,他一个糟老头子,来到京城,住在李逵家里,李逵的老娘张氏因为家男人太多不方便,这才搬去了李全家里。

    他要是还腆着脸去,岂不是没脸没皮?

    更何况,黄佣这小子虽然古怪,但送的东西做事让三叔公稀罕不已。毕竟,皇弟家的东西,稍微品相次点的玩意,都不会往宫里头送。

    只是三叔公宛如被掏空了一般,手里婆娑着价值连城的玉佩,精神却颇为萎靡。

    看到这一幕。

    李逵的脑子飘过一句话:

    一个老头,被一个少年,淘空了!

    这太诡异了。

    李逵也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三叔公年纪大了,皇帝又是精力过剩的年纪,忧国忧民的事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的为好:“三爷爷,要不等下了聘礼之后,让五叔照看着你回家吧?”

    “出门万事难,还是家乡好。”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念旧,对乡土有着一种年轻人无法理解的执念,三叔公也是如此,感慨了一句。却又有点舍不得道:“可是你那个朋友吧?送的东西都真不错,老头子有点舍不得。”

    贪财。

    恐怕这也是老年人的一个通病。

    三叔公也难以免俗,想着‘黄佣’的各种好处,就他哪些小缺点,也就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爷俩正说话呢,院子外高俅的声音就越过围墙传了进来:“人杰,人杰!弟兄来看你来啦!”

    三叔公这些天,就怕高俅这厮的嗓门,他一来,后头准跟着那个‘黄佣’,这厮还是个公爵,进了家门,还不能往外赶。他老人家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脸色古怪的犯嘀咕:“这丧气的玩意又要来祸害你家三爷。”

    李逵急忙起身,没等迈步,扭头对三叔公道:“要不,我让他们走,就说你窜门去了?”

    三叔公摆摆手道:“都多少天了,也不差这一两次,你去瞅瞅,他今天送我什么宝贝。”

    虽说,三叔公将‘黄佣’当成了凯子,但还是有点干货给这个‘黄佣’说道的,要不然‘黄佣’也不会天天打着探望长辈的旗号,来李逵家里打搅三叔公。李逵见此,还是嘱咐了一句:“三爷爷,待会儿您老和那个‘黄佣’说话的时候,别太呛,人……毕竟也是个公爵,从小在府邸里骄横惯了的主。”

    听人劝,吃饱饭。

    真要是好话,三叔公肯定得听劝。

    可一个年轻小子,就算是有国公的身份,在大宋又不是皇帝,凭什么惯着他?三叔公鄙夷道:“他这个年纪惯着他,那是害他,除非他是皇帝,天底下他最大,要不然哪天遇到个不惯着他的,还比他厉害的,岂不是要完蛋?”

    三叔公不耐烦的摆摆手:“人杰,你去把人迎进来,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李逵心说,三叔公您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认定‘黄佣’不是皇帝?万一,哪天把戏拆穿了,您老人家岂不是要被吓死?

    天天对皇帝不冷不热的冷嘲热讽,还忒不待见人,得亏赵煦如今刚亲政,皇帝的威仪还欠缺了一些,又遇到一群气性比牛都大的朝臣,才让您老逍遥至今。

    想要改变三叔公的想法,很难,比登天还难。但李逵有办法,他对三叔公低声道:“三叔公,您老也别小看人家‘黄佣’,他家里的身份显赫的很。你只要把他哄开心了,他求求长辈,说不定能给你一个散官当当。”

    三叔公愣住了,拉着佯装要走的李逵,痴痴的问道:“真哒!”

    黄佣是谁啊!

    皇帝赵煦在外的化名,他真要是有心给三叔公当官,低了拿不出手,而且大宋的官够多了,也不差三叔公一个。

    李逵认真的点头道:“这还能假?”

    三叔公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正色道:“我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临了,还不放心的对李逵道:“人杰,你可莫要骗我?”

第403章 你这个叛徒

    三叔公想要当官难吗?

    真不难。

    李逵当年忽悠了个县令周元,他做了学生。

    三叔公老来得运糊弄了个皇帝,他眼瞅着要当官了。随随便便就能当个六七品的散官。

    这就是差距啊!要是当年李逵能忽悠上皇帝,他早就成朝堂上的大红人了。

    李逵想到这些,长吁短叹道:“这人啊!一命二运三风水,说的还真准。”至于说积德行善之类的高尚情操,百丈村人恐怕都不怎么具备。

    李逵这才摆脱了三叔公,站起身走出院子。在影壁前的台阶上见到高俅、郝随、韩德勤几个簇拥着小皇帝赵煦,心说:这几位也太守规矩了吧?皇帝都站在门外等着?他一下子将三叔公的官职上调到了五品以上,三品以下。李逵躬身对皇帝行礼后,愕然道:“陛下,为何不进臣的家门?”

    赵煦显然是入戏了,对李逵摆出一个小声的手势,压着喉咙道:“李卿,且莫要声张,免得惊扰了老前辈。”随后小皇帝还小心不胆大地询问李逵:“卿,不会把朕的身份给说了去吧?”

    李逵摇头道:“没有陛下的允许,臣不敢!”

    “善!”赵煦表示很满意,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是皇帝的身份,让三叔公说话畏首畏尾。说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三叔公这样对他说话不客气。可问题是,三叔公不客气归不客气,但说的话却很有道理,还很有趣。

    赵煦知道自己皇帝的身份一旦泄露,那么这种友好的谈话关系就会破裂。

    之前,李逵真不信,皇帝能被三叔公迷的五迷三道的,可这会儿,一句话的功夫,他明白了,皇帝已经中毒很深。他原以为,高俅说皇帝想要拜三叔公为师,这不过是故意吓唬他的话,没想到,原来真有可能。

    当然,拜师过程肯定是一波三折。帝师的官职算是个荣誉性质的官职——太傅。太傅这个官在大宋是贴职,不算差遣,光拿俸禄不管事。但地位超然,是正一品,担任这个官职的人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德高望重的朝廷重臣,且只能是老臣。

    别看皇帝九五之尊,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赐封太傅这种大事,如果让一个既没有功名,又没有爵位的乡下老头子当上,这满朝文武岂不是要闹翻天?

    李逵探头朝着门外的街头看了一眼,韩德勤在边上嘟哝道:“别看了,殿前司,亲从官,金枪银枪殿前武士,这条街走的人,九成九是咱们的人。另外,你家左右两边的房子,也被皇城司的人占了。李直秘,你运气真好,天天有皇城司的人保护。”

    李逵只是觉得街上的行人似乎不太对劲,为什么平日里的街坊都不见了,而街头上走来走去的人变成了高大威猛的壮汉,透着一股子诡异。韩德勤一解释,他就释然了。毕竟皇帝在他家要是出事了,他恐怕只有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了。

    原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怪不得连韩德勤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但问题是,这是好事吗?尤其是皇城司的人竟然将他家左右的院子都买下来了,而皇城司就是大宋的密探机构,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和这帮专职打小报告的家伙做邻居。李逵心中怒骂:“爷们请你们来了吗?可缺了大德了,谁愿意和皇城司的探子当邻居。还左右两边都是,以后李逵在京城岂不是稍微有点想法,就被皇帝知道去了?”

    就说话的功夫,赵煦整了整衣衫,正好金冠,阔步走进了院子:“老前辈,我又来了。”

    三叔公急忙从席子上爬起来,对赵煦客气道:“爵爷还请上座。”

    赵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怎么平日里挥洒自如的三叔公,今日拘谨了很多。难不成李逵已经把朕的底细给告诉了他家三叔公,然后老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哪里知道,李逵并没有将皇帝的秘密揭开。他只是担心三叔公坚持不下去,就给三叔公画了个饼。毕竟天天被人烦,肯定很不开心。可皇帝要见个人,谁敢拦着不让见?三叔公没有积极性,自然会发脾气。对谁发,也不能对皇帝发不是?

    于是,李逵灵机一动,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让三叔公知道,巴结赵煦,他当官的梦想就能实现。

    结果就是,三叔公热情大涨,要不是因为身份问题,他都恨不得亲自去门口迎接赵煦。他老人家如今地位涨高了,但有些坎对他来说还过不去。比如说见官矮一头。真要是巴结个人能让他当官,就三叔公的秉性,他能由衷的迸发出‘爱死他’的热情,让对方有种被奴仆无微不至服侍的错觉。

    三爷对你好,还以为是真对你好?

    丧气玩意,这是三爷看上了你家的东西了。

    可三叔公哪里知道,官位,可能是皇帝手里最不缺的东西了。想要多少有多少的那种,即便没有的官职,皇帝也能一瞬间创造出一个来。

    可三叔公他老人家不知道啊!他觉得这个事很难,甚至犹豫着,是否要拿出棺材本来运作一番。

    他陪着小心,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眼前这位爷。这让小皇帝心中满是失落,三叔公不撇嘴了,不露出大板牙嘲笑他了,甚至不再称呼他‘小子’了。

    说起来,这俩人地位没有变化,但心情都不舒坦。一个是年纪轻轻,要啥有啥的贱骨头,一个是年老成精,坑蒙拐骗的老阴人。

    他们凑到一起,总觉得让人格格不入。

    好在赵煦今天是带着问题来的,今日小朝会,皇帝在殿上被相公们纠缠了好些个时候。以至于,匆忙间忘了挑选礼物。赵煦有点赫然,张嘴道:“老前辈,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挑选合适的礼物,还请老前辈不要见怪。”

    三叔公一门心思都在做官上头,哪里会在乎这些,脸上堆砌起一团的笑容,对赵煦道:“能来就是看得起老头子,带礼物来,岂不是见外了?”

    “其实今日小子来是来向老前辈请教来的。”

    赵煦有点为难。他以前请教的问题,多半都是大方向的问题。比如说如何处理臣子之间的不和睦,臣子脾气太大怎么办?

    但今天他真的遇上了困境了。

    所以,小朝之后,就匆匆赶来。希望在三叔公面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至于李逵几个,他们却被安排在影壁附近,能远远的看到赵煦和三叔公面对面的交谈,却被限制凑近,防着偷听他们的对话。

    原本,李逵没有被这种限制。毕竟这是他家里,而且赵煦也不会对李逵有太多的防备,他俩连襟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了。可韩德勤等人不乐意了,凭什么我们都不能听,你就能凑到跟前去听?拉着李逵就坐一起。

    李逵无辜地听着韩德勤抱怨:“李直秘,你家三爷什么时候走,真要是在京城不走了,说不定我都得在这条巷子里买座宅子。”

    老韩是有祖宅的,京城的高门大户,就在皇城附近。压根就看不上出了内城的保康门高尚豪宅区的宅院。

    这货摆明了心里不舒坦,想和李逵斗嘴。

    李逵能让他如意了?

    故意岔开话题,问高俅道:“你们怎么不跟在陛下身边?”

    虽说他们都看得见皇帝,但距离比较远,只要赵煦不高声说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清楚。高俅叹气道:“人杰,不是我们不想,而是陛下不让。”

    “为什么?”

    李逵好奇了,皇帝赵煦虽说年纪不大,可如今宣仁太后已经薨了,就算是小皇帝想要叛逆,都没了这机会。更何况,皇帝对自己性命一直非常小心,怎么可能会放弃保护自己的高手韩德勤呢?

    高俅努嘴,朝着郝随道:“还能是什么,出叛徒了呗!”

    郝随闻听这话,脸都吓绿了,瞪眼对高俅道:“高俅,你别血口喷人,我可告诉你,我是陛下的奴才,怎么可能会有二心?倒是你,我可听说你曾经是街头的混混,结交匪类无数,我还怀疑你将皇帝的行踪说出去了呢?”

    别看郝随气势汹汹的剑拔弩张,可就连局外人李逵都觉得,这厮说话的口气,怎么听着就让人感觉心虚呢?

    原来赵煦出宫之后,没多久,相公们就知道了。章惇作为百官之首,自然要提醒皇帝,不能将自己的安全如此不顾。

    皇帝听后,大怒。

    但也仅仅是大怒。他也知道查下去,肯定是一团乱麻。自己身边有人给相公们通风报信。可内相和外相之间的互通有无,是大宋流传了五六十年的规矩。章惇也没有要让赵煦表态什么,毕竟大宋的皇帝私自出宫很寻常。

    即便是范仲淹老爷子,那么正派的君子,在仁宗的身边也有眼线。

    大臣和皇帝都过于坦荡,结果就是,这种看似不合理的制度被保留了下来。

    可作为传递消息的宦官内相来说,没有被拆穿还好,拆穿了,自己在皇帝面前就要被嫌弃了。即便,皇帝都清楚,以前都怎么干,但没有经过皇帝同意,总是会引起皇帝心中的疙瘩。

    高俅可不是被吓大的,对于外强中干的郝随,他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冷笑不已:“你以为自己做得神出鬼没,大半夜出门,还去了相公府,就没人知道?我都有几次看到了你去章相和李相的府邸附近,你家可不在那一片,还敢说自己没有告密?”

    高俅话锋一转道:“再说了,我接触都是些什么人?街头的混混,无产的军户,真要是我将陛下的行踪说出去了,岂不是满城皆知,反而相公们可能还会蒙在鼓里。”

    高俅直接将郝随是叛徒推理了出来,这让郝随百口莫辩。

    气地这位面色白净的宦官头领,殿前押班大公公手指高俅,发抖道:“你你你……你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好好休息,为何在相公府邸周围闲逛,是何居心?”

    “不是我是何居心,你要知道,章相的宅子是御赐的,你也知道,皇城外有个地方很特别,靠近礼部和太学。”高俅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地方?”郝随中计道。

    高俅却表现出痛苦道:“教坊啊!这个地方好,大半夜还迎来送往,我去看热闹不行吗?”说完,他和韩德勤都咯咯笑起来的,颇为鸡贼。

    “那么李相的府邸呢?”郝随将高俅恨得后槽牙都咬地咯咯直响,他是个宦官,教坊这种地方的快活,他不太懂。但不妨碍他能够想象到,如果和高俅纠缠下去,他会输的很惨。

    高俅表情肃穆道:“说起李相要清苦很多,他都住在潘楼街附近,你知道那个地方半夜也很热闹吧?”得了,一个是官办的教坊,一个是京城最高端的烟柳街,大半夜去当然不可能,但是大半夜出来大有能。

    “你大半夜不睡,就为了这等不要脸的嗜好?”不同于高俅、韩德勤、李逵,郝随虽然是个宦官,但他也有……老婆,还有小妾。

    问题是,他娶老婆,纳小妾,一多半是随大流。毕竟大宋的宦官们都这么干。别人家有的,自己家没有,会不会显得很可怜?官宦又是那种心灵非常敏感的人群,根本受不了这种冷落。即便娶来了娇妻,对于宦官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看而已。可在大宋,宦官也会谈恋爱,也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别的宦官们卿卿我我的享受神仙美眷般的生活,他要是一个人,那得多可怜?

    当然,宦官们的爱情近乎于神圣。在李逵看来,不可思议的家庭成员,却往往能激荡出柏拉图似的火花。

    所以,郝随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虚高俅等人下三滥的龌蹉念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夷高俅的恶趣味:“那事,真那么有意思?”

    高俅愕然,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道:“有啊!”

    不得不说,韩德勤这个大将军也学坏了,跟着起哄道;“有啊!”

    郝随悲愤的看向了李逵,后者咧嘴露出一嘴白牙,一张嘴却让郝随气地想要掐死他:“别看我,我也快成婚了,当然,我成婚的目的和郝公公不大一样。”

    被全方位打击的郝随,扭头嘟哝道:“不就是多了二两肉,有那么大区别吗?”

    “二两?”

    高俅鄙夷的眼神在郝随身上打量,韩德勤表示小看了他,李逵根本就不想和没见识的郝随废话。

    郝随心灵有种万箭穿心的痛,以为自己说错了,只好低声补了一句:“小时候!”

    想起少年入宫时的那一刀,郝随心有余悸。

第404章 杀手锏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我不和霉运缠身的人坐在一起!”

    “可我……”

    郝随能有什么办法,他不过是延续了几十年来大宋朝堂的规矩,而这个规矩只能放在暗地里,不能摆在明面上。当他摆在了明面上之后,规矩不再是规矩,再也不会保护他,他反而成了叛徒。

    别看郝随如今还能跟在皇帝身边,但他离开皇帝,离开皇宫都已经成了定局。跟这位走的近,那么郝随的继任者肯定会怨恨。毕竟作为小心眼而闻名的宦官们,心里都存不住多少事。有点仇,从早到晚都想报了。

    就像是路上的狗屎,踩扁了,却脏了鞋,恶心了自己,啥好处都没有,只能绕道走。

    想到自己要倒霉,郝随心头难掩悲凄。

    好在高俅这人不错,并没有像李逵和韩德勤那么嫌弃他,落井下石。

    李逵他没办法,文官,皇帝的准连襟,他欺负不了。

    韩德勤他更没办法了,妥妥的武勋权贵,朝廷重臣,他得巴结。

    只有高俅,不入流的宫廷蹴鞠队的教头,虽说是个军职,但真要说起来,啥也不是。

    郝随这张老脸对着高俅,良久才唏嘘道:“患难见真情,高俅,咱家以前一直错看了你。以为你除了会点蹴鞠之外,啥本事都没有。没想到,你还是个讲义气的人。”

    这话高俅爱听,他自喻为仁义无双,自然不是说说的。尤其是如今,眼瞅着郝随要倒霉了,高俅怎么可能落井下石?他关心道:“郝公公,你要是离开了宫掖,会去哪里?”

    “京城是不能待了,陛下这次虽然没说,但咱家也琢磨了几个去处。”郝随觉得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他的敌人在宫廷之中,反而对外臣来说,他是一个毫无威胁之人。说说也无妨:“咱家想过,无非是去大名府治理大河(黄河),如今大河改道,诸相公为大河改道之事争论不休。一来,大河入了辽境,与我大宋北方边境不利。辽国渡水就能威胁我大名府,转而对京城造成威胁,改道势在必然。”

    “二来,大河改道之后,我济州,齐州,十余个州的农田灌溉将无水可用,数百万百姓遭灾,必然要想办法解决。”

    郝随觉得去治理大河,做一个河工也不错,也算是为大宋尽忠了。

    这话虽然说的在理,但李逵却不认为郝随有这本事,大河改道,从齐州莱州附近出海,一下子往北横着移动了五六百里。这要是恢复到原来的河道,几百万民夫都不见的够。朝堂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是人力都难以解决的办法。

    郝随就算了吧?

    他有这本事,神宗时期早就发达了。毕竟,王安石也好,神宗皇帝也罢,都对治理大河有着一股子颇为强烈的执念,为何郝随在先帝没有发达,却要在绍圣年间委以重任?还不是他没有神宗认可的特殊才能。不过,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拆穿郝随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径,问:“不知道郝公公可有治理河道的经验?”

