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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1章 魔王出渊

    “着甲!”

    面对愕然的李云,阮小二的反应极快,从驮马的马背上卸下了李逵的铠甲,还有他那把让人不寒而栗的三尖两刃神锋。三尖两刃刀其实在大宋军队里很常见,也是《武经总要》中刀八色的重要武器,三尖两刃刀又称掉刀,由陌刀改编而来,为了适应骑兵作战,增加刺的尖刃和长杆。但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不同之处就是比普通的掉刀更长,更重。

    当阮小二扛着李逵的三尖两刃神锋走来的那一刻,高俅终于明白了‘着甲’的真正含义——他的文官兄弟李逵,想不开,要亲自带兵冲锋!

    这要是说出去,高俅的脸往哪儿搁?

    更让他尴尬的是,他的勇气并没有因为兄弟情义而暴涨,反而如同被冰水浇透的身体,飕飕发抖起来。

    “人杰,万万不可!”

    高俅抱着李逵,他哪里敢让李逵去送死?

    可李逵却满不在意道:“高俅,你不用去。”

    听到这话,高俅明显的一愣,随之而来的是内心的窃喜。不用去送死,对于高俅来说,无疑是一个让人高兴的事。但随之一想,他应该为这种贪生怕死的念头而窃喜吗?丢人啊!他高俅可是军汉子弟,尚武的精气神崩溃了且不说,总不能他眼睁睁的看着文官去上战场吧?

    虽说,李逵这个文官绝对是文官之中的异类。

    但高俅之前在苏轼门下的时候,对李逵和李云,一直是以老大哥的心思去照顾的,虽说这两人根本就不需要高俅的照顾。

    后来到了京城之后,李逵更是调转了身份,高俅也甘之若饴的接受了这种身份的转变,谁让李逵搭上了刘太师呢?

    可眼下,李逵要在高俅的眼皮子底下对党项人发动进攻,自己却只能干看着,这种局面说什么也不是他能够接受的,不由建议李逵:“人杰,稍安勿躁,党项人已经宿营,他们跑不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就要暗下来了,我们抓紧时间休息,等到半夜里去偷袭岂不是更好?”

    可惜,这个建议被李逵当即拒绝:“党项人虽然宿营了,我们也可以安排人袭营。但问题是,你能保证你的人和李云的骑兵能够在夜晚作战?”

    夜袭,虽说被说书艺人都快说烂了的战术,但在实际战场上,几乎不可能发生。

    就一个夜盲症,就能让大部分军队排除在夜袭之外。

    而且,夜间作战如何进攻,如何集结,如何在夜晚转移,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甚至大宋最精锐的军队恐怕也做不到。白天作战,可以用旗语作为主将下达命令的辅助手段,加上通信兵,军队之间的协同作战,成为可能。而在夜晚,鼓点能够作为下达命令的传播途径吗?

    显然,战鼓无法做到复杂的命令下达,只能作罢。

    这也是为什么夜晚是作战偷袭非常的好的伪装,却鲜有野战而出名的战例。

    不是没人想过,而是做不到。

    高俅刚提出来,心里就打鼓,被李逵反驳之后,脸上更是慌乱不已。夜袭是他能够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一旦别李逵拒绝之后,他也是束手无策。

    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提醒李逵道:“人杰,真要是现在就发动进攻,你手中就两百骑兵,其他的骑兵都让你当成斥候派了出去,这点人马想要和党项人交战,一旦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党项人也不过才二三百人,掀不起浪花来。”

    说话间,李逵就开始着手准备带着人绕过土梁,对党项人发动进攻。李逵来鄜延路的阳泉县赴任,明明是个县尉的文官,却连铠甲武器都带上了,要说他连一点企图和准备都没有,高俅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他甚至还有心情宽慰高俅道:“高俅,且宽心,我带着人先干一票。要是干不过,还能趁着夜色逃跑。夜袭做不到,在夜里赶路是不怕的。加上我们的斥候是准备最充分的,方圆几十里之内,根本就没有其他党项军队出现,不用担心我们会陷入党项人的苦战之中,此战是我禁军在西北立威之战,不得有失。”或许李逵平日里的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在遇到被偷袭的运粮队之后,立刻表现出了足够的谨慎。至少斥候的人数被他增加了一倍。虽说李逵身边可用的骑兵数量大大减少,但在请报上的好处立竿见影。

    三百多斥候派出去,总该得到些有用的情报吧?

    随即,李逵对李云道:“让你的人准备武器铠甲,准备出击。”

    高俅见无法劝解李逵,内心是崩溃的,但李逵他又拦不住,李云率领的是骑兵,他率领的可都是步兵,而且大部分人都无法跟随李逵冲杀。更何况,高俅虽然也有一匹长相颇为神俊的战马,但让他去学着骑兵一样冲锋,他也做不到。他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在战场上,他不仅帮不上李逵的忙,甚至还有可能帮倒忙。骑兵急行的距离,对战马的消耗虽然大,但也不见得不能战斗。可要是步兵在战场上急行军,只要一柱香的功夫,士卒的体力就会出现大问题。

    再说了,步兵怎么可能追上骑兵去作战?

    想要劝住李逵并不容易,高俅转而去向李云求助,没想到的是,李云在李逵下令之后,比李逵更积极。早就穿戴好了甲胄,跃跃欲试的等待李逵的下令。

    不同于高俅,李云可是跟着李逵大战过多次,有几次还陷入重重敌军之中的险境经验,每次都转危为安。他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主,越是危险,似乎越能激起他的争强好斗的心。

    “二哥,你放心,我就跟着你冲!”

    疯了,疯了。高俅在心里默念,他没想到李云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关键时候,却如此头铁。虽说他经历过几次械斗,但哪些是什么货色?

    不入流的叛军?

    水匪?

    盘居山岭的贼子。

    这些人怎么能和党项人相提并论?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李逵死了,对于高俅来说,他的靠山就倒下了。情急之下,高俅拦住李逵急切的问道:“人杰,我改怎么办?”

    李逵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高俅道:“要是我打赢了,抢了的党项人的马和你汇合,然后找去肤施的路。要是我没打赢,你找个机会自己跑。对了,跑的时候把郝随一定得带上。要是郝随死了,你这个亲卫副指挥使可能要被砍头。”

    真要是郝随死了,高俅安然无恙的话,这个可能真蛮大的。

    高俅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李逵牵着战马斜着穿过土梁,准备发动对党项人的进攻。李云跟上后问:“二哥,你说党项人才二三百人,万一看到我们跑了怎么办?”

    “换了你会不会跑?”李逵反问道。

    李云急忙摇头:“我没有逃跑的理由。”

    李逵笑道:“你没有,党项人也没有。”和李云一样,这个时代的党项人对宋军有着莫大的心里优势。

    这个问题对李云来说太好回答了,之前他或许不清楚,但是考中了武状元之后,他对西军的境遇有了深入的了解。党项人在攻城方面没有太好的办法,甚至面对宋人坚固城墙,经常损兵折将,却徒劳无功。

    但是野战,党项人有着先天的优势,如果高俅带着军队一起出来,一千多人对上两三百党项人,最终是否能打起来不好说。可要是两三百党项人在野外发现了同样兵力的宋军骑兵,肯定不会跑。再说了,党项人赶着马群过来,显然跑不快。留下来解决掉这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是最好的办法。

    当跑过土梁子的最高点之后,李逵和他身后的骑兵就暴露在了党项人的视线之下。

    几乎在同时,党项人就发现了李逵等人。

    土梁子后面一个个人影出现,让党项人非常紧张。一开始,他们很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李逵手下有多少能参战的军队。虽说他们在战场上,尤其是野战中拥有辉煌的战绩。但如果人数上出现巨大的差距,心理上的优势填补不了数量上的差距。党项人虽然骁勇善战,但真要是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他们也不会傻到用脑袋硬撞。

    一个。

    两个。

    两百来个大宋骑兵出现之后,身后的土梁再也没有新的人出现。

    这让已经站起来戒备的党项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党项人之中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却激动起来:“吩咐儿郎们,切记不能让这些宋人跑了。那个为首的大汉留给我,我要那他祭我爹爹的战旗。”

    年轻党项贵族眯着眼睛,远远的盯着李逵,他不认为李逵是他的威胁,反而一眼就认定李逵将成为他的军功。尤其是李逵站在队伍最前面,显然是宋军这支军队的领头之人。

    “少主,此人恐怕不好对付,要不要让格尔木去斩杀此人。少主您乃万金之躯,岂能与宋人搏杀,万一有个闪失,老主人哪里可没法交代。”

    党项人虽然成立国家,但维持的统治的根基还是部落制。

    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

    草原部落有草原部落的难处,想要整套完整的制度,并不见得会对整个国家带来多大的好处。但草原部落将这种落后的制度沿袭了数千年,必然有其长盛不衰的道理。

    年轻党项贵族自然不满足于上战场只能做个看客,他更需要军功和部下的赞美,这对他来说更加重要。获得实力的尊重和勇气的敬仰,还有什么比在战场上斩杀敌人更容易?

    和李逵估算的一样,年轻人并没有选择逃跑。

    兵力一比一,他没有理由输。更没有理由去担心会战死。

    在李逵发动攻击的两百人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他已经将李逵作为他成年后的战功看待。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

    “格尔木,带着亲卫队上马!”

    “少主,还请跟在我的身后,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不需要。”

    说完,年轻贵族跳上了战马,迎着李逵的方向而来。与此同时,李逵绕过土梁子之后,来到了一个缓坡之上,他虽然不善于骑兵作战。

    嗯……应该是从来没有骑兵作战的经验,但是并不妨碍他知道一些骑兵作战的常识,比如俯冲攻击比仰攻会让骑兵获得更大的速度和优势。前者占据绝对优势。这不是街头的打架斗殴,李逵即便是托大,也不会自大到放弃战场上的优势,选择劣势的攻击手段。

    毕竟是战场,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他由不得自大。

    李云紧了紧手中的朴刀,他身后的骑兵虽说训练也不少日子了,但真丢在战场上,都是些毫无经验的羊羔。好在羊羔由一头猛虎带着,也找回了一些血性,只要看到李逵那坚毅挺拔的后背,就给士卒们莫大的安慰和信心。

    李逵上马,回头对李云道:“锋矢阵!”

    锋矢阵是李逵最喜欢的阵法,这个阵法在李逵手里无往不利,不管是在颖州的平叛之中,还是去山寨黑吃黑,他都非常喜欢这个崇尚进攻的阵法。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锋矢阵摆不出来,他只能带着李云埋着头往前冲。

    即便这样,李逵也没有受过伤。

    而如今,他身后有两百严格训练的骑兵,已经是破天荒的优势了。面对的还可能是党项人的补给军队,或许是些不入流的仆从军,他更有信心在一两个冲锋之内解决战斗。毕竟,他以前和史文恭、李云三个人都敢冲击几百人的叛军,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要是还不敢冲,简直就是丢人。

    再说了,解决了党项人之后,还有藏在山谷里的几千战马要他去抢,他可不愿意拖到天黑之后。

    真要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发动进攻,李逵自然无碍,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李云心领神会,抬手示意身后的军队摆开锋矢阵。

    要是平日里让这些殿前马军冲锋,千难万难。可是当李逵出现在锋矢阵的最前方之后,所有的紧张和迟疑都不见了。

    李逵是什么人?

    殿试探花,正儿八经的进士老爷。

    要是李逵都带头冲锋了,身为军汉的禁军还畏首畏尾,连他们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人活着,就为一口气,而这口气必须要自己去争。

    看到李逵上马准备冲锋的那一刻,年轻的党项贵族还有心情对身边的高大汉子格尔木笑道:“看着这支宋军有点本事。”

    有没有本事不知道,但勇气肯定是有了。

    “少主,我还是建议你在后面督战,格尔木会把对面宋军的头领给少爷斩杀。”

    “不,雏鹰总要面对天空,不能总是生活在羽翼之下。”

    双方一触即发,几乎在同时。李逵举起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高喊道:“必胜!”

    “必胜,必胜!”

    “杀!”

    而党项人也在少年弯道落下的那一刻,开始催动战马小跑起来。速度从慢到快,很快战马冲刺的蹄声如同滚雷一般急促而来。

    没有冲刺起来的时候,李逵还算平静。可是当敌人距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能能够看到对方狰狞的表情的那一刻,他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一百丈。

    五十丈。

    十丈。

    “杀!”

    终于两军要一头撞击上的时候,李逵突然扬起手,三个铁蛋打出去,嗖嗖的破风声冲入党项人冲击的队伍之中,引来数声惨叫。作为党项人的勇士,格尔木脸色阴沉,怒骂:“阴险的宋人!”

    手中的弯刀握的更紧了。格尔木迎头撞上了李逵。

    和弯刀不一样,李逵手中的是长柄武器,用劈砍肯定不合适,他用了个更省力的办法,半举着作突刺状。

    在两军交锋的一刹那,李逵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在撞上个倒霉的党项人之后,突然一收,如同一团银光笼罩的光圈舞动起来,将他面前的七八个党项人笼罩其中。

    噗噗噗

    砍杀的声音急促且近,就在格尔木咬牙冲上去的那一刻,惨叫声已经传来。而此时的李逵抡起三尖两刃神锋,力量加上冲刺的速度直接奔着格尔木的头顶落下。

    原以为很容易对付的宋人骑兵,却在两军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让格尔木大吃一惊,是高手。尤其是李逵风驰电掣一般斩杀三人之后,还有余力将格尔木笼罩在攻击之下,三尖两刃神锋直奔格尔木的头顶而去。格尔木怒目圆睁大吼道:“给我开!”

第432章 宋奸

    在党项人的眼里,北宋的军队都是一群被惯坏了的绵羊。

    拥有那么好的装备,却经常连普通的党项人都抵挡不过,更不要说党项武士了。在党项族人之中,只有最优秀的勇士才能拥有比宋人差上很多的铠甲和武器。

    可是当格尔木面对李逵的时候,他发现错了,甚至错的离谱。

    李逵的攻击看似不快,却在武器碰撞之后如同潮汐一般延绵不息力量冲击而来,加上弯刀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长柄武器,他只是想要将李逵进攻他的三尖两刃神锋打偏一点,只要李逵手中的刀刃歪一点,他就能躲过李逵的击杀,并且反守为攻,将李逵砍伤。

    毕竟弯刀虽然短,但是变招的速度却要比长柄的掉刀不知道快多少。

    就在两人撞上之后,格尔木突然脸色突变。

    两把武器碰撞,格尔木手中的弯刀不仅没有将李逵手中的武器打歪,而且手腕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就轻微的疼痛了一下,手中的刀就脱手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手臂的麻木,再是袭来的刺痛感,格尔木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个照面,他的手就被废了。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刻,李逵和格尔木的战马交错。

    李逵看都没看格尔木的方向,长臂在空中一捞,就将格尔木从马背上提溜了下来,夹着格尔木的脑袋,微微用力。

    咯嘣

    和李逵最近的党项族人吓得脸色惨白,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平日里被他们仰望的勇士已经遭受了不测。而格尔木在李逵胳膊夹住他脖子之后,身体就抽搐着软了下来,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已然如同一堆烂肉,没有了生息。

    李逵没都没看被他丢弃的格尔木,单手挥动三尖两刃神锋指着似乎吓傻了的年轻贵族大喊道:“休要逃了小白脸。”

    李逵喊这么一嗓子,不是白喊的。

    丰富的从业经验早就了他明锐的目光,两军交战,双方人数差不多,还能分出三十来个人保护的家伙不是肥羊,还有谁是肥羊?

    而一头肥羊,比一千头小羊羔都要可爱。牛背山喽啰是多,但是喽啰能知道老大藏钱的地方吗?

    只要抓住了肥羊,几万贯不是梦,几十万贯都有可能。在颍州的时候,李逵就是干了一票大生意,血赚三十万。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李逵如今虽然不缺钱,但他缺少生活中意外的小惊喜。而那个躲在一旁的公子哥就是他的小惊喜。

    虽说之前这位公子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也要立功冲杀,但是因为身份尊贵,谁敢让他去冲杀?

    如今被李逵盯上,也是他倒霉。

    说话间,李逵冲破了党项人的封锁,身后十几个党项人倒在了地上,显然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一合之将。

    李云跟在李逵身后,就捞到了两个漏网的倒霉蛋,锋矢阵就是这样,箭头方向承受最大的压力,也荣获最多的战功。当然,没有足够的实力,死的也快。随着锋矢阵突出部一点点往后,越是往后,压力越来越低。李云指挥的禁军马军连战场都没有正经上过,真要是一场苦战,说不定自己就崩溃了。

    可是当他们轻松的发现己方斩杀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党项人,却只有付出几个人受伤的代价的那一刻,身体里武人的勇气一下子被点燃了。

    其实这种勇气一点用都没有,李云指挥的禁军是殿前马军,京城的老爷兵。他们的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真要是死的自己人多了一点,立马崩溃。而且他们所有的细心都来源于李逵,只要李逵落败,他们立刻就蔫吧了。可以说,李云的属下们战意高昂,但这种高昂的战斗情绪,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品质,而是李逵的勇猛在战场上灌输给他们的。等到战斗一结束,他们或许不会回到原来的那样一上战场就惊慌,但勇气也会褪去不少。

    这也是无奈之举,任何一支铁军,都是一场场胜利积累出来的勇气和意志,没有大浪淘沙的战场生死淘汰,没有最残酷的搏杀,想要训练出一支铁军,连神仙也做不到。

    冲破了党项人的冲锋之后,按照骑兵对战的战场规律,李逵应该调转马头,然后再冲击一波,将党项人如同筛子一般的过一遍。扩大刚刚确立的优势,获取更大的战果。

    力求再次杀伤党项人,奠定战场的绝对优势。可是,李云刚想要招呼李逵调转马头,在一波一举奠定胜局的冲杀,却发现李逵撒欢似的和他拉开了距离,一个人打马飞快的冲向了在旁驻马的党项人,李云一口:“二哥”!

    李云并没有喊住李逵,反而在他视线中,反而感觉李逵骑马更快了。

    一人一马,人是黑了点,马是踏雪乌骓,也是一匹黑马,御马中最好的战马,可惜一度被养废了。而在西北,这匹战马却嘶鸣着如同一个豪客畅饮过后的舒畅,放开蹄子飞奔起来,如同一道影子,飘向了远方。

    这时候,李云手下的骑兵跑过来傻傻问李云:“指挥,怎么办?”

    李云能有什么办法,心里将李逵恨得牙痒痒。说好了按照训练战术来的,一转眼,口口声声把战术放在第一位的李逵却要玩单打独斗。可李逵是李云的族兄,他能接收李逵一个人去送死吗?

    当然送死是不可能的,李逵的实力放在明面上,对付三十来个党项骑兵应该没有大问题。

    原以为是一波仆从军,没想到冲出来一条大鱼,李云还能不明白李逵的想法吗?这货应该觉得自己厉害,根本就没把党项人看在眼里,就和当初他们去黑吃黑一样,小喽啰根本就提不起李逵的兴趣。

    咬了咬牙,李云发狠道:“冲过去!”

    “往哪儿冲?”

    “跟着李大人,没长眼睛吗?”

    属下被李逵呛白了一句,也不敢说话了。说起来,李逵给他们打开了大好局面,按照这些骑兵的想法,什么党项贵族,哪里有比战场斩杀党项骑兵来的香?

    大宋和西夏的作战,经常性能获得胜利。但都是芝麻大的小胜利,反倒是西夏,总是能够在一次次损失之后,一把赚回来。斩杀几百上千党项人,就能被宋军吹嘘好一阵子,作为大胜来宣传。但是木波之战,十多万宋军的损失,二十多万征调的民夫,被西夏给包圆了。西夏所有的闷气一口气都能出干净了。

    而如果李逵能够带领这支宋人骑兵斩杀二百西夏骑兵,就足以让李云和他的手下们,获得英雄般的礼遇。

    同时升迁,赏钱,这些对于大宋来说最不缺的犒赏,都会发下来。

    而跟着李逵去追击那个党项贵族就说不定了。万一没追上,还丢了唾手可得的战功,损失可就大了。

    可是没办法,没有李逵,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胆量和党项骑兵硬碰硬。即便敢硬碰硬,但是损失肯定不小。

    至于李逵的心思,完全在那个党项贵族身上。对他来说,斩杀小喽啰再多,也没有俘虏一个党项贵族来的好处大。

    至于战术?

    李逵完全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战术,岂不是迂腐之极?

    不是说他这个人性格散漫,而是他觉得就两百来人,李云也能轻松搞定吧?

    他虽说之前训练军队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是孙子在世,开口闭口都是阵法战术,可一上了战场,他自己先忘了。当然,李逵也有理由,就这这么点人,总不至于让他一个主将去冲杀吧?

    可是他根本就想不到,李云放弃了扩大战功的机会。

    反而打马跟着他追了下去。

    李逵听不懂党项话,但是党项人又分出来至少二十多骑拦住他,好给党项贵族争取逃跑的机会,这让他顿时心头狂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是一条大鱼。

    “少主,快走!”

    对于党项人来说,少主的性命比他们的重要多了。如果他们战死,家里的妻儿或许还能保命,但如果少主被杀或者被抓,对于这些追随少主的护卫来说,家里妻儿将被暴怒的主人杀光。

    所以,他们阻拦李逵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党项贵族也觉察到了李逵的目的,果断拉起缰绳调转马头要逃跑。

    李逵见状,肯定要急,他从箭囊里摸出一把羽箭,天女散花般的甩了出去,虽然效果不好,但却成功将冲在最前的党项武士的节奏给打乱了起来。而他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连番挑起,将在马背上冲杀来的党项人挑下马。

    在风驰电掣之间,李逵反手将三尖两刃神锋的手了回来,随即骑在马上,虎背拧动,刀刃如同切瓜一般的将第三个党项武士给砍杀。这时候,他并没有让战马的速度放下来,反而是在全力冲刺,但他的招式却已经难以为继,只能单手从马背身上将贯日刀给拔出来,刀如血,银光飞舞,刀刀入肉。仅仅在一瞬间,他就接连斩杀七人。

    眼瞅着要冲破党项武士的围攻,却发现自己的战马被拦住了。

    这让一口气都凝起来的李逵气地大喊:“你们都得死!”

    战马被拦住,想要继续冲杀,就要加速。这么点时间,党项贵族已经和他拉开了至少三十丈,要是距离继续被拉开,他将徒劳无功。

    怒气杀气还有李逵身上的煞气都凝聚到了顶点,李逵暴吼:“群魔乱舞!”

    李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研习【神魔九变】,别的招式倒是无所谓,就是这招,他总要大吼一声,可能是消耗太大,还是其他原因,他不得而知。但是不吼一声,他总有种感觉胸口闷得慌的错觉。反正也不算是丢人的事,吼就吼了。

    三尖两刃神锋如同鬼魅一般出没,刀刃雪白,一道道银光在周身闪烁,如同日光下,清风拂过湖面的鱼鳞般的光芒,看着让人心情舒畅,但是站在风暴之中的党项人却丝毫体会不到这种让人愉悦的感受。却犹如站在鬼门关的阴冷。

    惨叫声此起彼伏,鬼魅无比。

    如同是一点火苗在柴堆里燃起,很快火苗变大,而围困李逵的党项人却接连被鬼魅一般的卷入。飞沙走石起来的那一刻,有人惊恐的大喊:“魔鬼,是魔鬼!”