    “没有!”

    郝随气馁道,他哪有经验,他连京城都没有出过几次。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毕竟宦官出宫之后,在外任职,大名府是最好的去处。离京城近,大名府也是大宋数一数二的雄城,人口百万,城市繁华,一点也不比汴梁差。

    他还想到了个去处:“要是去不了大名府,只能去杭州了。”

    可是高俅却不这么看,对郝随道:“郝公公,你光顾着好地方。就没有想过,去个不太繁华的地方。”

    “不太繁华?”

    “啥意思?”

    高俅道:“我听你说过,陛下这些日子和相公们商议西北之事。可见,陛下对西北非常重视。环庆路,鄜延路,都派遣了重臣驻守。可见,陛下对西夏的贪婪已经忍无可忍,说不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要是西北大战,必然需要陛下信任的监军,你就没想过去陕西六路当监军?”

    郝随失宠是板上钉钉的事,高俅已经不怕他了。

    当然,高俅的乌鸦嘴引起了郝随的强烈反应,郝随下一刻就慌神了,六神无主,眼神空洞道:“咱家要是去了这破地方,岂不是要客死他乡?”

    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大宋的宦官大部分都是开封府,京畿路人。真要是离开了京城,就等于是离开了老家。

    乡土观念很重的时代,尤其还要面对兵祸,郝随是宦官,可不是什么将军,不慌神才怪了。关键是,打仗赢了好说,要是失败了呢?

    即便他当时不死,他也会成为替罪羊的好不好?

    “咱家,咱家……这可如何是好?”

    高俅轻轻的拍了一下郝随的肩膀,同情道:“郝公公,你就放心去吧。兄弟和你共事一场,虽无法帮到郝公公多少,但是你在京城的家人,我高俅会照顾的。”

    “高老弟,没想到你是个热血汉子!”

    郝随颇为感动,但在感动之余,却有点感觉不对劲。他的家人,为什么要让高俅去照顾?

    而李逵和韩德勤完全惊呆了。高俅,你小子太有前途了,连宦官的妻妾你都惦记。韩德勤指着高俅笑骂道:“人家郝随这大半辈子的钱都花在了府邸的妻妾舞姬身上,人都倒霉成这样了。你小子,竟然还想吃现成的。”

    郝随这才明白,刚才的不对劲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恨不得掐着高俅的脖子,弄死他:“高俅,你原来不是为咱家着想,却盼着咱家死,好继承咱家的府邸和妻妾美姬,咱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俅板着脸道:“郝公公,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你是朋友,是同僚,又不是你儿子,怎么会继承你的府邸和妻妾。再说了,你妻妾多大了,我见了得喊叔母吧?”

    韩德勤突然笑起来:“高俅,你这可算错了。郝随的妻妾年纪都不大,比你还小。这厮前两年刚死老婆,还升了殿前押班,可谓春风得意。郝随是宫里头的红人,教司坊管事根本就不敢得罪他,这家伙将教司坊的花魁都娶回家,小妾都成了教司坊的头牌,花了一大笔钱。前几年,在宫中也是头一份。你真要是继承了他的府邸,就等于把整个教司坊都娶回家了。直娘贼,说的老子都有想法了。”

    高俅惊恐的看着郝随的这张老脸,就差心头大吼:说好的忠贞不渝的爱情呢?

    这年头,连太监都如此薄情,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可郝随被高俅这么一吓,真的蔫吧了,他原先只想到了好事,没想到万一,被高俅一提醒,顿时想到了这种可能。去西北,带着皇帝的意志,咬着牙和西夏人死磕。可西夏人贼硬,他牙崩了,都啃不动啊!

    再说皇帝。

    朝堂上平静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又闹起来了。

    起先是因为蔡京,这货突然奏请皇帝,要求恢复前宰相蔡确的官职,身份,还有拟定谥号。

    这个要求看似很简单,因为蔡确已经死了,还有从龙之功,是先帝驾崩之前的重臣,也是坚持立赵煦为皇帝的朝廷重臣之一。但作死,在生前就身败名裂,被一撸到底。

    当然,蔡确还有一个身份,蔡京的族叔。

    这事简单,赵煦本意上在朝堂上议一议,可却受到了苏辙的极力反对。台谏官刘挚也是极力支持苏澈的立场,认为蔡确诋毁同样有从龙之功,且功劳比他还大的宰相王珪。没想到王珪死了,才没有让他的奸计得逞。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证人,李清臣。

    神宗弥留之际,李清臣是翰林学士,知诰。也就是说,神宗对外颁布的圣旨,都要经李清臣的手。

    当时蔡确的阴谋,绕不过去他。

    可李清臣这家伙吧!自命清高,有时候连自己人的污点都要指认。

    其实不需要李清臣跳出来,蔡确真的很成问题,他在地方上任职的时候,受过贿,这在大宋文官之中,是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

    尤其是,蔡确还受到过王珪的极力保荐,对恩人如此狠毒,人品卑劣之极。

    这样等人,怎么可能恢复官职,名誉?

    赵煦也为难,蔡确的问题是很严重,他也不喜欢。但问题是,蔡确有一个身份,他是元佑初年,推行王安石变法的宰相,是变法派在他这一朝旗帜般的人物。否定蔡确,就是否定他自己。这让他非常为难。

    可很快,朝堂的楼又歪了。

    本来好好的批判蔡确,不知道怎么搞的,章惇、曾布几个突然开始转移视线,批判司马光和吕公著。并且上奏皇帝,要将这些人生前死后的官职,爵位,已经朝廷的恩典都废除。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很寻常的反击。

    但主持反击的人是章惇,这让苏辙开始警觉起来。不会这么简单,细细想来,深思极恐。一旦司马光和吕公著的身前和死后荣誉都废除了。那么已经下葬的司马光和吕公著是否还能享受开国公等规格下葬?

    一旦不能享受,这岂不是要去扒坟、扒棺材?

    想到这些,苏辙心也乱了。双方在朝堂上大战,唾沫星子就和吐口水一样乱飞,皇帝夹在其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是皇帝匆匆赶来请教三叔公的原因:“老前辈,之前您教给我的‘拖字决’恐怕不好用了,如今家中管事都指着陈年往事互相攻讦,一旦所有的事都翻起来,免不了要让已经过世的祖母受罪。她老人家当家的时候,听信了小人,但身为孙子,我总不能让管事之间的仇恨,波及到祖母的清誉吧?”

    孝。

    这是华夏千百年来所有王朝的立国之本。

    真要是皇帝赵煦连假惺惺的装作孝子贤孙的这层面纱都保不住了,他成昏君也就不远了。

    三叔公这个气呀,这都什么事?他撇了一眼赵煦,心说:“这样的管事要来何用?弄死得了。”可真要是这么给人出主意,岂不是砸自家的招牌?关键是,他的官还得落在赵煦的身上呢?做上官之前,可不敢得罪了赵煦。

    老头愁地,就差将下巴上的胡子一根根揪下来了,却要维持故作高深的高人模样,确实苦了他老人家。

    突然,他想到一个办法,问赵煦:“有道是人进我退,是为保存实力。但退无可退,却有无法战胜对方的时候,就要想到祸水东引,你琢磨琢磨,你家的管事有没有怕的同僚?”

    赵煦并不觉得这个办法有多大的用处,他不能对三叔公明说,自己家的管事整天吵,还不怎么把他这个当家人放在眼里。

    真要是这么说了,三叔公说不定要让李林带着人帮赵煦打断闹事的贼子的狗腿。

    可赵煦用了假的身份,真要是亮出真实身份出来,你让李林敢打断谁的狗腿?

    章惇?

    曾布?

    李清臣?

    蔡卞还是蔡京?

    苏辙还是范纯仁?

    到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五叔李林,面对这群吃草的文人,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也会吓尿的好不好。

    不过,三叔公让赵煦仔细想,赵煦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起来,似乎有这么一个人,保守派将他当成虎狼,改革派将他当成凶神。赵煦脸色古怪道:“老前辈,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都怕他?”

    三叔公总觉得赵煦的性子软弱,有点担心赵煦的描述不真实。要是他家里闹腾成这样,按照三叔公的脾气,就算是少几个孙子,他也要镇压了下去。反了天了,天天闹腾个不停,真以为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赵煦认真的点头道:“没错,都怕他。”

    三叔公这才豁开大嘴,爽朗的笑起来:“小子,教你一招,这叫杀手锏。只要使出来,你家这帮土鸡瓦狗都得歇菜。”

    赵煦听到这话,心里的信心顿时高涨了起来,兴奋道:“老前辈,你是说将这个管事从外头的田庄召回来,家里头就能平安无事了吗?”

    三叔公不是没有教过徒弟,遇到赵煦这么笨的家伙,他老人家的火气也腾腾的往上冒,怒道:“蠢才,杀手锏之所以被称为杀手锏,是拿在手里才是杀手锏,扔出去的那是棒槌!老夫这多天,算是白教你了!”

    说话间,三叔公突然欺近了上身,左手按在条案上,高高举起右手,张开手掌,扬在半空中的样子,似乎要给赵煦一个响亮的耳光。

    赵煦吓得跌坐在席上,惊叫起来:啊!

    不过,受到惊吓的不仅仅是赵煦,还有李逵、高俅、郝随、韩德勤……一个个都快吓尿了。

    反应最快的当然是李逵,就见一条黑影,嗖的一下窜出去老远,顷刻间就抱住了三叔公,李逵也是被吓地肝颤:“三爷爷,冷静!”

第405章 该来的还是回来

    “人杰,老夫还没有昏头,没想要打你朋友。”

    三叔公气势涨上来了,之时半会儿恐怕也落不下去。当然,他说的也是真话,他不是想要打人,而是要让赵煦理解杀手锏的含义。

    可李逵哪敢说,只能心中腹诽:“您老即便没打皇帝,想要打他也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大罪,要去沙门岛的啊!”

    皇帝赵煦也是个聪明人,他之前没想到,等到三叔公一吓他,顿时明白了三叔公的用意。对韩德勤等人道:“你们退下,老前辈这是言传身教,只是黄佣实在太愚笨了,让老前辈失望了。”

    三叔公这才收起夸张的表情,对赵煦笑道:“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赵煦正色道:“杀手锏就像是老前辈刚才举起的巴掌,只有停在空中,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一旦落下了,只能是屈辱和痛恨。”

    李逵可不这么想,巴掌落在其他人脸上,或许一点事都没有。可是落在了赵煦的脸上,即便大宋的皇帝都很好说话,但挨了大嘴巴,下一刻肯定是人头落地。

    “孺子可教也!”三叔公很难得地拽了一句文绉绉的话,是时候表示了他的满意,也算是没有白教赵煦这些天。

    赵煦受到了表扬,眉宇间都透着喜色,三叔公这张破嘴,难得说句好话,冷不丁表扬了他一句,赵煦如同六月饮冰水般通透,高兴道:“小子已经知道如何去做了。只要将这个人时刻提起,就能免除一场场纷争,老前辈,我可说的对?”

    “不那么简单,提起不提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其他的管事们知道,他们不做事,有人会做事。而这个做事的人恰巧还是他们的对头。”三叔公含笑总结。

    原来打人不过是虚惊一场,李逵这才作罢。

    但他也不觉得三叔公真的神到能够帮着赵煦处理朝政的能力。大宋的朝堂,南宋缺相,北宋缺将。如今的北宋,可以说是文臣时期最后的辉煌。这时候的朝堂之上,章惇、蔡卞、范纯仁、李清臣、苏辙等等,虽不是大宋立国百年之中数得着的名相。

    可他们的战斗力都不差。

    即便像是章惇等人,面对保守派的时候,讲道理、用计谋也经常以失败告终。

    就像是当年蔡确和章惇,为什么被逼离朝堂?

    是宣仁太后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吗?

    不是。宣仁太后给了机会,但是他们失败了。

    蔡确也好,章惇也罢,他们在失败之前,都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论战,战场就在朝堂之上,而方式是廷议。

    蔡确、章惇,都是难的一见的人才,就连政敌也无法抹杀他们的才能。而且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他们却在论战之中失败了,一败涂地。这才失去了最后的执政机会。可以说,宣仁太后也做到了对变法和保守派朝廷重臣最大公平。

    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真说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

    输在嘴炮之上,可见保守派也不是啥也不会的一群人。他们引经据典,深入浅出的本事,连章惇都要甘拜下风。

    可小皇帝赵煦呢?

    他的老师程颢、范祖禹之类的大儒,才学不差,但缺乏施政的经验,连章惇都说不过。更何况,他这个学得不怎么样的弟子,单枪匹马去说赢两派了。他所有的才学,聪明,还有灵气,在朝堂上会被所有重臣无情碾压。这直接导致,皇帝想要做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却因为失去了话语权,而彻底被朝廷重臣们所轻视。

    这种感觉赵煦不是没有,而是已经很强烈了。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讲道理,他会被保守派和变法派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喷到哑口无言。

    用老师教的办法,肯定没用。

    不仅没用,而且还会输的很难看。自家老师都是人家的小弟,怎么能喷得赢?

    但是自从他用了三叔公的办法之后,赵煦发现自己渐渐的能够掌握一些主动权,这种变化,让他既惊喜,又紧张。犹如打牌的时候摸到一副大牌的激动,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紧张。皇帝的对手没有一个会给他迟疑的机会,一旦迟疑,就会被看出来,到时候,小皇帝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一丁点优势局面,就会被无情击碎。

    怀揣着充满期待的自信,皇帝迈着霸气的王八步,悠哉悠哉地离开了李家。

    临走,皇帝还很亲切的对李逵询问:“李卿,老前辈喜欢什么,只要朕有的,绝不会吝啬。”

    “我家三叔公年纪大了,唯独对于做官有点念想。只不过,他如今的年纪,真要是上任做官,恐怕也折腾不起,有个文散官做就感激涕零了。”

    李逵没想到,刚答应三叔公不久,给他运作个官职,就能如此顺利的给办了。关键是,这是皇帝自己亲自送上门,而不是李逵死乞白赖求来的官职。

    皇帝赵煦轻松道:“此事不难,还请老前辈稍等几日。”

    君无戏言。

    有了这话,三叔公的官职肯定跑不了。

    而在三叔公这里学了一招之后,赵煦忍不住回去琢磨,好好给自己的朝廷重臣们一点颜色瞧一瞧。好让这些平日里骄横的文臣们知道,皇帝也不好惹。

    送别皇帝之后,李逵回到庭院,坐在了三叔公对面。别人不知道,他能不清楚三叔公的底细吗?这位会权术,别扯了,三叔公的办法都是土办法。可为什么皇帝就上套,也会觉得三叔公的办法很有用呢?

    李逵很纳闷,三叔公也纳闷。

    “人杰,要不是你问,我也奇怪。你这个朋友吧?说起来人挺聪明,反应也快,按理说他家的管事闹腾唯一的解释就是欺负他年纪小,不懂事。老夫用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训孙子的办法,管事的不听主人的话,这还得了?”

    三叔公说到这里,嘿嘿笑起来:“说起来,和他说话只要拐弯抹角的瞎扯,他都能想到点子上去。再说了,老头子从小在家里种地打猎,哪里知道国公府的主子该怎么活?可我就是这么一说吧,他都给我补全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脑补小强人赵煦,李逵脑子里就这么个念头。

    当然,这么想不仅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还很有道理。皇帝赵煦虽然很小就登基,但从小的日子也是战战兢兢。高太皇太后管教他这个孙子,也是不遗余力的一味用严厉的办法。

    导致皇帝赵煦给人一种学傻了的感觉,说好听点是稳重,说不好听点是书呆。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生活在宫中,见过的宫廷内斗数不胜数,往往一个眼神,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细细琢磨起来,就是一副对他不利,要整死他的宫廷政变大戏。

    就如三叔公说的,他抬手,就是要给赵煦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杀手锏的作用在于威慑,并不在于惩戒。

    李逵觉得三叔公总是蒙皇帝也不是个事,小声建议道:“三爷爷,他的身份不简单,你要是有点正经的主意,还是教给他点正经主意吧?”

    “我的主意哪里不正经了?”三叔公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的教学工作一直很顺利,对于李逵的质疑,自然有很大的抵触情绪。

    李逵装出私下做见不得人生意的街头混混样子,低声对三叔公道:“三爷爷,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已经答应了我,到时候帮你争取个文官的诰身,虽说是散官吧,但也是出了大力的人,您老要是整天蒙人家,万一被他发现了,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三叔公听到这话,心里如同百花盛开般灿烂,讪笑着问李逵:“真哒,啥时候给老头子当官?有正九品吗?”

    才正九品,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李逵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肯定比正九品大。”

    “时机,时机!三爷爷,做官不能着急。”紧接着李逵告诫道:“不过此事三爷爷可千万别说出去,万一传了出去,外头有人闹,这官就可能吹了。”

    “放心吧,三爷爷的嘴可牢着呢?”随即嘿嘿傻笑着,三叔公对李逵道:“放心,人杰。三叔公稳的很,要是干货的话,老夫还有屠龙术,过两天,给小黄掰扯掰扯。”

    “得,算他白说。”

    李逵心说,您老的计谋,还是留着吧。他还真怕大宋的重臣们万一打听到皇帝的损招都是来自于他家,他这个官场新人,恐怕就要遭难了。

    至于三叔公的‘屠龙术’,名字听着高端大气,但真要说起来,恐怕还是升斗小民惯用的损招,皇帝赵煦眼瞅着就要学坏了,但也不能毁在老李家手里吧?

    这一日,李家人颇为不平静。

    但京城之内,更不平静的是保守派的几位。

    苏辙,八大顾命大臣之一,朝廷重臣。如今在朝堂之上,唯一能够和变法派针锋相对抗衡的人也就是他一个了。

    范纯仁平日里不说话,牵扯到保守派生死存亡的重担,都要落在了他的肩上。

    毕竟,像御史张舜民等人的身份,还差了点意思。

    但如今朝会上,闹得实在太大,范纯仁也不得不在散朝之后来到苏府,打算推心置腹地和苏辙商量对策。

    书房里,范纯仁看着苏辙抵给他的奏折,看完之后,脸色大变,连连惊道:“子由,何以至此,何以至此!为兄不同意你如此冒失,这还不是赌气的时候。”

    苏辙长叹道:“尧夫兄,章贼咄咄逼人,与其被其缠斗至死,不如鱼死网破。兄长莫要多劝,我意已决!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断无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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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加猛料

    政治人物,当被逼到了绝境,没有回头路的时候,其实已经预示着他败了,败得一无所有。

    苏辙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之前,他准备在殿试的时候就和李清臣决战,因为那场殿试的题目,是李清臣精心炮制出来的诛心之论。李清臣的题目虽然是述论元祐时期的错误,属于路线之争。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李清臣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都是玩笔杆子的老阴人,谁不知道谁啊!

    李清臣的用意就是让参加科举的举子,将元佑时期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执政者的错误上来,然后他将拿起鞭子,好好的抽一顿元佑党人,然后再将人流放贬谪。将其罪责一一列数之后,钉在耻辱柱上。而他的目标就是苏辙。可惜,当时苏辙并没有上当。

    其实,苏辙差点上当了,还是心甘情愿上当。苏辙看出了李清臣的险恶用心,他也没有打算退让的意思。苏辙不同于其他朝臣,被皇帝厌恶。小皇帝赵煦一来和苏辙的接触不多,二来,他对于才学一流的苏辙还有点小欣赏。这也是为什么吕大防都在老家窝着了,苏辙还能在朝堂上当副相的原因。

    当初范纯仁劝他,他不为所动。

    苏颂也被惊动了,他也不为所动。

    甚至连文彦博……

    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按理说已经不会关注朝政了,但还是托人让他慎重。文彦博不比苏澈、范纯仁,在文臣之中的辈分奇高。当年反对王安石领头人,就是文彦博。他的出现,直接导致王安石和变法派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王安石的变法说白了,只不过是范仲淹的庆历新政的补充。甚至很多地方,还不如范仲淹的变法。

    而文彦博,是经历过庆历新政的当时朝堂高官。

    如果把变法当成‘茶鸡蛋’的话,文彦博能指着王安石的鼻子怒斥:“你煮的茶鸡蛋不正宗。”

    就这一句话,王安石就只能败退避其锋芒。

    按理说,文彦博都托人来说项了,苏辙应该偃旗息鼓了吧?

    但他还没有,真正导致他放弃当时背水一战的人反而是李逵,李逵在殿试上的一篇策论——《治平策》。这篇策论的文字且不说,在大宋文臣眼中也就一般而已,关键是策论中所表达的想法,让整个朝堂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吓出一身冷汗。

    李逵的《治平策》通篇就说了一个意思,大宋要完。

    大宋完蛋的原因他也说了,人口太多,还会越来越多,人太多,地太少,粮食不够吃,谁执掌大宋都要完蛋。这个全新的概念细细一想,还真的存在。所有朝廷重臣都以为李逵可能是因为殿试的时间太短,或许是殿试能写的策论篇幅局限,导致这篇策论的解决部分没有表达出来。

    都等着李逵将《治平策》的后半部分续上,可没想到,李逵一转眼,造钟去了……

    李逵压根就没把《治平策》当一回事,连他自己都忘了有这么回事。

    而李清臣等人呢?

    也不敢将这《治平策》放出来,因为人口问题,变法解决不了。太平之下,人只能是越来越多,还没有好办法限制。

    所以,章惇也不敢提这个问题。

    解决?

    怎么解决?

    将大宋所有百姓都排队排好,弄死一个,留一个吗?

    章惇真要是怎么想,他被皇帝弄死就不远了。就算大宋不杀文臣,要是出了个如此暴虐的宰相,皇帝也会破例的。

    苏辙就更憋屈了,原以为大宋面临的困局已经是生死存亡了,可没想到始作俑者李逵,竟然也没把这事当一回事。他憋了很久的大招,被李逵这一耽搁,都憋泄气了。要不是这次蔡京挑事,章惇将火烧到了已故的司马光和吕公著,苏辙也准备放弃了。

    可变法派的做法,让他不齿。连死人都不放过,难道真的要让大宋好不容易维持的规矩,彻底废除?

    翌日。

    文德殿中,小皇帝赵煦紧张的不时瞄一眼连同文德殿和垂拱殿中间的廊屋。

    两个大殿是相通的,文德殿不过是皇帝休息的场所。按照往常皇帝赵煦的习惯,皇帝会垫补一些点心和茶水。

    毕竟处理朝政也非常耗费精神,而且朝堂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也挺累的。

    但此时,皇帝可没有心思吃喝。

    李逵如同往常一样,来文德殿打卯,然后去皇城里找个馆子吃朝食,再去太史局盯着落地钟的装配。如今,第一台落地钟已经装配完成,可惜走时很感人,一天差一刻多,用李逵熟悉的计算方式,大概在二十分钟左右。时钟走快了不要紧,调整起来很容易,但慢了,真的让人头痛。

    要是在后世,这样的钟敢卖出去,卖家妥妥要被揪出来挨揍不可。

    可是对于大宋来说,这是跨时代的产物,已经神乎其神。尤其是落地钟并不复杂,比浑天仪之类的机械简单的多。太史局原先准备庆祝一番,苏颂老爷子都准备掏钱请客了,元丰楼走起。可却被李逵给按住了,他琢磨着,稍微有点成绩就爆料,会让惊喜被打折。

    说通苏颂很简单,这位老爷子如今没有别的心思,就只有一个愿望,做出走时精准的落地钟,然后腆着脸要求将他的名字放在研发者的最前面。

    老头都七十多了,就一个愿望,李逵能残忍拒绝吗?

    苏颂得了保证,自然对李逵言听计从。

    唯一的关键就是走时不准,只要落地钟走时准了之后,必然举国震惊。毕竟这玩意是能走进千家万户的机械。

    “陛下,臣来了!”

    “李卿,等上朝之后,你在后门等着,看情况不妙,把这份秘折递上来。”

    李逵有点发愣地看着皇帝,迟疑道:“臣能看吗?”

    “看吧!”

    皇帝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对李逵道:“李卿有好的建议,可以添上去。”

    李逵傻眼了,秘折哎,陛下您也太不当回事了吧?打开秘折,李逵一目十行,才看到一半就激动起来,西夏打过来了,爷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沉住气,这时候不能表现出兴奋,反而要义愤填膺……唉,义愤填膺的表情该怎么装才像?

    可下一刻,小皇帝却自己讪笑起来,不好意思的对李逵道:“李卿,老前辈曾教过朕,遇到难以处理的事,转移视线不成,只能出尿遁屎遁这一招。但朕毕竟是皇帝,此事也难以启齿。这才想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李卿你受老前辈言传身教多年,帮朕看看此计是否可行?”

    尿遁?屎遁?

    皇帝连这招都学会了?

    三叔公你缺了大德了呀!这岂不是把皇帝往毁了教吗?

    可让李逵更加紧张的是,他手里的秘折是假的,那么他拿着假的秘折,给皇帝,吓唬朝堂上的重臣,岂不是欺君之罪?

    李逵撇了一眼郝随,对皇帝道:“陛下,臣是少府,不是皇城司指挥使,要不让郝公公送吧?”

    郝随心头哇凉哇凉的,有道是墙倒众人推,自己还没倒台呢,这会儿功夫连李逵这样的官场新人都敢欺负他了,还有天理吗?

    郝随不愿意没用,皇帝觉得有道理,这才有用。

    赵煦从善如流,觉得李逵说的有道理:“李卿考虑的周全,还需要卿看看秘折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话,就按照秘折上的来。”

    李逵觉得这事他能做,就承担了下来,对皇帝道:“臣,遵旨。”

    于是,李逵在文德殿修改起了秘折,秘折之所以是秘折,因为知道的人少。但同时秘折要爆料,没有大料可爆,秘折就成了小道消息。

    李逵捻着笔管,在秘折上修改起来。

    西夏打过来,才五万兵法像话吗?

    章惇这样指挥过十多万大军平定叛乱的宰相,会在乎五万兵马?

    这点人马,怎么能吓住朝堂诸位大人,李逵大笔一挥,改成五十万。

    兵分两路,变成了兵分十路。这样一来,陕西六路之中,至少有四路军阵都会在西夏的大军进攻之下。

    太后亲征啊!

    西夏如今太后当政,用什么大将?男女老少都齐上阵,不是国战,怎么能将章惇等人唬住?

    当然,这秘折就不能是密探所写,更不能是哪些啥也不懂的监军宦官,得找个厉害点的边塞重臣,李逵一琢磨,心说:“就您了!”

    准备妥当之后,李逵搬了个马扎,就坐在垂拱殿连同文德殿的回廊边上打盹。

第407章 都不按套路出牌

    “李逵,醒醒!”

    “嗯!”

    李逵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喊他的郝随。这位自从霉运缠身之后,说话也柔和了许多,似乎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大彻大悟。

    李逵在衣袂里摸了摸,将重新拟订抄好的秘折给了郝随,李逵撑起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就准备离开:“我去太史局了,你们继续耗。”

    如今大宋朝堂,整日乌烟瘴气,李逵看着就火大。

    什么变法派,保守派。

    就和豆花,吃咸的,还是吃甜的一样。争来争去,成了咸党和甜党,还上升到了正邪不两立的地步。

    变法真的有用,古往今来的变法就不会只有寥寥几次成功的案例。

    即便变法成功,也不是变法本身的成功,而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从奴隶制跨进了封建制,这样的变法自然是成功的,会激发国家的力量。但真要是封建制折腾自己家祖宗的法度,在李逵看来,就没有成功的希望。

    大宋就是这样,冗兵冗官冗费,三冗压地大宋喘不过气来。

    可这些东西压不垮大宋,历史证明,真正压垮大宋的不是制度,而是外敌。

    可大宋的朝堂却以为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一定要变法。而且伸手就是针对最底层的农民。《青苗法》或许出发点是好的,但实施起来,真的会如同执政者设想的那样有用吗?谁也不知道,时间长了,或许百姓更加穷,更加苦。

    因为大宋的普通农民,用不到国家三成的财富,甚至更少的财富拥有量,却承担了大宋财政的一半以上的赋税,还有所有的徭役。

    没错,大宋的一半赋税是从手上没有多少余钱的农民身上收来的。

    这个制度不打破,大宋的财政危机永远存在。甚至会越来越沉重。

    就像是人头税这样的税收,一百年前收多少,一百年后还是收多少。而一百年前三千万人,一百年后九千万人,等于赋税通过人口红利增加了两倍。

    赋税增加了两倍,可百姓拥有的土地和财富,似乎还是那么些,却因为家里人多了,更穷了。种地越来越穷,很多农夫都放弃了土地进入城市。但剩下的农夫却要用更少群体,去承担不变的赋税和徭役,生活越来越艰难。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只是没有人提而已,李逵的《治平策》说了人口的问题,但他也不敢真去傻乎乎地指出最后的症结。他不信自己看出来了,章惇、苏辙、李清臣这些聪明人会看不出来?他们也看出来了,就是不想说而已。揭开伤疤虽然容易,但揭开之后呢?谁去承担后果?

    李逵对在这样的朝堂中做官,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

    还不如去搞一搞他的小发明,说不定能做个科学家。

    李逵要走,可郝随却不让,可能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说真心话,郝随肚子里存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没有吐露心声的地方。以前他怕,怕被人构陷,让他失去皇帝对他的信任,但现在他不怕了,可还是不敢说。

    而李逵,对他来说是个吐露心声不错的对象。

    郝随在宫里头伺候这么多年,李逵是什么样的人还能看不清楚吗?

    他蹲在李逵面前,老脸和善的笑道:“李逵,咱家对你不错吧?”

    “你好像没有陷害过我。”李逵开口就有种让郝随聊不下去的感觉,但他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到:“我是老祖宗的人。”

    李逵这才抬起眼皮正儿八经的打量起来郝随,他可不想做宦官的听众,当然,他也不可能是个好听众。

    可看郝随的架势,似乎并没有打算结束谈话,且谈性颇浓,只能叹气道:“好吧,你又想要说什么?”

    “宫中凶险,我才不到四十岁,你瞅瞅我的脸,都老成什么样了?如今要离开陛下,有些事放下了,反而不会像之前那样怕这怕那,整日忧心忡忡。宦官不是官,是奴才。活地卑微,但咱也是人吧?可你瞅瞅满天下,有几个把宦官当人看了?”

    说到这些,郝随的情绪有点低落,他爬到殿前押班的官职,很不容易。只要再升迁一级,就和宫中宦官界的传奇冯世宁一样的品级了。

    可转眼就成了空中楼阁,郝随似乎也为自己感到不值。可他却笑了,似乎轻松道:“陛下好伺候,可相公们都不好伺候,如今脱离他们,也算是脱离了苦海。可是在京城,咱家还有一点遗憾。”

    李逵等眼看着对方,良久,问:“你要借种?”

    “我……”

    没说几句,郝随被他气跑了,他就算是真要借种,也不会找李逵这样的莽汉。

    大殿上,双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很奇怪的是,邢恕这家伙,竟然这一次也站在苏辙的一边。他原先是变法派,被大老王嫌弃之后,转投保守派,现在成了两面派。可奇怪的是,批判蔡确,他比谁都积极。

    原因就是,变法派曾经的大人物蔡确,是被他一竿子捅下去的。

    他总不能承认自己曾经陷害忠良吧?

    可即便如此,苏辙还是非常被动,李清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厌恶,尤其是他只问错,不问功,这等混淆视听的做法,有几个官员是干净的?

    气不过的苏辙怒斥道:“你如此网罗罪责,岂不是将我元祐功臣都说成是奸佞,难不成要将太皇太后也拉出来算账。你们这样做,将宣仁太后放在什么位置,将陛下置于何地?妄开战端,劳民伤财不说,我大宋好不容易安抚的民心又将被尔等私利,而陷入困纾之中,有多少百姓将妻离子散,有多少百姓将命丧边塞。”

    “可悲的是,你们还为此歌功颂德,个个以为一心为了大宋。大宋不曾亏待你们,为何要陷害大宋?”

    李清臣站在苏辙对面,沉吟道:“西夏乃我大宋之附骨之疽,此伤不治,我大宋冗兵数十万,如何能解?此贼不杀,我大宋战马如何解决?还有陛下,陛下乃仁君,还轮不到你苏辙来评论。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好战事,不体恤万民,岂不是说陛下是好大喜功的汉武帝?”

    苏辙怒道:“汉武帝有何不好?武帝为汉开疆拓土数千里,为汉一朝消除了北方的隐患,从而打下了两汉四百年的基业,试问,有几个皇帝能比得上汉武的?”

    “够了!”

    赵煦怒容满面,从龙椅上站起来,双眼中的怒火滔天,似乎想要将苏辙置于死地的怨毒,仿佛一触即发。

    李清臣暗暗高兴,他也觉得汉武帝很厉害,相比汉武帝对汉朝的功绩来说,他的过,不关痛痒。

    但问题是,皇帝不喜欢汉武帝。

    而且这还不能怪变法派,汉武帝是昏君的说法,从程颢到的范祖禹,赵煦的老师们一遍遍说,从小听到大,就固执的认为,汉武帝真的是昏君了。

    这可不能怪他,只能怪保守派,或者是宣仁太后太怕他的这个孙子和他儿子那样,不识轻重,动不动就发动战争。

    李清臣看到皇帝的反应,心中得意不已。

    他以为皇帝已经被苏辙激怒,弹劾苏辙已经是时间问题。

    而苏辙呢?

    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坏了!”他虽然不是皇帝的老师,汉武帝的梗,他也是知道的,之前听范祖禹在酒宴上说,还觉得范祖禹他们杞人忧天,可真到这一步,才发现范祖禹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完全对皇帝不了解,瞎教。

    而皇帝呢?

    怒气,反应,都在李清臣的预料之中,但皇帝心里头就一个想法:“不知道怒火装地像不像?老前辈的办法都挺好用,可就是要动气就动气,要疯癫就疯癫,这才能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演起来很不容易。”

    皇帝哪里知道,他缺少的不是实战,更不是对人心的把控。他只是缺少了一本书,一份学习资料。这本书李逵倒是知道,可他也仅仅是知道书名,内容却一无所知。这本书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好在皇帝本来就年轻,还是容易激动的年纪,二缺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似乎一切都很成功,当他走下御座,朝着文德殿的方向而去的时候,郝随从回廊中冲了出去,小碎步扒拉地飞快,突然马失前蹄,扑倒在地上,仰头的那一刻,郝随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惊叫起来:“陛下,大事不好了,西夏打过来了?”

    “贼子安敢!”

    皇帝赵煦从小黄门手中接过秘折,原来准备装模作样的看一眼,可问题是,他翻开之后,却傻眼了。

    秘折虽然还是秘折,但问题是里面的内容都变了,原先拟订的五万西夏人马,一下子变成了五十万,那个混蛋添上去的?这不是害朕吗?

    突然他想起来,之前似乎自己嘴欠,让李逵帮忙看看秘折是否妥当,不妥当之处让他改一改。毕竟皇帝对打仗也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大臣们被吓住。

    可问题是,五万人马不少了,你加到五十万,这不是让我大宋要去和西夏人拼命吗?

    皇帝傻眼,朝臣们更傻眼了,还以为皇帝被吓住了,章惇走过来从皇帝手中拿过秘折,看后也傻眼了。

    随后,李清臣。

    蔡卞。

    就连义愤填膺的苏辙看后,也傻眼了,他第一个反应过来:“陛下,臣建议抽调点殿前步马军,十万人马,即可赶赴沿边五路,河南府,京兆府库之中的粮食军械全力运抵前线。”

    皇帝赵煦很想答应,可问题是他嘴里叫苦:“要是真的,朕绝对不含糊,可问题是假的呀!李逵,你也太不靠谱了,有你这样坑朕的吗?”

第408章 给朝堂喂了一波药

    别看皇帝感觉被坑了!

    其实朝堂上,感觉被坑的人还有很多。

    比如说章惇,他看到了最后一句话:臣吕惠卿顿首。

    这竟然是吕贼写的秘折,这货去了西北都不消停。

    李清臣也知道自己被坑了,他看到的是:西北往来枢密院军情,有去无回。

    好家伙,自己就拦截了没几份要钱要人的奏折,竟然还露相了。当然,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是文人,不懂军队。即便写文章阐述军队作战,那个是高屋建甄,说的有高度,有深度,但这是文臣的臆想,属于喝了两碗酒,开始胡说八道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坐在大宋枢密院的头把交椅上,总感觉诸事不顺。

    真要是让他解决战事的办法,那是一点辙都想不出来。

    李清臣这时候也不装大老虎了,缩着脑袋一个劲的躲,似乎再说:“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可怕什么,来什么。

    打仗,皇帝肯定是慌的,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他爹倒是经历过,却如同过山车一般,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甚至因为永乐城大败,三十万军民被杀,神宗皇帝在朝堂上痛哭流涕。

    好在,这份秘折是假的。

    皇帝背着朝臣,咬牙切齿的有种想要报仇的急切,被郝随看在眼里,心说:“陛下,您老就长点心吧?和朝臣讲道理,您就没有赢过!”

    可皇帝觉得挺有信心,李逵和他年纪差不多大,虽然李逵黑了点,看着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长相。

    好吧,就是长得着急了些。

    但年龄不是假的,皇帝觉得自己取胜的概率大大增加。

    朝堂上不能谁也不开口,尤其是作为皇帝,他是主事人,大宋还需要在他的掌舵下前行。赵煦转过身的那一刻,脸色惨白是不可能的,但做到慌张并不难。声音都给人一种颤抖的慌乱,对李清臣道:“李卿,枢密院可接到边塞军情?”