    李逵听不懂党项人的口音,在他感觉到周围的党项人少了一圈之后,立刻催动战马,再次冲刺了起来。

    而这些都让李云和他的手下看在了眼里,尤其是被高俅派来帮忙的陆谦看到李逵过后,地上一片狼藉,党项人被如同破布一般撕碎的场面,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心中嘀咕道:“这还是人吗?”

    如果李逵没有得到【神魔九变】,他当然是人。

    天罡三十六斧,虽说也是极强的武功秘籍,但是和项羽压箱底的神功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上的差距。

    在李逵学会【神魔九变】第一招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

    余下的党项武士完全已经被吓傻了,他们甚至在李云赶来之后,还在愣神。在战场上,生死都是一念间的事,战场愣神,结局可想而知。

    轻松解决了几个吓破胆的武士,李云心中暗暗叫苦,继续追李逵,可能他们这些人都要在这片不熟悉的地方迷路。他知道不能继续追下去了,他们身后也有骑兵,还是党项人的骑兵。大宋的马不如西夏马,主要是在耐力上。

    如果将马的耐力耗尽,李云倒是不担心,他的马要比属下的好很多,是御马。虽比不上李逵的踏雪乌骓马,但至少比寻常大宋马军的坐骑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他已经是马军指挥,不能由着性子来,和李逵似的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再说了,李逵有横冲直撞的资本,他却没有。加上战马已经开始出汗,要不了多久,战马的体力会被继续消耗,到时候就麻烦了。李云果断下令:

    “陆谦,阮小二,你们跟着我打头阵。将追击的西夏骑兵给杀了!”

    陆谦无奈,他没有李云的好命,也没有李逵的勇武。但是对付普通的党项骑兵,他的功夫绝对够用。这就足够了。

    再说李逵,他有战马的优势,这匹马在别人手中恐怕骑也不会让骑上去,但是在李逵手里是服服帖帖的根本就不敢耍小脾气。大宋虽然总体的骑兵不如游牧民族,但大内之中有一两匹千里马也不稀奇。

    李逵要全力追击,它只能玩命的跑。

    一柱香的功夫,李逵接近了那个逃跑的贵族,贵族身后的五个武士放弃逃跑,冲向李逵,想要给贵族增加逃跑的机会。

    却被李逵一一斩下马,眼瞅着大功劳唾手可得,李逵将三尖两刃神锋挂好,偷偷摸出弓箭,骑在马上眯缝着眼射出阴险的一箭。

    没中。

    再偷偷用箭。

    还是没中。

    李逵的箭术很普通,比李云差远了。在马背上射移动目标,根本就不是他的箭术能够做到的。直到箭囊里的箭矢消耗一空,也没有射中,气地李逵破口大骂:“老天无眼。”没办法,点太背。随后他掏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腰间的皮囊破了个刀口,藏在里面的铁蛋都掉了。

    无奈之下,李逵只能死命催动战马,突然他摸到了脑袋上的头盔,感觉有点碍事,薅下来朝着前面仍了出去。

    头盔夹着呜呜的风声冲向了贵族后背,一声惨叫之后,应声落马。李逵将人熟练的捆好,将党项贵族的马的缰绳绑在他的马鞍上,赶回去。

    原本热闹的战场,在党项人看到他们的少主被李逵抓回来的那一刻,一个个都面如死灰,放弃了抵抗。

    “李云安排人问这货到底是谁?”

    李逵下马之后对李云下令道。

    李云犹豫着对李逵道:“二哥,我不懂党项话。”

    李逵也没办法,多懂一门语言的优势,关键时候能成大事。可惜,李逵也不会。他蹙眉斟酌之后,对李云道:“那就都杀了,带着首级回去,也是功劳。”

    “大人,我会党项话!”

    李逵说要杀人的那一刻,俘虏之中一个剃着和党项人一模一样发型的家伙高喊道:“大人,我是宋人啊!我会党项话,您抓的是西夏右厢卓罗监军的公子,仁多彦。”

    这时候,被李逵捆在马背上的贵族终于开口了,对李逵道:“杀了他,杀了他我做你的俘虏。”

第433章 香不香?

    什么样的人最可恨?

    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但是叛徒,肯定能够排到前三甲。党项人之中出现了宋奸,这对于所有大宋人来说,情感上绝对是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仅仅是民族感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宋如今是最为繁华、开化的王朝,而党项?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土鳖的不行。

    这就像是世界霸主中出了败类,有人出卖了国家利益,出卖的对象还是非洲土著,这样的结果,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宋奸?”

    “大人,杀了他!”

    “杀他了!”

    禁军们的情绪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一下子被煽动起来。堂堂的大宋百姓不做,非要去给党项人做狗腿子,还剃了那么难看的头,数典忘祖的不孝子。反倒是仁多彦傻眼了,他似乎不用开口,大宋人似乎也没有让那个家伙活下去的意思,反而因为自己的冲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喊自己是宋人的韦佐也要倒大霉。

    自己那一嗓子喊的有点多余。

    士卒们激动愤怒,因为他们来自京城,天底下最傲气的百姓出身,从军之后,更是天子亲军自居,让他们对大宋有着强烈的归属感。见到了背叛大宋的宋人,心中的痛恨难以平复。这种很痛甚至要比对党项人的敌视更加激烈。

    当所有人将怒火倾覆在了背叛大宋的韦佐身上的时候,李逵却盯着仁多彦,眼神中流露出的光芒,让仁多彦害怕不已。

    果然,李逵放弃了韦佐,反而盯着仁多彦,缓缓道:“你会官话?”

    “我……”

    仁多彦能说不会吗?他刚才情急之下要求杀掉宋人韦佐,开口的就是大宋官话。正儿八经的大宋官话。

    西夏拥有自己的文字,是李元昊建立西夏之后,命令野利仁荣历时三年,模仿汉子创造的西夏文。

    可惜的是,西夏文字自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先天不足。

    对于这个时代的北方贵族来说,汉字肯定是最容易学习的文字,要学会也不容易。但是西夏文字比汉字更难,当然,这么说不是为了显示党项人的智慧比肩甚至超过汉人。而是揭露党项人在创造文字方面的苍白。西夏的文字就像是拆开的汉字,几个字组成了一个字,然后用最为古怪的读音,创造出来。

    对于学习西夏文字的贵族来说,这样的文字简直就是噩梦级别的文字。

    当然,西夏文字也不是最难学的,最难的是契丹文字。与西夏文字的出现一脉相承,契丹文字也是以汉字为基础,将几个汉字组成一个汉子,比如说:将‘招财进宝’这四个汉字组成一个字,契丹文字通常比划不会少于三十划,五十划的也不少,对于求学者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难度。

    所以,西夏也好,契丹也罢,贵族们需要学习本国的文字,很憋屈的只能从学习汉字开始。只要接受过教育的西夏和契丹贵族,都会说大宋官话。

    而当他们学会了汉字之后,对于本国的文字那是满满的嫌弃——哪个白痴创出了如此**的文字,累死爹了。

    仁多彦和大部分西夏贵族一样,他接受的是贵族精英教育,当然学到汉字之后,果断放弃属于本国的西夏文。

    在西夏,只有本国的和尚和史官太无聊,才会耗费精力去学习西夏文字。

    面对李逵的质问,仁多彦张了张嘴,并没有否认,等于是默认了自己会说大宋官话的事实。但会大宋官话,不等于仁多彦愿意做党项的叛徒,将西夏的秘密告诉宋人。

    如果只有韦佐会大宋官话,作为聪明人,他自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可是当李逵看出仁多彦也会大宋官话的时候,韦佐急了。跪在地上,急切的想要表明自己的价值:“大人,西夏人的官话不好。”

    官话哪有好不好的道理?

    他这一开口,让李逵更清楚了,盯着韦佐道:“你是读书人,读了圣贤书,却不知道忠君报国,廉耻何在?身为大宋子民,却投靠党项贼子,让祖先蒙羞,孝道何在?投靠了主人,却不知维护主人的周全,忠义何在?”

    面对李逵一连串的质问,韦佐紧张的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李逵说的都是正确,或许韦佐一开始只不过是被西夏人俘虏,而不得不委曲求全。但是自从投靠了西夏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大人,小人是被党项人劫掠的百姓?”

    韦佐只能否认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反倒是李逵笑了,他不懂西夏人,但是懂得人才难得。西夏人的文化植根于汉文化,尤其是宋人张元之后,西夏对大宋读书人的感觉普遍不错。

    可大宋对于背叛国家的读书人,却痛恨的咬牙切齿。

    要是韦佐不是大宋读书人,怎么可能会被西夏的贵族留在身边?

    如果韦佐不是读书人,他只能成为奴隶,甚至根本就不会活着被掳掠到西夏就会被杀。毕竟党项骨子里是草原人,草原法则在他们的心里根深蒂固。女人和孩子,才是他们的财富,男人,尤其是成年男人对于西夏人来说,并非是财富,而是麻烦。

    所以,能够在西夏劫掠之中活下来,并且过上不错的日子,只能是大宋的读书人。当然,大宋工匠也可能被优待。但是工匠绝对不可能被贵族带在身边。

    可大宋的读书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张元,性格刚烈的数不胜数,骨子里看不起党项人。更不要说投靠党项人了。导致大宋的读书人,甭管才学如何在西夏都是香饽饽。

    李逵做事,根本就不会考虑后果。就像是搅和向太后的寿宴,危险大不大?他一个从七品的文官,还不是照样搀和在了一群相公里搞事?

    李逵的态度已经决定了韦佐的命运,他只能是死路一条。一心想要巴结李逵的陆谦见机会来了,毛遂自荐道:“大人,这个贼子要这么杀?”

    李逵抬头撇了一眼讨好的陆谦,嘟哝道:“埋了吧?”

    陆谦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活埋?”他忍不住心说,这读书人对读书人也太狠了吧?

    “没错,就是活埋。”对宋奸任何出格的手段都不过分,李逵也不觉得活埋就残忍。当即挥挥手对陆谦道:“埋远一点,别影响爷吃肉。”

    刚刚打了一场,李逵肚子早就空了,饥肠辘辘的坐在了党项人准备的篝火边上,对着吱吱冒油的烤羊吞咽着口水。

    韦佐说什么也想不到,李逵自始至终连他的姓名都没问,甚至连像样的审问都没有,就要处决他。为了活命,舍去尊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可是当没有人给他第二次机会的那一刻,韦佐顿时怒气难以遏制:“我是大宋的读书人,你们这群贼配军,没有资格处决我!”

    “读书人?”要是韦佐不说自己是读书人,或许他死的能平静一些,至少高俅对这货虽不齿,但并没有要落井下石的心思。毕竟,李逵要杀的人,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拦不住。可说起读书人,曾经也是读书人中一员的高俅怎么愿意让读书人这三个字被韦佐这个混蛋给玷污?怒道:“你是读书人,说的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个读书人似的,谁不是读书人了?”

    面对高俅的怒斥,韦佐傻了,随即却疯癫的嗤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是读书人,你也配?”

    “绍圣元年开封府举子,难道不该是读书人吗?”

    高俅曾经也做过做文官的梦,可惜现实太残酷,让他不得不放弃了科举的想法。

    高俅表明身份之后,李云冷笑道:“别看我,我也参加过绍圣甲戌科的省试,可惜落榜了。”

    能够参加省试的举子,虽不是进士,但在读书人之中,也不是普通的存在。已经是出类拔萃的才学了。

    科举,淘汰大部分读书人的之后,只留下最精英的一小撮读书人,被朝廷委以重任。

    韦佐自称自己是读书人,但是他连省试的资格都没有,在高俅和李云面前本就低人一等。而对他的打击远远不止如此,李云将李逵拉出来:“这位可是甲戌科的一榜进士及第,第三名,探花郎李逵。你是否也看不起他?”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韦佐惊叫起来,引以为傲的身份被现实打击到不堪一击。尤其是李逵这样的货色竟然还是进士,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而李逵的身份,在所有宋军之中都不是秘密,这货作死是作死,但是进士身份可是真的,还是进士之中最稀罕的进士及第,每科就三人。

    对于一个迂腐,没有多少才学的书呆子,还没有骨气的贱骨头,李逵能有好脸色才怪了,对陆谦道:“埋的时候,给他脑门上划两刀,死的慢。”

    这话吓得陆谦一个哆嗦,似乎李逵很有经验啊!

    陆谦急忙躬身道:“是,李直秘。”

    和阮小二一样,陆谦是高俅的家仆,根本算不上是禁军。他平日里称呼李逵,更喜欢称呼李逵最显赫的官职,以示尊重。可惜,李逵身上最闪亮的官职也就是从七品的贴职直秘阁。

    一句直秘老爷,顿时让仁多彦眼前一亮。

    自从张元开了个坏头之后,投奔西夏的大宋读书人虽然不少,但真正有才华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骗吃骗喝的草包。张元虽然是落榜的举子,但是这货参加了四次殿试,每次都差一点中了进士。气地他脑子如同开了锅般上头。

    好水川一战,张元辅佐李元昊大败宋军,奠定了他在西夏的地位。而张元也是西夏立国之后第一位相国,地位超然。

    张元虽没有功名,但至少也是能通过省试的精英读书人。

    其他人如何能和张元相比?

    所以,西夏贵族对大宋读书人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同时西夏贵族对大宋文官的了解也远远超过对武将。直秘阁的官职并不是常见官职,但是仁多彦在听到陆谦称呼李逵为直秘老爷之后,顿时惊叫起来:“你是直秘阁?大宋的文官?”

    如果李逵是武将,仁多彦肯定不会说什么大宋,这等折气势的话。

    可直秘阁是只能给文官的贴职,而且还是才学兼备,隶属于秘书省的重要官员,非饱学之士不能担任。

    李逵刚切下一块羊肉,被仁多彦炙热的目光灼痛了似的,吓一跳,心说:什么表情?

    远处韦佐越来越虚弱的惨叫,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仁多彦可不是自己人。

    不过仁多彦是李逵手中价值最高的俘虏,李逵难得的给予了优待,点头道:“贴职而已,你也知道我大宋官制?”

    “后学仁多彦,见过李兄。”

    仁多彦虽说被绑的如同个粽子,却如同追星迷弟一般嚷嚷起来:“小弟入学之后,偶有感悟就笔耕不断,佳句都是随身携带,还请李兄斧正。”

    李逵看着被绑在马背上,还一副热情高涨的求学态度,不免头大。

    明着拒绝显得他虚了,又不能啥也不表示,对高俅道:“将俘虏和缴获的马匹给郝公公送去,告诉他,金明寨已陷入重围之中,至于肤施?如果肤施没有党项军队靠近,那么要提防党项人围困金明寨,实则想要偷袭肤施援军的奸计,让他自行决定去留。”

    “万一,肤施被围困,让吕龙图提防党项人想要逼金明寨守将解围心切的想法,从而劫掠金明寨的大量物资。想办法告诉金明寨守将,一旦他要突围,将物资焚毁。”

    之前或许对李逵的身份还有担心,但李逵仅仅寥寥数语就将党项人的作战意图说了出来。这让仁多彦吃惊的长大了嘴,不敢相信。李逵连问都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

    仁多彦这才感觉到了读书人的可怕,简直无所不能。

    其实猜到这些并不难,党项人已经出现在了金明寨,对于西夏人来说,除了眼馋金明寨堆积如山的物资,还有肤施的物资之外,想不出还有其他的进攻目标。而金明寨是肤施的门户,和肤互为掎角之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也是为什么李逵根本就不在乎韦佐这个宋奸的死活,因为韦佐再受党项贵族主子的器重,也不可能将前线最重要的战术情报都窃取出来。

    这家伙在李逵手里可有可无,既然没用,留着也是累赘。

    反倒是仁多彦身份尊贵,关键时候还能作为谈判的筹码。

    仁多彦被李逵无情忽视,却还一个劲的想要让李逵看看自己的文章诗词:“李兄,小弟的文章就在红马的背囊里,一定要看啊!”

第434章 不走了!

    “不好办呐!咱爷们是跑到党项人的窝里来了,想要出去可不容易!”

    别看李逵没心肺没的吹着热气,大口吃着羊肉,还怪党项人的酒如同马尿一般难以下咽。通常在这时候,李云是不敢扫李逵的兴致的,要不然他问一句:“说的好像真的似的,难不成二哥喝过马尿?”

    要是李云真如此不要命的头铁,他压根就活不到这么大。

    早就被李逵给欺负死了。

    按照李云对李逵的了解,虽说李逵说着不好办,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这家伙心里美着呢?

    刚刚全歼了一支骑兵,虽然人不多,还不到三百,但是俘虏了仁多彦这个党项贵族,已经是破天的大功劳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李云深知在李逵得意的时候,要顺着李逵,千万别傻乎乎的说扫兴的话:“二哥,党项人也就这么一回事,有二哥在,都是些土鸡瓦狗。二哥说难办,是担心高俅的步兵成了二哥的累赘。”

    高俅刚吃一口热食,就再也没心思吃了,瞪眼怒视李云,他担惊受怕了大半天,连口顺溜的都不让他吃安生,李云,你咋这么坏呢?

    高俅没有带着俘虏去找郝随,他派遣了手下的指挥去了。就连陆谦都让他留了下来。

    “人杰,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李云不敢问,高俅却不会。

    李逵将双手的油抹在了袍子上,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来回的搓着。手上太油腻,会影响到动手的时候武器的使用,之后又去水边洗了一把手,这才转回到篝火边,开始自己琢磨道:“我估摸着一两天之内,我们还能做一次大买卖。”

    高俅吓得手上的肉都掉在了地上,拿着割肉的匕首紧张道:“人杰,周围都是党项人啊!”

    “我知道。”

    李逵当然清楚,他刚刚偷袭的可不是党项人的小股部队,而是押运后勤的军队。人数不多,但找到了上百辆大车,还有上千的牛羊和马匹。这么多数量的食物,在战争时期,只能是运送补给的军队。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仁多彦这个贵族也会在其中。

    李逵细想之后,狐疑道:“你们说会不会仁多彦只有带了三十人的护卫,其他本来就是党项军队运送粮草的人马?”

    高俅惊呆了,这个问题你为何在仁多彦在的时候问?

    审问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等到人送走了,这才想起来,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想到这些,就连高俅也忍不住了,问:“人杰,你刚才为何不问?”

    “忘了!”

    李逵翻着白眼,理直气壮道。刚才仁多彦那个家伙太热情,以至于连李逵都有点后怕。他不怕俘虏,更不怕穷凶极恶的俘虏,但是他也怕精神病,更有追星情节的精神病。他甚至在心里嘀咕:要是把师祖送到西夏去,会怎么样?

    只要是学习过文字的西夏贵族,恐怕都无法抵挡苏轼时而大气磅礴,时而温婉如水的诗词,尤其是如今的西夏听说女人当政。文青寡妇都难以抵挡得住苏轼诗词中的风花雪月?肯定被收拾的妥妥贴贴……只要几年,对诗词陷入魔道的西夏估计就要完蛋。

    可惜,这个念头有点大逆不道,牺牲师祖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虽说苏轼去了西夏,大概率会浪的飞起。

    甚至还可能多了塞外诗人名头,可惜他不敢将苏轼骗来。

    想到自己刚才的失误,李逵肯定要圆回来,挥手道:“让将士们杀羊杀牛,将肉食都烤熟,至于粮食,准备可以携带的数量,其他的都埋了。”

    “然后呢?”高俅越想越害怕,他不知道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李逵还赖在党项人的补给道路上不走的真正目的。

    这个问题容易,李逵脱口而出:“等斥候。审问党项人虽说得到情报很容易,但是谁能保证得到的情报一定是真的吗?如果党项人故意隐瞒,我们甚至会被一群俘虏骗得团团转。在危险的境地,我们不能相信敌人,只能相信自己。”

    高俅瞬间明悟,看向李逵的目光有点高深莫测的敬仰。

    要是换成是他的话,恐怕真没有办法做到李逵这等气定神闲。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李逵拥有一颗强大到让人以为是铁做的心。

    “大人,平戎堡被毁,但没有驻扎多少党项人。”

    “辛苦了,下去吃肉。”

    “谢大人。”

    第一次上战场的高俅,心里七上八落的根本就无法心定下来,听到斥候的动静,立刻直起耳朵。可惜,李逵根本就没有想要给他说明情况的心思,实在忍不住了,他装作口渴来篝火旁的大锅里舀了一瓢羊汤,也不见他喝,就愣着,放下瓢才想起了自己的本意,询问道:“人杰,这是第几波斥候了。”

    “最后第二批,去三川口的还没有来。运气不错,金明寨没有被攻破。党项人应该是破了平戎堡之后,并没有停留直接南下,金明寨。不过眼下的情况是,金明寨显然没有被攻克,要不然党项人肯定不会运送粮草去前线。”

    “如果金明寨被围,我们只能走三川口,要是三川口有党项人,我们想去肤施只能绕大圈子去鄜州了。”

    高俅迟疑了一阵,对李逵道:“人杰,你觉得我们脱困的机会有多大?保安军的这些废物将党项人给放了进来,指望保安军是没希望了,绥德军恐怕也是自顾不暇,真要靠我们这些人放在堡寨里或许还能坚守一段日子,可是在野外,我们一旦被党项人发现了,就是想逃都难。”

    李逵冷哼道:“谁说我们要逃了?”

    “不是逃跑,是将情报带回鄜州,可能的话去京兆府更好。”正当高俅和李逵说话的时候,心急火燎的郝随赶来了,他没办法不来。

    俘虏了仁多彦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突然间发现陷入了西夏大军的后方,郝随顿时脑海中晴空霹雳,有种要完的惊恐。

    他根本就不敢带着不到百人的护卫逃跑,问题是逃哪儿郝随都觉得不安全。除非现在有座城池,一座城头像京兆府那么高的城池,城外不能有党项人,郝随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人杰,咱家不容易,八岁就进宫伺候贵人,后来受先帝赏识苦熬几十年才到如今的光景。咱家要是死了,这罪岂不是白受了,这苦岂不是白吃了?”

    郝随恨李逵,恨地牙痒痒,他心里发誓,这辈子都要和李逵保持距离,离的远远的,不让李逵以后机会祸害他。

    可在此之前,总该要保住性命吧?

    要是命都没有了,说什么都晚了。

    可要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想要保住姓名,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根最粗的大腿抱着,死也不撒手。而李逵,显然是郝随能够得着的最粗的大腿了。认定之后,郝随跟谁一起走都不放心,非要跟着李逵。

    “郝公公,虽说……”高俅为难的对郝随解释,比划了老半天,都没脸说出口自己也有一份功劳来着。李逵当时冲下来斩杀西夏人的时候,他趴在土梁子上看着呢,根本就没有参加战斗。

    李逵肯定不会惯着郝随,他有硬气的资本。但高俅真不成,他还需要巴结郝随升官呢,只好挑好的说:“公公的本意是好的,将情报带回去,肯定对我大宋是大功一件。”

    “你也这么看,对不对?高俅,我早就知道你是有慧根的人,懂得轻重缓急,打仗一天两天的也不会完。需要从长计议。”郝随脸色稍霁,他就怕没人帮他说话。李云摆明了和李逵是一伙的,要是高俅再不帮他说话,他就成孤家寡人了。

    李云冷哼道:“还有一队斥候去三川口了,要是三川口有党项人,我们想去肤施都难,谈什么去鄜州?”