    李清臣愣住了,他可是枢密使,要打仗了不问他问谁?虽说已经在心里努力想对策,可这和做锦绣文章是两回事。

    要是皇帝问他如何巩固边塞,他说起来能一套一套的,还能大概率唬住人。

    什么,屯兵边塞,边军防区互通有无之类的,他能张嘴就来。可五十万西夏大军来了,大宋西北边境可以说都在西夏大军的兵锋之下,他还怎么在文字上腾挪?

    “陛下,臣以为西北战事还未起战端,秘折消息也不能确定,可以让熟悉西北军务的大臣来京奏对,想一个万全之策。”

    李清臣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拖延的办法,西夏是游牧和农耕结合的民族,至于说农耕是这么来的,就不多说了,说出来都是泪。反正,西夏是游牧民族之中兼顾游牧和农耕的民族。在入冬之前,即便边境会起战端,但规模不会太大。

    大宋完全有时间针对西夏的进攻,做出完整的应对措施。

    李清臣说完,有种智商回来的欣慰。

    可下一刻,皇帝的话让他如坠冰窟:“朕以为李卿所要言是老成持重之法,如今鄜延路经略使吕惠卿推行‘置将法’颇有成效,显然是个知兵的良才,令其限日回京,奏对!”

    吕惠卿是什么人?

    大老王在的时候,变法派的二号人物,却因为不满大老王做事霸道,干脆将大老王给掀翻在地。对于变法派来说,吕惠卿的号召力是空前的,同时他也比章惇更有资格做变法派的领袖。但问题是,在如今朝堂上的变法派,都不敢让他回来。

    不是不想,是不敢。

    蔡卞就不说了,他和吕惠卿有仇。

    其他的人比如曾布,李清臣之类的,都对他畏如蛇蝎。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尤其是章惇,章惇是个自命不凡的人,本身才气也是出类拔萃的能臣,似乎朝堂上的大臣,对他来说,都是土鸡瓦狗。可是面对能掀翻大老王的吕惠卿,他还是怕了。虽说他和李清臣,蔡卞、曾布等人形成了一个不算牢靠的联盟,但真要是面对吕惠卿,他心里也没底。

    不仅没底,而且还很不看好自己能在吕惠卿的手段下,扳回局面。

    反倒是苏辙,他也不喜欢吕惠卿,可是面对章惇和李清臣等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与其让他们在朝堂上得意,还不如……想到这里,苏辙开口道:“陛下,现在应该追查为何枢密院没有西北奏折上报,却有秘折入京。臣以为,枢密院大有问题。至少主官无能是显而易见的,臣请陛下下旨,令吕惠卿入京。”

    “不可!”

    别人入京城都行,但对于变法派来说,吕惠卿就不行。

    李清臣第一个跳出来,他是想要做第一副相,然后替班章惇。就和保守派玩的那样,互相执政,宰相轮着当。但被章惇用阴招给否了,两人就此结怨。

    但吕惠卿只要入京了,他连这个枢密使都可能要黄。再和章惇斗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而且言辞激烈道:“陛下,吕惠卿人中虎狼,朝堂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此人一来,必掀起波澜。再说,熟知西北军政的大臣又不是只有吕惠卿一人,臣以为,龙图阁直学士章楶亦可!”

    “章学士不是身体抱恙,还是不要让朝廷功臣来回折腾了,万一有了闪失,可如何是好!”

    “家兄是南方人,不习西北严寒,确实不适合再去西北主持军务。”章惇不能不表态,因为章楶调离西北的命令可是他下的。原因嘛!一来,章楶是元祐时期唯一在军事上有所建树的统帅。能力非凡,但坏就坏在功劳都是保守派的,章惇不能接受。

    其次就是他自己的原因,章家需要避嫌。

    “陛下,臣以为李枢密对前辈成见颇深,朝廷重臣不该意气用事,以喜好而非议大臣。臣坚持让吕惠卿回朝,章龙图虽对西北熟悉,但毕竟他乃宣仁太后倚重之臣,恐为诸位大人不喜。”苏辙自然明白变法派害怕吕惠卿入朝,连神宗都能被吕惠卿花言巧语给哄骗到团团转,更何况不谙世事的小皇帝赵煦了。

    实际上,不仅仅变法派害怕吕惠卿入朝,保守派也害怕他。吕惠卿不是章惇,人家有手段,有策略,而且还善于分化瓦解拉拢人。但对苏辙来说,大宋的朝堂与其让给章惇这等将奸佞,还不如让吕惠卿回来和章惇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苏辙可不相信吕惠卿会和章惇握手言和。

    从皇帝亲政之后,吕惠卿虽然官被提拔了,但却被章惇几个赶到了边陲,好不容易来大名府当知州,还被李清臣给搅黄了。

    他们之间的梁子结大了,根本就没有说和的可能。

    苏辙说章楶身体不好,这也是章惇的原话。自己的兄长在边塞多年,身上暗疾不少之类的。这些都是说词,真正的本意是章惇害怕因为族兄章楶在西北统领大军,会影响到他宰相的地位。一家人,一个统帅大军,一个当朝宰相,这要是构陷章家有不臣之心,一告一个准。

    即便皇帝知道章惇没有异心,也不敢忽视。

    万一呢?

    老赵家就是因为后周皇帝太信任,才当了皇帝。

    只要御史拿着章惇的这个痛处不放,最后章惇请辞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才是在西北打得西夏没有脾气的章楶被调离西北的真正原因。

    和章惇等人争论,苏辙从来没有感觉过这种乘势追击的畅快,将一直想要陷害他的李清臣反而陷入了泥潭之中,还形成了穷追猛打之势。

    去枢密院的宦官很快带来大量被扣押下来的公文,不少是要求粮食军械的,也有修缮西北城寨的公文,部分回复了。但鄜延路的公文,全都被李清臣扣押下来。

    不批复。

    不回应。

    就这么无视。

    对于一个统筹大宋军政的朝廷重臣来说,这已经不是渎职可以形容的了。

    李清臣也是要脸的人,当即向皇帝请辞,要求外派。

    小皇帝赵煦怎么肯,李清臣认错了,低头了,他就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板子可以打,但现在不是落下的好时机。李清臣可是赵煦亲任的绍圣元年的主考官,殿试才结束没多久,就被撸了,李清臣是咎由自取,但更大的质疑会落在皇帝身上。

    赵煦挽留道:“李卿不熟军务,情有可原,但也要多熟悉才行。”

    “至于西北军情,就请章龙图辛苦一趟。”

    皇帝既然定下了调子,就变章惇不愿意,也没有办法。随后,郝随朗声道:“诸卿,有事启奏,没事退朝。”

    皇帝率先离开垂拱殿,出了宫殿之后,皇帝对身边的郝随道:“朕需要了解西北的情况。”

    “陛下,西北不打仗。”

    郝随觉得皇帝魔障了,明明是假戏却要真做,这不是瞎折腾吗?

    可皇帝赵煦却坚持道:“迟早要大战一场,朕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在西北,替朕传递鄜延路的军情。郝随,你可愿意?”

    郝随想不去都不行,只能跪倒在地上,俯身道:“奴才愿为陛下守护西北国门。”

    “好!”

    赵煦心中大快,要说对付朝臣的杀手锏,他在李逵家里就早就想好了,非吕惠卿莫属。

    现在杀手锏已经立起来了,就看章惇几个人的反应了。

    郝随答应了去西北,但他不放心高俅,有道是好兄弟共患难,他对皇帝提议道:“陛下,高俅善于用兵,又是禁军子弟出身。陛下又有历练高俅之心,为何不让他和奴才一起去建功立业?”

第409章 下聘

    宫苑。

    蹴鞠场,郝随巴结地对高俅笑着,还递来了一杯香茗,这让高俅很是纳闷,这郝随脑子坏掉了?竟然有一天会巴结自己?

    喝着茶,高俅有点怀疑道:“郝公公,你这是想要求高某人办事?”

    郝随心虚道:“不是求兄弟办事,你我共事,需要同心协力,我这算是礼多人不怪。”郝随心里明镜似的,皇帝很认真的考虑了他的建议,将高俅发配去了西北。带兵一千,提拔一级,但坏就坏在差事上了,高俅这一千兵马竟然是用来保护他安全的人马。

    万一高俅这厮恶向胆边生,去了西北,故意和他走散了,他还有命在?

    而且,这种事情,皇帝也不会专门和高俅商量。

    让韩德勤去办,转眼的功夫,调令就能下来。

    所以说,此时的高俅,还蒙在鼓里。但只要调令一下来,高俅有心和打听就能知道,推荐他去建功立业的人就是眼前的郝随。

    高俅心说:“古怪,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看着郝随巴结的样子,犯嘀咕道:“总觉得你要害我,却有种砸手里的感觉。算了,反正你也要走了,改日在丰乐楼给你摆几桌践行。”

    郝随心说:“恐怕到时候不是给我践行,而是给你自己了。”

    心中愈发虚了,郝随笑道:“高俅,你挣那份俸禄也不容易,这样,咱家做东就在……状元楼,请诸位亲朋高座,畅饮如何?”

    “状元楼可不是你的出去。”高俅狐疑道,处处不对劲的别扭。

    这地方,别人都能去,但宦官不能去。京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十年之中有六七次就是在这状元楼之中最终角逐花魁娘子,想必就该知道这地方做什么营生的了。但这地方也是将来花魁娘子一年镇场的楼子,是有名的销金窟。

    郝随咬牙豁出去道:“不管了,为了诸位好朋友,咱家舍命陪君子。”

    另一边,皇帝锻炼之后,酣畅淋漓地擦了擦汗,这才和在蹴鞠场边被他了足足晾了有半个时辰的李逵搭话道:“李逵,你可知道改了秘折,让朕在朝堂上受到多大的惊吓吗?”

    “臣万死!”

    小皇帝叫来李逵仅仅是为了让李逵认错吗?

    再说了,李逵认错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就一句‘万死’,宫里头宦官打碎个碟子,跪在地上就说这么一句话求饶。

    小皇帝的本意,是他在朝堂上第一次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叱诧风云般的挫败了大臣们不把他当回事的阴谋诡计。他可是来显摆自己的成就,可不想听李逵认错的话。

    可让他自吹自擂,他又放不下这脸,赵煦只能从李逵修改的秘折开始入手:“李逵,你可知道修改的秘折让朕多担心吗?朝堂的诸位大臣都被吓得惊慌失措,要是他们知道是你动的手脚,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李逵眨巴着牛眼,嘿嘿乐道:“陛下,西夏哪年不出兵西北边塞。一两万,他们还不敢出动,三四万人马,才能有所斩获。五万多吗?”

    “不多,但足够引起大臣们注意了吧?”

    皇帝觉得李逵有点不上道,明明他已经筹划妥当,可被李逵一说,似乎自己的筹划有一个显著的弱点。

    大宋朝堂似乎对五万西夏兵马不怎么在乎。

    这是常态,按照枢密院的做法就是,发回地方,准备坚壁清野。章楶在环庆路主政之前,西北诸路都是这么对付西夏的。

    西夏出兵最大的问题就是来势汹汹,却不能持久。

    军队很多,因为都在家门口。冬天也不能干啥,干脆出门打劫一趟。但西夏大军出动有一个致命的问题,粮草。

    西夏大军出征,往往会因为粮草不足,面对固守城池的大宋军队毫无办法。因为半个月,已经是西夏军队补给的极限。要是没能打下大宋的军砦,获得足够的粮草补给的话,西夏大军只能饮恨而归。

    所以,西北军队对西夏作战很有经验。

    先防守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五万进犯的西夏军,在李逵看来,最后只能是失望而去。

    但五十万就不一样了,数量达到了西北各路能够承受的极限,一旦重要的军砦被攻克,西夏人就能获得足够的粮草。整个战场的局势将瞬息改变。大宋不能退,西夏无所谓,这就逼着大宋要和西夏大军在边境拼命。

    赵煦琢磨了一阵,还真如李逵说的,五万人太少了。

    但他也觉得李逵也太狠了,加一点无所谓,可一下子加了十倍。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可十倍也太多了,而且你把我准备的杀手锏给扔出去了,你三叔公也说过,杀手锏留在手里才是杀手锏,扔出去的可是棒槌,成了死物。”

    “陛下,没有扔出去。杀手锏还是杀手锏,只要吕惠卿不回京,他乃是你手中能够钳制各方的重要手段。”李逵顿了顿,郑重道:“只是臣不知,陛下是否准备将吕惠卿召回京?”

    面对连章惇等人都畏惧的吕惠卿,皇帝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摇头道:“没有。”

    他连章惇等人都控制不住,更不要说控制吕惠卿了。他父皇神宗皇帝可是吃过吕惠卿的不少亏。这人做事不择手段,比所有人都狠。真要是来了朝堂,恐怕第一个难受的就是他这个皇帝。

    不召回京,是不召回京。

    但皇帝已经决心造势,准备派遣人马去鄜延路,用意显然是给章惇几个人提个醒,吕惠卿可以直达天听,好给章惇几个有个提醒,没有了你们,皇帝还有备用的变法派可用。

    单独派遣郝随太单薄了一些,皇帝早有打算:“李卿,猛虎营不日将要赶赴鄜延路,这次令弟也要出征,可有担心?”

    “李云?”

    “是他,他年纪不大,按道理是该多学兵法战阵,但朕以为,西北布局宜早不宜晚,他们早去,可以早熟悉西北环境。好在将来建功立业。”皇帝赵煦询问李逵,更多的是表现出他对李逵的信任。

    可李逵不在乎,躬身道:“他会感谢陛下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臣代他谢陛下隆恩。”

    “这样最好,老前辈不会担心吗?”皇帝显然不是看在李逵的面子上。

    李逵撇嘴道:“李云不是三叔公的孙子。”

    皇帝这才恍然,丝毫不去管李云的死活。显然他紧张的是三叔公,只要李云不是三叔公的孙子,即便最后战死了,三叔公也不会怨恨他。而他还能在三叔公跟前学对付朝堂大臣们的办法。不用担心三叔公因为不满,而阳奉阴违。

    再说李逵回到家里,三叔公派李庆叫来李逵道:“人杰,明日下聘礼,老夫雇了大车百辆运送聘礼,不会僭越吧?”

    京城的规矩三叔公不清楚,要是在老家,他根本就没有这顾忌。只有来了京城才知道,平日里在地方上大老爷派头的知州,在京城连上朝都不见得轮的上。京城的规矩大,真要是破了京城的规矩,别的还好,喜事带上了晦气,他以后可再也没有脸面面对李逵了。

    “大车百辆?”李逵惊愕道:“不就是一万两黄金吗?用得着这么多大车吗?”

    三叔公看李逵的样子,摆手道:“你不用管了,老夫字有道理。”

    翌日,李逵虽没有见识过十里红妆的阵仗,但见识了黄金万两的阵仗。确实很强大,一百辆大车,每辆车都蒙着红布,红布下固定了箱子,上面是一个托盘,而托盘里是十根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金条,很小,但阵仗出奇的有气势。

    太师府,刘清芫宛如家中主母似的,站在贞娘的面前,后者懵懂的还不知今日的意义,甜甜道:“姐姐,为何我今日也要来看聘礼,这不是给你的吗?”

    刘清芫破天荒地穿着吉服,头戴白玉笄,将头发高高绾起来,将修长的玉颈凸显了出来,给人一种亭亭玉立的端庄。

    平日里她可不这么穿,多不舒坦?

    太师府总归是有点好货的,就算是没有,宫里头也有。不会让太师府丢了脸面。

    刘清芫很讲义气的对贞娘道:“听说李逵……”

    “姐姐不该是说夫君吗?”

    “没过门,喊哪门子的夫君?听我说。”刘清芫踱步在贞娘面前晃悠,突然站定了,杏眼死死的盯着贞娘,等到贞娘一副做错事地低头,双手不知安放的时候,她这才满意道:“我刘清芫也是讲道理的人,聘礼我会给你一车。”

    “一车聘礼?”贞娘傻乎乎问:“爹爹已经给我准备了啊!”

    “是你爹,还是我那不靠谱的爹?”刘清芫没办法不生气,突然间就多了个陪嫁的姐妹,她能高兴才怪了。

    “太师……哦,干爹说一切由他准备。但是我爹爹还是给我准备了嫁妆。”贞娘小声道,她距离及笄还有两三年。

    对于嫁人,一点概念都没有。总觉得被问题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的羞涩,可是刘清芫却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说话做事颇为直率,让她好生羡慕。

    或许,姐姐将来就是她的依靠。

    贞娘心里顿时安心起来。

第410章 打死也不说

    李家下聘的场面极其夸张,甚至还引起了京城的轰动。

    但也仅此而已,甚至李逵为了聘礼的问题,而招惹了不小的麻烦。

    其实,对他来说不算是麻烦,但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皇城中中低级官僚之中,变得越来越不受待见。

    “吴樾兄。”

    被喊住的这位和李逵一样,都是穿着绿袍,从七品的符宝郎,就是都事堂看守玉玺的文官。多次拒绝李逵要看玉玺的请求,但关系还成,经常来李逵这里白吃白喝。当他路过看到李逵的时候,明显的加快了脚步,似乎见李逵像是见瘟神一般要躲避似的。

    让人无可奈何的是,还是被闲得发慌的李逵被叫住了。

    叫住之后,对方僵硬的回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李逵作揖道:“李直秘。本官还有事要忙,上官正等着呢?”

    李逵瞅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所有所思道:“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中低级官僚。

    比李逵高一些品级的官僚,也对李逵有种莫名的厌恶。似乎李逵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将他们集体恶心到了。可李逵自己替自己喊冤,他做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做好不好?

    要是真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李逵也不用别人嫌弃,自己就把自己给流放了。

    这让他非常郁闷。

    临近晌午,送饭的伙计倒是非常热情,对着李逵又是哈腰,又是作揖的,对李逵开始介绍起来菜谱,可让他惊诧的是,这货原先都是正经的伙计,突然间不正经起来了。开口闭口就是,附和爷的身份,爷肯定瞧不上,菜谱上的名字也多了黄金、白玉之类的前缀。

    李逵有种被上赶着逼着当了冤大头的憋屈,指着伙计笑骂道:“这黄金烤羊和普通烤羊有什么区别,你小子把爷们当成凯子了不成?”

    伙计喊冤不已:“李大人,你可冤枉了小的。小的不过是听说了李直秘您老财大气粗,深怕看不上小号的菜品,这才擅自加了些听着涨气势的词。价格都一样,您误会了。”

    “谅你也不敢。”

    李逵突然惊愕了住了,似乎周围的同僚也是因为李逵突然乍富了,对李逵表现出若即若离的态度。真实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李逵表现出了过人的财力,让后让这些同为读书人,却因为官职低微,生活窘迫的官员们内心嫉妒不已。万两黄金做聘礼,你咋不上天呢?