    “可我们来的时候不应该经过三川口吗?不对,为什么连肤施都没有路过,就走到了金明寨之北?”郝随说话间回过味来了,怔怔地看向李逵。

    李逵没来由的老脸热起来,去认真道:“舆图出了问题。”

    “你……”

    郝随差点没一个口气给气死,什么叫舆图出了问题,明明是你迷路了。

    可这个问题没办法继续纠缠,如今他们是陷入党项人的前后行军路线上,一旦被党项人发现,恐怕少不了一场苦战。更怕党项人追上来,慢慢的撵着人跑,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局面。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机会就在斥候身上。

    郝随几个眼巴巴的等着斥候回来,心头却越来越担心,毕竟最后一批伺候是离开去了追远的地方,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反倒是士卒们却很开心,西夏的粮草更多的是活物,牛羊,现杀现煮,就算是禁军,能吃肉的机会也不多,而现在是敞开了吃,自然是一个个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

    子夜。

    最后一队斥候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大人,三川口没有发现党项人,但是寨主郑大人准备放弃寨子,去肤施。”

    “他们有多少人?”

    “两千兵马。”

    说是两千兵马,可实际上只有两千步兵。骑兵因为消耗太大,大宋也拿不出足够的马匹,西北六路只能每路保持三千左右。奇怪的是大宋不缺马,大宋的驮马在西北随处可见,可是要说骑兵用的战马,就稀缺了。和西夏、契丹动不动十万二十万的骑兵相比,大宋的骑兵可以忽略不见。

    既然是步兵,面对的还是党项人的骑兵,赶来增援是不可能了。

    但如果三川口放弃了防御,李逵就担心撤退的时候出现问题。

    他蹙眉道:“带向导了吗?”

    “大人,小人是永兴军路,三川口斥候王平,敢问大人是?”

    “秘书省直秘阁李逵。”

    没办法只能扯大旗将秘书省拉出来,他要是说自己是阳泉县县尉,谁搭理他?李逵抬手指着郝随道:“这是陛下任命的陕西六路监军,郝宦官。”

    “为大人效死!”

    斥候很有眼力,听到秘书省三个字,虽不见得听说过直秘阁的官职,既然陕西六路的监军跟在一起,肯定是了不起的大官,至少是个钦差大臣。

    他一个小小的斥候,肯定不敢让李逵拿出表明身份的令牌之类的信物。郝随无奈,从胸口的暗囊摸出了金牌,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小校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他验明官身文牒也难为他了。印章学,就足以让大部分大宋底层军民对官员的神秘有着难以言说的敬畏。

    李逵摊开地图,对王平道:“会看舆图吗?”

    “会一些。”

    李逵让对方标出在舆图上的位置,还有可以选择的道路。果然,他是走错了路,行军之中拐过了鄜州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入延安府境内,而是去了边上的丹州,绕了一圈之后再进入的延安府。

    好在他终于遇到了认路的向导,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郝随见状更是着急不已,拉过王平问:“有近道直接去三川口吗?”

    “有啊!”作为当地的禁军斥候,自然对周围的道路非常熟悉,指着舆图上的核心区域道:“下金明寨之后,就能直接去三川口。说起来,三川口背靠浑川,半年是水寨,半年是旱寨,如今河水不及膝盖很容易就能趟过去。”

    即便郝随啥也不懂,在西北两眼一抹黑也知道金明寨如今被围了,怎么可能走金明寨?气恼道:“去金明寨,岂不是让咱家去送死?”

    “公公恕罪,小人还有一条路,比斥候来的近一些,但难走,牲口过不去。”王平迟疑道。

    李逵当即否决:“我们有俘虏,还有大量的马匹,不可能丢弃。这条路不能选。”

    郝随张了张嘴,其实他是想走来着。牲口过不去,虽然自己的车马不能走,但人还有两条腿,他郝随不是一定要坐车才行的,勉为其难的走一段山路也不是不成。关键是,牲口过不去,岂不是说党项人即便发现了他们,派遣了追兵也追不上他们?

    骑在马背上的党项人才是党项人,真要是下马赶路,一个个都是小短腿,撵都撵不上宋军。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被李逵否决了。李逵沉吟了一阵之后,对郝随道:“公公,看来还是得走延安府去庆州的大路,进攻环庆路的西夏军恐怕打不过来,我们走这条路应该不成问题。只不过李逵斗胆,让公公带着人先走。到了三川口,将寨中的军队控制起来,不能放弃三川口。”

    “为什么?”郝随怒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活路,李逵却又要闹妖。

    李逵死死地盯着舆图,一个个寨子堡垒都被党项军攻克了,劫掠的物资还没有满足西夏人的胃口,显然西夏人的野心更大。既然如此,李逵就更不能跟着郝随逃跑了,他发现三川口的地位位置很不错,距离金明寨和延安府的府城肤施差不多,三川口原本的守军,加上他带着的军队,足足有三千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奇兵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愿意错过?

    但仅仅安排下一支奇兵,对李逵来说,还远远不够。他要搅和的党项人惊魂不定,后方不宁。

    李逵抬头对郝随欢喜的笑道:“郝公公,你就没有想过让陛下对你刮目相看吗?”

    郝随闪烁着目光,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问:“李逵,安稳的回去不好吗?”

    李逵两手一摊,无奈道:“郝公公,面对现实吧,咱们大部分都是步兵,党项人是骑兵,逃不掉的。”

    郝随木讷的点头,这个道理他懂,但总觉得不对劲。

第435章 火铳

    从宫里头搏杀出来的宦官,还真没几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存在。

    就李逵的身份,这货是进士,给郝随垫后拒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更何况李逵身上还有皇亲国戚的干系,虽说低配的皇亲国戚,在大宋的京城算不了什么大人物。大宋的亲王,郡王在京城没人缘的多的是,更何况是个皇亲国戚?可问题是,李逵不一样,贤妃的妹夫,也就是皇帝的连襟,这层关系也够看了。

    但皇帝在宫中最重改贤妃,而贤妃的老爹刘太尉把李逵当亲儿子……

    顺着想下去,郝随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让李逵给他垫后拒敌的资本。要是李逵出了事,郝随不仅不能脱掉干系,甚至还要面对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李逵来西北,还真不是贬谪。

    是没办法。

    皇帝原先可没想给李逵安排什么阳泉县的县尉,从九品的官职,怎么能显示出赵煦对李逵的看重?怎么说也该给个通判的前程。可是向太后不允许,坏就坏在老娘们手里了。其实,向太后更想一碗毒药药死李逵,可惜没机会。

    所以,皇帝安排郝随和李逵一起来西北,只有一个目的。县尉太小了,小到官场是个官就能欺负的可怜相。郝随的出现就是让他帮忙照看李逵,别让李逵委屈了。

    郝随捏着衣袂中藏着的鹤顶红,心头感慨万千。他是不能被俘虏的,尤其是不能被异族俘虏,大宋的监军,还从来没有被异族俘虏的先例。轮到他身上,也绝对不可以。如果他被俘虏了,下场绝对会惨烈到让他不敢想象。一旦陷入死局,郝随只能选择自杀,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鹤顶红也不是真的鹤顶头上的毒液,而是砒霜。只不过高纯度的砒霜会显现出暗红色,才被称为鹤顶红。这玩意,别的地方不知道哪里有,但是宫里肯定不缺。

    面对李逵口口声声说:“郝公公安心去三川口,只要我李逵在,党项人就绝对不会追上你。”

    “委屈人杰了,咱家记下了,还请人杰千万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郝随只是轻轻的点了李逵一句,万一李逵到了绝境,不见得一定要杀生成仁。李逵活着,活得好好的,这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郝随要哄着李逵的原因了。

    要是换一个九品芝麻官敢在郝随面前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作死,他早就跳起来破口大骂了。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打一顿板子也不是不能。

    可是面对李逵,郝随只能接受李逵的安排。骑兵给了郝随两百,李逵留下三百。这也是郝随同意的,毕竟李逵做事敞亮,郝随就是再惜命,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保命给李逵找麻烦。步兵都没有带,倒是带走了不少缴获的西夏马匹,足足一千多,加上郝随自己招揽的侍卫,可以每个骑士分五匹马。

    这么多数量的备用马匹,如果是以劫掠为战术目标的话,只要军队数量战斗力足够,不用多,三五万就成,可以从大宋一路打到欧洲了。

    事实上,蒙古人后来去欧洲欺负人,就是这么干的。

    送走了郝随之后,李逵终于能够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给高俅了。

    对于高俅来说,战场必须要上。如果不上战场,他就没有战功。一个没有战功的将军,不是不可能升迁到太尉。但必须要有一个先决条件——家世足够好。

    可惜,高俅的家世除了激励他奋斗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好了,人杰,现在你总该说说你的想法了吧?”高俅等到郝随离开,才忍不住开口询问,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同于郝随,高俅对李逵的了解是通过数年的生活积累而来的经验。他们在苏轼门下就生活了两年多,而且还是李逵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两年,高俅自然而然的断定,李逵有大计划,但碍于郝随这个没用的家伙,才被耽搁了下来。

    也不能说是耽搁,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李逵见状,随手从快要熄灭的篝火边挑了一根柴火,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这里是山谷,原先党项人存放战马牛羊的地方。如今牛羊还有不少,战马足够我们每人一匹还有剩余,如果我们现在要走,绝对能在两天之内赶到三川口。但是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来作为战场吗?”

    “战场?”要是聊蹴鞠,高俅能说出花来,但是打仗就难说了。他虽然花了大力气去学,但真要是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他绝对会蒙。

    李逵指着河滩地方对高俅解释道:“你看看这个地形,河滩和河湾环绕其中,边上还有山谷,两头小,中间大。要不是我手上人少,要是有个三五万,我恨不得将十万西夏军队困死在这里。要不是党项人的大军已经困住了金明寨,这个地方肯定会派重兵把守。”

    “当然,得亏是党项人不重视,所以才给我们留下了机会。如今机会难得,我准备在这里干一票。看看这地方,骑兵作战没有任何腾挪的优势,几百人对战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几千人就困难了。没有骑兵冲刺和迂回的空间,骑兵就是骑着马的步兵,甚至比步兵都不如。”

    “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是步兵,而且还有完全的准备……”

    李逵说的很快,但高俅还是忍不住打断李逵道:“人杰,你说我们有完全的准备,为什么我不知道?”

    身为步兵的主将,高俅当然有理由质疑李逵的胡说八道。他手下的步兵在京兆府的军械库里换装了一部分武器,如今是三丈长的长枪,盾牌,手刀,弓弩,还有火药不知道干嘛用……这种装备在高俅眼里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必胜的迹象。

    李逵没好气道:“火铳,火铳你忘记了?”

    “那玩意靠谱吗?”

    高俅陷入了怀疑之中,按理说他不该怀疑好兄弟的能力,但问题是,他就是忍不住。李逵弄出来的青铜火铳,还有命令工匠重新烘干打造的颗粒黑火药,花费不少。也就是郝随由着李逵胡来,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新奇的玩意。

    但是不到百斤的火铳看着像是个放大了的竹管,碗口粗细,火药填入之后加入细绒压紧,随后填入大量的碎石子,铁丸等。

    放炮的时候动静是很大,虽没有达到李逵幻想的地动山摇,但也至少是平地惊雷的水平。

    对于这个新武器,李逵是寄予厚望的,不仅如此,还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亲自点过炮,效果还看不出来,但看着威力似乎不错。

    从结构上来说,这还是火铳的范畴。

    李逵改良的火铳比突火枪之类的肯定要强大的多,比中看不中用的火箭的杀伤力是实实在在的,唯一欠缺的是实战。

    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过铁与血的考验,任何一款新式武器都会被质疑。

    李逵为了给士卒们信心,决心贴近实战练一练。

    当然,火铳小队的训练不是没有,而是非常严格。在李逵的关注下,没有那个士卒敢偷懒。但火铳的杀伤力一直没有被实物所验证。

    一旦有足够的验证,恐怕士卒不用他说,都能信心满满。

    想到这里,李逵当即决定,练兵。

    高俅被李逵临阵磨枪的做法吓了个半死,但又无可奈何。他的军队,名义上还是他做主将,但真以为他啥都能管,那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面对李逵自傲的表情,高俅无奈道:“人杰,你说练就练,但总该有个章程,怎么练?”

    “用牛!”

    李逵早就想到了办法。

    党项人的补给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活物。牛羊就是党项人最不缺的食物。李逵手中有不少牛,算起来,上千头也是有的。当然,牛是奶制品的重要来源,党项人也舍不得多杀。缴获的肉食之中更多的是羊。

    可惜,用火炮口径大小的火铳,去欺负羊,李逵真做不出来。

    牛萌蠢萌蠢的牵来,数量大概在五十头左右。

    牛的种类很多,东方常见的有三种:中原的黄牛,个头不大,五六百斤重,角也小,比马大不了多少,但耕田好用,聪明,任劳任怨;也有南方常见的水牛,水牛的个头就大多了,大的两千多斤也不是没有,这么大体格的牛,皮糙肉厚,而且脾气也不好,火铳估计也奈何不了它们;还有就是草原常见的草原牛,角很大,且细长,体格介于黄牛和水牛之间,脾气也没有草原人那么烈。

    总之,五十头牛被牵来之后,都圈在空地上。

    所有士卒都撑长了脖子看,觉得挺新奇。火铳训练平日里更多的是装填训练,放炮就别想了,因为火药不足以让李逵无限制的挥霍。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实战训练,可都是放空炮,缺乏对火铳杀伤力的直观认识。

    总算是逮住轰杀活物,火铳士兵很兴奋。李逵在督造火铳的时候,已经将火药的重量在之前称重后小包存放。每一包,就是一次的量。

    只要将火药填入火铳,压紧实之后,放入闭气的填充物,最后才是杀伤力巨大的小铁块和石子。

    因为不是实战,小铁块就别想了,都用河滩上砸碎的石子当弹药。

    一排十门火铳,安放之后,放在了一个托架上,炮口都对准了不远处的牛。天见可怜的,这群牛根本就不知道它们将面临什么,还傻乎乎的咀嚼着胃里反刍的干草,瞪着牛眼好奇地瞅着火铳。

    十门火铳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了这群可怜的活牛。李逵并不想搞出什么虎蹲炮,那种半截埋在土里的武器,太落后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是弄出这么原始的热武器,他丢不起这个人。所有的火铳都是有两个矮小的轮子和简单的炮架,平时分拆之后放在驮马上,打仗的时候临时组装。不要求精度,这种简单的结构很容易打造。

    弹药是散弹,要是将火铳归类的话,应该是一种大量杀伤密集队形的臼炮。骑兵冲杀肯定在其杀伤范围内。

    只不过炮手有点遭罪,只能半蹲在地上,头顶就是一根根长枪,边上还有盾兵。

    按照李逵对热武器的认识,火炮杀伤力不足的情况下,需要用冷兵器,尤其是长杆冷兵器为火炮装填赢得时间。

    长枪兵就是如此。

    他们担负的就是在火铳装填的时候,挡住冲过来的骑兵。等到火铳发射之后,火铳兵拉着火铳往后退入本阵,然后装填之后再一次出击。所以,火铳兵是在夹缝里装填和进攻,空间不足,可能是他们最大的困难了。

    当然这样的阵法下,火铳兵即便是背对面冲击而来的骑兵吓破胆,也不可能逃跑。边上都是人,想跑都没办法跑。

    准备妥当之后,李逵这才下令:“准备!”

    旗语举起的那一刻,炮长吼了一声:“都别乱,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来,谁要是瞎跑,老子整死他!”

    每一个炮长嘱咐的话都不一样,但是语气大相径庭。

    “开炮!”

    轰——

    轰——

    轰——

    一门门火铳的面前同时点燃,很快,一团团火焰和浓烟在军阵面前弥漫,而那些作为试验的牛更是被笼罩其中。三十步的攻击距离,很适合散弹武器发挥最大的效果。

    哞——

    牛被惊吓的叫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完全分不清方向的牛。受惊的牛横冲直撞起来,有几头甚至冲击向了火铳阵地。就连高俅都为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骑在马上就要往前冲,一边大喊道:“快用弓弩射杀!”

    可是李逵却拉住了高俅战马的缰绳,自信道:“不用担心。”

    “人杰,党项人还没来,要是我们就损失惨重,这仗怎么打?”

    高俅是真急了,步兵可都是高俅的部下,死光了,高俅是真成了光杆将军。而李逵呢?这货根本就不是什么将军,到时候祸害死了高俅的手下禁军,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做他的县尉去。可高俅就遭罪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高俅放心了不少,冲向火铳阵地的牛被长枪给顶住了,折断几根枪杆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可这一切让高俅感觉有点惊喜,牛都能顶住,马呢?

    岂不是更容易?

    随后小校带着好消息来禀告:“大人,将军,倒地了十几头牛,多半活不了。跑了一小半,李指挥派人去追了,还有几头被刺死了。火铳真如大人说的,有天地之力。”

    李逵心说:“爷早知道,还用你说?”

第436章 快到爸爸的炮口来!

    人很奇怪,延伸到战场上,大部分支撑士卒实力的不是体力,不是个人的武艺,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心。

    当然,在军中应该说——士气。

    士气是个很玄幻的概念,在大宋,李逵这样体格的军中校尉将军,即便没有三千,找个千八百绝对没有大问题。即便武功不如李逵,但也不会太差劲。可是这样的军中悍将,真的能给士卒们提升士气吗?

    两个字:呵呵。

    韩德勤卖相比李逵更好,而且位高权重,但要是让韩德勤在此时的军中,肯定做不到比李逵更好。一支孤军,能够保持士气的存在,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李逵做到了,就足以说明李逵的厉害。

    大宋不是没有能打仗,且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将军,但问题是,这些将军不见得会让士卒们拥有强大的士气。从单兵来说,大宋的禁军,至少京营,西军之中,并不比西夏和契丹的士兵差。甚至在体力,武艺训练上要好过对方,尤其是装备,更是异族士卒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奢侈。

    但实际上,大宋对外作战,很吃亏。

    要说缺乏骑兵是原因的话,也对,也不对。

    汉武帝训练骑兵,出征大漠,是将骑兵作为战略进攻兵种来使用。用骑兵对骑兵,目的就是歼灭匈奴的有生力量。三百万人口的匈奴,肯定耗不过几千万人口的大汉。比消耗,匈奴消耗不起,但是汉朝绝对不会在乎。而再两汉,骑兵的使用,自然以进攻为主。

    但大宋不一样,大宋的对外战争,基本上以防御为主。

    防御为主的作战部队,骑兵和步兵的差距真的不是太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西汉李陵,五千步兵对八万骑兵,至少杀伤匈奴三万人。这样的战绩,是步兵打出来的,原因就是弓弩。中原王朝的武器要比草原部落强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对于大宋来说,明显武器占优,还是防守的局面,却屡屡被西夏欺负,原因就是士气。

    宋军的士气鼓起来快,泄下去更快。导致军队在外作战,一旦遇到困难的局面,就有溃败的风险。

    主将能给士卒足够的信心,但这还远远不够。

    李逵已经在战场上让士卒看到了其强大的武力,但他的作用,甚至还不如那十门火铳的存在。李逵也看出来了问题所在,秘密武器的出现,展现强大杀伤的那一刻,士卒才拥有了有可以一战的勇气。

    当然,李逵也可以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胜利,铸造他不败战神的神话,只要他出现在军营里,就能让士卒们气势如虹。但这需要长期的征战,才能让士卒们有这样的归属感。而且还不能换军队,一旦更换军队,士气又要重新培养。

    而主将不换统帅的军队,只有低级将领才能做到。

    一旦到高级将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一直指挥同一支军队征战沙场,枢密院就不会答应。

    “兄弟们,平时多流汗,战事少流血。”

    李逵在训练的军队中大喊,似乎得到了士卒们的回应。

    士卒们大喊:“必胜。”

    “必胜!”

    是时候表现出了一丝满意,李逵如同巡视庄稼地的熊瞎子,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有种幸福满满的满足。

    他们在河湾等了两天,还没有等来党项援军。金明寨方向的西夏斥候倒是抓住了几个,好在没有逃跑的党项人。但是之前仁多彦的手下有朝着西夏方向逃跑。

    几百人的骑兵对战,跑掉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加上当时天都快黑了,能够抓住仁多彦这个党项贵族,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迟迟不来的党项援军,让李逵也有点担忧。他也怕党项人憋大招。

    万一来几万人,他肯定得跑?

    他这点军队,满打满算就一千多。真要是来一万人,他就得跪。

    要是来三万人,李逵恐怕只能先开溜了。

    临阵脱逃似乎挺丢脸,但对于李逵毫无压力。打不过不跑,还等什么?他最多带上几个能打的,武艺骑射出众的一起跑,至于其他人,他想顾也不顾上了。反正他是文官,武将的事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奇怪的是,李逵虽然存着这样的心思,可表面上镇定自如,视党项人为土鸡瓦狗的蔑视很受士卒们拥护。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万一党项人来的多了一点,李逵很可能将他们都抛弃。

    反而整日忧心忡忡的高俅就不一样了,两天,两天没有见到党项人来。急地高俅嘴上都起了燎泡,心急如焚的高俅,显然是没有信心。士卒们见到他,还有心思开解他:“高将军,你放心吧,有李直秘在,我们必胜。”

    高俅喘气如牛,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笃定,党项人来一千,李逵绝对有实力将党项人切瓜剁菜般都收拾了;党项人来三千,一小半的倒霉蛋活不过一天;要是党项人来一万,李逵肯定开溜。

    但这话他能说出来?

    大战在即,动摇军心,这是要被杀头的死罪。

    高俅也只能去找李逵,实在不行,这个党项人就不打了,保命要紧。反正郝随也提前走了两天,郝随带着的人少,但驱赶的牛和马不少,恐怕会耽搁路程,最多再有一天时间,也该到三川口了。他们这时候离开,郝随感激他,士卒们保住了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带着这份担忧,高俅找上了李逵,俩人远离士卒,争执起来。

    “党项人还没来,你就怂了?高俅,你不想要战功了?”李逵鄙夷道。

    高俅张了张嘴,搓着膝盖无奈道:“党项人是骑兵,咱们大部分都是步兵,到时候能活命都是奢望,还谈什么战功?”

    “人总该有点梦想吧?”李逵故意拉长了音调,蛊惑道:“万一党项人才来一千人呢?逃跑的党项骑兵肯定去了西夏方向,金明寨方向的党项大军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机会很大,一旦在党项大军后面大胜党项援军,金明寨的党项大军肯定坐不住。你也该知道,靠近鄜延路的党项军司是左厢军司,可是仁多彦是右厢军司主将仁多保忠的儿子,这就是机会?”

    “什么机会,我这么没看出来?”高俅担忧道:“我就怕到时候前后夹击,想跑都跑不了。”

    “不可能的,西夏右厢军司都被调了过来,可见延安府对面的党项军队没多少兵了。而且精锐都应该被抽调一空,我们要对付的是临时征招起来的西夏仆从军,机会很大。”

    李逵没心没肺道:“再说了,百战之师,总是要死些人的。运气好的话,根本就不用死太多人,我们就能获得斩杀千人的战果,到时候论功行赏,朝廷给你个指挥使,都丢不起这个人。起码副都指挥使,要是你回到京城,十年,只要十年你就有希望做太尉。不想担一点风险,怎么能得到如此高位。功不配位懂不懂?”