    不仅如此,还有李逵将迎娶当朝太师的嫡女,眼瞅着和皇帝还攀上了亲戚,这就更让人受不了了。

    真要是没有一点强大的心脏,还真没有和李逵平等交往的自信。可不管是财力,还是官运,更甚是关系,李逵都碾压了同僚们一大截。别看他官不大,可脸上已经贴上了狗大户的标签,脑袋上的官帽,也有三个大字——关系户。

    这样的李逵,说什么也不可能被同僚们接纳。

    更何况,李逵的年纪也不大,在皇城的官员之中,除了世袭的武勋权贵,基本上文官就没有比他不大的人。

    这就更加引起了同僚们的不适。

    明白了这些缘由之后,李逵干脆就窝在太史局,哪儿也不去。

    可窝在太史局他也憋屈,当然,这地方韩公廉等人是让他难受不了的,但工匠们让他很不舒服。李逵原本设想的自鸣钟也好,落地钟也罢,虽说不能是粗制滥造的玩意,但真没有想要去精益求精,做到工艺上的极致。把一个普通的工业品,做成了天下独一份的奇观。

    可太史局的人也好,匠作司的人也罢,都一个个把自鸣钟当成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机械去制作。

    这种工匠精神让李逵无话可说,可问题是成本呢?

    李逵想要将落地钟推广到千家万户,真没想在皇宫里摆上一两件,成为皇家的专享。尤其是他是个急脾气,而这时代的工匠,尤其是皇家工匠,都是慢悠悠的慢性子,这让李逵的心头更是火大。在工坊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如今是试制,且不是只做一架,没必要如此精细。”

    可韩公廉一句话就堵的李逵无话可说:“这怎么行?这可是进献给太后的寿礼,要做到万无一失。就算以后太史局发卖自鸣钟,也不能粗制滥造,砸了太史局的招牌。”

    李逵还能说什么,只能退避三舍。

    可让他不管事吧?

    眼瞅着功劳要到手了,让他这时候掉链子,他可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功劳。

    李逵不介意有人和他分享功劳,毕竟他一个人也做不成落地钟,但问题是,想要让他高风亮节,他可不是那种甘心给他人做嫁衣的家伙。

    工场里呆不下去,官舍里憋屈。这会儿功夫,李逵把太史局门房的地盘给占了,他也纳闷,为什么自己做官,到最后,总会和门房过不去。可他也无奈啊!太史局的工匠们嫌弃他碍眼,自己又坐不住,只能在门房的门洞里,来回打量往来的官吏。

    还别说,太史局就在皇城的入口处,他这么一坐,倒是观察起来往来皇城内外办公的官吏。

    馆阁的官吏散漫,往来溜达着颇为惬意。但有一点不好,馆阁的官吏俸禄最低,而且充斥着大量的进士出身的文官,那种想要端着身份,却端不起来的寒酸劲,让李逵看着就想笑。还有冷不丁有官吏看到了李逵,那种被窥探的惊慌失措的紧张,逆来顺受的低眉顺眼,就像是街上没主的野狗,处处防着人,却忍不住又想要和人亲近的心态扭曲。

    而太史局的门房真遭了殃了,原先他还有个椅子坐着,如今一把手把他的座位霸占了,哪还有他的座次?

    饭后。

    李逵有点倦了,眯着眼睛开始打盹起来,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喊他。李逵睁开眼,发现天有点暗了,打着哈气道:“放衙了,行了,明儿见。”

    李逵没架子,对门房也是如此。

    可似乎这个点并非是放衙,而是有人来了。李云带着高俅,这家伙穿着虎贲鱼鳞甲,雁盔,百密战裙,站在了李逵的边上,李逵一转眼看到了高俅,也和李云一样的打扮。李逵看到这副样子,幸灾乐祸道:“热不热?这大热天的,你们穿成这样,岂不是犯傻?”

    “二哥,高俅被欺负了。”

    李云气愤填膺地冲到了李逵面前,还拉着高俅的袖子。再看高俅,又热又累,人都快虚脱了,脸色惨白,直打晃。

    李逵给高俅倒了一杯凉茶,高俅一口气灌下去,不过瘾,抓起茶壶一口气灌了个水饱之后,靠在了墙上,口中喃喃道:“可算是活过来了。”

    “李云说你被陷害了,怎么一回事?”李逵问道。

    高俅叹了口气,无奈道;“还能是谁,郝随这个混蛋,自己被陛下发配去了西北,背地里还给举荐皇帝让我跟着他一起去,这不是祸害人吗?”

    李逵不解了,之前的高俅挺要面子,一直把建功立业挂在嘴边,可突然间要去西北了,却这副德行?你丫竟然只是说说?

    这已经是定局了,想要改变也不可能,反正皇帝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但是高俅和李逵应该清楚,他们这位陛下,性格是很执拗的,打定的主意,轻易也不会改变。再说了,高俅只要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乐意,就能在皇帝哪里失宠。赵煦就这么薄情,一点办法都没有。

    让你为国出力,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想不去?

    可高俅也觉得冤啊!嘟哝道:“人杰,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连铠甲都揣着费劲,你瞅一瞅,这鱼鳞甲,少说也有四五十斤。穿着这样的甲胄,哥哥我走道都喘地厉害,更不要说拿着刀去和西夏的贼子拼命了,哥哥是有心无力啊!”

    高俅一脸的落寞,大有那种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的绝望。

    高俅真不想去,原先想着要忠君报国,是因为没出路,加上年轻人,都是要面子的人,还是军户出身,要是连战场都不敢去,还有什么脸面在街坊四邻面前抬头?

    可如今,他跟着皇帝踢踢球,就能把官俸拿了,在京城也有一座不算差的宅子。很多四五品的文官的住处都不如他家的宅子,而且还是租的宅院。他家的宅子可是自己的,那种为所欲为的自由,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感受到。

    这时候的高俅,再想着去战场建功立业,是犯傻。

    李云那是没办法,他要是不建功立业,当上大官,他爷爷天天受三叔公的气,非得找他来出气不可。

    但高俅家里没人管他,获得畅快,岂不是更好。

    再说了,享受到了京城的繁华之后,再让他去大西北啃黄土,高俅自然心中不愿。就算是官职提升了一级,指挥使,还是副的,只当他真稀罕不成?

    原先的高俅虽也是京城人士,但那时候他兜里都没几个钱,连下馆子的都不够。这京城的繁华与他何干?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也是有官职,有俸禄,还有产业的有钱人。京城的繁华,不就是给有钱人给准备的吗?

    实际上,这世界上的繁华,看着灯火辉煌,背后又有几个人能够享受这等的繁华和生活?

    大部分人都是行色匆匆,为三餐奔波。

    可李逵知道,高俅也好,李云也罢,都不是来叫苦的人。高俅心里不愿意去,那是肯定的,他又没有家族的荣誉要去守护,自己还是个得过且过的家伙。这家伙真的有很强的进取心,当年也不会把自己卖给苏轼,而是去投军了。

    他是禁军子弟,就算是上四军进不去,但是进入禁军并不难。但真要是赶上了,他除了喊累喊苦之外,也不是个退缩的人。要不然,当年京城街头他都混迹不下去。

    李逵指了指李云和高俅,道:“说吧,看上你家二哥什么了。我就不信你高俅不明白,躲不过去的道理,总不至于让我去和陛下求情吧?”

    “人杰,哥哥我求你了,把李全给我吧?”

    高俅看上李全不是别的原因,就是两个字——安全。只要李全在他身边,别说去西北边军了,就算是让他带兵和辽国大军对战,也浑然不怕。

    但李全真不能给他。

    李逵没资格替李全做这个决定,毕竟李全在京城有家有业,老婆也刚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关键是,李全是李氏家族之中,三叔公除了李逵之外,特别看中的子弟。真要是自己去西北,带着李全,也说得过去,但要是让送外人,李逵也张不开这个嘴。

    李逵撇嘴站起来,他本来就比高俅高大不少,人也魁梧,阴森森地如同一堵墙似的挡在了高俅的面前。

    高俅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他也知道要李全不可能。

    李全的实力在御拳馆内,比大部分教头都要强不少,能和李全打得不分胜负的也就是王教头了。但明眼人都知道,李全这是让着王教头,毕竟李全的棍棒招数都是来自于王教头教授,真要比武的时候是寸步不让,李全就是不会做人。

    能强压李全的,也就是馆长周侗了。

    周侗轻易不出手,李全也没有机会胜周侗,这是明摆着的道理。

    “去御拳馆问过了没有?”

    李逵不敢答应,只能转移话题道。

    高俅苦笑道:“我只能带兵一千,两个指挥的兵马。指挥由殿前司差遣,御拳馆的人看不上只能带一个都的小官。”

    随即,高俅解释道:“人杰,真不是哥哥诓你,李全武艺好,哥哥也知道带着他,是耽误了他。他的功夫,天下哪里都能去得,只不过哥哥如今缺少能相信的心腹。你家的五叔带着的族人要是有心思从军,告诉哥哥一声,指挥给不了,副尉还是能俺得出来的。”

    “为何不直接跟三叔公说过?”

    李逵觉得高俅此举有点舍本逐末,李逵肃然在李氏族人中地位超然,但他毕竟不是族长,不能肆意妄为。但只要有李云带着李逵去,族人之中或许有人想要从军,三叔公只要点头,就都不是问题。

    高俅瞄了一眼李云,一切都在不不言中。

    李逵心中暗骂:“怂货!”

    好吧,就李云在三叔公面前的地位,这家伙根本就不敢往老爷子跟前凑,再说了,三叔公也没把李云当孙子看。本来李利德那老东西和他不和大半辈子,李利德孙子,凭什么让他李广利去维护?

    走了高俅和李云。

    李逵坐在衙门口等着下班。

    赶巧了,李清臣出宣德门办事,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李逵。皇城之内宰相都不能坐车骑马,更何况枢密使了,李清臣也就是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李逵,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转身朝着李逵走来。

    走到李逵面前,李逵站起来瓮声瓮气的对李清臣恭敬道:“老师。”

    李清臣当即想要扭头就走,绍圣元年的科举很成功,唯独探花郎是个异类。这才吃过午饭没多久,李逵就守着保康门等下班,有点追求,可以吗!

    不过李清臣不是来和李逵置气的,压着喉咙道:“李逵,那日的秘折是你写的?”

    “啥,哪天啊!俺咋不知道啥秘折?”

    李逵装傻的样子根本就不用转换,无缝衔接,让李清臣也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猜错了。不得不说,读书人的疑心病很重,尤其是秘折上的字迹,李逵已经尽量掩盖了,但一些很微妙的笔画,还是让李清臣看到了端倪。

    关键是,秘折的字写的太好了。

    那家密探的的字和进士老爷的有的一比?

    李逵的字在苏轼,黄庭坚的熏陶下,也算是有点小意思。当然想要入大佬们的法眼,差远了。但问题是,他的一手字在进士中不丢人。

    李清臣本来就是书法大家,对于研究字体颇有门道,见李逵矢口否认,装傻充愣的样子,心头顿时有点羞怒,他如今在朝堂上快成了落水狗,因私人恩怨将大宋利益罔顾的卑劣行径,已经彻底断绝了他成为宰相的希望。

    这几日,李清臣一宿一宿的睡不着,终于从秘折中的字体中看到了一丝,苏体字的韵味,这才找上了李逵。

    李逵不仅矢口否认,还像是街头探听小道消息的闲汉,凑近李清臣,神神叨叨道:“老师,出大事了?”

    “没,没有。”那天上秘折的日子本就不是朝会。大宋从皇帝到宰相都默认了将消息封锁的必要性,李清臣怎么可能将如此紧要的帝国高度机密,给一天到晚总想着翘班的从七品小官透露?

    虽说李逵这厮还背着他学生的名头,但科举主考官真对李逵有多少威慑力,连李清臣自己都说不好。

    看着李清臣落寞的背影远远离去,李逵心中暗暗担忧起来:“我的乖乖,差点露相了。这事能承认吗?承认了,自己恐怕会被一群大佬追着打。不仅不能承认,这等国家机密,连知道都是罪过。”

第411章 大小奸臣

    “李老爷!我家老爷有请!”

    刚出宣德门不远,李逵就让人给拦住了,来的是个中年人,穿着不算奢华,却举止之间有种稳重之气,要是他不开口,没有人会认为这样气度的人会是奴仆。

    显然,对方的主人是个有身份的。

    回头看看阮小二,这厮对着卖肉饼的铺子咽口水。

    李逵抬起眼皮,也不用正眼瞧人,颇为不悦道:“谁啊!这么大谱?”

    “我家老爷是刑部尚书。”

    来人不卑不亢道,似乎并没有因为李逵的怠慢而不悦,反而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李逵的话似的,语气态度依旧如初。显然涵养也不错,总比李逵家里的人强很多。

    刑部尚书?

    这货不会是邢恕吧?

    李逵压根就没想要见邢恕,这厮是奸臣,而自己怎么说也该是个能臣吧?

    他不是没想要做忠臣,只是难度太高,做不来。

    还有就是,条件不允许。

    小皇帝赵煦,虽说如今身体好一些了,但有先天不足。李逵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赵煦似乎是因为唯一的儿子病死,身体一落千丈的,说起来这是心态问题。但李逵也不能怨赵煦心态不好,谁家小儿夭折,却会乐开怀?那不成疯子了?

    而让他去救赵煦的这个小儿子,别傻了,他连抓药都成问题,怎么可能有本事去治疗任何时代都非常难治的幼儿急症?

    所以,李逵压根就没有想过抱着皇帝的大腿不撒手的想法。谁也保不齐皇帝能活多久。

    至于邢恕想要见他,就一个原因。这位恐怕要抱大腿,抱皇帝的大腿。刑部尚书虽说官不小,但在六部之中,属于不尴不尬的地位。大宋最悲催的六部肯定是兵部。连续练士卒的职责都被殿前司抢走了,制造军械的职责被工部抢走,指挥打仗更不要提了。

    但刑部比兵部好不了多少。

    甚至一部尚书,真正的职权还不如四品的给事中大。

    显然,邢恕这家伙是对做刑部尚书不满意,想要巴结上皇帝的心思。

    而且邢恕这家伙风评很不好,总喜欢躲在后头出毒计,功劳他要分,风险不能承担,这样的货色,李逵能看得上才见鬼了。上下嘴皮子一碰,李逵张嘴就将邢恕的心腹管事气了个半死:“不认识。”

    “你……”

    也就是尊重李逵才喊了一声李老爷,邢恕说什么也是尚书,从二品的高官。虽说位高,但权不重,也不至于要对李逵这个少府低声下气。

    少府在秦汉的时候,还是很牛的官职。

    但在大宋,八品。

    大宋总有一种办法,将原先听着很高大上的官职,在大宋就变得很低端。但也不能怪大宋,主要少府这个称呼在唐朝的时候就烂了,一般用来称呼县尉。可见这官职已经够小了吧?

    这也是官场新人才能得到的差遣官。从二品的高官,对八品的少府客气,即便是家中奴仆管事,也恐怕都要顾全府邸的声誉,端点架子吧?

    李逵说完,带着阮小二去御拳馆,他最近花钱买通了上驷院的管事宦官,弄来一匹良马,正在练骑术,可不想被耽搁了。

    “李直秘!”

    邢恕虽说派遣身边的亲信去请李逵,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逵还不给面子。

    但邢恕却不是个太要脸的人,跪舔高公绘兄弟,他也干过,跪舔大老王被踹了,王安石不待见他,也没让他气馁。反正他是个有恒心的人,见李逵扭头要走,立马丰富车夫追了上来。

    “见过刑尚书。”

    打脸邢恕的奴仆也就算了,但邢恕从二品的高官,赶上来叫住自己,真要是李逵连点规矩都不讲,以下犯上,肯定有台谏的御史参他一本。

    说起来,邢恕这家伙的官职很唬人,但他连个学士的贴职都没有,在朝堂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可见,甭管是司马光,还是章惇,都不怎么信任他。

    邢恕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和善地笑着,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刚才李逵不给面子而生气。反而热情的拉着李逵的手,一个劲地夸赞:“李直秘的文章石破天惊,一语道破我朝积弊;殿试雄文,惊煞诸位相公,老夫看后颇有感悟,不知李直秘可给老夫一个交流的机会?”

    李逵吃惊的看着邢恕,要说不要脸,他以前认为郝随这家伙应该够不要脸了,明明是个宦官,娶媳妇也就算了,还要纳妾。

    但他发现,文官不要脸起来,那是真的不要脸,连骨头都不要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逵被邢恕拉上了贼车。

    之所以说贼车,是因为李逵总觉得邢恕这家伙憋着坏的想要害他。他一个最高品级才从七品的小官,什么时候能够让从二品的尚书拉着手畅谈了?

    还有,拉手也很恶心。

    可问题是这种表示友好的举动,在大宋很流行。当初李逵在颖州看到苏轼和范纯仁手拉手的场面,有种沙眼要犯的惊恐。

    两个老男人,做点别的不好吗?

    当这种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逵有种背后汗毛都立起来的惊悸,偷偷挣脱了,后者也不在意,以为天热。

    尤其是李逵人高马大,原本邢恕的马车空间容纳他很宽敞,就是多个人也不会拥挤。但李逵的身板,还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马车在城内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子,李逵虽说不出门附庸风雅,但也听说过,这是京城文人聚会的场所。

    吟诗作对的场面,别的进士都会想尽办法往高官的文会上凑,但李逵不会。

    诗词接龙这种活动,对他来说太恐怖,可能绍圣元年这一科之中,诗词水平最差的就是他了。

    邢恕没有请人作陪,而是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歌姬,唱了两首新词,见李逵兴趣寥寥挥手让人下去。自斟自饮的打量了李逵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李直秘,可有心事?”

    “你猜!”

    邢恕举起的酒杯顿时停在半空中,他知道李逵不好打交道,可没想到,李逵这厮竟然如此会猖狂。邢恕压下心头的怒火,依旧面不改色。

    实在是自己没人可巴结,这才想着通过李逵接触皇帝。

    为什么不用自己从二品的官职,私下拜见皇帝呢?

    皇宫里真没有私下的事,一转眼就被其他人知道了。到时候皇帝没巴结上,引来了章惇等人的不满就不好了。说起来邢恕已经是从二品的官职,进一步,就是枢密使之类的重臣。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将李清臣等人赶走,自己后来居上吗?

    “哈哈哈,李直秘真是风趣,都说直秘是风趣之人,如今老夫才算是见识了李直秘的真性情,说起来,老夫也是个性情中人,你我一见如故,宛如多年老友。老夫称你人杰表字可好?”