    高俅几次想要反驳,最终还是忍住了。最后忿忿道:“我再信你一次。”

    运气!

    运气!

    高俅心里听了李逵的解释心里更虚了,打仗不靠实力,靠运气,这感觉很不好。高俅升值心中哀叹:爷要客死他乡了!

    李逵看着高俅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嘟哝起来:“再等一天,要是党项人再不来,就撤退。”

    当然这句话是不可能告诉高俅的,在李逵看来,高俅的承受能力实在堪忧。有第一次上战场的焦虑,更多的是角色没有转过弯来。高俅虽说从军已经小半年了,但是之前他有军职,但实际上是在宫里教授皇帝踢球。

    从球场一下子变到战场,谁来谁懵圈。

    这个时候,李逵就更不能给高俅灌输更多的想法了,不同于高俅,李逵的心理素质绝对强硬。他一个人面对几百人的山寨,说冲上去就冲上去,都不带停顿的,这股之彪悍的气势,高俅肯定没有。不仅没有,还经常患得患失,李逵只能将最艰难的一面告诉高俅,然后让他死扛。

    等回到军中,李逵叫来陆谦:“告诉兄弟们,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晨练取消。”

    “得令。”

    说完李逵翻身上马,他准备去告知李云,养精蓄锐,准备离开。阮小二急忙跳上了一匹河曲马,打追去。阮小二年纪虽然不大,但他这个年纪不怕摔,不怕疼,正是鸡飞狗跳的年纪,除了读书读不进去,学什么都快。才几天的功夫,骑马已经有模有样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追上李逵,甚至还冲在李逵前面。李逵也不在乎,就让阮小二撒欢的跑。

    阮小二正骑在马上飞奔,迎面过来一队骑兵,打头的就是穿着铠甲的李云:“小二,快去给二哥通报,党项人来了。”

    阮小二急忙拉住缰绳,控制住马匹。

    这时候李逵已经追上来了,停住战马,问:“来了多少?”

    “打头的估计只有一千骑,但是后面还跟着一队骑兵,数量不清楚……”李云也知道情报的重要,当时党项人都是骑兵,斥候的马还是大宋的战马,明显不如党项战马。他的马军虽然也是骑兵,但是也不敢全部换装党项人的战马。毕竟,骑兵和战马需要积年累月的训练,培养深厚的感情,要不然在战场上出了幺蛾子,就是害死人。

    李云无奈道:“二哥,你也知道我的马军的战马不如党项人的马,不敢靠太近,一旦被党项人撵上,肯定逃不掉。”

    李逵颔首认同这个解释,对李云下令道:“按照原先的计划,你带着人埋伏,开战两个时辰之内,你的人只做一件事,养精蓄锐。两个时辰之后,要是我军岿然不动,就是你建功立业之时。”

    “二哥,两个时辰能行吗?”

    不同于欺负绿林山寨,这次赶来的是党项人的骑兵,铁鹞子是不可能来的,西夏用举国之力打造的三千重装骑兵,死了两百骑兵就出动铁鹞子,也太不把这些宝贝当回事了。

    只要是普通的骑兵,李逵自信两个时辰不败,应该能顶得住。

    而李云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生力军,是奠定胜利的最后筹码。

    李云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抱拳道:“保重二哥。”

    李逵心说:“搞这么煽情做什么?”但他还是抱拳对李云道:“战后一起吃肉喝酒。”

    李云笑了,面对大战,李云也不免有些紧张,但听到李逵的话之后,心情放松了不少,笑道:“战后一起吃肉喝酒。”

    回归本阵之后,高俅迎了上来,问李逵:“党项人来了。”

    “没错,来了,来送死来了。”李逵自信过头,近乎于自大的语气,让高俅一时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高俅才明白他到底要经历什么。突然惊叫起来:“布阵,党项人来啦!”

    别看士卒们信心满满,士气也很旺盛。但听到党项援军赶来,营地内乱了起来,士卒抱着武器急吼吼地乱转,有些士卒连自己的伍长,卒长都找不到了。

    李逵见状,深吸一口气,用丹田之力大吼道:“慌什么,都给老子坐下,站立者,杀无赦。”

    说话间,就将路过他身边的一个士卒踢到在地上,怒道:“再乱跑,杀无赦!”

    说话间,李逵就将马上的长弓摘了下来,手中扣住了一根羽箭,开始瞄人。他一会儿闭左眼,一会儿闭右眼,他担心自己瞄不准人,将长弓往陆谦手里一塞,下令道:“你箭术准,要是看到有人站着,拉弓射箭,生死不论。”

    陆谦吓得脸都青了,他真要敢这么做,待会儿打起来,他会挨黑箭的啊!

    可李逵瞪着他,监视他,陆谦也不能什么也不干,相比得罪士卒,他跟怕得罪李逵。嗡的一声,弯弓搭箭射了出去,一个倒霉蛋的头盔被箭矢击中,差点把魂都吓跑了。

    越来越多的士卒开始在李逵亲卫的鞭子下坐在地上,但是他们的眸子中,明显感受到了恐惧。党项人都要来了,还坐在地上,这不是等死吗?

    可是黑面煞神李逵比党项人更要命,谁也不敢忤逆李逵的命令。

    宋军一个个都坐在了地上,李逵这才骑着马来到军队面前,开始训斥:“慌什么,党项人赶了一天多的路,他们要想进攻,人受得了,马受得了吗?都给我安稳的坐地上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整军准备和党项人拼命。”

    “战场上的事比的就是个狠,你们只要比党项人更狠,就能活下来,不仅能活下来,还能获得战功,升迁做校尉,做官吃肉易如反掌。”

    看到军队开始平静下来,李逵这才下令:“各军中卒长将自己的士卒聚拢起来,一个个来,不要乱。”

    卒长就是百人将,在宋军中,已经够得上最低级的军官了。

    相比士卒,他们的战场经验更多一些,也更稳重一些。

    果然如李逵说的那样,党项人来了,但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开始休息。只不过派遣了三十来骑远远的监视宋军。

    一个时辰之后,李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李逵有下令:“整军,布阵。”

    军鼓沉闷的鼓声响起来,士卒们也获得了足够的休息。开始在各自卒长的怒骂下开始整理队伍,与此同时,党项军中也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为首的大汉眺望宋军,若有所思:“将军,宋军不凡。”

    “再不凡也是宋军,命令儿郎们上马,准备冲锋。要是让大帅知道我们将少帅给丢了,你我都活不了。”

    党项骑兵整队之后,开始靠拢。

    这需要很强的默契,但是这支军队显然是临时凑起来的,速度有点慢。反倒是李逵坐在马上,冷嘲热讽起来:“不成啊!这党项人一点精锐的样子都没有,太埋汰了。整个队都花这么长时间,还打不打了?”

    高俅也想学李逵轻松的样子,可惜,他发抖的手欺骗不了人。吞了一口口水,嘶哑地问李逵:“人杰,你说党项人会不会?”

    “他们想跑,本官还不答应呢?”李逵双眸盯着党项骑兵,来的人马不多,才不到三千的样子,这点人马不值当他把脸丢地上,阵前逃跑。同时,他笃定党项人绝对不可能拖延下去,骑兵夜战,神话里都不敢这么说,一条水沟能坑死整个大军,信不信?

    李逵轻笑道:“要是等天黑,就只能明日再战。我们能撤能战,但党项人可没有选择。他们不敢拖到天黑。”

    说话间,党项的骑兵也整理完成了,骑兵放马慢跑。

    局势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李逵看也不看党项骑兵,回头对鼓手下令道:“擂鼓。”

    军阵开始变换,但是最简单的变阵。李逵淘汰了车弩这些累赘的武器之后,军阵演练就变得简单起来。

    枪兵蹲在地上,抓着长枪,等待命令。

    而火铳兵拿着点燃的火把,推动火铳出现在了枪兵阵前,对于这些拿着火把的士卒,党项人根本就不知道是干嘛的。

    反倒是宋军这边很激动,尤其是当党项的骑兵进入不到两里距离,战马开始跑起来之后,一个个脑门后面都通透的舒爽起来,心里宛如魔鬼在吼叫:“快来,快到爸爸的炮口来——”

第437章 热武时代

    一百步,弓手抛射,有党项人掉落战马,惨叫淹没在如滚雷般的铁蹄身中。

    八十步,弩弓开始跨射,倒霉中弩的党项骑兵掉落战马,可惜,李逵手下的弓弩手太少,人数加起来还不满一个指挥。

    五十步,党项人开始骑射,但更多的党项人放弃这种见效不大的攻击手段,呼喊着自己民族的勇武嚎叫,手中弯刀在半空中随着手腕转圈。

    三十步……

    火铳射击!

    轰轰轰

    火焰过后是如同炸雷般的声音,漫天的石子,铁丸带着火焰的炙热如同流行一般冲向党项人的攻击队形。

    希律律。

    烟雾过去,充当长枪兵的步卒惊喜的发现,他们面前的党项人稀薄了许多。

    杀!

    全军怒吼,冰冷的铁矛刺向了党项人的战马。战马一匹匹倒下,党项的骑兵被密集的枪阵遏制住了冲击的势头,双方在一瞬间进入了近距离的搏杀之中。

    步兵密集队形对付骑兵密集阵型,三丈长的长矛刺向骑兵的效果,并不美丽,因为太近了,即便骑兵被捅死了,掉下马来,但是高速飞奔的战马还能给步兵阵型造成巨大的麻烦。即便会有盾牌组建的矮墙,但是人能扛得住战马的冲击?

    但长枪就不一样了,特质的长枪杆用长竹劈开成细条,经过工匠的打磨之后,几十根,上百根细条通过浸泡然后扎起来成为一根枪杆的原型。然后经过绒布包裹,浸桐油,经过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制作,保持了竹子的韧性的同时,增加了枪杆的强度。

    这种制作长柄武器的制作,中原从先秦时期就开始普及。征战六国时期的秦国,在这方面做的最好。

    不是说用现成的树木做枪杆不能用,而是这种枪杆根本就无法抵挡战马的冲击,甚至还没有刺入战马就会折断。

    但是通过炮制的枪杆,拥有弹性,韧性,还有更高的强度,在枪柄抵在地上,能够轻松利用战马的冲刺,刺入战马的身体,而枪杆却不会变形损坏。道理就是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那样。

    党项将军骑在马上,看到自己的部下冲向了宋军,靠近,靠近,再靠近,正当他以为要收割一场胜利和屠杀的时候,却被火铳的巨大声音给惊住了。

    而接下来的一幕,失控的战马,还有党项骑兵的惨叫,更是让他心如刀绞,这些都是他的部族啊!

    每一个成年的战士,都是他在西夏的基石。死一个,都会让他心痛不已。

    可是让他吃惊的是,宋军拿出来的新式武器,似乎在近战之中一开始就确立了巨大的作用。随后骑兵的冲杀被宋军轻松当下来了。越来越多的党项骑兵靠近双方交战的那一条线上,等待前队骑兵彻底冲破宋军的防线。

    一旦步兵的防线被冲开了一个口子,面对两三千骑兵的冲击,只能成为等待宰杀的牛羊,根本就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可是,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他们没有等来骑兵冲击战线的松动,却等来了宋军的箭矢。

    李逵煞有其事的站在高处,拿着他的六石重弓,搭上一直鸣镝箭矢,骚包的射了出去。然后大吼道:“速射。”

    宋军弓兵面前一排插在地上的箭矢飞快的被捞起,然后射出去,只要速度够快,就算是只有一把弓,一壶箭,也能射出天女散花的气势出来。就像是史文恭的七星箭,就是他的绝学。而庞万春的十星连珠,更是大多数猛将都躲不过去的催命符。

    京营的禁军当然比不上这两位。

    但弓箭手的训练也是三年起步,六年圆满。

    训练一个弓箭手,比训练一个弩弓手要投入的资源多得多,别看神臂弓很厉害,但一个神臂弓手最大的优势是力气够大,准头尚可就已经是合格的神臂弓弩手了。甚至,神臂弓的价值要比一个弩手更高。

    需要最少三年,数百道工序做出来的神臂弓,没有几百贯是根本下不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宋军能玩得起神臂弓,西夏和契丹即便有了神臂弓的制作图纸,也根本玩不起的原因了。

    别以为神臂弓图纸被宋军如同命根子一般的保护着,可几万人的战场,丢失几把正常吗?

    西夏和大宋打了几十年,缴获几把也再寻常不过。

    正因为知道了神臂弓的造价,党项人才绝望。

    弓兵屏气凝神,一口气将插在地上的半壶箭矢都射了出去,等到射完之后,一个个大口喘息,汗水密密麻麻的从额头渗出来,感觉像是被掏空了,双眼无神的颓然坐在地上。

    一两千支箭矢的落下,可能伤到的党项人只有一百,甚至只有五十人。

    但这已经足够了,双方僵持之下,党项人再一次损失。这给了步兵足够的整顿队形的时间。反而党项人的战马停了下来之后,再想要冲击起来,已经绝对不可能了。

    坐在马上的党项士兵怒吼着挥动着手中的弯刀。

    反倒是宋军轻松的用手中的长柄武器,如同捅熟透的桃子似的,一捅一个准。

    只要被捅下战马的党项人根本就没有呼喊的机会,就会拿着盾牌的宋军刀手砍死。

    一场骑兵对阵步兵的战斗,在党项人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之后,瞬间胜利的天平朝着宋军的方向倾斜。

    李逵感觉到身体内的热血都要沸腾了,红着眼对鼓手大喊:“擂鼓,反攻。”

    说话间,他偷偷摸摸的从备用的马匹上摘下来了鬼王斧。

    脱离了指挥的位置。

    越过了弓弩阵,然后偷偷摸摸的靠近了枪兵附近。

    这时,正好一个党项骑兵的战马浑身是血的冲破了步兵,李逵见状,瞪眼怒吼:“找死!”

    党项士兵身上有伤,身体的刺痛刺激着他大吼大叫,朝着李逵冲了过来。李逵闪身将躲过党项骑兵的劈砍,一招神龙摆尾,一斧子将连人带马砸在了地上,宛如天神下凡。周围的宋军惊愕过后,大声拍着马屁:“直秘威武!”

    李逵可不管这些,冲向了被党项骑兵撕开的小缺口,一个人,两把斧子,所到之处却如同飓风席卷一般狼藉。

    李逵越杀越猛,完全沉浸在短兵相接的冲杀之中。

    阮小二及时将李逵的战马牵了过来,这家伙倒是能讨巧,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一把红缨枪,眯着眼一个突刺,轻松袭杀一个党项人,杀的不亦乐乎。

    李逵丢下双斧,跳上战马,大吼道:“党项人不成了,随我杀!”

    党项将军这辈子从军都没有见到过步兵追杀骑兵,但这一次,他有幸遇上了。面对自己部下丢人的逃跑,干脆沉声道:“鸣金收兵!”

    铛铛铛。

    铛铛铛。

    党项人鸣金收兵,而宋军同样也鸣金收兵。命令是高俅下的,毕竟他就算是战场经验再不足,也知道步兵追骑兵,五十、一百步或许可能,可要是一两里地,穿戴着铠甲的步兵都不要敌军来冲杀,自己都能把人累个半死。

    虽说做出了正确的命令,可替李逵下令的高俅,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万一自己弄错了,贻误了战机,挨顿打是小,可断送了宋军的大好局面就完了。

    好在李逵似乎很高兴,眉开笑颜的对高俅道:“高俅,你小子已经像是个将军了。”

    “我没做错?”

    “步兵追骑兵,你以为我傻啊!”

    高俅摆明了不相信李逵,眼神迷离的想要欺骗自己都不成。他可是亲眼看到李逵这货一个不留声冲了出去,还冲到了党项人的人堆里,这总骗不了人吧?

    可他敢说吗?

    高俅偷偷瞄了一眼周围,甭管是哪国的士卒,遇到能带着他们不要命冲杀的将军,不敢说收割所有人的忠心吧,但至少几乎所有人都将李逵作为明灯一样的存在,指哪儿,冲向哪儿的那种。高俅看到这一幕,心里头反酸不已:“这帮兔崽子,爷才是你们的上官呐!李逵是个文官,这厮是个文官,你们即便想要投靠李逵,也没有机会。”

    这话,高俅也只敢偷偷的在心里说,这要让他说出口,肯定不敢的。如果他不想让士兵哗变的话,还需要给李逵做好副手的准备。

    至少在西北,在高俅的这支军队里,恐怕永远也扭转不过来。

    “人杰,你快脱下战甲看看,有没有受伤?”

    “什么,直秘大人受伤了?”

    “军医,死哪儿去了?”

    李逵大吼道:“哪个不开眼的瞎嚷嚷,谁说我受伤了,好着呢。”说话间他扯掉了身上的披风,这玩意在战场上碍眼的很,同时也很累赘,却发现披风上一个刀划开的口子。李逵扭动了一下肩膀,后腰,随后笑道:“党项人力气太小,砍在铠甲上我都没感觉出来。”

    “直秘威武!”

    “大宋必胜!”

    欢呼声在宋军的军阵内响起,瞬间在营地里回荡起来。

    而党项军中,愁容满面。党项将军询问退兵回来的军官:“宋人那个会冒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部下早有准备,从一匹倒毙的战马上抠的铁丸拿出来,放在党项将军手中,后者盯着手中的铁丸,不明所以,迟疑道:“这是什么?”

    “铁丸,将军。这就是宋军怪物喷射出来的弹丸,一部分是铁丸,还有一部分是石子。”

    党项将军有点懵,复述了一句:“石子,什么石子?”

    “就是地上的石子。”

    他们所在的区域是一片重刷出来的河谷地,在雨水丰沛的汛期,河水会漫过河滩,将上游冲刷下来的石头就会顺着河水铺满在河滩上,可用石子作为武器,让党项将军难以接受,这玩意不是放羊时候圈羊的吗,能用来杀人吗?

    答案肯定是能。

    部下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家将军的异样,自顾自的说着:“从活下来的儿郎们描述,这种武器有点像是前几年宋军守城时使用的突火枪,只不过突火枪做的大了之后,喷射出来的就不是火星子了,而是这种石头。要着甲的儿郎,完全可以忽视,但是战马受不了。可铁丸就不一样了,能够打入身体很深,铠甲也难以抵挡。”

    “但是宋军似乎准备不足,这种大个的突火枪,数量不足,杀伤力也就是那回事。勇士们受伤最多的还是被宋军的长枪刺杀,那样的伤,挨着了就没活命的机会。”

    听到部下说宋军的秘密武器也就是那回事,党项将军这才放心。

    在战场上,最怕遇到看也没有看过的秘密武器,谁也不知道这种新式武器到底是像神臂弓一样,连铁鹞子都受不了,还是像突火枪这种能够吓人一跳,将人烫个大疤的玩意。宋人玩火药,之前都是闹着玩。满天星,放大版二踢脚,什么样的东西都往战场上搬,跟过年似的不靠谱。只有在攻城的时候,火药放在罐子里,从城头丢下来,才能造成伤亡,其他的武器,西夏人更本就不当一回事。

    别看一次攻击,党项人伤亡了近三百人,但这对于近三千骑来说,还不是个非常夸张地数字。

    党项人的勇气并没有丢失,下一次攻击已经在准备,甚至党项将军也孤注一掷,准备了三个梯队的千人队,不给宋军休息的时间,决心一口气拿下这支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宋军。通过逃回来的党项士兵禀告,宋军是有骑兵的,数量不多,两三百骑左右。

    而这支骑兵一直不出现,让党项的将军心中也隐隐有些忌惮。继续和宋军消耗下去,他们等不起。

    宋军军阵再次恢复,但是李逵听到高俅带来的统计数字,也是微微皱眉。长枪损坏了将近五十杆,他们一共只有三百杆可以用来阻杀战马的长枪,这种武器平时没用,宋军士兵根本就轮不起来,太重了,但关键时候,这是保命的东西。

    主要枪阵在,李逵可以用火铳,弓弩,持续的杀伤党项人。

    可一旦枪阵失去了作用,盾兵根本就挡不住党项的骑兵进攻,再后面就是近战只能送人头的弓弩兵了。而且他也从高俅的口中得知,火铳的杀伤力不足。死在火铳之下的党项人最多也只有几十人,这让李逵有点失望。

    他也知道石子作为弹药的火铳,攻击力堪忧,凝视党项人的骑兵,李逵下令道:“将所有石子都扔掉,所有火铳都改成铁丸。”

    高俅却担忧道:“人杰,我们的铁丸可不多,真要是用光了,火铳就是个铜疙瘩,啥用都没有。”

    李逵有种危机袭来的紧迫,挥拳道:“不管了,用光了再说。”

    不管是宋军,还是党项骑兵,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拉开了一个大幕,一个属于热武器的大幕。热武时代,提前降临在东方大陆。

第438章 阴险

    火铳的出现并没有彻底改变战场的主要搏杀方式。

    关键时候,还是要和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杀个你死我活。

    说起来,李逵也有点后悔,要是多准备一点火铳,或者将火铳的口径继续放大成臼炮,点上火就是满天星的大场面,或许会更好一些。

    可惜,没有后悔药吃。

    再说了,李逵也不可能为了追求武器的极致,舍弃战争最为重要的一部分,铁与血的较量。火铳的消耗量很大,没有后勤的支撑,也无法持久。用完了火药的火铳,比铁疙瘩都不如。

    李逵看了一眼略显稀薄的枪阵,少了五十杆大枪,视觉上差了很多,作为抵挡战马冲击第一波屏障,是否能否挡得住党项人下一次进攻,还很不好说。毕竟之前挡住了党项人骑兵的冲击,顶在最前线的枪阵就有了松动的迹象,最后虽说挡住了,但还是吓出了李逵一身冷汗。

    真要是军阵被冲散了,即便是项羽再世,恐怕也没有任何办法。

    高俅很不理解,李逵并非是有勇无谋之辈,他将战场设在了河滩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准备?

    两天等待,也足够李逵布置一个绝对有利的战场环境。

    事实上,李逵也用了不少小花招来应对,只不过,在党项人第一次进攻的时候,李逵这厮宁愿自己冲杀,也不愿意将这些小花招用出来,当兵的不理解,但必须要执行命令,这是没有条件可讲的道理。但是高俅不理解,明明可以减少伤亡的,为何李逵拼着让士卒们战死,也没有用出来?

    一比三的伤亡。

    宋军一,党项人三,这样的野战战绩,足以让宋军吹嘘好几年。

    但高俅却不满意,当然他更担心李逵会不会把战前的准备给忘记了?

    心里越来越担心,高俅贼兮兮地凑到李逵跟前低声问:“人杰,咱们不能这么耗下去了,党项人人多,我们人少,真要是死耗下去,咱们就危险了。是否要动用绊马索了,这些绊马索当初埋下去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心思。”

    “我清楚。”

    李逵凝视战场,连看都不看高俅一眼,这会儿功夫,党项人的骑兵再次组织起来,厮杀近在咫尺。

    而高俅却担心,李逵根本就没有想到阴党项人的办法,而是忘记了?

    忘记?

    可能吗?