    “尚书随意!”

    李逵惊呆了,这邢恕要和他认兄弟?

    这话要是接下去,恐怕就是忘年交,兄弟相称了。

    李逵可没想过和邢恕称兄道弟,再说了,这家伙的兄弟,不少都别他背后插刀子了。李逵已经有了去意,不过愤然离席,也不知道邢恕会有什么手段,干脆就听他怎么说:“刑尚书,你我也别打哑谜了。我李逵不过是地位卑微的小官。你是堂堂的二品朝廷重臣。你见我,多半是让下官为难的事,如果真要是为难,还请刑尚书就不要开口说了。李逵就此告辞!”

    “李直秘,你可见过贴职是待制的二品大员?”

    邢恕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李逵冷笑道:“老夫就是,这是在羞辱老夫,老夫为朝廷操劳多年,就换来这么个结果,老夫不服。至于李直秘,你恐怕还不知道,李清臣此人气度极小,你多次让他不快,他的打压恐怕不日就来。”

    “打压?”

    李逵丝毫没有被大佬盯上的觉悟,反而觉得李清臣不会这么没品吧?

    从一品的枢密使,欺负从七品的直秘阁,但凡要点脸,恐怕都做不出来这等没品的事。而恰恰李清臣还是要点脸的人。

    邢恕见李逵脸上的狐疑,似乎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凑近道:“人杰,老夫这是在帮你,当然,老夫虽然可以在关键时候出手,但也需要你帮忙。”

    “这个老骗子,竟然骗我来了!”

    李逵心中暗道,什么关键时候帮你,这都是骗子的手段,等到李逵没有利用价值了,再一脚踹开李逵。这种事,李逵能让他得逞?

    稍稍装作惊讶,李逵顺势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贬谪我?”

    邢恕听到李逵这话,气地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就是个八品的少府,加上个从七品的贴职,贬谪你,能贬谪到哪儿去?李逵心里明镜似的,这是邢恕给他下药!他能被邢恕亲着鼻子走?

    邢恕也纳闷,李逵这厮不好哄骗。往日,新科进士在官场都是傻袍子一样的玩意,让他这个老臣子忽悠地找不着北。怎么李逵这家伙如此难对付。

    刚抬举你两句,真吧自己当个人物了?

    可李逵好不容易才有心思和邢恕说话,这位可不敢故意气走李逵,跟着李逵一起坐下,中间隔了个食案,却伸手可及。邢恕语气缓和,恨不得掏心窝子的诚恳道:“人杰,你该知道官场有种说法叫明升暗降。”

    “可我也不管事啊!”

    李逵这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明升暗降对别人有用。对李逵一点用都没有。

    直秘阁是贴职,连馆阁都被著作郎给霸占了。至于少府的官职,成了个比散官好不了多少的散官。名义上来说,李逵是一点权都没有的。唯独太史局有点规模,但是这个是技术部门,文官和武将都看不起太史局的官吏。

    一个正八品就能当一把手的司局,能被重视才怪。

    更何况,建造大钟,别人没有李逵合适。所以说,李逵被提拔了,他负担的职责范围不会改变,却能涨工资,涨福利,涨官职……这等好事,哪里去找?李逵兴奋地搓手,惊喜道:“邢大人,你说老师会给我安排个什么官?要是正七品的话,也不算是明升暗降,都差不多。怎么说也该是从六以上吧?”

    中进士不到才三个月,就要迁从六品。李逵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这是已经赶上状元的待遇了。

    虽说从六品的京官不太现实,但做一州的通判,也能让李逵心满意足了。

    邢恕有点坐蜡了,恐吓没用,李逵傻大胆似的傻乐起来,这让手段无数的邢恕也无可奈何。这厮要不是真傻,要不就是装傻。

    邢恕倾向于后者,真傻能中进士?

    可要是装傻的话,对邢恕来说,就不好办了。再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恐怕李逵能装傻到离开,让他所有的计划都落空。

    邢恕也是个果断的人,当即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人杰,不瞒你说,朝廷的制度,左右尚书仆射兼中书门下为左右丞相。但章相并不愿和苏辙共同执政,这尚书左仆射还空着。老夫对此位心仪已久,可惜没有机会向官家表忠心。只要贤侄帮忙,三年之内,老夫极力将你推上秘书少监的位子。”

    这是交换,按理说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逵应该权衡之后表态。

    可和邢恕打交道,李逵怎么可能相信,他絮叨着:“秘书少监,这可是从五品的官职。真要是能在三年之内获得,下官豁出去性命也要搏一搏。可惜,可惜了……”

    说完,李逵对着邢恕直摇头。

    邢恕蹙眉起来,他除了人品不怎么样,喜欢抱大腿之外,没有什么被人捏住把柄的事吧?怎么李逵看他的眼神,犹如看霉星似的,让人琢磨不透?

    李逵很快就揭开了谜题,对邢恕沉重道:“刑尚书,其他人有机会,但你没有机会。”

    “这是为何?”

    邢恕脸色突变,他琢磨要是那件隐秘之事被皇帝知道了,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要安生了。更不要提做官,不发配去沙门岛,已经是撞大运了。

    李逵凑近在邢恕而耳畔道:“名不正言不顺,陛下母子对你怨恨久矣!想要获得陛下的信任,只能将功赎罪。这个功,下官不说刑尚书恐怕也知道了吧?”

    说话间,邢恕的额头冷汗密密麻麻的冒出来了,像是抹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西沙,反着光。

    等李逵走了,邢恕怨毒的大骂:“高家兄弟真是废物!这等隐秘的事,竟然把出主意的给卖了,老夫……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俩浑球。”

    邢恕不过想要做个背后出谋划策,顺便得点好处的谋士。没想到,这俩兄弟竟然把他给卖了。将皇帝的生母赐封为太妃,就是他的主意。皇帝要是知道了,非生吞了他不可。

第412章 离京的理由

    “少爷,那老头不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

    阮小二比划道:“我是说他不是好人。”

    这次,阮小二的眼神异常坚定,只不过手中拿着啃了一半的肉饼暴露了他没吃完就骂厨子的卑劣行径。

    这货还有脸吃!

    可阮小二不这么想,他一口将肉饼塞在嘴里,双颊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塌陷,好一顿嚼之后,大口咽下去,才说起来:“他看不起我!”

    这个理由连李逵都觉得都不成立,当朝二品大员,凭什么要看得起你这个随从?还是从七品小官的随从?再说了,要不是有求于李逵,就邢恕的地位,看不起李逵也很正常。

    “吃糊涂了?他凭什么看得起你?”李逵训斥道。

    阮小二不服气了,挺着胸膛道:“不是说看不起,是不屑看人的样子。就像是我老家鱼行的掌柜看我们的眼神,似乎看我们就像是看鱼的眼神一样。原先我不明白,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们打渔辛苦一年把渔获交给鱼行卖,最终大家都会稀里糊涂的倒欠鱼行老板的钱。那老头看少爷的眼神和鱼行老板看我乡亲的眼神一模一样。”

    能一样吗?

    至于阮小二家乡的渔夫为什么辛苦一年会倒欠鱼行老板的钱,李逵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也能猜个**不离十。

    借钱。

    渔民想要多打鱼,就必须要买船。而买船的钱家里又拿不出来,只好去借钱。但利息高地离谱,导致他们明明很辛苦的劳作,却没有任何积蓄。

    李逵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阮小二身上,但有时候,阮小二也会跑过来找存在感,比如说现在,通过阮小二本人的细微观察,邢恕这老家伙是坏蛋。并且阮小二很忠心的来向李逵邀功。

    李逵低头瞥了一眼阮小二,抬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不下重手,就是警告他,别胡说八道。

    都还没有出巷子,万一让人听到了多尴尬。

    再说了,阮小二你小子就心里没点数,你也不是个好人。

    可阮小二又恹恹道:“少爷,我不喜欢京城。”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李逵也没法反驳,当然,李逵也不喜欢京城。他原以为自己中进士之后,应该可以肆意的去过想要的生活了。可他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京城,要不是自己主动闹腾,找了个建造大钟的机会,他在京城的生活,就像是皇帝背后的影子。

    这样的生活,甚至还不如在百丈村厮混的时候,可以纵情山水,肆意妄为。他来大宋,可不是给大宋造大钟玩的。

    可实际上,京城就像是一个被千万条规矩束博住的巨大屋子,每一个人都想要做出些出格的事,却被规矩困的死死的,不能动弹。

    想到这些,李逵难免忧伤起来:“我也不喜欢。看来得换个地方了,要不然继续呆在京城会憋屈死。”

    他可能厌倦了在京城的生活,既然这样,李逵觉得邢恕这个坑也不见得一定会是坑。

    很难得的,他竟然在早朝之后,主动等待大臣。当然李逵不能去在皇城中当街拦住邢恕,但他可以去刑部衙门等。

    再次见到邢恕的时候,这位颇有计谋的奸臣也摆着一张愁眉苦脸的脸,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寇准四十岁就当宰相了,可他呢?

    除非能够解决皇帝对他的芥蒂,但解除麻烦哪有那么容易?

    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却在回到他的刑部后,却听到亲信对他轻声道:“大人,李逵来了。”

    “他来做什么?”

    邢恕很不想见李逵,昨天是他有求于人,但在他没有想到解除皇帝心中的刺之前,是不愿意和李逵见面的。他更怕李逵代表皇帝来训斥他的钦差。

    “李直秘,没什么事的话,还请李直秘以后少来刑部大堂。”

    “尚书大人在怕什么?”

    李逵冷笑着,突然道:“大人既然想过要改弦易张,但不知大人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你应该知道,当初的事,你让陛下承受了很多不该有的非议。”

    “这个……这个……”邢恕支支吾吾起来,他虽然官阶比李逵大了不知多少,但面对李逵的质问,他还是表现出气场上的弱势。因为李逵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李逵可以代表皇帝来质问大臣,但他不能。

    李逵沉着脸,不说话,直接走到了邢恕的面前。像是面前突然立了一堵墙似的,让邢恕惊慌地退了两步。可李逵不管邢恕的反应如何,直截了当道:“邢大人,要下官给刑尚书说明白吗?”

    邢恕嘴角苦笑道:“李直秘,你应该知道,当初宣仁太后并不希望宫掖之中有人能够影响到陛下,这也是为什么宣仁太后会将陛下生母赐封为太妃的原因了。母以子贵,但如果让朱太妃当上了太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是啊!因为皇帝年幼,垂帘听政的可以是太后,也可以是太皇太后,更大的一种可能是两宫共同听政。但如果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太皇太后。”

    邢恕停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李逵,不知道这家伙听进去没听进去。更让他愤怒的是,李逵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就见他剔了剔手指中的灰尘,咧嘴道:“重要吗?”

    邢恕愕然,随后苦笑道:“不重要,因为提出建议的这个人是老夫,一旦老夫被陛下知道了,那么结局是无可挽回的。陛下甚至会认为自己的皇帝位名不正言不顺,造成这种结果的人恰恰是老夫。可老夫能怎么办?当时老夫不建议高氏兄弟,你以为他们就不会泡制出更离谱的事来吗?”

    “比如……?”,李逵追问。

    “刺杀朱太妃。”邢恕不准备退让了,他似乎这才想起来,这是刑部大堂,是他的地盘。

    李逵双手一摊,嘲讽道:“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而陛下生母被封为太妃的结果已经造成了,如今你说要投靠陛下,改变这个结局,才能做到。”

    “改变,怎么改变?”

    邢恕怒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是刑部尚书,不是太上皇,怎么可能去废除宣仁太后时期的诏书?

    再说了,这虽然是陛下愿意看到的结果,但向太后呢?

    这位可还活着呢。

    李逵留给邢恕一个背影,丢下一句话:“你是有办法的人,别告诉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遗诏,遗诏。只要伪造一份遗诏,就能将太妃变成太后,陛下也会因为朱太妃赐封太后,而不再会担心后患。”

    “很好,你去办,必须在坤元节那天将事情捅出来。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要获得陛下的谅解。”

    李逵说完,就阔步离开了刑部。

    邢恕咕咚一下跌落在大堂上的官椅之上,揉着脑门一阵刺痛。这事也太难办了,但不办还真不行。

    “老爷,李直秘走了!”

    “以后他来,不需要通报了。”

    宫掖。

    蹴鞠场边,小皇帝赵煦越来越享受这种奔跑之后的畅快之意,将原本的蹴鞠规则改地面目全非。并且乐此不疲。

    见到李逵的那一刻,赵煦挺意外。虽说他早就将李逵当成了自己的亲信,是最能信任的人之一。但李逵这家伙吧,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冒个头,就不见了踪迹。难得这天会特地呆在球场边上,守着他一整天。

    越来越像是个合格的直秘阁了。

    这时候,赵煦琢磨,是否要升李逵为从六品的起居舍人?

    只不过,这个官职需要历练之后才能升任。至于说让六位比李逵官职高的官员做保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担心。唯一的是历练,到地方上担任通判是历练,出使辽国也是历练,但总之有一条,需要离开京城。

    皇帝如果一意孤行,那么李逵将来的履历里就会有一条,幸臣。这会让他在文官之中被孤立起来。

    不过,李逵做官才几个月,突然间升迁还是连升两级,有点过分了。

    李逵等到赵煦尽心了,才对皇帝低声道:“陛下,刑部尚书邢恕想要为陛下排忧解难,此人颇有恒心,陛下是否愿意给他机会?”

    “邢恕!哼——”

    赵煦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们母子要不是这货的阴谋诡计害的一直在后宫之中被压了一头,也不会最后让赵煦和皇祖母的关系紧张成那个样子。在宣仁太后最后的执政时期,赵煦已经有剑拔弩张之势了。

    如果朱太妃不是太妃,而是太后。

    那么赵煦就不会一个人去抵抗皇祖母的怒火,而且宣仁太后也会更加忌惮赵煦母子的反应。适当的放权,在生前就会让赵煦亲政。从而让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大宋皇帝,而不是一个什么事都需要请示的傀儡。

    要不是去年宣仁太后薨了,谁也不知道赵煦会在什么时候亲政。他更不清楚,自己的傀儡生涯会在那天突然结束,或是从皇帝的宝座上被人揪下来。

    面对邢恕,赵煦难以心平气和的对待。

    尤其是他深知自己的能力,比气势,他不如章惇、苏辙;比讲道理,李清臣、杨畏这样的能说到他怀疑人生;比阴谋诡计,他更不是个,更何况是当年和蔡确一起商量佣立新君的邢恕?

    赵煦急忙对李逵道:“拒绝他,不要和这个人有任何的来往,他很危险。”

    蔡确的倒台,让很多秘密都被泄露了出来。比如说,蔡确和邢恕曾经密谋立泰王。王珪一度有生死之忧,被他们胁迫等等。

    不得不说,皇帝赵煦不见得是一个聪明的皇帝,但确实算得上是个有情有义的皇帝。对于身边亲近之人,他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念头从来没有断过。即便是像郝随这样做了吃里扒外的事,皇帝也没有打算追究。就算是朝臣和内臣有传递宫中消息的惯例。但真要是被皇帝知晓了,朝臣一点事都不会有,但是宦官往往会小命不保。

    可郝随还是保住了小命,只不过这家伙过些天就要被发配去西北了。

    突然皇帝因为担心他的安全,让阻止他与虎谋皮,这种心意,让李逵感觉没跟错人。仅凭这一点,李逵就不会认为自己做的事毫无意义。谁也不想在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身边当官。

    李逵轻声道:“臣给邢恕出了个难题,如果他知难而退,他应该会放弃靠近陛下。但如果她解决了难题,陛下或许能够得到一些好处。”

    “好处?”赵煦古怪的看向李逵,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和李逵竟然也有差距。

    似乎他除了生在了帝王家,任何方面都是平庸之人。

    李逵笑道:“我认为宣仁太后一定是对陛下爱护有加的长辈,她老人家怎么可能不留下一两份遗诏,将当年对陛下的不公改过来呢?”

    遗诏?

    怎么可能有。

    宣仁太后病死的时候,赵煦可是就在跟前。要是有遗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见李逵笃定的样子,让他也不免心里嘀咕起来,莫非真的有?

    李逵蛊惑的声音再次想起:“陛下,万一有呢?”

    赵煦糊涂了,他年纪不大,还不到老糊涂的年纪,怎么可能记错?可见李逵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琢磨起来,突然他想到他父皇神宗皇帝,病入膏肓之际,连话都说不会出来了,还不是拟订了‘遗诏’吗?

    王珪和蔡确,还有章惇,加上记录的李清臣,将皇帝的意志记录下来,并公布于朝堂之上。

    可实际上,如果没有宣仁太后的点头,当时还是延安郡王赵煦根本就没有机会当皇帝,有没有遗诏作用不大。但有时候却很有用了,比如说赐封朱太妃为太后,这个旨意皇帝很难下,向太后根本就不会愿意让皇帝如愿。要是死去的宣仁太后能留下一封遗诏,那么朱太妃,变朱太后,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心里活泛起来的皇帝,觉得李逵意有所指,问:“这遗诏需要多少人经手?”

    “高氏兄弟,最为近亲,来做这个见证最好不过;陛下,能不出面最好不出面;但当时宰相范纯仁必须要点头,苏颂老爷子应该能说通,两个顾命大臣,应该够了;另外加一个拟订旨意的翰林学士李清臣,只要他们说是真的,这份遗诏就是真的。”

    “哈……”

    赵煦惊呆了,他没想到一直是心头压着的心病,要解决起来如此简单?赵煦开始琢磨起来,搞定高氏兄弟很容易,节度使加衔允诺富贵,不怕高氏兄弟反水。

    只是范纯仁老爷子,别看他是个老好人,但赵煦觉得反而是最难办的人。至于李清臣?这位如今焦头烂额,深怕因为西北军备让皇帝记恨,正想要表现一番。

    所以算起来,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赵煦对李逵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原本他觉得李逵不过是个亲信培养,足够了。没想到,李逵竟然在不声不响之间,竟然替他谋划如此大事。

    只是,李逵说完之后,突然加了一句:“不过陛下,向太后恐怕会很不满。必然会为此事大发雷霆,任何人递诏书,都会被她老人家记恨。臣以为,邢恕也不会递这份遗诏。”

    当然会不满,朱太妃原先不过是宫女,神宗皇帝竟然和宫女生了俩儿子,没和她生。说出来,当皇后的心里能舒坦?

    面对向太后,赵煦也有点惊慌,毕竟他和母亲朱太妃一直生活在向太后的阴影之下,不敢抗拒。

    李逵见赵煦竟然开始意志松动起来,他可不希望赵煦半途而废,走上一步,躬身道:“臣愿意做那个递诏书之人!”

    “李卿,这如何使得?”