    李逵发现战场上党项骑兵开始分队,三个千人阵,曾品字形陈列,他立刻就明白了党项主将的心思,脸上多了一些笑模样,可是看起来却瘆人的紧:“下令,火铳准备,进入射程之后全力射击,绊马索在敌军距离四十步拉起来,拉早了暴露了机密,老子活劈了他。”

    说完,又补充道:“弩兵隐藏在步兵之后,火铳攻击之后,立刻投入战场,跨射。”

    这时候还能如此清晰的下达军令,高俅总算是把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半。匆匆给传令兵下令,表面上宋军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战斗模式完全变了样。至少枪兵的压力几乎全无,可以预见,等熬过这次党项人的冲锋之后,宋军的伤亡并不会太大。

    回到了李逵身边,高俅忍不住问:“人杰,刚才为何不用?”

    李逵这才瞥了一眼高俅,目光中满满都是鄙视,冷冷道:“你没有发现刚才的党项骑兵冲锋的时候,党项骑兵的突出部的战马跑地太快了一些吗?”

    “马跑地太快了一些?这不正常吗?”高俅微微细想不解道:“也许是这些人的马好,或者跑的快了一些,这应该不会出大乱子吧?”

    李逵冷笑道:“我要是党项将军,没有试探就投入主力发动攻击,肯定会留给一个出错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跑在前面的一队党项骑兵,这些人就算是被坑死了,损失也不会太大。因为,我绝对不会相信,比我先到的敌人,会在对方开辟的战场上,什么也不干,就傻乎乎的傻等。”

    “一旦心里有了疑心,那么党项人突出的骑兵和后面的骑兵明显有脱节的迹象只有一个可能,党项带兵的不放心,突出的哪些党项骑兵只不过是试探而已。一旦不对劲,党项人的攻击就会停止。”

    “把人命当成试探?”高俅虽听到了完整的解释,这个解释虽然合情合理,却让他惊骇不已,忍不住尖声道:“那些骑兵至少有七八十吧?这就白送了?”

    “党项将军恐怕也不会不知道,骑兵面对密集枪兵的结果是什么吧?”

    高俅有一句话没说,就是: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但李逵却理所当然道:“几十人马而已,对于一支将近三千的军队来说,用这点人马作为试探的代价完全值得。”

    “可是他们没有得逞。”高俅想到党项人没有发现李逵的布置,顿时高兴起来,可惜想到自己人也在刚才的交战之中损失了上百。轻伤不多,多半是重伤和战死,这就难受了。

    但是高俅已经不敢问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李逵的心思,李逵就是觉得党项人用几十个骑兵就想要换到他给党项人下的套子,完全不值当。为了不让党项人发现自己的意图,李逵果断用一百条人命的损失来保护他的小秘密。比狠,李逵从来没有输过。

    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漠,让高俅不寒而栗起来,他甚至心中自问:万一要损失的人是他呢?

    到时候李逵会因为他高俅的性命,而放弃机会?

    反倒是这时候高俅身边的副将,弓兵指挥年熹开口道:“将军,李大人没做错,兄弟们就算是心里知道李大人的打算,也不会埋怨大人的。”

    这家伙,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不忘拍马屁。

    你丫是爷的部下,有点眼力没有?

    可高俅还是错怪了李逵,年熹自顾自的说起来:“将军,我们人少,想要将党项人打下去,只能付出点人命,找机会将党项人狠狠地砍一刀,不痛不痒的手段用出来,反而会对咱们更加不利。”

    高俅不说话了,他明明是军中的主将,却成了全军的拖累,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好像全军之中,就他一个当将军的不懂打仗,其他人都会似的。更气人的是,李人杰,你都当文官了,还去学兵法做什么?

    高俅有种被忽视的难受,感觉多余。

    可实际上,高俅也心虚不已,他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吗?

    兵法现学现卖都拿不出来,还能指望他能在战场上指挥若定,这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其实,像高俅这样的情况,最理想的战场环境是守城。躲在墙高城深的要塞之中,然后和敌酋死扛,只要粮食不吃完,绝对不投降。

    野战是步兵战术的地狱模式,作为一个新丁,高俅一上手就接触这样难度的战场局面,确实难以发挥。

    高俅理解不了李逵的想法,那是作为将军,他见到的血还不够多。

    但是禁军士卒,尤其是低级军官能够理解李逵的想法,甚至还一致拥护李逵,那是他们明白,战场上任何妇人之仁只能害死更多的人,并不能挽救哪怕一个人的性命。

    年熹低声对高俅道:“将军,我们的枪兵不足,支撑不了几轮骑兵的进攻。但如果不能大量杀伤敌军,一旦等我们的步卒数量不够的时候,即便是同样和党项人伤亡一半,但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是全军覆没,没人能幸免。兄弟们都知道直秘的想法,那是因为直秘的办法是对的,死的兄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高俅沉默了,把生死归结于运气,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这次无疑对他的震动将是史无前例的巨大。

    说话间,党项人的进攻已经发起,李逵命令方阵后退,清理出了一片新的开阔地。

    至少,他如今这点人手,想要将战场前面的战马和死尸清理干净,是根本不够用的。

    党项骑兵也没有觉得不一样。

    宋军还是亲信于哪些中看不中用的武器,火铳兵拿着火把,站在火铳边上,枪兵还是半跪在地上,等待骑兵的到来。

    似乎一切都仿佛和之前的交战一模一样。

    习惯的可怕,让人会忘记危险的降临,或者说对意外的估计不足。

    铁蹄扣响着大地,上千匹战马引发的振动虽然比不上万马奔腾,但距离宋军军阵越近,士卒们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

    “杀啊!”

    冲刺到足够近的距离之后,党项人开始疯狂的大吼大叫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勇气。

    铛铛铛

    军中铜锣响起,军旗落下,一条条绊马索破土而出,抖动着从泥土中带出来的烟尘,绷直的绳索蹦哒了几下。

    为首的党项骑兵等到发现不对劲,顿时惊叫起来:“绊马索,快撤!”

    但是已经是只有几步的距离,别说战马,就是人也反应不过来。咕噜噜,被绊住马腿的战马踉跄到底,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的甩了出去,扑倒在地的那一刻,一根弩箭紧跟着追过来,扑哧一声,射入身体。

    轰——

    当第一门火铳吐出浓烟的那一刻,此起彼伏的炮声将战马的嘶鸣和党项人惊恐的哀嚎都盖住了。

    轰轰轰——

    炮口喷射出来的铁丸,破空而出,带着凄厉的鬼叫,收割着在炮口面前的所有生灵。

    血一下子映红了大地,但是杀戮并没有结束,炮声停歇的时候,从后面补充上来的弩兵开始了跨射,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党项人如同被大网收起的鱼群,在狭小的空间里,蹦哒着,怒骂着,鬼哭狼嚎着。

    这一切都让党项人的千夫长看在了眼里,此刻他恨不得将所有宋军的心都剜出来,来祭奠他死去的部下。

    但是骑兵的冲锋优势损失殆尽,失去速度的骑兵,在弩兵面前,如同是待宰的羔羊地一样脆弱。党项千夫长咬着牙阴毒的眼神凝视着战场,下令道:“撤军!”

    “报,将军有令,命你部清理宋军绊马索。”千夫长看出来了宋军的阴谋,作为将军,兀古台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让传令兵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用人命填也要将宋军的花招给破解。

    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少主被擒的危机,而是他认为宋军在谋划一个更大的阴谋。宋军的阴险已经给了他深刻的记忆,但更让他提心吊胆的是,宋军毕竟只有一支孤军,人数不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全军覆灭?

    在兀古台看来,宋军的表现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军队,每一个士卒训练出来都是千辛万苦,花费巨大。任何一点损失,都是巨大的。而宋军的主将似乎根本就没有撤军的打算,反而顶在战场上,摆出的决心就是死战不退,也不能放任何一个党项人离开。

    除了阴险的阴谋,兀古台想不出宋军有任何理由这么做。除非,宋军的主将是个疯子。

    而这个阴谋很可能是在前线的五万党项大军。

    和五万大军相比,几百人的损失还算什么损失?

    高俅踮着脚瞅着党项人冒着火铳,弩弓的射杀,清理地上的暗桩,暗道:“党项人疯了吗?这几个木头桩子,付出几百人的伤亡值当吗?”

    反倒是李逵双眸中透出了几丝赞许,在他看来,党项的将军是个爷们,至少在此战之中,表现出杀伐果断的决断,要不是在打仗,李逵很想跑过去对党项将军说两句:“兄弟,爷欣赏你。”

    可在战场上,李逵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

    党项人不计伤亡,肯定是下了狠心。战场上,一方强势,另外一方要是气势上压不住,瞬间就会被动起来,别看宋军的情况很不错。但是,党项人用一千人,甚至更多的人兑子宋军的步兵,等到李逵手里没有步兵可用了,余下的几百弓兵在骑兵的铁蹄下,一个也活不了。

    比狠。

    李逵什么时候爬过。

    他手指陆谦道:“你带着高副指挥使的亲卫扑上去!”

    扑上去?

    陆谦根本就不知道李逵是什么意思?

    傻傻的看向了高俅。

    高俅离京城之前,将手上所有的闲钱都招募了京城中混迹的武人。大部武人的功夫都不错,他们流落京城的原因只有一个,等待机会,等待一个给达官贵人做狗的机会。高俅的官职不高,至少在京城,他属于那种低的不能再低的小权贵。

    真正的高手,是不屑跟随高俅的。

    比如说林冲就不待见高俅,高俅去请,人家婉言谢拒了。

    毕竟林冲的师傅是周侗,学艺出师之后,在禁军中混一个教头,一样能够得到一官半职。跟着高俅混,反而希望渺茫。

    至于李逵没有去招揽林冲,那是因为李逵是文官,他招揽那么多武人,真要是被御史诬陷造反,就说不清楚了。

    让阮小二跟着就很不错。而且阮小二的成长也能让李逵满意,李逵甚至感觉,成年之后的阮小二应该比李云稍微强一些。

    陆谦的身份差了很多,他师父在御拳馆的人缘也不好,被高俅的重金诱惑,跟着来了西北。同行的还有他帮忙网罗的高俅护卫,人数在五十人。

    这些人不是禁军,实际上是拿钱办事的家奴,让他们上战场,陆谦担心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坏事。毕竟,卖力气打工,变成了卖命打工,谁心里都过不去这坎!

    李逵见状,将贯日丢给了阮小二,道:“你去压阵,谁要是退后一步,杀无赦!”

    当然卖命钱,不能少了,李逵给出一个价格,这才让陆谦松了一口气:“你们不是禁军,做的是保主的活,如今在战场上,不能按家里的规矩来了。战死每人五百贯,活下来,每人三百贯。”

第439章 高俅的新技能

    党项人放弃了战马,跳到地上,迈开他们因为常年骑马而变形的罗圈腿,拿着他们并不趁手的弯刀,砍绊马索和竖在战场上的木桩。

    这机会如此难得,怎么可能错过?

    宋军早就饥渴难耐,在李逵的命令下,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入了党项人之中。人头不是西瓜,怎么砍怎么有,但此时此景,下马的党项骑兵的人头,真的和西瓜没有太多的区别。

    有区别的可能是,需要费一点力气。

    战马失去了速度,党项人还能居高临下的砍杀,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要是舍得出去手中的弯刀当暗器,还是能够给宋军造成一些麻烦。

    可是站在地上的党项人,拿着弯刀,留着古怪的小胡子,还有那个标志性的福寿头发型,还等交战,宋军的信心就涨起来了。

    这是送上门的人头啊!

    不砍白不砍。

    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党项人终于把李逵在战场上布置下来的暗桩和绊马索都砍断了,而且还很谨慎的将绊马索带回去了。

    说起来绊马索似乎很高端的样子,但和实际上就是麻绳,只要是比较坚固的绳子,都能用。这玩意,李逵手里虽然不多,但要来也没有太多的用处。

    拿走就拿走,李逵也不心痛。

    可是高俅却心痛不已,党项人至少丢下了超过五百人的尸体,要是这些绊马索再用一次,效果就大了去了。

    “将军,我部……”

    千夫长话说到一半,用力的攥紧手中的麻绳,忍不住掉下泪来。别看党项人动不动就出兵五十万发动一场国战。可党项是草原部落,虽已经进入半农耕的状态,但军队还保留着原来的制度。按照部落来抽调军队,可以说千夫长损失的士兵是他的亲戚,奴隶,还有仆从。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千夫长的私人财产,损失这么大,等于是到了破产边缘了,能不伤心吗?

    历史上,两次党项人发动国战,出兵五十万,一次对北宋,一次对西夏,都赢了。

    但是对于党项人来说,这两次国战也将西夏的家底耗费一空,如果这五十万人损失殆尽,那么李元昊当年将面临一个绝望的境地——西夏将成为一个没有男人的国家。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男人,十岁以下的男孩,六十岁以上的老头还是能凑出来一些的。

    真要是到了那步田地,李元昊距离兵败自杀不过是时间问题。

    兀古台沉着脸,他知道部下的心思,但要给部下补偿,他也拿不出来。

    草原部族有草原部族的法则,弱者臣服强者,强者一旦进入虚弱期,家族灭亡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国君也不会干涉底下贵族的吞并。但同时,草原法则却是强势法则,只有强者才能保留下他们的子嗣,部落和传说。

    兀古台不知道用几百条人命,换取宋军的绊马索值不值得。但他总该做些什么。

    他的骑兵不能从宋军的侧翼窜过战场,因为李逵选择的战场太好了,距离悬崖很近,党项骑兵冲过去当然可以,但狭长的通道会将骑兵暴露给宋军弩兵,成为活靶子。而另外一边是河水,天知道河水有多深,一旦过河之后任何机会都没有,而分兵之后的劣势是显而易见的,兀古台根本就不敢分兵。

    宽慰了手下千夫长两句,他准备开口下令,继续攻击,却被部下的惊叫给打断了:“大人,宋军退兵了!”

    兀古台急忙看向了宋军,果然如部下说的那样,宋军退兵了,而且退了至少一百步。

    狗贼!

    刚才宋军就是退了这么多,然后儿郎们冲锋的道路上出现了绊马索。

    这会不会是宋军有一个坑?

    兀古台气地浑身发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卑鄙,无耻,下流!”

    “将军,我们怎么办?”

    打到这个份上,除了党项人刚进入战场的那波攻击在党项人的预料之中,之后的种种不利局面消磨了他们的太多的战场心理优势,党项人似乎都陷入了宋军的节奏之中。这样下去,士气很快就会被阴险的宋人消耗一空。兀古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打?

    很可能跳入宋军的巨坑之中,而且一个连着一个。

    不打!

    手下的勇士,快小八百人的人命都送了,这会儿要是不打了,这些人岂不是白死了?

    兀古台说什么也不敢下达撤军的命令,一旦撤军,他在部落里的威信就要受到极大的挑衅,甚至因为这场大败,自己的官职将被一撸到底。

    说起西夏的官职,不得不说李元昊这个人。

    这货是学生党,抄了大宋的官职结构,在西夏立国的时候照着用了。只有宰相这个官职在西夏叫法不一样,而是增设了尚书令为宰相,总理西夏国一切庶务。好了,这时候就不要奇怪,西夏的官职和大宋的官职一模一样了。西夏也有枢密使,也有御史中丞,中书舍人之类的官职。

    但李元昊毕竟是个有追求的人,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抄袭?

    果断将官职加入了新的元素,上中下次末,五个等级。顾名思义,同样的经略使,北宋就一种叫法,但是在西夏变成了一种叫法,五种等级,一个官职就能拉拢五个人才,就问香不香。加上西夏还保留了原先蕃官体系,比如:大王、诸王、首领、大统领、大首领、昂聂、昂星、谟个、阿尼、芭良……西夏的冗官似乎是这个时代最为严重的国家,比北宋严重多了。

    毕竟在西夏,只要不是奴隶和奴仆,就可以是个官。甚至连西夏人都分不清自己的国家有多少官职。

    在官比狗多的国家,一旦失去了官职,兀古台除了将自己的老婆儿女送到大舅子家,根本就无法保护他们。

    在西夏,兀古台是养马的官,别嫌弃弼马温,这在西夏已经不小了,要是在官场还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牧司大人。可惜,西夏的官太多了,多到部下都分不清。所以,上了战场,称呼一声将军肯定错不了。

    关乎官运,兀古台别无选择。

    打!

    必须得打下去。

    但在骑兵冲锋之前,党项骑兵不得不查探战场是否有坑。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这方面西夏的官员做的很好,他们大部分都知道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力量和勇猛要比宋军好一些,但也有劣势,脑子比较废。

    深怕再次中计的兀古台为士卒凑齐整了数百皮盾,一面皮盾效果肯定不好,但是两面绑起来,至少能给被当成炮灰的党项士兵多了一点可有可无的安全感。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付出了小二百人的伤亡之后,党项人再一次发现并填了阴险的宋军挖的坑。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一片。

    陷马坑。

    这种坑很小,碗口大小,深浅在一尺左右,要是在平原上挖,只要骑兵跑起来经过这片区域,人仰马翻是必然的结果。陷入陷马坑的战马会因为速度和体重的原因,瞬间折断马腿。战马倒地的同时,骑士也因为速度会飞出去,就和一团发面仍了出去,运气差一点就是重伤。

    可惜,宋军选择的战场并不理想,河滩。

    河滩是最不适合布置陷马坑的地方,一方面,陷马坑需要相对坚硬的地面。河滩因为有泥沙的沉淀,加上鹅软石之类的,土质松软,根本就做不到将马腿陷入其中之后,死死固定并折断的能力,只有运气不好的才会马失前蹄。

    要是跑慢一点,甚至能够大概率的将敌人辛苦准备的陷马坑平安踩过去。

    知道结果之后,兀古台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多少军队供他一再消耗试探。要是再来几次绊马索那样的意外,他这三千人马就要折在这片战场了。

    好在老天眷顾。

    宋军的阴谋没有得逞。

    “儿郎们,宋人的长刀比你们的好十倍,宋人的铠甲比你们的好百倍,杀光他们,这些都是你们的!”

    “纳加路!”

    “纳加路!”

    ……

    一个人在河谷里喊话,都能回荡很久,两千多人声嘶力竭的大喊,顿时让宋军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耳畔充斥着党项人那种听不懂,但很涨气势的语气。

    李逵安抚住躁动的战马,嘟哝道:“也不知道喊什么意思。”

    不过李逵估摸着应该是党项人要发动进攻,呼喊的应该是‘必胜’,‘万岁’之类的欢呼。只不过凡事都有意外,高俅脸色古怪道:“他们喊的是吉祥如意!党项人相信上苍会在战场上眷顾他们,所以一般冲锋的时候,他们都这么喊。”

    “你会党项话?”李逵虽说是个伪学霸,比不过正儿八经十年寒窗的饱学之士,但高俅是个学渣啊!这货还是东京人士,怎么学会党项语的?

    带着这个疑问,高俅终于吸引了李逵的目光,但他宁愿李逵不要注意他,因为李逵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古怪和鄙夷。却没有好奇的惊诧,说明李逵认为高俅学习党项语别有用心。

    天地良心,他……学的时候真没有多想,而且只是学了些常用的句子,距离精通差远了。可他还得委屈地对李逵解释,毕竟他一个宋人,去学番邦的语言,肯定惹人怀疑啊!高俅苦着脸道:“人杰,我只不过去四方馆找了先生求教了两句。”

    “我相信!”李逵轻轻的点头似乎放过了高俅,却冷不丁的问:“大王饶命这么说?”

    “#¥%¥”高俅刚要开口,却立马警惕地闭嘴,神情寥落道:“你还是不信我!”

第440章 窃喜

    悍不畏死,光喊两句口号是没用的,还要行动!

    党项人虽然口号喊的震天响,但行动上却表现出该有的谨慎,其实是怂。

    对此,兀古台也很无奈,他想要表现的像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带着士兵们冲锋。这在宋军之中很少见,但是在草原部落里非常盛行。

    尚武,并不是说说的。

    可是……兀古台还是退缩了。他是准备带着士兵们冲锋,但他并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作为第二梯队冲锋。这样的勇气,在宋军之中都不会被认可,更何况对于勇猛更加看中的草原王朝。

    党项人表现的越不堪,对于宋军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

    至少火铳可以多放一炮。

    只不过火药不多了,铁丸快用光了。但关键时候,石头子也能用。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一门火铳炸膛,站在边上的火铳兵当场炸死,还连累了几个枪兵,宋军的防线出现了一个小缺口,这刺激了党项人,刀背打在了马背上,比鞭子甚至更加有用。党项人疯狂的怒吼着,似乎这样就能将宋军撕碎。

    阮小二补充到了缺口上,拿起长枪有样学样的半跪在地上,陆谦跟着照做。

    之后是高俅的护卫们,似乎也清楚,躲是躲不过去的,命能否保住,只能寄予运气了。

    看到高俅的护卫们手忙家乱终于把缺口堵住了,阮小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是暴躁了一点,但问题是他也不喜欢杀自己人。

    心情大好的阮小二决定传授他的战场秘笈,首当其冲就是在他边上的陆谦:“手要稳,出手要果断,记住要领,枪兵不是突刺取胜,而是利用长枪让党项人自己撞上来。”

    确实如此,守在第一排的长枪兵就是这么悲催的兵种。

    但做好了,也是收获战功最快的兵种。

    堂堂御拳馆出来的高手,陆谦在战场上被一个半大小子传授经验,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更让他心头不舒服的是,阮小二这小子也是新手。

    陆谦是第一次上战场,难道阮小二就不是了吗?

    可让陆谦里头吃味不已的是,为什么阮小二这半大小子的表现都要好过他?

    这不合理!

    心里不服气的陆谦问道:“阮兄弟,你有什么秘诀没有?”

    陆谦说这话,根本就不指望阮小二做出让他满意的回答,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可阮小二却认真道:“专注,冷静,重要的是不要把党项人当成人。”

    可党项人也是两条腿,两个肩膀扛着个脑袋,能不是人吗?

    陆谦心头忍不住吐槽,话到嘴边,无奈道:“不把他们当成人,那么当成什么?”

    “当成鱼,就好。”阮小二冷冷道。这话很寻常,但却还让陆谦忍不住的胆寒,当成鱼?杀鱼人就没有了负罪感,可是战场上面对的都是一个个活人,这可能吗?

    说话间,阮小二双臂猛然抬手中的大枪,宋军军阵前,一排大枪抬起来,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枪尖,在阳光下闪着暗红色的光芒,对准了党项人冲刺过来的骑兵。

    扑哧

    阮小二调准了一个最理想的姿势,大枪从战马的脖子下部刺入,这一枪大概率刺入了战马的心脏。战马跪地后,马背上的党项人灵巧的跳了下来,在地上打滚,还没等他扑到宋军的跟前,就被一杆红缨枪钉死在地上。

    拔出长枪的那一刻,阮小二做出了规避的动作。顺势在地上一滚,捞起党项人的一把弯刀,砍断了临近的马腿。

    一条。

    两条。

    等到弯刀越来越钝,阮小二却俨然成了一个血人。但他面前的党项骑兵却被遏制了起来,地上躺下的战马和党项骑兵的尸体,堆积了厚厚一层,这样党项的后续骑兵想要越过这些障碍就变得困难起来。不同于地面上踩实的土坎,马蹄子踩在死马身上,会滑动,速度一快,骑在马上的骑兵肯定会控制不住。

    “杀!”