    皇帝赵煦动容了,眼眶里闪着感动的光芒,递送诏书虽没有性命之忧,但李逵想要继续留在京城就难了。而且在向太后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回京。这个代价,太大了。

第413章 密谋

    任何人都有烦恼。

    皇帝也有。

    赵煦为什么会对向家如此优待?

    一个向家就有两个异姓王,虽说在大宋,郡王也不过是俸禄多一点,地位高一些,特权多一些,死的时候风光些。

    想要有干预朝政和控制军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即便如此,大宋分封的异姓王也是有数的,最近活着封王的一位还是仁宗曹皇后的弟弟,受封为济阳郡王。可实际上,济阳郡王本来就是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而已,他只是继承爵位的时候没有被降而已。

    但是一个向家,就有两个郡王爵位,这是绝对不正常的。就算是向太后因为是神宗皇帝的正室,她为皇帝的嫡母,但也不至于让小皇帝将两个郡王爵位给向家。皇帝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就是让向太后亲自提出来,给他母亲朱氏封太后。

    毕竟,作为儿子,赵煦即便是皇帝也无法让他爹神宗皇帝多一个正室。这必须是他长一辈的嫡母提出来,才有说服力。

    当然,他的皇祖母提出来就更好了。但让赵煦失望的是,正是他的皇祖母,才让他的皇帝位变得尴尬起来。年幼的赵煦没有感觉到母亲被封为太妃带来的坏处,等他发现了,已经晚了。

    皇帝的母亲是太妃,预示着皇帝的皇家血统不纯正?

    甚至会动摇赵煦使用皇权的根基。

    但是向家,拿了好处,却故意装傻。

    向家可是诗书传家,其祖父还是前宰相向敏中,这样的门第出来的子弟,会琢磨不透皇帝的真正用意?他们当然明白,皇帝的深意,但却不愿意让皇帝如愿。

    一方面,是贪婪。

    只要向太后一天是神宗皇帝的皇后,那么赵煦想要帝位稳固,就只能是向太后的嗣子,即便朱氏是赵煦的生母,也不能以母子相称。而向氏兄弟,向宗回和向宗良两兄弟,就是皇帝名义上的舅舅。国舅从外甥这里拿好处,天经地义。

    可要是朱氏也成了太后,向太后就无子嗣了,向氏兄弟的国舅爷身份就名不其实了。

    其次就是向太后不乐意。当然,这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赵煦的生母没有封太后,那么向太后就是赵煦的天,他不能反对向太后所有的要求。这关乎于纲常。可如果朱氏被赐封为太后,赵煦在向太后这里得不到支持,大不了可以不理向太后。这个结果看似眼下不会有任何影响,一旦爆发了,向家有可能在向太后活着的时候,就被赵煦打压。

    但只要向太后是赵煦唯一的伦常上的嫡母,这种局面在向太后活着的时候,就永远不会发生。

    她不喜欢赵煦,甚至神宗皇帝的所有儿子她都不喜欢。任何正妻面对庶子基本上都是这种态度。更让她生气的是,这大宋的江山原本是该给自己儿子留的,因为她没有生出皇子,却让个贱人的儿子霸了去,她心里头能舒服才怪了。

    不管是何种原因,皇帝赵煦都如鲠在喉,他已经将能给向家的所有好处一股脑的都给了,但是对方将包裹了糖衣的好处都吃下去了,将毒药吐出来了。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毒药,只是让向太后可能以后生活在宫中,没有像以前那样畅快而已。按照赵煦的性格,他也做不出将向太后家族打压的事来。

    但向家就是不让他如愿。

    原本的赵煦,都已经准备放弃了。他也看出来了,他的那点小伎俩向家人早就看出来了。

    李逵提出的建议,让赵煦再一次内心火热起来,但是代价……如果让李逵因为这件事,承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能回朝的后果。赵煦也于心不忍。

    同时,他但心自己会失败。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自信满满的人,面对朝臣,面对长辈,他十几年来,都是战战兢兢的活着,突然间要做一件离经叛道,甚至是阴谋诡计之类的大事,他也会犹豫,紧张:“李卿,此事莫要声张,容朕好好想一想。”

    “臣愿意等,但时机不能等。”李逵故意给赵煦加了点紧迫感,怂人逼一逼,说不定就能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出来。

    赵煦恐怕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直缺乏自信,即便是亲政了,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但实际上,这种姿态能够延续多长时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果然,赵煦被李逵的言语带动了情绪,开始踱步起来,突然抬头看向李逵,问:“时机?什么时机?”

    “陛下,您忘记了,过几天就是坤元节了,要是那天提出来,满朝文武在第一时间都能知道,省去了传播的时间。此事重大,断然不能让谣言在皇城里传的满天飞,尤其是不能给向家准备应对的反应时间。必须要一锤定音,将事做实,且朝堂上意见统一,当天拿下。一旦拖延,必然夜长梦多。”

    李逵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尤其像是颁布遗诏,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成功便成仁。尤其是越是拖延,成功的可能就越小。最后甚至可能成为不了了之的事。

    之后想要再用计谋将朱氏扶到太后的位子上,自然是千难万难。

    “朕,将此事托付李卿,不管成功与否,朕都不会辜负李卿的厚爱。”皇帝都把这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惹得郝随等人眼热不已。

    李逵这家伙之前就已经简在帝心,要是把遗诏的事做成了,以后只要不给皇帝甩脸子,当众给皇帝难堪,这大宋他可以横着走了。

    郝随当即跪下,也跟着道:“陛下,臣等愿为陛下赴死。”

    对于其他人的效忠,赵煦根本就不在乎,他成为皇帝之后,有数不清的人嚷嚷着要为他效忠。可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赵煦真没看出来。但今后,赵煦心里恐怕就有一个标准了,李逵。

    这段日子,新任枢密使李清臣大人心情很不顺。

    当然,不顺是一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和章惇之间产生的裂痕越来越大,虽不至于让他直接和章惇开战,但双方已经失去了合作的基础。以后要是自己出点事,章惇可以成为一个在边上幸灾乐祸的看客,也可以是事后收拾烂摊子的倒霉蛋,但绝对不会和他战在一起,承受压力。

    这一点,李清臣之前在自己身上就感觉到了,他想要看章惇的笑话。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却让章惇先看了他的笑话。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邢恕。

    这家伙也不知道算是那头的,之前和自己走近,突然间又帮起了苏辙,诡异的很。

    在众人眼中,邢恕就是反复小人,这样的人是会被处处提防的不安定因素。可这家伙却浑然不自觉,竟然跑到自己家里来。他们之间又不熟,没什么可谈的道理。

    “你来做什么?”

    李清臣最终还是没有让邢恕吃闭门羹,如今的枢密院,似乎在朝堂上成了众矢之的,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更让他奇怪的是,之前苏辙上奏皇帝,他故意将苏辙的奏章歪曲成将皇帝比作汉武帝,皇帝是生气了,发怒了。

    但是却没有了下文,台谏发动的弹劾被皇帝留中。

    自己上阵,还是被皇帝以苏辙乃宣仁太后留下的顾命大臣而压住。

    感觉到皇帝已经失控的李清臣想要和章惇合作,但被拒绝。种种迹象都让李清臣感觉到了时态的严重。他原先不想做什么枢密使,他连纸上谈兵的本事都没有,更不要说掌控大宋的军队了。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文人能够做的来的。

    可如今呢?

    李清臣感觉到,他的这个枢密使都要当到头了。

    这种担忧一旦出现,心绪的烦躁,让他谁也不想见。

    可邢恕还是来了,他也不想来,可问题是李逵逼着他来。皇帝同意了计划,李逵就拿着鸡毛当令箭,驱使他这个二品大员当马前卒,想到这么个结果,邢恕恨不得将李逵掐死。可他没办法,之前李逵没有皇帝的认可,都能在语言上压着邢恕一头,这会儿功夫,李逵明显是涨行情了,耀武扬威的不行。

    邢恕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故作高深道:“邦直兄,小弟来是来帮你来了。”

    这话李清臣能信?

    邢恕之前是蔡确的附庸,这家伙善用权谋,但最终还是把蔡确给坑了。当然,他能却在短暂的倒霉之后,还被启用了,不得不说,这家伙善于经营的手段着实不凡。但如今邢恕的地位,恐怕已经不需要附庸谁了。

    这让李清臣疑心大作,指着邢恕道:“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想要害谁?”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清臣对于鄙夷的同僚,说话一直怎么直来直去。他自喻为君子,自然看不起小人行径的邢恕。面对苏辙,李清臣还能敬佩他的道德文章,也赞同苏辙的坚持。但这是政敌之间的较量,不闻手短,只问结果。

    可邢恕不一样,这家伙出手的必然是阴谋诡计。

    果不其然,邢恕一开口就让李清臣气地发抖起来:“竖子尔敢,如此颠倒是非,虽为陛下正统,但恶已做下,今后有防效者,必然以你为始作俑者。我李清臣虽起于阡陌之中,但也是不是那种蝇营狗苟的小人,如何会让你如意?”

    “章相已经答应了!”

    邢恕开口就扔出一个惊雷,吓住了李清臣。

    可李清臣也不是那么好哄骗的,冷笑起来:“章子厚高傲无比,怎么可能答应你这等离谱的要求?”

    “老爷,刑尚书走了。”

    “去了哪里?”

    “太学附近。”

    李清臣心说,什么章惇答应了,这货根本就不敢去找章惇说。在他想来,如此大事,章惇怎么可能答应下来?

    事实上,李清臣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其他人答应,查出来了,最多是从犯,但他之前是翰林学士……可是要写诏书的啊!要不然遗诏就不符合规矩,怎么原本自己是个从犯的身份,突然间变成了主犯。李清臣虽然如今的地位危机,但也没必要以身犯险。

    同样的一幕,在范纯仁的宅子,苏颂的宅子,还有苏辙的宅子里发生。

    越来越多的大臣们被牵扯其中,当然,李逵也不能躲着,比如苏颂就是被他说服的,说服苏颂老爷子不难,他只要告诉他,皇帝为此事担忧。四朝老臣的苏颂,自然明白该怎么办。

    范纯仁费了一些功夫,但最终也被说服了。

    只有苏辙,坚持了很长时间,李逵都已经准别放弃的时候。突然也答应了下来,让他很奇怪,到底范纯仁和苏辙说了什么。

    都事堂。

    符宝郎吴樾惊恐地看着一群朝堂大佬,围着他,虎视眈眈的眼神让他有种丢下大宋符宝撒腿就跑的紧张。

    作为掌管朝堂用宝的官吏,符宝郎是很特殊的一个。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玉玺,在合法的条件下,盖章。

    这是大宋工作最为单一的文官了。

    可是眼下的局面,即便是已经做了两年的符宝郎,吴樾也吓得不敢出声。让他更为惊讶的是,和他一样品级的小官李逵也夹在其中,释放着和大佬们截然不同的威压。吴樾心头悲愤不已,心说:“你一个直秘阁,还敢欺负我堂堂符宝郎?和皇帝走的近,了不起啊!”

    还真的是了不起。

    至少吴樾本尊面对一群一二品的大员,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的,可李逵呢?

    夹在其中,谈笑风生。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吴樾又悲愤了起来:“啥好处都没有,为什么要让他担干系?”

    “快用印!”

    “诸位大人,宣仁太后的遗诏不该是用太后的私章吗?”

    “少废话,宣仁太后的私章入葬了,你难道刻一个?”作为主事人之一的邢恕有点不耐烦起来。反倒是蔡卞心领神会,对吴樾道:“用玉玺一样合乎朝堂规矩,对了,你做符宝郎多少年了?”

    “两年了。”

    “也该外放了,禹州通判的缺空出来了,就看你表现了。”杨畏心知肚明,帮着蔡卞给好处。

    吴樾大喜,当即打开了玉玺的宝匣,见鬼的符宝郎,这破官他一刻都不想做了。整日守着玉玺,正常人都要变不正常。

    三日后,坤元节。

    向太后在女官的服侍下,穿上了太后的仪服凤冠,边上是两个弟弟,巴结着说着好话。可她却并不高兴,坤元节本来就是她的生日,大宋会将皇帝,皇后,太后的生日作为节日,当天大宴群臣。按理说,这是个母慈子孝的场面,但赵煦并不是她的儿子,做样子,做给谁看?

    大庆殿。

    李逵作为直秘阁并没有固定的座次,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留在了邢恕的身边。

    而邢恕拿着那份遗诏腿肚子都在发抖,一旦错了一步,他这辈子就完蛋了。遗诏到时候该不该递上去?

    邢恕犹豫起来。

    “太后驾到!”

第414章 关键时刻还得看李逵

    “臣等恭迎太后!”

    “众爱卿平身!”

    太后在女官的簇拥下,登上了主位。毕竟是宴会,龙椅是不能用的,就在大殿之中排了座次。按照规定,太后会先等朝臣的恭贺诞辰之后,然后由后宫之首,也就是皇后带领后宫嫔妃对太后恭贺。

    这个仪式非常繁琐,好在李逵和邢恕都不在乎。

    他们躲在大殿的柱子边上,窃窃私语起来。

    “人杰老弟!”面对做事果敢,深得皇帝信任的李逵,邢恕不介意降低辈分,和李逵称兄道弟。

    之前见李逵鄙夷他,自己还不忿。

    现在想来,这些不忿都是有理由的。

    李逵道:“你先准备,要是实在不行,我去!”

    原先李逵就打算自告奋勇,做这个不让人待见的纵火者。但皇帝认为李逵的官职太低,影响不足让大事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逵明白,这是皇帝故意保护他。

    大宋的文官,甭管官多大,一品的宰相,被七品的御史捅下来,那是常态。

    这么说来,李逵的官职一点都不是问题。有问题是的,皇帝舍不得李逵搭上了十年,乃至更长的前程,去做这个意义不大的出头鸟。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是否是李逵捅出来的‘遗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邢恕,临危受命,担当重任。

    可临了,邢恕怂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就算是当年想要暗算王珪,但那是在自己的府邸,在自己的地盘上,底气也能涨几分。更何况,那时候是蔡确出面,蔡京在背地里下手,而他在边上吓唬王珪。至于最后没有动手,真要是因为王珪比他们想象的更怂。

    都还没有亮凶器,王珪就跪了,这也是宰相?

    可让邢恕在皇宫,在满朝文武面前,将一把火扔向太后,这种事他还是做不来。

    他从来就是那种躲在背后阴人的家伙,根本就不是那种冲锋陷阵的料。

    邢恕从李逵的眼中看到了鄙视,心头无奈不已:“我也不想这样啊!可问题是,现在腿肚子无力,就怕关键时候站不起来,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邢恕即便是被鄙视,也毫无脾气,这会儿工夫,只要能将手中的遗诏丢给李逵,他给李逵磕头都成。因为递上了遗诏之后,作为始作俑者,为了要脱清干系,请辞是必然的程序。为了平息太后的怒火,皇帝大概率会同意,或者将其调离京城。

    离开京城,天知道哪天才能回来。

    邢恕是眼馋执政的官位,可不是为了作死才陪着李逵瞎折腾。要是让他离开京城,他即便私下里已经拍着胸脯要对皇帝效忠了,但在大殿之上,恐怕第一个反水的就是他。

    邢恕担心地看向了苏辙,后者正襟危坐,根本就没搭理他。让他闹了个老大没趣,低声对李逵道:“要当心苏辙,他万一反水,我们可就惨了。”

    李逵却很淡定,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浆,喝着甜丝丝的,有点不符合他的胃口,肉饼还是冷的,皇宫的御厨水平堪忧。一边吃,一边满不在乎的对邢恕道:“苏大人已经答应了不会干涉此事,也就是说他不会质疑你拟订的遗诏。”

    “不是我,是李清臣。”

    邢恕急忙把自己撇清,当然也撇不清,他能撇清吗?

    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邢恕才是主谋,而李逵只不过是被邢恕利用的倒霉蛋。

    这事只有李逵能给邢恕说清楚,可李逵会做这样的蠢事?

    尤其是李清臣写的遗诏,字虽然是李清臣写的,但问题是遗诏的内容是邢恕亲自口述的,谁也不会认为老谋深算的邢恕会是李逵的傀儡。被李逵强行绑在了战车上,冲锋陷阵。

    李逵见邢恕现在还没办法转过弯来,还要争幕后主谋的是非,至于吗?

    但这时候也不是拆台的时候,李逵对邢恕鼓劲道:“九十九拜都拜了,就不差这最后一哆嗦了。邢大人,你可不能在关键时候出纰漏。”

    “哎,但愿吧!”

    拜寿已经开始,想要停下来已经不现实。

    赵煦带着文武重臣对坐在主位的向太后拜寿。

    “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臣等……”

    李逵这时候就不能站在前头了,臊眉耷眼的回到了一群绿袍同僚边上。吴樾看到李逵站在他旁边,低声问:“人杰,都妥当了?”

    “邢恕可能要拉稀!”

    李逵看出邢恕的不对劲,这家伙镇不住大场面,真要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恐怕这家伙刚站出来,就要退缩。

    作为密谋者之一,也是最无辜的一个官员,吴樾也想要立大功,也想要在皇帝心里留下点印象,虽说密谋真要实施的时候,他肯定紧张的心都要裂开来,可想到唾手可得的大功劳,吴樾更是舍不得,耷拉着脑袋朝李逵跟前靠:“这怎么办?总不能准备了这么多,最后不了了之吧?”

    “要是有人自告奋勇去喊一嗓子,只要太妃来的时候就成。”

    时机很快就会降临,宫中嫔妃会跟在朝臣之后,为向太后祝寿。只要太妃站在皇后边上,甚至皇后身后,就有了发难的机会。

    皇帝见到这一幕,恐怕心里也非常不舒服。

    而这不舒服,皇帝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只是这一次让他更加愤怒,自己都亲政了,却要见到自己的生母跟在自己的皇后身后,对他的嫡母祝寿。这等屈辱,每年都要经历一次,但这一次的感觉最为强烈。

    向太后喜静,吩咐皇帝道:“官家,还请诸位臣工落座,饮酒!”

    “儿臣遵旨!”

    虽说赵煦低着头,但向太后知道她的这个嗣子心中怨恨,但这又有什么?如今宣仁太后薨了,能够压得住皇帝的人已经没有了。就连她这个太后,也只能在自己的诞辰之日,看一眼赵煦和他的生母之间明明是母子,却要母亲对儿子行礼的惨剧。

    这也是向太后一年之中心情最好的时候,朱氏,你儿子虽然是皇帝,但又怎样?见到哀家,你一样要行礼。

    就算是见到了儿子,也是如此,活成你这样,还活个什么劲?