    阮小二不仅没有收手的样子,反而带头杀了出去。

    陆谦本来好不容易干掉了一个党项骑兵,正准备抽出大枪,继续用。别看三丈长的大枪很重,舞不起来,但这种武器有一个好处,只要抬起来,用枪尖对着人和马,不傻的马和人都躲。

    只要保证不死,陆谦觉得以后说什么也要建议自家的将军高俅,千万不要跟李逵一起行动。

    可即便存着保命的心思,陆谦也不能忍受自己被阮小二比下去的事实。

    人都是有好胜心的,陆谦也是如此,更何况他还背负着武人的面子。武夫,要是连勇气都丢失了,他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陆谦咬着牙,也跟着杀了下去。

    这一次,宋军没有了之前的好运,党项人的伤亡大,但是宋军的伤亡也不小。就连将箭矢全部用光的弓箭手,拔出手刀上前帮忙杀敌了,这场大战才刚刚开始。

    李逵命令年熹带着他的弩兵登高上有限的几辆马车,居高临下射击,效果不错。宋军的压力一时间小了很多。双方僵持着,搏杀着,都凭借着一口气硬顶着。党项人失去了战马冲杀的优势,但同时也让宋军远距离武器的效果降低到了最低。

    李逵死死的盯着战场,高俅却胆战心惊的问:“人杰,赢了还是输了?”

    “将士们不错,熬过去估计只会死两三百人,甚至更少一些。”李逵一开口,就让高俅有种如坠冰窟的惊悚,死这么多人,岂不是一小半人马也折进去了?剩下的七八百人看似不少,但真的能够顶住党项人下一波进攻吗?

    李逵伸手在战场上一指,对高俅道;“你看我这阵法,眼熟不?”

    “三才阵?”高俅最近也是恶补军阵,面对李逵的考校,随口就说出了阵法的名字。可是李逵并不满足,指着周围的草堆,还有石头堆起来的矮墙,对高俅道:“这些呢?下一波进攻我可给党项人准备了好东西,你就没有感觉到有点武侯的九宫八卦阵的玄机?”

    呸!

    凭你也敢和武侯相提并论?

    高俅不想搭理李逵,比战场冲杀,一百个高俅都不是李逵的对手。可要说阵法,大宋的武将们可是行家,甚至连文官都是行家,各种稀奇古怪的阵法脱口而出。枢密院的大人们,一个个翻着《武经总要》、《军阵图谱》挖空心思将宋军的所有优点都要体现在战场的军阵上,但基本上这么琢磨出来的军阵只有一个作用——害人。

    枢密院下令要求前线将领遵循的阵法,认真执行的将领没有一次在战场上取胜过,反而每次都是损失惨重。

    得益于大宋的国策,文官监督武官指挥战争的好处,即便打了败仗,文官也不需要负责。

    好在李逵就是文官,高俅不需要受这份刺激。

    突然,李逵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开口道:“党项人支撑不住了,他们要退了。”

    “往后退吗?”高俅也看向了战场。

    李逵瞄了一眼右侧的悬崖,手上人太少,根本就组建不了一条横跨两山之间的防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党项人溜走一部分,叹气道:“应该是从边上退兵,穿过我们的侧翼,绕到我们身后去。不过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那还等什么,让弩兵去便边上捡便宜啊。”高俅觉得这是个机会,李逵在布置战场的时候群策群力,听取了不少意见。在侧翼用石头堆起一道矮墙就是不错的建议。还有身后。高俅手下的步兵不多,圆阵是布置不起来的,只能利用地形,尽量的凸显自己的优势,隐藏自己的劣势。

    步兵不足,就是宋军的劣势。

    这一点不能不被考虑。

    当战场上有一个士兵逃跑的时候,紧绷的杀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党项人面对死战不退的宋军,萌生出胆怯。这时候,作为千夫长,根本就不可能弹压住士兵的恐惧情绪,命令开始从侧翼绕过宋军。

    而兀古台的本阵骑兵也已经开始奔跑起来,他双腿站在马蹬上,将身体扭动成一个古怪的姿势,平举着手中的长刀,保持和马头一样的高度。

    目光中闪烁着阴毒的心思,他要杀光所有的宋人。

    尤其他看到宋军的步兵也开始撤退了,逃跑了,溃败的那一刻,他内心的狠毒被无限放大。至少对于兀古台来说,这场和宋军的遭遇战并不理想,儿郎们承受了太大的伤亡,可结果还是美满的。等到退下的骑兵绕过宋军侧翼,他就能联手前后夹击宋军。

    到时候宋军想要活命都不可能了。

    他嘴角冷笑着,确定了一个小目标:“我要将宋军主将的头骨做成酒杯,作为自己的珍藏品!”

    可问题是宋军真的是溃败吗?

    宋军后退的过程并非是毫无章法的混乱,只不过此时的从军已经无暇估计战死的同胞,只是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往本阵退去。

    而留在宋军面前的,似乎是之前一直在宋军军阵身后的十几个柴草堆。

    路过柴草堆的时候,宋军根本就没有停留,飞快的朝着身后跑去。火把丢弃在柴草堆上,看也不看是否被点燃。

    这一幕,让兀古台坚信,宋人的防线终于溃败了。

    这是他收割胜利的时候。

    而李逵此时对传令兵下令,点冲天雷。

    这是给李云发信号,这时候,显然不是留手的时候。

    只不过看着几个猛然巨响,然后冲天而起的冲天雷,李逵有点无语,这尼玛还是二踢脚。

    宋军的火药师,真的有毒!

第441章 火药的正确用法

    表面上看,宋军一泄如注的溃败,不成样子的慌乱,似乎这一切都预示着宋军所有的手段都已经用完,勇气和体力已经到达的谷底。

    实际上也差不多,勇气倒是没有到达谷底,只是体力确实出了问题。

    党项骑兵分成三个千人队,轮番上阵。

    可是宋军人数不足,不敢休息,甚至连弩兵的体力消耗都很大。

    一切似乎都预示着的党项人笑到了最后,也同时预示着宋军从一开始的努力,并没有为他们的灭亡带来任何的裨益。不仅仅是士兵在逃跑,而且军官也在逃跑,连李逵都在逃跑……

    草料堆被点燃之后,李逵根本就没有停留,拉着还准备坚守主将位置的高俅就开始逃跑。

    别人逃跑或许是真的逃跑,但是李逵却不一样。

    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或许面对上万骑兵,李逵逃跑真有可能,但是面对总数已经掉落到一千多的党项骑兵,他手中还有小八百人,这时候逃跑,真不符合李逵的性格。显然,他是另有原因。

    只不过党项人被唾手可得胜利冲昏了头脑。

    兀古台的亲卫们簇拥着他冲锋,铁蹄滚滚而来,那种鼓点般震动大地的气势,是任何乐器都无法奏鸣的曲调,粗矿,却毫无掩饰冷冽的气息。金戈铁马,说许说的这个场景。

    “人杰,慢点,我……”

    高俅呼喊的声音淹没在了战场巨大的噪音之中。好在李逵听到了,也不是听到了,而是感觉手上提着的人重了很多,一低头,这才发现高俅已经摔倒在地上,被李逵一路拖着跑了好一阵,高俅仰起头龇牙咧嘴道:“我快死了!”

    “不会的。”

    李逵斩钉截铁道,他对宋军没有信心,对高俅也没有信心,但是对自己挖的坑有信心,这就足够了。战斗到了现在,宋军表现出的意志力和韧性,让李逵刮目相看,这帮家伙比淮阳军似乎强不少。淮阳军就是当初刘葆晟所在的军队,一百多人就是被山贼打劫,没开打就投降的禁军耻辱,战斗力连牛背山的土匪都不如的渣渣。

    而高俅麾下的宋军,出身京营。按理说会不太好管束。可让李逵惊喜的是,京营的禁军虽然各个都是吹牛好手,但上了战场,表现还不错,完全颠覆了京城爷们嘴炮无敌的设定。

    两人一开口说话,就不可能跑起来了,而党项骑兵也已经进入了宋军之前的防线位置。

    只不过让党项人难受的是,宋军在逃跑的过程之中,还不忘记点燃草料堆。

    还不止一个,是隔一段距离,点一个,隔一段距离,点一个。

    一排草料堆如同城门似的,让党项骑兵无法快速通过。

    并非没有人想过要一头撞破草料堆,毕竟干草而已,这玩意很轻,要是战马高速冲刺,很容易将草料堆冲散。即便是点染的草料堆,只要穿过的速度够快,也能快速通过,并且为后续的骑兵清理道路。

    但是……

    李逵放的是草料堆吗?

    兀古台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一个亲卫,将通道的位置留给他,而亲卫选择了冲破草料堆,为后续的骑兵清理障碍。

    但是结果很不幸,草料堆纹丝不动,兀古台的亲卫却一脑袋装在草料堆上,然后很悲催的弹回去了。

    兀古台一愣神的功夫,手下已经伸手摸到了隐藏在草料下的石头。

    气地他脸色惨败,近乎癫狂的叫起来:“宋军欺人太甚!”

    一直在智商上被宋军欺负,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总归要有个限度。宋军主将欺负人上瘾了,连普通的草料堆都要伪装,这让兀古台近乎崩溃。而他的骑兵队也因为需要通过狭长的通道,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甚至大量滞留在草料堆附近。

    其实每一个草料堆都不大,但是战马就是冲不过去,也撞不过去。

    战场上用石头,土木,修建一些障碍物,这是华夏军阵中非常常见的路数。就像是八卦阵之类的,没有障碍物,单靠士兵听从令旗指挥,很难彻底将上万人的军阵运转起来。

    但给障碍物弄上伪装的,真不多见。

    就在党项骑兵愣神的功夫,宋军却停止了脚步,并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后头李逵也修建了一道矮墙,他们不可能冲出去。表面上看作用不大,还可能是累赘。但万一骑兵穿插到身后,也可以让宋军有所防备,甚至反击的手段。

    兀古台气恼不已,眸子充血的盯着李逵,还有在恢复军阵的宋军。

    他发现,宋军似乎计算好了距离,故意让骑兵冲不起来。

    除非他派人将草料堆清理干净,但又怕到时候和绊马索一样的结果,宋军趁党项骑兵下马的功夫,过来捡便宜。站在地上,草原人真的干不过宋人。这倒不是说草原人力气不够大,战场搏杀的技艺不够精湛,而是草原人的本事都是在战马上学的,但是宋人都是在平地上练出来的搏杀技艺。用草原骑兵的劣势对付宋军的优势,结果可想而知。就连武器也吃亏,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党项骑兵用的弯刀在步兵交战中,根本就不是宋军朴刀的对手,会被欺负死的。

    另一边,山谷之中,躲在高处的宋军骑兵观察哨传来了消息,连滚带爬的从坡上下来,跑到了李云的跟前,大喊:“将军有令,我部出击。”

    李云早就准备妥当,虽说一直在休息,但看着友军苦战,自己却寸功未得,心里如同火燎般难受,终于等到了军,立刻从地上起来,翻身上马。两个时辰的等待,让他被受煎熬,此时出击,更是迫不及待。

    他身后三百骑兵也是紧随其后,利索的跳上了战马。

    相比步兵,宋军因为骑兵数量太少,对骑兵的训练一直要比步兵更加严格,同时享受更高的待遇。要是战斗自始至终被步兵立了功去,以后李云还有他麾下的骑兵还抬得起头来吗?

    李云调转马头,出战前对部下大喊道:“兄弟们,该我们上战场了,虽说步兵兄弟苦战了两个时辰,斩杀蛮夷无数,恐怕这时候有人已经等着看咱们骑兵的笑话了。你们比步兵做的不好,是耻辱!你们和步兵做的一样好,还是耻辱!让步兵看看,骑兵在战场上,永远要比步兵强。”

    “斩杀敌酋,扬我军威!”

    “斩杀敌酋,扬我军威!”

    三百骑兵紧跟着李云的战马,从隐蔽的山谷里穿越而过,刚进入战场,就看到了战场上到处都躺着党项的斩马和死去的敌军。这一刻,他们脑子里就一件事,冲入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党项军中,大杀四方。

    而李逵一边让手下整顿军阵,同时死死的盯着几个草料堆。

    其实,退兵整军,这不过是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

    相对于党项人再次被他坑,李逵当然是不满意的,他不仅仅是准备让党项人中计,更重要的是,他是准备一口吞掉这支党项军队的,仅仅是限制住了党项人冲锋的速度,这还远远不够。

    可对于党项将军兀古台来说,这已经够糟心了。

    就像是一顿大餐放在面前,眼瞅着就要开吃了,主人却拿走了。也不是不给吃,而是出了个考题,智商不够的不给吃。

    这份糟心的心情,兀古台真的是受够了。

    好在宋军也不是一味的挖坑,欺负他智商不够。在他看来宋军可能是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毕竟在战场上,宋军足足坚持了两个时辰,没有好好的休息,尤其是前线的枪兵,高负荷的战斗,已经快将宋军拖垮了。

    此时,宋军将骑兵拿出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兀古台看到宋军的骑兵数量,内心却在笑,最多三百骑。这点人够用吗?

    显然是不够的,只要自己分出去同样数量的骑兵,就能拖住对方。然后一旦宋军步兵背击垮,他就有实力回过头去将宋军的骑兵包围。比战马,比骑术,宋军在党项人面前一点优势都没有。唯独宋军的铠甲更好,武器更精湛,但这些对于骑兵来说并非是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因为更重的战马负担,只能更快的消耗战马的体力。这在草原部落里,根本就不是秘密。

    也就是宋军骑兵少,才用武装到牙齿的手段来维持宋军骑兵的战场生存能力。但再厉害的骑兵,战场生存能力再高,一个能打俩个,甚至三个和四个骑兵吗?

    重骑兵只有冲击密集的步兵方阵才有用,在西夏,铁鹞子虽然厉害,但要是让铁鹞子去攻打轻骑兵,也胜不了。

    因为轻骑一开始肯定打不过,但是可以逃,战马负担更轻的情况下,拖,就能拖死铁鹞子。

    但是铁鹞子放在对付大宋步兵方阵上,确实非常好用。

    兀古台正准备分出手下,拦截宋军的骑兵,就在这时候,拦在他们中间的草料爆炸了起来,拳头大,香瓜大,甚至脑袋般大小的石头,在战场上飞溅起来。爆炸产生的冲击,顿时如同撕裂破布一样,将党项人的军队撕裂开来,人仰马翻的场面,顿时让兀古台胆寒不知所措。

    以爆炸为中心,四处飞溅的石头块打在人和马身上,就像是石头砸在了腐朽的枯木上,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砸倒在了地上。

    指甲盖大小的铁丸,红枣大小的石子,或许打在人身上,只是让人痛苦的受伤。很疼,但大部分都不会要命。

    可是拳头大的石头,甚至比这样的石头更大,速度更快的时候,人就像是泥捏的一样,瞬间就能要人命。李逵之前带着宋军跑,就是为躲炸药的爆炸范围,但问题是,他也不知道冲击波会多大。只能多跑一段距离。

    剧烈的爆炸声一次比一次急,根本就容不得党项人反应过来,就被一团团冲天而起的爆炸烟云笼罩其中。这样的变故将党项人最后一点的勇气都吓跑了。

    “魔鬼,是魔鬼!”

    喊这样的话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当溃败已经无法阻止的时候,党项人再也无法忍受在战场上的煎熬。他们只想要回去,回到家里的帐篷中,躺在距离火塘最近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去他的战争。

    任何阻挡他们回家的人都是仇敌,都将不得好死。

    宋军之前的溃败不过是为了躲避爆炸,但是党项人的溃败是真的溃败。他们已经没有勇气面对继续下去的战争了。

    所有人都朝着来的路上狂奔。

    这一切落在高俅的眼里,简直不可思议。爆炸虽然很突然,任何人冷不丁的被这种等级的变故吓唬一下,多半会头皮麻烦,后脊梁发冷。爆炸虽然很强,可李逵埋在石头堆里的火药根本就不足以将所有的党项骑兵都卷入其中。

    甚至有一个炸药包根本就没爆炸,而是像是放了一个闷屁似的,激烈的散发着浓烈硫磺味的浓烟。

    最多受伤的只有两三百人,但却让一千多党项骑兵崩溃,甚至战场溃败。这让高俅有种明明对手实力很强,却为何就败了的莫名其妙之中。

    反倒是他的部下年熹很有经验的告诉高俅:“将军,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上一刻士气高涨,下一刻就可能全线溃败。直秘大人的计谋虽然杀伤了有限的党项人,但是当党项人的勇气耗光之后,几百人,几千人,甚至几万人,说溃败就溃败了。”

    “当年……”

    “年兄弟,别说了,追杀党项狗要紧。”

    年熹的话里有话,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战场大溃败的可怕。高俅也是凝视着年熹的后背,若有所思,看来他的这个手下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但这时候,根本就不是去研究部下的故事的时候,而是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的时候。

    一千人,多一点,但也不到一千五百军队,在野战战败了党项三千人的骑兵,高俅发现自己的军旅生涯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巅峰的道路。只要最后的战斗不出纰漏,他就能分取这场大胜的大部分功劳。至于李逵?

    这货还是得当县尉去!

    不过高俅觉得自己到时候可以多和李逵来往,甚至将自己的主力驻扎在阳泉县。要是再来两次这样的大胜,自己做太尉的梦就快实现一半了。

    高俅骑在马上傻笑,身边的陆谦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耳畔大喊道:“将军,将军”!

    高俅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扭头怒视陆谦,这货也太没眼力见了,没看到自己正在做白日梦吗?

    陆谦指着李逵的背影,对高俅无奈道:“将军,李直秘追上去了,咱们是否也跟上去!”

    “杀党项贼子啊!还傻愣着做甚?”高俅看着慌不择路的党项人,这哪里是人啊?这是一个个移动的官印啊!他哪里忍得住,打马冲了上去,对着李逵的背影大喊:“人杰,给我留些!”

第442章 杀俘

    扑腾——

    李云从战马上丢下来一个如同包袱细软一样被俘虏的党项人,狂妄的大笑道:“二哥,幸不辱命,这货就是党项人的将军。”

    错不了,兀古台的铠甲完全和普通的党项士兵不一样,大部分党项人根本就没有像样的铠甲,都是五花八门的胡乱穿戴在身上,但兀古台不一样,这货甚至还有一件丝绸的内衬,些许布料露在外,让他变得很突兀。

    李逵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云,他什么时候下令让李云去抓捕党项人的将军了,这货总是喜欢自由发挥,动不动就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党项人的将军被俘虏了,至少是个不错的消息。

    李逵也不好驳斥李云的擅作主张,颔首道:“辛苦了!”

    “哈哈,我这是运气好。”李云感受着周围嫉妒的目光,放肆地大笑着,就连自己的几个部下都忍不住捂脸,大人,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好在功劳就是功劳,战场上也弄不得虚假。李云即便再嚣张,也有嚣张的资本。

    兀古台被李云摔的七荤八素,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活捉的那一刻,羞辱的心情填满了心胸之中,他趴在地上,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内心却恨不得死了才好。可是周围嘈杂的声音还是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李逵。

    诶!

    兀古台倒吸了一口冷气,李逵的样貌很有威慑力,尤其是魁梧的身体,更是有种让人忌惮的能量。或许这样的长相,才是绝世猛将的的样子吧?

    他佯装没有醒来,想要继续装晕,但却听到有人在他头顶道:“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原先准备将这些党项人击溃之后,去平戎寨,甚至龙州去瞧一瞧。党项人这次发动的进攻规模不小,国内兵力肯定空虚,要是我们偷偷进入西夏国境内,说不定能够将龙州城烧了。”

    自从大宋李宪之后,宋军已经再也没有攻入过西夏境内的州城。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李逵的话虽然在神宗时期或许并不突兀,但是对如今的大宋来说,还是略显狂妄。

    但李逵率领一千多步兵,三百骑兵,击溃了三千党项骑兵,他这时候说要去灵州抓西夏的梁太后回来当洗脚丫鬟,也没有人会反对。

    也不是没有任何人反对,兀古台就听着很不是滋味。

    他之前还以为宋军不过是想要阻止自己穿过河谷抵达前线,没想到宋军的将领竟然存着将他率领的军队全歼,然后去西夏国内祸害。

    但是当他瞅了一眼周围的宋军装备,心里又有点担忧起来。

    不是西军!

    大宋的西军很强,但是装备上肯定不如京营出来的禁军来的好。毕竟,西军是为了防御西夏而存在,但是京营可是大宋的面子。两者高下可判。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李逵,你这点人马,即便你是宋军的经略使,也不敢如此狂妄。可文官会出现在战场上吗?

    答案是会。

    但绝对不会出现在最危险的战场之上。

    李逵之前可是冲入战场搏杀过的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文官?

    想到这里,兀古台抬起头再也无法容忍李逵的张扬,底气不足道:“这位宋将,我西夏存兵百万,岂能是你可窥视的存在?”

    说完,兀古台故意装出一副孤傲的样子,俘虏虽是俘虏,这没办法改变了。但至少能够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气势出来,让宋人高看一眼。可这样子,继续趴在地上就不像话了,兀古台也想一股脑的从地上跳起来,但被李云打了一刀背,还七荤八素的从马上直不楞登的仍在地上,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只好臊眉耷眼的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

    踉跄着站直了,想要平视李逵。

    可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同样是统兵将领,宋军大都是高大勇猛的样子,不见得一定是武艺高强,但人高马大是必要条件。兀古台站起来,用视线衡量出他和李逵之间的高度差,一个头,这个高度让他近乎绝望,难道失败了,连身高都要欺负他不成?

    李逵诧异的看向了兀古台,冷笑道:“败军之将还敢言勇?”随即觉得有点好奇,刚才这货说的是中原官话吧?

    “你会大宋官话?”

    兀古台不想回答李逵这么无理的问题,他掌握一门外语怎么了?西夏的贵族,只要是识字的,那个不会宋语读写?

    可,会大宋官话似乎这反而成了他失败的污点,因为他是被活捉的,而不是战死的西夏贵族。

    兀古台强撑着高冷,沉吟道:“我是贵族。”

    贵族,就要有贵族的礼遇。草原人的规矩就是当贵族底下高傲的头颅的那一刻,他就表示臣服,胜利者会给予礼遇。但是宋军却不一样,宋军的宽厚是出了名的滥好人,任何背俘虏的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当然死不悔改的不算,最后会被宋人的豢养术养的白白胖胖的,然后作为祭品杀掉。但大多数党项俘虏都能够在放下武器,表示臣服之后,宋人会给予足够的好处。甚至做官也有可能,然后给钱,给地,这在草原上根本就不敢想的美事,在大宋却变得习以为常。因为大宋的文官们大部分都会傻乎乎的想着感化被俘虏的西夏的俘虏。

    这种事在西夏平民之中当然不会被传播,但是贵族都知道。

    所以,兀古台对自己被俘虏并没有太多的抵触。他甚至考虑将其他投降的部下都收拢起来,然后和宋人的文官讨价还价,至少能够在宋境也获得像个贵族一样拥有尊严。最好的去处当然是去折家的军队之中,担任统兵将领。

    只不过,兀古台说什么也要失望了,因为李逵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什么优待俘虏啦!

    感化异族啦!

    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干系?

    然后李逵不怀好意的俯瞰兀古台,毫无征兆之际,猛然一脚,就见得兀古台像是被甩出去似的倒地,一条腿呈现出怪异的弯曲,耷拉在他的身边,随即痛苦的哀嚎起来。

    兀古台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被俘虏后的遭遇,他想过宋军用牛羊肉感化他,被他无情的拒绝;他想过宋军用金钱腐蚀他,别他无情的拒绝;他甚至想过宋军用美人计……这个他还没有彻底想好,是否要拒绝。

    但他说什么也先不到,宋军的将领好无道理,竟然二话不说,冷不丁的踢断了他的罗圈腿。

    这样的局面让兀古台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他遇到是宋军?

    即便是痛哭的哀嚎了几声,但兀古台毕竟是党项人的将军,气势虽然在兵败那一刻丢的差不多了,但还敢躺在地上,目光阴毒的仇视李逵,咬着后槽牙阴冷道:“宋人,你会给你招惹大祸的,我是俘虏,你不该如此对待一个贵族,我要去你们文官哪里告你,你死定了!”

    要是换一个宋军将领肯定头痛。

    任何一个党项贵族的俘虏,在宋军之中都会当成宝贝一样对待。毕竟,一个会读书写字的党项贵族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很多情报可以轻松的从他们嘴里套出来。只要给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但这一条在李逵这里行不通。

    “俘虏就该有俘虏的样子,再哔哔,爷弄死你!”

    从李逵冷漠的眼神之中,兀古台看到这种对生死都无所谓的冷血,吓得他猛地一哆嗦。可是,这货难道就不怕被文官追究吗?

    不同于党项的平民和奴隶,党项贵族的身份是很吃香的,一放面,党项人极力的想要摆脱对中原文化的印象,创建文字,保持自己的习俗。但另外一方面,党项人却恨不得将中原的读书人都请过来,给传播中原先进的文化和技术。这是非常矛盾的一种情感,导致党项人会去研究学习中原的文化。蒙学就是从中原文化开始。

    毕竟,党项人在几十年前连文字都没有。

    即便是至今,党项的文字因为设计的不合理,比汉字都难学多了,在国内普及不下去。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结局。但同时,党项的贵族阶级对中原文化有着很深的理解。这让他们在很多不利的时候,会用中原文化对异族的漏洞,来给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

    兀古台之前的做法就是如此,只不过他很不幸的遇到了李逵。

    打折了兀古台的腿之后,李逵丝毫没有闯祸的样子,反而嘿嘿冷笑着对高俅的副将丰璋道:“活的俘虏值钱,还是首级值钱?”

    “当然是活的。”丰璋下意识地回答了李逵的问题。

    对这个结果李逵只是点点头,随即说出了自己的决断:“让兄弟们挑选出二十个党项人,按照这个标准来就行,把腿打折了,其他的都弄成首级。”

    丰璋被吓了一跳,俘虏至少四五百人,即便有不少倒霉蛋,受伤很重。如今的宋军也没有条件去治疗这些俘虏,但军中对于杀俘一直非常忌惮。尤其是军中将领这么做,会引起文官阶层的极大反感,宦甚至刁难和弹劾。

    丰璋急忙拦住李逵:“直秘大人,使不得啊!这些俘虏虽然罪大恶极,直秘大人自然是嫉恶如仇也不能杀俘虏,这会让直秘大人背负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被朝堂上的大人们刁难,御史台也不会轻易放过您老的啊!”

    “我都不在乎,你怕个甚?”李逵没好气的冷眼对丰璋道:“留下二十个活口是让陛下高兴的时候去太庙献俘用的,献俘二十个就够了,多了也没用。至于说被大人们刁难,你以为爷们就怕了?再说了,人太多,不好带,万一跑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丰璋不敢看李逵的眸子,吓得一缩脑袋,但也不敢去和李逵顶撞。他这才想起来李逵就是文官,这货连太后都怼,难道怕朝堂上的大佬不成?

    再说了,李逵可是直秘老爷,如今是落难了,才跟着自家的将军来西北。

    说不定那天李直秘就回京城,官复原职了。

    反倒是他们这些禁军就难说了,如果郝随不被皇帝召回京城的话,大概率会在西北住上好多年。甚至运气不好的时候,会落户在西北六路。

    再说了,按照文官的尿性,他们大概率会在顶不住的时候,将罪责丢在武将身上。丰璋不敢耽搁,直接去找高俅。

    高俅做账有一手,之前在苏轼门下的时候,就给苏轼做过账。这时候,他正倘佯在大战胜利之后清点战利品的过程之中,且不能自拔。

    “战马二千三百匹,太多,给兄弟们留一千二,卖了换钱。”

    “党项人的皮袍子都是什么味?熏死人了!估计送去京城也不好卖,得好好浆洗。”

    “这帮人怎么就那么强呢?”

    ……

    高俅琢磨着自己改捞多少,给李逵、李云多少,给兄弟们喝汤的战利品。突然副将丰璋心急火燎的跑来,告诉他李逵要杀俘虏。高俅也是大吃一惊,随即古怪的问丰璋:“李直秘说了什么理由吗?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要杀俘虏吧?”

    丰璋想了想,迟疑道:“直秘大人说俘虏太多了,不太好带。”

    高俅看着到处都是宋军伤兵的场面,虽然战死的数量远远少于高俅之前对战争的估计。但这么多数量的俘虏,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让李云看押俘虏,万一功劳被骑兵抢去了怎么办?高俅琢磨道:“也对。”

    “大人,杀俘不祥。”丰璋气急败坏道。

    在他看来,李逵不懂事也就罢了,大宋的文官不需要懂太多战场上的门道。反而不懂才是正常反应。但是武将不能不懂啊!稍有不慎,会万劫不复的啊!虽说高俅的根基差点,但是有皇帝的扶持,将来肯定不可限量,万一因为一时的不查,失去了晋升的机会,岂不是可惜?

    可是高俅却摆出一副无赖相,无奈道:“反正命令又不是我下的,人杰本来就是文官,他要说杀,你能拦着?别看人杰如今倒霉,说不定过两个月,他成我们的监军也说不定。”

    丰璋傻眼了,他就是没想过这一层。

    而李云已经开始在杀俘虏了,确实如李逵说的那样,俘虏太多,全带上,根本就没法跑。

    之后就是掩埋了战死的宋军,点了名册之后,李逵也不管事,就任由高俅发疯似的带着所有的缴获朝着山川口撤军。

    而三川口内,守将陈琦愤恨的从府邸出来,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打了一拳墙头,低声咒骂:“死宦官!”

第443章 逼人送死

    身为监军,郝随在西北六路的权力基本上是无限的。当然,仅限于军队之中。文官集团并不会太把郝随当回事,皇帝家的狗,就算是脖子上挂了一块金印,他不还是够吗?

    可郝随的身份面对陈琦,那是吃的死死的,山川口守将陈琦一点扑腾的念头都不敢起。

    你说不准放弃三川口,就不放弃三川口。

    反正三川口是大宋永远的痛,西夏的开国皇帝李元昊就是在这里,击败了宋军,从而获得西夏立国的资格。

    之后的三川口被当成要塞来建造,并且一直营造扩建,别的不说,防御力确实在西北诸多要塞中名列前茅。因为不如金明寨重要,规模上小很多,但只要吃喝不愁,守城还是希望很大的。

    可是郝随接下来的命令就让陈琦愤怒了,他让陈琦带兵去迎李逵。

    没看到党项人都已经把金明寨都给围了吗?

    从三川口城头上往外看去,看不到一个党项人,但谁知道党项人什么时候会冒出来?金明寨外就有五万党项大军,可都是一夜之间就来了,连给宋军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是在城内,要是在城外,就三川口这几千人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党项人在野外的进攻?

    郝随这是逼着他去送死啊!

    “大哥,你说这郝公公是否是假的?”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陈琦的弟弟陈珏也在军中,且在他兄长的麾下当差。他是和自己的兄长一起见了郝随,然后面色铁青的出门。这会儿说这话,显然是别有用心。

    军中,尤其是在边军之中。借刀杀人,隐匿不报,坐等友军灭亡,这种事在西军之中非常常见,就连种谔因为和李宪不合,坐看永乐城被西夏攻克。种谔已经算是名将了,德操也没有大问题,连他都会在战场上有私心,更何况其他人了。

    但陈珏的提议实在是骇人听闻,做兄长的陈琦急忙拉着他快走几步,找到了僻静之处,这才训斥起来:“你个……混账东西,他再不是,也是天使,你怎么能有如此糊涂的想法,这是要抄家问斩的大罪,你想要让陈家跟着你万劫不复吗?”

    “大哥,城外不知道有没有党项人且不说。但是,三川口是西北要塞,金明寨都被围了,你以为党项人会看不到我们三川口吗?郝随让我们出城去迎接什么李直秘,带着的人再多,野战如何能战胜党项的骑兵?他算是什么东西,让你我兄弟跟着去送死?”

    陈珏年纪轻,火气却很大。面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明知道会送死的任务,自然会心里不满。他想着郝随的身份虽是天使,但一来没有宣抚使吕惠卿的公文往来确认,二没有跟随而来的鄜延路的官员,再加上郝随带着的人不多,城内可都是陈家兄弟的部下,只要说清楚郝随让他们送死,肯定跟着他们干。

    但事情一旦败露,陈家就只能走造反一条路了。

    这种风险,陈琦怎么敢答应下来?

    他呵斥道:“郝公公的身份没有问题,他身边虽没有鄜延路的官员陪同,但是有京兆府的书办跟随,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们照着做就是。三弟你性子急,不适合在军中做事。为兄当初也是瞎操心,让你进了禁军,反而害了你。”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弟,我们陈家是小门小户,你都敢生出这样的心思,再留在军中,这是给家里招惹祸端,我决议还是让你离开军队,不管是去京城经商,还是留在老家都好过在军中惹祸。”陈琦的胆子不大,即便是种谔,也只能用连日大雨道路泥泞,士气低落来搪塞,而当时求救的人是鄜延路经略使沈括。没错,就是那个写《梦溪笔谈》的科学家沈括。

    种谔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弄死沈括。只能借刀杀人,可惜最后沈括没死,却让永乐城被西夏攻陷了。

    可见陈珏的胆子大的有点没边了,陈琦的话虽然对兄弟不太友好,但完全是为自家人着想。

    “大哥,可是城外……这可是死路一条,狗宦官让你我兄弟带兵去金明寨以北的平戎寨附近接人,即便三川口周围没有党项骑兵,但是平戎寨呢?还能没有敌军,我们兄弟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老娘怎么办?而且天知道郝随是这么绕道去了平戎寨,还带来了那么多的西夏战马。还有那个西夏俘虏,这死宦官恨不得将其当成亲爹来养。说不定他是想要让我们白白送死,仅此而已。”

    陈珏顿时急了,可他也知道,想要拦住兄长真的不太可能。长兄如父,家里老爷子已经故去,当家的就是他这个当副指挥使的大哥。

    陈琦叹了口气道:“去还是要去的,不过走官道是容易,如今却被党项人拦截了,去不成。走山路,保不齐我们会走错路。找个山沟沟等几天,要是能等到人,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等不到人,再说吧!”

    没想到平日里死板的大哥也活络的心思,陈珏顿时大喜,急忙道:“大哥,我去整军。”

    寨主府,郝随眉头紧蹙,脸上愁云惨淡。

    李逵和他分别之时,说好了是给郝随殿后阻拦党项追兵。

    可是四天过去了,按理说李逵也该来了,可是连个送信的都没来。这下子郝随急了起来,急忙派遣手头上唯一能用的陈琦。可惜,这家伙胆子小的很,根本就没有被天使看上的喜悦,反而颓丧着脸,看着就一股子丧气味。

    对郝随来说,别人丢了无所谓,李逵绝对不能丢。

    这不,他左等右等不见李逵,自然开始着急起来。耐心越来越差,不得不给三川口守将陈琦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去寻找李逵,具体的地址就在金明寨北方。

    如今,党项五万大军围困金明寨,平戎寨附近肯定是属于党项人控制的区域。任何宋军经过,都可能被党项人盯上。再说,宋军没什么骑兵,在野外对付党项骑兵,有点力不从心。

    这也是陈氏兄弟愤恨的原因,摆明了让他们去送死。

    再说李逵,脱离战场之后,行军至后半夜宿营,第二天继续赶路。

    留在最后的斥候没有过来传递有追兵的消息,这才让李逵和高俅等人松了一口气。大战过后,宋军已经疲惫不堪,加上连日赶路,李逵这才决定修整一天。

    其实不修整,李逵也耽搁了行程,他之前还在河谷等了党项人两天时间。

    宋军如今又累又困,却不缺吃食。

    烤肉的香气在营地里蔓延,只有盐作为佐料的烤肉差点意思,但在宋人口中,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牛羊肉敞开了吃,就是主粮煮起来有点麻烦,行军锅丢了。只能用头盔当锅来用。煮出来的小米饭,总是有股子汗酸味,好在还能将就着吃。

    当然,俘虏是没有这样待遇的。

    给口吃的,只要不死,就已经是李逵最大的仁慈了。在高俅的要求下,俘虏增加到了四十人,李逵一开始觉得麻烦。这玩意就像是个关扑的中奖卷,只能用一次。在他看来,能让皇帝高兴高兴就可以了,但高俅有他的想法和打算。

    俘虏虽然是俘虏,但都让李逵打断了一条腿。李逵的解释是,怕人逃跑了。但实际是什么原因,天知道。

    这也算是身负重伤,高俅担心路上死太多,不够数,这才凑齐整了四十人。其实党项人真不怎么样,投降的也很多。甚至整个家族,整个部落投降大宋都有。要是大宋想的话,每天就能玩献俘的戏码。可问题是,之前投降的党项人,都已经算是大宋人了,不少还成了大宋的武将。让他们陪着皇帝演戏,或许并不会有什么怨言,可要是被戳破了底细,丢脸就丢大发了。

    而李逵俘虏的党项人是正儿八经的党项人,还是战场俘虏的骑兵,原本几十人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的时局是,鄜延路一路被党项人从边境偷袭,从龙州延伸到延安府腹地,十来个军寨被党项人接连攻破。虽说,有些寨子已经不屯兵了,也没有什么物资,就当烽火台用。可是有几个寨子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金明寨,如今被十几倍的党项军队围困,一旦陷落,对于皇帝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小皇帝赵煦是个敏感的家伙,年纪也不大,真要是在他亲政第一年,就遭受西北一场大败的话,肯定无法接受。

    可俘虏西夏的将军,还有贵族之后,这就完全不同了。

    皇帝可以通过礼部,都事堂,枢密院等衙门的一通操作,变惨败为大胜。虽然和现实之间有些扭曲的成分,但为了面子,这种事大概率会发生。皇帝不是怕认错,而是皇帝本来就因该是从不犯错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有些皇帝被逼着下‘罪以诏’,皇帝的亲信大臣们会跪地哭成一片,他们哭的不是委屈,而是皇权的神话被打破了。

    高俅不懂这些,但李逵懂。见高俅坚持,也就不去追究。

    可奇怪的是,营地的党项人都脑补了李逵的想法,宋军的将军只要二十个活的俘虏。但是他们有四十个人。

    有二十个人会在抵达宋军城池之后会被虐杀。

    恐惧变成了行动,昨日夜里,党项俘虏竟然死了七个。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是因为受伤感染而死,也不是急症暴毙,而是被同伙掐死的。这个结果,高俅说什么也接受不了。更奇怪的是,党项俘虏对自己人狠,可是对宋军极力巴结,似乎在投降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换了一条狗的灵魂,只剩下了摇头摆尾的本能。

    面对这个局面,高俅也是猝不及防,束手无策。只能去找兀古台,让他去给党项俘虏说说清楚,高俅苦着脸道:“兀古台你该明白你的处境,你需要配合本将,才能让你在大宋过上舒坦的好日子。”

    “高将军,我不过是个俘虏。”兀古台很忧伤,他都被活捉了,还被主将打断了腿,理由很强大,怕他逃跑。

    当然,理论上有机会,他肯定跑啊!

    可因为怕逃跑,也不是打断俘虏的腿的理由啊!

    忒不讲理了,说好了大宋是礼仪之邦,却出了不讲理的蛮子,兀古台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奈。

    高俅可不管这些,他头痛俘虏之间自相残杀,万一整过头了,等到三川口岂不是一个活口都不剩下了?

    想来想去只能找兀古台:“你是将军,他们多半会听你一些。”

    这话在他没有被俘虏的时候,肯定管用,但如今,兀古台也不敢保证,只能没信心道:“好吧,我去试一试,只不过高将军你想要让我去和我的部下说什么?总该有个理由吧?”

    “这简单,你就是告诉你的部下,不要再互相残杀了,他们是俘虏,只要在投降的那一刻,宋军是讲仁义的军队,不会因为你们的士卒曾经犯下的过错而处于极刑。更不会只要二十个俘虏的说法,你只要给你的部下说清楚,让他们安分守己,等到了城池之后本官立刻安排医师给你们治病。”高俅说了很多,语气诚恳,掏心掏肺。

    可是兀古台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高俅,狐疑道:“高将军,你说的自己信吗?”

    “我……”

    “之前俘虏有四五百的,那些人如今头颅被砍下之后就驮在后面的马背上。”兀古台提醒道,转眼生出一计,偷偷对高俅道:“高将军,你看你这副手做的不如意,不如到时候找上司状告黑脸的将军,说不定你能取而代之。”

    高俅急忙摇头,他也知道兀古台是反间计,这货估计对李逵恨之入骨,但是想要报仇,别想了,这辈子都别想了。高俅将李逵是文官的身份告诉了兀古台。

    没想到兀古台反应异常激烈起来,嚷嚷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文官。”随机脸色垮塌道:“我知道自己傻,战场上就一直中计,但你不能逮住我死命的骗我吧?”

    “我没骗你!”高俅反驳。

    “读书人杀人,从来不用刀!”兀古台恨不得指着李逵的背影大喊:“那个杀胚能是文官?”

    正在说话间,斥候回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李逵皱眉道:“前方三十里有埋伏?”

    “是的,直秘大人,恐怕郝公公……已经凶多吉少了!”斥候说话间哽咽了起来,千辛万苦立下大功劳,郝随却有可能已经死了,这货死的真不是时候。

第444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党项人躲在山谷里?

    这是游牧民族该干的事情吗?

    当李逵带着人靠近地方,就发现了不对劲。也不是不对劲,而是这帮人太怂了,点个篝火,都在山谷的隐蔽处,还恨不得将篝火用土墙围起来的小心谨慎,真不可能是党项人,拥有让大宋羡慕的行军能力的党项骑兵,绝对不可能进入山谷。

    因为,这种地势对步兵无所谓,只要占据了高处,保障吃喝,大宋的士兵能够在山谷里过年。要是有女人,有农具,甚至大宋的军队被围困在山谷里,只要粮食能够保障下一次收获季节的到来,他们这帮家伙能够将整个山谷都营造成为一个庄园。

    大宋百姓的种植术,一直是北方游牧民族非常羡慕的本能。西夏从游牧名族变成了如今半游牧,半农业的经济体,主要还是靠着劫掠来的大宋百姓给他们种地。西夏人自己种地的本事稀疏平常,根本就不敢伺候庄稼。

    不仅是西夏,其实游牧民族虽然逐草而居,靠草原和牲口生活。但是他们也有粮食的需求。没有碳水化合物,光吃肉也不行,喝牛奶也只能吃个水饱,最后还得米面垫吧。契丹的粮食主要靠着幽云十六州,也是汉人在种地。

    可骑兵不一样,骑兵需要战场移动的空间,进入了山谷,只要一头被堵住,就再也出不来了。平日里再强大的战斗力也于事无补。

    “你们几个,跟我摸进去!”

    李逵担心是溃兵,如今的鄜延路,说好听点是各自为战,说不好听点就是龟缩城内。

    西北,到处都是党项人,除了京兆府之外,环庆路、鄜延路、秦凤路,都有党项人来进攻。可以说,各路都已经成了各自迎战的局面。没有压力的京兆府也不敢将军队抽调出去支援庆州和延安府两个重要方向。

    万一支援没有成功,反而被党项人进入了关中腹地,谁也担当不起这样的罪责。

    只不过,鄜延路的情况是最不妙的,边境十来个堡垒相继被党项人攻克,党项五万大军陈兵金明寨,摆明了就是要敲开延安府的门户,一旦延安府被党项人攻克,这就不是一场劫掠就能结束的战争了,进入关中腹地的党项人会留恋于大宋的花花世界,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到灵州那样的地方了。

    李逵选了李云,还有阮小二,带了十来个好手。

    在高俅苦劝无果的情况下,出没入黑夜之中。

    山谷并不远,却颇为隐蔽,斥候要不是因为夜晚有火光,也不会发现。

    “大人,就是那块石头背后就有哨兵,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没有惊扰到他们。”斥候指着黑夜中的一个轮廓,对李逵解释道。

    “阮小二带两个人把哨卡给摸了,要是宋军溃兵的话,动作轻一点,别杀人。”

    火光,篝火。

    从三川口出来的宋军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样做会引来什么?

    只不过也已深了,哨兵在担惊受怕之后,进入了犯困的状态,不时打着哈气,肚子里的怨气却不小:“将军也是倒霉,凭什么听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宦官?之前宣抚使派人来,他都没听,如今却被一个宦官逼着天寒地冻的离开寨子,来山里吹冷风,就知道拿我们这等小卒子折腾。”

    “你小子就别抱怨了,宣抚使让我们去救金明寨,咱们将军哪有那个本事去找党项人的晦气?再说了,听说金明寨外来了十万党项人,咱们这点人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是给党项人送死去。”

    “十万?不是说五万人马吗?怎么多出来了五万人马?”

    “兴许咱们求援,不许党项人增兵啊!我可听说了,金明寨以北的十来个寨子的兄弟,都让党项人给祸害了。幸亏我们在肤施附近,要不然,你我说不定已经成了党项人的刀下鬼了。章大帅离开了西北,范大帅也走了,如今这西北各路可真的难喽!”

    “朝廷干嘛吃的……”

    “唉,你小子可不要胡说八道。朝廷可不是你我能议论的,咱们当兵吃粮,就为了混口饭吃,让家里人安安分分的过上好日子,就知足了。如果能够当差的时候佛主保佑,就烧高香了。”

    三五个哨兵围在火堆前发泄着不满。但谁也不敢睡。

    苦挨着等待天亮,可越是苦等,越觉得黑夜漫长。

    其中一个哨兵抱来了一捆干草,打着哈欠道:“我不行了,先迷瞪一会儿,待会儿醒来再给你们替班。”

    “你就不怕巡营的校尉看到了,拿你军法从事?”

    “别扯了,离寨子的时候这么说的?去平戎寨附近迎接友军。可将军出了寨子才多久,就躲在山谷里,这事他有脸做,为什么我就不敢睡?”

    说话间,哨兵蜷缩着在靠近火堆的背风处眯瞪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七八……”

    “哎不对啊!怎么多了几个人?兄弟,你那个指挥的?怎么看着像是生面孔?”

    “京营的,都是苦命的人,你以为我想来啊!”

    “也对!”开口的似乎是个小头目伍长之类的样子,不过军中伍长、什长的穿戴都一样,也没有特殊的地方可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等了一会儿,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大周呢?还有孔二楞呢?”

    突然,这位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刀架在脖子上,顿时傻眼了,哆嗦了一阵,苦着脸道:“大王饶命呐!”