    怨恨是一根毒草,长着,长着,就成了一大片。

    朝臣退却之后,李逵故意躲在大殿的柱子边上,在他站的位子,正好能够看到邢恕的宴席座次。宦官们开始准备,接下来是宫中嫔妃,最后才是有身份诰命的命妇。还是需要品级不差的,李逵的老娘就没有轮上这等好事。

    邢恕摸出手帕,轻轻的在额头点着,距离宣读遗诏的时机越来越近,他真如自己对李逵说的那样,手都哆嗦着,更不要提腿脚了,根本就站不起来。身上汗水密密麻麻的出,内衣已经湿透,黏糊糊的吸在了皮肤上。

    耳朵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对他说:“放弃吧,你做不来的!”

    “放弃吧!你做不来的!”

    似乎心里喊了几次之后,邢恕真的有种想要放弃的冲动。甚至他都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站着。

    “给我吧!”朝臣们的注意力都在大殿门口,李逵趁机来到了邢恕的身边。

    “啊!”

    邢恕被吓了一跳,失声惊叫,却意识到这是宫中皇家宴席的场所,立即捂着嘴巴,不敢吱声。

    这才慌乱的将捂地有点潮乎乎的遗诏,交给了李逵。这会儿功夫,大群的宫女从殿外进入大殿,在大殿中心位置排成行,用身体将道路隔了出来,宫中礼乐响起,赵煦的皇后孟皇后,带着众多宫中嫔妃还不走上大殿的台阶,进入了殿中。

    她们不会在大庆殿中停留,贺寿之后,立刻就会离开,去后宫之中品尝酒宴。

    只是走个过场。

    等到嫔妃祝贺之后,嫔妃立刻会离开。

    神宗时代的嫔妃,如果没有儿女的基本上去了皇家的道观清修,留在宫中的基本上都是诞下皇子皇女的嫔妃,接着就是赵煦的嫔妃。不得不说,赵煦的嫔妃人数众多,光有品有级的都一百多人,这个数量已经非常庞大了。

    也不知道宣仁太后当初是这么想的,希望自家孙子整天沉寂在女儿国里,做个昏君?

    奇怪的是,平日里宣仁太后对赵煦管教颇为严厉,也不像是要放任皇帝,朝着无道昏君推的样子。

    要说对赵煦管教得法吧?

    真要说道说道了,赵煦十来岁的时候,宣仁太后就一次招进宫一百女官,往后两年,还有增补,这些都是女童,哪里是女官?可以说,赵煦现在的嫔妃,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玩伴。要命的是,皇帝知道,上百个长相甜美,秀色可餐的玩伴都是他老婆……

    还放任他们在一起玩,一起培养感情。

    小时候不要紧,可大了些,赵煦的营养跟得上吗?

    他的小身板扛得住吗?

    李逵眯着眼睛,看着嫔妃的队伍从大殿口进入,贤妃并没有在最前面。但李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长相和刘清芫神似,样貌就不说了,要不然皇帝也不可能被迷上。尤其是那对眼睛很亮,似乎有异样的光彩流动,关键是那种轻慢的步伐,透着一种雍容华贵的傲慢。

    这款,应该是青涩小男生最喜欢的女王款。

    李逵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皇帝,有点心不在焉起地问邢恕:“哪个是圣人?”

    “皇后右边的那位就是,在祝寿之前,你只要站出来用纲常来质疑,生母却要对儿媳行礼。只要将孟皇后的气势打压下去,孟氏只要对着朱太妃跪下,我等大事就算是成了九成。不需要对向太后发难。因为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的脸面被自家人给打了,想要扳回来,就只能让朱太妃当太后。”

    “到时候,你拿出准备好的遗诏,谁也不会站出来反对。就算是向氏的族人反对,也只能在心里反对。因为大势所趋,他们也抵挡不了。即便你没有机会递上遗诏,我在边上,可以将遗诏递给章相,让他们连辨别真伪,只要他们说真,那么就是真的。”

    回到出谋划策的位子,邢恕就像是活过来了。也不紧张了,更不冒冷汗了。整个人耳目清醒,还能提醒李逵要注意的事项。

    显然,这才是邢恕最为喜欢和习惯的身份。

    而随着两人的低声窃语,孟皇后带着嫔妃们已经进入了大殿正中。这时候,连皇帝赵煦都紧张的涨红了脸颊,他越是看到向太后那张笑的灿烂的老脸,心头的怒火就更甚。可越是临近事发,赵煦越是紧张,甚至郝随在跟前,偷偷给皇帝塞了一块手帕,让赵煦偷偷擦汗,别让人看出了痕迹。

    这时候,孟皇后带着宫中嫔妃,已经站定在了向太后前不到五六米的样子,接下来就要跪拜唱贺词。

    “臣妾率……”

    邢恕想要提醒李逵,该你上场了。

    李逵早就准备妥当,跳起来吼了一嗓子:“慢着!”

    就李逵的嗓子,山里的老虎也不见得吼得过他,突然间在大殿里嚎了起来,顿时吓得不少人一激灵。都傻呼呼地看着李逵,也不知道这位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刚在太后的寿宴上闹事?

    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仗着皇帝的宠幸,可以为所欲为吗?真要是失了礼仪,让皇帝面子上下不来台,甚至惹怒皇帝,李逵这厮的仕途也就到底为之了。

    大殿中被李逵突然吼了一嗓子,不少官员耳畔都嗡嗡直响,这家伙,一张嘴如此厉害。绍圣元年这一科,或许状元马昱不见得每个朝臣都认识,但要说探花郎李逵,可以说在皇城内办公的官员都见过。平日里见到他的官员,多半要笑着摇头苦笑一番。似乎才能配得上李逵的无所事事。

    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认识。

    李逵跨步来到孟皇后面前,躬身对朱太妃道:“见过太后。”

    向太后原本坐在主位上,被李逵那嗓子吓得够呛。得亏心脏没问题,真要是被李逵吓死了,他即便头铁,恐怕也要吃上去沙门岛的牢饭。

    好在向太后仅仅是惊吓,但在李逵对朱太妃行礼,称呼‘太后’之后,顿时惊醒过来。这是要造反啊!

    向太后气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李逵怒道:“反了,反了!”

    可李逵的机会就这么点时间,转瞬即逝,根本就没去搭理向太后,而是指着孟皇后先声夺人:“我朝笃孝,臣斗胆问皇后,你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安敢让陛下生母屈居你之后?”

    “伦理纲常如何?”

    “儿媳接收婆婆行礼,禽兽所为!”

    ……

    饶是胆大妄为的贤妃刘清菁,看到李逵那股子气势冲天而起的作死样,兴奋的捏着小拳头,低着头,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激动。心里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老五找的好妹夫,壮实的简直让人着迷!”

    而孟皇后更是不堪了,完全被李逵的气势吓傻,面对手足无措的朱太妃,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李逵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假遗诏’站在大殿中对朗声道:“此事断然不会是我大宋皇家之辱,宣仁太后早有遗诏留下。臣在文德殿整理文案发现了端倪,如今公诸于世,还请诸位大人判断……真假……”

    “拿下,拿下!”

    “韩德勤,还愣着干嘛?”

    ……

    李逵被韩德勤押解下去,但是那份遗诏却留在了大殿上,距离邢恕很近,邢恕装模作样地捡起来看后,交给了李清臣道:“邦直兄,这遗诏像是真的。”

    李清臣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邢恕,真的假的,你心里没数?

第415章 肥羊

    要让刘家人认可。

    更确切的说,要让贤妃刘清菁认可李逵的妹夫身份,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踩孟皇后。

    如果踩一脚不够的话,就多踩几脚。

    刘清菁和孟皇后都是同一天进的宫,进宫之后都是一样的.asxs.,做的是女官。说是女官,其实都是小皇帝赵煦的预备媳妇。可一转眼,人家成皇城了,自己还是美人。这就足以让刘清菁发狂,凭什么?大家都是来做准媳妇试婚的,凭什么你孟氏就成了皇后,刘氏就要矮人一头,从小的做起?

    当年宣仁太后给赵煦选皇后,煞费苦心。第一批一百个女童,都是从武将五品以上的武将嫡女中选出来的适龄幼女。要么和赵煦同龄,要么比赵煦小上一两岁。家境也差不多,身份地位都几乎没多少差别。刘清芫的父亲的是都虞侯,五品武将。孟氏的父亲是马君指挥使,也是五品将军。孟氏的脱颖而出,确实让刘清菁嫉妒不已。

    都是来给皇帝生儿子的,大家肚子里都没货,凭什么你就当六宫之主?

    刘清菁第一个不服!

    可以说,李逵站出指责孟皇后无视纲常伦理的那一刻,在孟氏下跪的刹那间,刘清菁就认定了李逵是她妹夫,而且谁来都不认,只认李逵。

    女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只要针对了她的敌人,下一刻,就成了亲人。

    可惜,刘清菁虽然在皇帝面前很得宠,但在后宫的话语权真没多少。让刘清菁很纳闷的是,为什么和她一起进攻的女官们都以孟皇后为马首是瞻,却畏她如蛇蝎?这不合理,也让她很愤怒。她真的希望,孟皇后在朝堂上失礼之后,让朝臣们厌恶这个皇帝的正宫娘娘,然后……她取而代之。

    不想做皇后的嫔妃,就不是一个好嫔妃。

    大殿上,李逵被韩德勤带着殿前武士押了下去。

    押出了大殿,李逵和韩德勤说笑道:“老韩,差不多就行了,你以为就你这几个手下,能擒的住我?”

    韩德勤无奈,却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苦笑道:“李逵,你这是闹的毫无道理?真不想做官了?”

    李逵浑不在意道:“你真以为我是主谋吧?”

    韩德勤被李逵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对手下的殿前武士摆手道:“去周围看着,不要让人过来。”等到周围没人了,韩德勤这才抱怨起来:“人杰,你也太不把哥哥当回事了,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给哥哥提个醒?哥哥平日里待你也不薄。”

    “一码归一码,两回事。”李逵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开口道:“你不够格。”

    “我堂堂殿前大将军,你还说我不够格,非要太尉这样的三公,才能如入你眼吗?”韩德勤怒道,但他生气的理由不够充分。宫变不让他搀和,不见得是因为他的官职太小,而是和他的职责没有关联。

    表面上,这话彻底激怒了韩德勤,他堂堂二品的将军,难道还不足以参与如此重要的宫变?

    要是寻常的事,韩德勤也不会在意,但是宫变,是要死人的。而且死的还都不是什么小人物,很多世家为什么会突然间消失在朝堂之上,就是因为宫变的时候,站错了队伍,最后作为失败者被清算。

    韩德勤要是寻常的事,根本就不会动他的军权。但宫变,是为数不多,能够直接威胁到他身家性命的大事。真要是被瞒在鼓里,很容易一个不慎就被埋了。

    他抱怨是假,但打听消息是真。

    “你不是文官!”李逵开口就伤人,给了殿前大将军沉重的心灵上打击。

    气势刚刚涨起来的韩德勤,一下子就蔫了下去。心头暗骂道:“不是玩意的东西,爷们不是文官怎么了?”

    李逵可不管韩德勤乐意不乐意,反正他也知道,作为大宋保护皇宫和京城的最高主帅,韩德勤要是对眼前的事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确实很被动。同时,也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尤其是韩德勤手中还有军权的情况下,就更需要谨慎了。

    虽说大宋军队需要枢密院的军令,皇帝指派的主帅,才能进行军事行动。

    但韩德勤说什么也是上四军主帅,这事不让他知道,有皇帝的失误。可以说,赵煦对宫廷政变毫无经验可言。

    而且上四军军心不稳,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朝堂。

    事实上,皇帝赵煦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重视,原因很简单,赵煦并没有想要乘机废除向太后,而是要让他生母成为太后。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即便是向太后一直装傻,但也清楚,一旦在朝堂上议论这件事,那么她只能退让。这关乎皇家的体面。

    到时候朝臣,权贵们都会站在皇帝的这一边。

    无理取闹是一点用都没有的。皇帝没有做错什么,同时,皇帝的要求也是应该被满足。

    但是向太后无法接受皇帝用阴谋的手段来达到目的,这让她这个曾经的六宫之主非常被动,已经被逼到了死角。

    李逵的文官武将之别,已经让韩德勤退缩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准备告诉韩德勤:“你真相知道?”

    韩德勤迟疑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道:“人杰,你应该明白,我越早知道,对陛下越是有利。殿中的事已经是覆水难收,但如何收场,还要看圣人和陛下之间谁会退让。但……恕哥哥直言,如果仅仅凭借三言两语的话,不知真假的遗诏,太妃想要赐封太后,难比登天。”

    李逵点头道:“没错,既然如此,我就说能告诉你的。”

    “感激不尽,以后用得上哥哥的地方,还请直言。”韩德勤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他眼下最怕的就是向太后命令他派兵围困皇宫,皇帝也下同样的命令,然后宫中势同水火,这样一来,到时候不管是结局如何,韩德勤都要倒霉。

    至于陛下为何没有告知他,韩德勤也明白,他是将门出来的武将,而武将倒向两宫太后十多年,已经让皇帝很不满了。

    如今陛下倚重朝臣变法派,接下来大宋少不了要经历几场对外大战,但并不意味着对武将的信任会提高多少。

    尤其是武将和文官天生的对立立场,是皇权故意为之的结果。

    李逵如实道:“陛下无法接受生母不是太后的事实,同时,向太后也不肯退让,即便陛下给出了足够的好处,但都没有让向太后松口。长此以往,陛下的身份就会很尴尬。他是向太后的嗣子,等于说,向太后拥有比宣仁太后对他更大的影响力。”

    影响力是假的,威慑才是真的。一个不孝的罪名,就能让皇帝一辈子惶恐不安。

    韩德勤不用李逵继续说下去,就已经懂了皇帝心头的刺。

    这是宣仁太后遗留下来的问题,皇帝自己不能赐封朱太妃为太后,如果向太后提议,朝臣不会有意见。但如果陛下提议,向太后反对,对皇帝的权威是巨大的打击。但李逵既然敢将事情捅出来,就算他是个无名小卒,但后续肯定有大人物站台,锤实遗诏的事,做成铁案。

    那么陛下输面就很大,最终还得背上个不孝的罪名。

    韩德勤原先已经猜测了一些,得到了李逵的证实之后,顿时通透起来:“人杰,虽说此事对陛下很重要,对朝臣来说也有好的一面。尤其是章相等人,今后也会少很多顾虑,但你呢?何苦来哉呢?”

    要是换李云来问他这个问题,他必然满不在乎道:“爷们的好处就看皇帝的好处有多少,皇帝得到的好处越大,对爷们的好处也就越大。”

    毕竟是自己人,说话可以毫无顾忌。

    但对韩德勤这个外人就不能怎么说了,李逵正色道:“总要有人做,别人不做是别人胆怯懦弱,我李逵堂堂八尺男儿,即便天下就苦我一个,为陛下,我也在所不辞!”

    “好样的,哥哥佩服。”韩德勤说的夸张,似乎真的被李逵的壮举给感动了。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看傻子似的盯着李逵看。

    随后却苦笑起来,文官哪有几个傻子?

    恐怕李逵表面上要倒霉,甚至有牢狱之灾,但最终这小子得到的好处要比任何人都大。关键就是那份遗诏的真假。

    但韩德勤也纳闷,遗诏要是真的,不早就拿出来了吗?

    为什么要过大半年,才拿出来?

    可要是假的,李逵这厮的胆子也忒大了点吧?这事想想就刺激,不亚于用粑粑,把太后那老娘们糊一脸。

    “太后懿旨,李逵冒犯圣颜,殿前廷杖八十!”

    “打谁!”

    匆匆跑来的是高俅,隔着老远,还能看到个宦官追着高俅跑。可宫里头的宦官,没练过,能追得上大宋球王?

    他跑这么快,就是来报信的,见到李逵的那一刻,拉着李逵一个劲的埋怨:“人杰,你疯了,这事也搀和?不要命啦!”

    说话间,还用眼神示意李逵趴在地上,等到廷杖。

    李逵也不在乎,廷杖的棍子应该没有铁棍打在身上疼吧?

    可高俅的话中也让李逵的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仰着头问高俅:“谁在辨别遗诏的真伪?”

    “疯了,真疯了!”高俅气地暴跳如雷,他没有想过要大富大贵,同样也见不得朋友落难。尤其是李逵作死到让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宫变,也是你能参与的?

    高俅担心李逵因为这件事而遭受牢狱之灾,毁掉了前程。

    可李逵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拉住高俅的靴筒追问:“把我被押出大殿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高俅回头看了一眼,郝随也跟出来了,顿时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急切道:“刑部尚书邢恕你应该知道,他将遗诏拿起来,并交给了章相。之后章相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询问枢密使李清臣。按理说,这事他不应该如此主动。没错,李清臣是比他早回京,且担任了翰林学士的官职。但让人看不懂的是,章相似乎也在推波助澜。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到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

    逼宫的过程要一点点来,只要牵扯出了李清臣,那么密谋之中的几个主角就会相继下场。这对缓和陛下和保守派之间的矛盾,有很大的好处。

    相信范纯仁等人要是激灵的话,应该是顺着皇帝的心意去做。

    可这些对高俅来说毫无意义,他担心的是李逵,章惇、李清臣、这些大臣,都朝堂的大佬,他们的利益怎么可能考虑到李逵这样的小人物?

    万一这帮人为了平息向太后的怒火,而要牺牲李逵呢?

    这李逵不是白死了吗?

    当然,不会真的要李逵的小命,但是逼着皇帝下诏,将李逵削籍为民,永不录用呢?

    这样一来,李逵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

    啪啪——

    李逵趴在地上挨打,挨了两棍子,就觉得不是为了,是不是看不起爷们的横练功夫,扭头对施刑的殿前武士道:“没吃饭,挠痒痒呢?用力打!”

    李逵从小就练的横练功夫,他是从武学的一个极致,走到另外一个极致的铁汉,如同挠痒痒般的廷杖,多无趣?

    至少要有点痛感吧?

    可李逵的要求吓傻了来监督行刑的宦官,韩德勤更是脑门子出虚汗,更是想不通这样的货色,怎么让他混进了文官的队伍里。

    就连殿前武士都傻眼了,他们虽然没有打过文官,但皇宫里,宦官宫女挨打是常有的事,这棍子一落在身上,少不了打滚哀嚎,可李逵呢?

    让他们用力,还嫌弃他们打轻了。

    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阴嗖嗖的让韩德勤打了个哆嗦,咬牙道:“用力打!”

    两个武士高高举起棍子,啪啪落下,李逵却一声不吭,似乎有点不对劲,怎么自己不太疼,更不要说这通打之后,血肉模糊了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打完,两个武士,颤栗地摊到在了地上,韩德勤见状,嘟哝道:“表现不错,总算是交差了。”

    “大人,我们真的用了全力,没装给人看。”其中一个低声告诉韩德勤,他们心中的震撼。

    而李逵在廷杖之后,被押解去了刑部大牢。

    看到李逵还穿着绿袍,大牢里的牢头双眼放光,心说,肥羊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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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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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