    “谁是你家大王?”李逵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后脖子上,哨兵翻着白眼软到在了地上。

    审问了两个被弄醒的哨兵,李逵这才明白,原来这些都是三川口的驻军。原来寨子还算平静,虽然有党项人的小股骑兵时不时的来晃悠一圈,但日子过得有惊无险,还算安稳。可突然间几天前来了一个宦官,带着两百来号人,看着铠甲那个光鲜亮丽啊!一看就是京城来的权贵。

    还带来了几个党项人的俘虏,还有大量的党项人的战马。

    问题是,你丫一个宦官,带了几百号人去打仗,还打赢了,还俘虏了党项人的重要人物,就是吹牛,你自己信不?

    宦官姓郝,见谁都笑眯眯地,都叫他郝宦官,来头也很大,大到连寨主陈将军都不敢得罪。

    很快,郝宦官本性暴露,是个黑心的坏宦官,闹幺蛾子,说他还有军队在后头跟着,却迟迟不见来,让陈将军带着人去找。这下可把陈琦给吓坏了,他不敢反抗,只能带着兵出城。可宦官也忒坏了,不许陈琦多带人,就给了两个指挥一千人马出城。

    这点人马要是遇到了党项骑兵,不说主力了,就是一支千人队,就能被生吞活剥了。

    不得已,陈将军为兄弟着想,只能找了个山谷躲着,整日骂郝宦官,然后求神拜佛,祈祷援军赶来,或者党项人退兵。

    反正他们家的将军这些天已经快神经质了。

    “你们将军呢?”

    遇到个没种的家伙,李逵也是一肚子气,冷哼道:“陈琦在哪里?”

    陈琦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副指挥使,哪里是你这等莽汉随便叫的?可是哨兵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刀,决定不做反驳,努嘴道:“就在那个最大的火堆边上。”

    李逵点头,对身边的斥候道:“你去将人带来,今晚我们在这个山谷露宿。等明日,启辰去三川口。”

    说完,李逵一巴掌扇晕了哨兵,大步流星的走入了山谷。山谷不大,口很小,但是进入了一个狭长的小道之后,豁然开朗起来。

    最大的火塘靠着一处绝壁,李逵和他的手下穿着都是宋军的铠甲和战袍,即便有人醒来,看到李逵几个在营地里走来走去,也不会奇怪。

    靠近火堆之后,李逵坐了下来,对面的那个家伙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似醉非醉似的乜斜着眼,瞅着篝火。

    火苗跳动,在他脸上幻化出明暗分明的阴影。

    突然,对方的手指头动了动,猛地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刀,却被李云一脚踢趴下,在地上打了个滚,面朝地面,突然呕吐起来。刺鼻的气味,还有夜晚突兀的动静顿时将火塘边上周围的士卒和将校惊醒了,手忙脚乱的摸想要找自己的武器。

    李逵挥手,手下如同下山猛虎般的一通拳打脚踢,将火塘周围的人都控制了下来。这会儿功夫,营地却乱了起来。

    呕——

    陈琦吐着出了一团秽物,这才精神了一些。站起来,被山中的冷风一吹,顿时醒了有七八分。瞪眼看向了李逵,后者还是不把他当回事的坐在地上,竟然还吃起了烤肉。一股子邪火腾地窜上来,大步冲向李逵,然后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又一次躺在了地上,这次比上一次更惨,胸口疼痛的仿佛骨头碎了一般。

    这会儿功夫,李逵开口问了:“你是陈琦?”

    “你是何人?你我往日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对我动手?难不成你是西夏的探子?”陈琦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越看越觉得李逵不对劲,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还分辨不出来,但是他可是军中的将军,即便胆量不怎么样,但跟着章楶也在西北打过几次顺风仗,砍杀过几个党项的小卒子。

    他靠鼻子就能嗅出李逵战袍上的血腥味是如此的强烈,仿佛战袍曾经被血染红一般。

    如今的西北,宋军除了突围出来的禁军,怎么可能有李逵身上这么重的腥味?只不过,让他奇怪的是,看李逵的样子,脸上虽有倦容,单不像是突围的败军之将。

    “我是郝随让你来找的人,记起来了没有?”

    李逵冰冷的语气仿佛拒人千里之外,却让陈琦喜出望外,李逵?他只要找到李逵,对他来说就算是完成了郝随交代的任务。

    他可以继续会三川口当咸鱼了。

    可是郝随不是说有千人左右的步卒吗?怎么才来这么几个?

    敢直接喊郝公公名字的将军,陈琦掂量似乎也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还是不要问了。

    后半夜,随着越来越多的军队进入山谷,整个山谷背挤的满满当当的。西北这样的山沟山谷很多,西军经常利用这样的地势埋伏伏兵,然后赚党项人一场小胜。

    可惜,如今党项人学乖了,越来越难以寻觅这等机会。

    李逵也没有闲着,问了陈琦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从金明寨,庆州,延安府,鄜州的情况都问了个遍。

    他发现似乎党项人也没有进攻目标,各地都在打仗,各地都有大量的党项军队,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党项人是先下手为强,对大宋皇帝赵煦立威。

    立威的原因也不难猜出来,就是要让赵煦意识到,党项人不好惹,进一步希望在战后的谈判之中获得主动权,在圈定边界的时候获得足够的主动权。或许党项人还以为大宋还是宣仁太后当家时候的那个大宋。

    皇帝才十几岁,亲政才几个月,只要一场大败,就能让大宋皇帝清醒的认识到他不想丢更大的脸的话,就只能接受党项人的条件。

    有见识的大宋高官都明白,党项人要的无非是城池,岁币。

    但这恐怕是赵煦最不能接受的两个结果了,他刚亲政,就迫不及待的绍述元祐时期的政策,目的就是要大有所为,一展宏图。这时候党项人突然打过来,真要是一场打败之后,大宋君臣都将脸面无光。且不说皇帝,就是宰相章惇也不能接收这样的结果。

    高俅担心道:“人杰,看来这三川口也不安全。”

    “高兄,你来西北是来享福的?”李逵呛了一句高俅,随后开心地笑起来:“看来我那个老师李清臣似乎也没有料到如今的西北是这样一个局面。”

    高俅愣了愣,跃跃欲试道:“人杰,你是说这次我们还有机会?”

    高俅获得军功已经不少了,但谁介意更多一些?

    可李逵却摇头道:“说不清楚,问题不在西夏,也不在西军,看枢密院怎么考虑了。如果李清臣继续执迷不悟,我要参他一本。”

    陈琦傻傻看着李逵,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李清臣到底是谁?

    枢密使,枢相哎!

    你竟然大言不惭的要参他一本?这本子能递得上去吗?

    吕惠卿来到西北走马上任鄜延路宣抚使,看似权力很大,但是军械,调兵的要求都被枢密院压住了,就是不批。

    李清臣的目的大概就是让吕惠卿在西北灰头土脸的大败,这附和他,还有所有在朝堂上的变法派的利益。

    毕竟吕惠卿的资格太老,真要是让他回京,变法派的大好局面就要变味了。至少章惇、李清臣、蔡卞几个都要倒霉。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次党项人的进攻规模如此之大,西北和西夏的所有边境都在打仗。驻军最少的鄜延路成了重灾区,被西夏大军终点照顾。

    翌日,山中的雾气散去,三川口的禁军吃惊的看到上千战马背上驮着的都是首级,吓得快溃散了不可。好不容易陈琦、陈珏兄弟赶来,两人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面目狰狞的首级,走上前去细细打量,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点头道:“是真的。”

    陈珏眼珠子一转,低声对陈琦道:“大哥,我们买一些吧?”

    陈琦为难起来,李逵很不好打交道,连带着打了一场大胜的京营的禁军都很不好打交道,想要买首级,非大价钱不可。

    陈琦想了想,跺脚道;“豁出去了,我去找那李直秘,就算是倾计荡产也要买下足够的首级。”

    陈琦是军中混迹了二十年的老油子,自然明白这场大战之后总该有人对糜烂的西北局面负责,很多实缺将被空出来,这时候要是有足够的军功,这实缺就补上了。他如今是副指挥使,想要晋升指挥使千难万难,要是再进一步,只能用非常手段,除非是显赫的军功。

    想到这些,他心头顿时热腾腾的,匆匆忙忙去找李逵商量。

    可是才一会儿的功夫,亲卫跑回来对陈珏大喊道:“二将军,快去看看吧?将军被京营的人吊在树上抽鞭子。”

    啊!

    陈珏当场就跳起来了,怒道:“买卖不在仁义在,京城的蛮子太无理!”

第445章 友军不好惹

    不同于陈琦的兄弟陈珏跳起来大骂,三川口的士兵反而非常平静。对于他们来说,李逵能够带领一千多步兵和三百骑兵,在野战中将党项三千骑兵击溃,差点全歼党项骑兵,自己的伤亡才不过四百多,这样的战绩,在大宋军中,几乎没有复制的可能,堪称军神。

    光斩首两千首级,就不是大宋一支千人级别的军队敢想的。

    不敢想的事,却让李逵实现了。

    这足以说明李逵的神勇,他创造了一个大宋军队不敢想的奇迹。

    别看榆林战役时期,种谔用伏兵大败了党项八万大军,可当时的战果还不见得比李逵这次的大多少。可是种谔当时有多少人,他当时麾下指挥的军队数量不少于五万人马。

    所以,高俅心高气傲,昂首挺胸。

    高俅的几个部下年熹等人也是心高气傲,昂首挺胸。

    连带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病,也一个个心高气傲,昂首挺胸。

    这一切在三川口的士卒看来,完全合情合理。

    再加上李逵是文官,他不需要战功首级来给他揽功劳,所有的战功都已经记录在了功劳簿上,连阵亡的将士都在李逵的建议下,将来拿到了犒赏妥善安置阵亡将士的遗孀子嗣。士卒对李逵的拥戴,已经到了极致。

    不过,李逵并不是没有烦恼。高俅带来的军医已经是不错的军医了,但是战场上熬下来的重伤员还是一个个死去,这让他大为恼火。而这时候,陈琦不知死活的上来和李逵讨价还价,说什么要购买首级战功。

    原本李逵只不过看不起陈琦这货,没胆量,却身居边塞要职。可是购买首级这种事情,一下子点燃了李逵的怒火,他倒不是一定要抽陈琦一顿,而是这货在李逵的气头上,赶上趟了。

    兀古台看着李逵拿着鞭子抽打自己人,那个叫狠啊!

    他心中也是戚戚然,颇为同情,同时心中还有点小刺激,打重点,再打重一点!

    之前,李逵恼火的时候,出气都是拿他们这些俘虏。如今终于看到宋军自相残杀了,心头的兴奋劲就甭说有多酸爽了。

    “大人,一百贯,这已经是天价了啊!当年的狄相公部下斩杀一个敌酋的首级,才四十五贯,已经是士卒奋勇争先,这都两倍多了啊!”

    陈琦还以为自己钱给少了,但是他自认为已经拿出了天底下最大的诚意。西军中,各支军队有斩获,互相之间购买军功是很寻常的事。如今大宋境内的西军日子不好过,骑兵越来越少,以至于对付党项人的进攻,斩获也越来越少,无形之中军功被炒高了不少。而首级,是评定军功最好的实物,没有之一。

    对于他来说,钱是个好东西,再多也撩人心弦。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落魄到战场厮杀的李逵,竟然是大宋数得着的富豪。李逵仅仅从雪花盐上的收益,就抵得上一个超级大商行几代人的积累。

    怎么可能看得上一百贯一个首级的价码?

    李逵一边抽鞭子,一边恶狠狠地怒骂:“直娘贼,你还敢说天价,我麾下士卒的性命只能是一百贯而已?”

    陈琦哭诉道:“大人,这已经是天价了,当年老种相公一个首级六十贯,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价格了,如今一百贯,说破天西北六路哪有这样的价?大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兄弟们走了,战死疆场,但是父母妻儿还留在这人间受罪,有这笔钱,日子不是能过下去了吗?”

    “大哥,我们不求他!”

    说话间,陈珏带着亲卫冲了过来。

    看到兄长被李逵这厮吊在树上,已经被打地皮开肉绽,顿时脑子嗡嗡直响,怒气一个劲地往上头窜,说话间拔出了腰刀就要和李逵拼命。

    就陈珏这等货色,李逵饶他双手都能稳稳的将这货给踢趴下,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陈珏气势汹汹的拿着刀冲上来,他是不敢杀人的,所以劈砍的方向大有讲究,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人高马大的李逵仅仅是一个侧身就灵巧地躲过了陈珏的攻击。

    错身之后,李逵转身已经站在了陈珏的身后,而陈珏还在张牙舞爪的大呼小叫,李逵抬腿一脚将陈珏一个冲天炮,踢飞了一丈多远,趴到在地上。

    吊在树上的陈琦看到兄弟也折了,心中哀叹:“一招,同样的一招,当时爷们也是不察,生受了这一脚。”

    而且,陈琦还知道,这一脚别看干净利索,不见伤,也不见血,可当时他被踢蒙了,胸口像是巨石压住了似的喘不上气,感觉自己当时就要死了似的难受。过来好一会儿,才活了回来。

    看到一奶同胞的弟弟也经受了自己同样的遭遇,陈琦有点懊恼的想到了他对此竟然有经验。

    紧接着他看到了陈珏如同死狗般被李逵的手下给绑起来,然后和他如同门神一般,一边一个,吊在大树的另外一个枝杈上。

    阮小二连抽了两鞭子,陈珏才痛苦嚎叫起来。

    而让他绝望的是,他的亲卫尽然如同绵羊一般驱赶着被缴械了。高俅和他的手下这七八百的步兵,在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都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尤其是那种冷酷无情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这时候恐怕陈珏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似乎李逵这家伙根本就不怕军中的规矩,友军的将军都打,这家伙以后在西军之中,会被孤立的啊!

    “大人,莫打,莫打,且听小弟说两句。”

    陈珏发现求饶没用,阮小二这家伙仿佛没有感情的杀手,下手就朝着人身上最软弱的地方而去。却偏偏还稍微偏了一点。要是一次两次,陈珏肯定认为是意外。单次次都是如此,陈珏也觉出味来了,的,阮小二这小畜生肯定是故意的,就像是大牢里的有些典狱一样,会以惩罚犯人为乐趣。

    万一,这小子手腕偏了一点,遭罪的可是自己。

    陈珏再也忍不住了,高声道:“大人,一百二贯。”

    高俅捂着脸不想说话,这是钱的事吗?这是李逵心情不爽了,就为了单纯想要抽你们一顿。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给李逵拆台的结果,很可怕,即便是朋友,高俅也不想刺探李逵的底线。

    当陈珏忍不住说出一个新的高价之后,他似乎脑子也被抽醒了,紧接着就高喊:“再高的价格,咱们也买不起!”

    “大人!”

    丰璋的出现有点意外,他是高俅的部下,之前在京营之中属于性格容易得罪人,还没有靠山的倒霉蛋。被高俅招入麾下之后,也是没有多少存在感。战场上做最苦最累的差事,甚至是最危险的事,却没有年熹这个弓兵指挥混的有脸面。

    李逵瞪大了眼珠子,突然长大的嘴巴,猛地撕咬下大块的牛腿肉,用力咀嚼之后,吞下了肚子,沉声道:“说话!”

    即便是性格不讨喜,属于那种没有多少眼力见的莽汉。但连牛羊都能预知到危险,更何况他还是个人?

    能做到军中指挥的官职,如果没有恩荫,没有后台,一步步爬上来的话,本来就不会太蠢。

    丰璋弯着腰,身体前倾地靠向了坐在地上的李逵,姿态极低:“大人,我想替兄弟们说两句。”

    “他们没嘴吗?”李逵没好气道,从出崤关之后,高俅的这帮手下看他的眼神都是往地上耷拉。训练死了人,他也不想的好不好。怎么总有人诬陷他是看不顺眼人,故意害死人呢?

    丰璋心头暗暗叫苦,别看京营的士卒一个个面对西军趾高气扬,可是面对李逵,膝盖骨都是酸的,哪敢在李逵跟前提要求?

    李逵长叹道:“算了,本官也是讲道理的人,说说兄弟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人,您也知道千里为官只为求财,咱们当兵吃粮为陛下效力,为陛下尽忠是分内事?但没钱,兄弟们心里头也慌。大人之前说过,缴获的战马,战死的兄弟得到三份,重伤的兄弟得到两份,其他兄弟得一份,兄弟们都感激大人的体恤。可这恐怕有点难,如果给朝廷,犒赏多少不好说。还要各个衙门送一些,留给兄弟们的就不多了。”

    “当然,朝廷也有抚恤,也有犒赏。兄弟们跟着大人,是三生有幸。如今,大宋的军中斩杀一个党项人,以首级算,朝廷犒赏三十贯。以前狄相公在西军之中给四十五贯,已经是坏了规矩。如今两位陈将军恐怕是难言之隐,才出高价购买,可如今有得到现钱的机会,兄弟们其实也有些想法。”

    李逵听的不爽,升官发财,在大宋的禁军之中,这话真很难说。上四军的禁军俸禄是最高的,每月将近四贯,一年小五十贯。但是当兵花费也不少,尤其是在京城,打牙祭,游街畅玩,这点钱开心几次就都送给楼子里的小姐了。更何况,上四军其实是禁军将校子嗣组成的军队,普通投军别说上四军了,就连京营的殿前直马步军都不见得能拥的进去。

    京营比上四军的俸禄更少一些,月俸三贯六左右,一年大概在四十贯。

    养家是肯定能的,但投军能存下钱来的是少数,多半不仅不会余钱,反而会有欠账。养家糊口真不能指望他们。

    但如果有犒赏,有横财,大部分士兵都会选择将这些钱寄给家人。

    李逵听完了丰璋的磨唧之后,点头道:“你去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愿意卖军功的,另外,战死的兄弟多照顾一下。”

    “好嘞!”

    丰璋真的是替兄弟们着想,不一会儿,高俅发现大部分士兵都愿意卖一个首级的军功,寄给家里,或者干脆为了手头宽裕一些。

    可吊在树上的两个倒霉蛋,看到京营的人如此踊跃,脸都绿了!

    陈琦扭动的身体,一个劲的高喊:“大人,人太多了,卖了我们都买不起啊!”

    就京营这帮家伙,一窝蜂的想要发横财,可把他们吓坏了。

    要知道,李逵这次率军斩杀了有快两千的首级,都卖给陈氏兄弟,他们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军队升迁,也不可能一下子给你连升三级,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功劳记着,先升一级。过些日子,表现好再升迁。所以,军功多了对陈氏兄弟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反而是花大钱,办小事,尽糟蹋钱。

    丰璋站在树下仰头问陈氏兄弟:“那你们想买多少?”

    “三十级,三十级就够了。”

    “哈……”

    丰璋傻了,才三十个首级的军功,你们还敢腆着脸去找李直秘?难道不会跟士卒们私下接触吗?这点小生意别说李逵了,就连丰璋都看不上眼。三十级,一个一百二十贯才多少钱,就三千多贯。京城人士丰璋即便家世普通,也看不上这么点小生意。

    李逵更是被气乐了,沉声道:“接着打!”

    陈琦和陈珏两兄弟对视一眼,忽然心中明镜似的,他们这是被讹上啊!求生欲强烈的高喊:“五十,我们要五十个!”

    “两百,少于两百,这生意不做了。”

    李逵可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思,直接开价。他说不做,京营的将士都不会认为李逵是随便说说的,这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爷们,说话管用得很。

    “能少点吗?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现钱啊!”

    陈琦懊恼道:“大人,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带兵在外,手上能动用的就是做点小生意的盈余,一下子拿出两万多贯,哪里可能?”

    “军饷发了没?”

    “还没有。不打仗,发军饷,要是人跑了怎么办?”

    陈珏声音嘶哑道,喊了这么久,他也快喊哑了。但道理是不错的,打仗之前发军饷,还是没有胜利机会的苦战,信不信今天发完军饷,明天军营里的人能少一多半?

    李逵当即给陈氏兄弟做主,签订了借条,然后松绑上路。

    一路上,陈氏兄弟根本就不敢靠近李逵,反倒是觉得高俅是个不错的人。说话好听,还见多识广。很快,他们就知道了李逵的身份,真的是直秘老爷,竟然是个祸害文官。

    这时候,陈琦都怕了:“高兄弟,咱们兄弟不知道李大人是文官,这生意能不做了吗?”

    高俅好奇道:“为何,和谁做生意不都是做生意吗?文官更讲信誉,岂不是更好?”

    陈珏气恼道:“高兄弟,文官一个个心肝都是黑的,以前老种相公为什么恨沈宣抚?还不是沈大人说话不算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拿了好处邀买人心不说,事后还告刁状。这是站着撒尿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可你们之前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文官吗?”

    高俅微微蹙眉,他想要反驳,替文官说话,但问题是他如今是武将,要是替文官打抱不平,岂不是屁股都歪了吗?

    陈琦懊恼道:“之前我们不信,还有直秘这个官是干什么的,咱爷们在西北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见过?”

    “秘书省知道吧?”

    “这个恐怕是在京里的衙门吧?”

    面对两个土包子一样的西北军汉,高俅也是满脸鄙夷,看在对方求教虔诚的份上,他不介意多说两句:“秘书省在皇城办公,属于馆阁之一,直秘是秘书省的贴职长官。一般直秘阁是跟随陛下左右的近臣,如今陛下励精图治,想要恢复先帝之伟业,才将李大人派遣来了西北。你们想要知道李大人的情况去问郝公公,他们算是陛下在宫内和宫外的近臣。”

    “大人,您也是从皇城出来的高官吧?”

    陈珏巴结地朝着高俅献媚道。李逵是皇城出来的大官,郝随是比供奉官更大的押班大老爷,那么高俅的身份恐怕贵不可言!”

    可问题是,高俅的官职和差遣在三个人之中是最丢人的,郝随是宫中的殿前押班,这是仅次于‘都都知’的大宦官。郝随即便在宫中苦熬,也不可能在十年内晋升。李逵更是一甲进士及第,可以说他们三人之中最显赫的身份。而他,京城球王高俅,他能说自己曾经是陛下身边的——大宋皇家蹴鞠队的总教头吗?

    这话说出去,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面?

    哼——

    高俅当即就不高兴了,之前还挺同情陈氏兄弟,这两个家伙运气挺差,遇到了不讲理的李逵。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高俅想到的是,有些人倒霉,肯定是有道理的。

    陈氏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发现京城来的官都不好打交道。

    且不说李逵来到了要塞三川口。

    在金明寨外的西夏大军,连日猛攻将金明寨打的摇摇欲坠,破寨之日可期。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队几百人的党项溃兵给前线指挥的统帅仁多保忠的心头蒙上了一团阴影,他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溃兵千夫长,如同猛虎扑食般扑向了对方,拉着对方的皮裘,提搂起来,脸色阴沉道:“你为何不战死在阵前?”

    “大帅,小人深怕大帅不知少帅已经被俘,这才来告知大帅。小人愿意领兵做先锋,将宋军的头给大帅拧下来!”

    千夫长挨打不敢怨恨,一个劲的发誓赌咒,表忠心。

    仁多保忠的脸色变幻了一阵,随即松手,对部下道:“你下去吧!好生休息。”

    “谢大帅!”

    “哦,对了,还有谁知道宋军出现在我军后方?”

    “兀古台将军不知道能够脱身,他要是脱身的话,应该也知道。”

    “让你的人都在一起,不要乱跑。如今前线战事不利,别被监军送去攻城。”

    ……

    仁多保忠阴恻恻地盯着千夫长离开,随后对身边的亲军将领做出了一个斩杀的动作,后者领命离开了大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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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