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李逵的逆袭之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李逵的逆袭之路全文阅读

作者:水鬼游魂     李逵的逆袭之路txt下载     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5章 确认过眼神

    要说赵挺之也挺憋屈的,绍圣年了,说明皇帝要恢复神宗的国策。连带着,变法派的春天也要来了。而赵挺之就是坚定的变法派。当年巴结王老大,绝对是最下狠心的人。可惜,因为官职太低,王老大没发现他的赤胆忠心。

    李清臣率先入京。

    之后章惇也被召入京城。

    蔡卞。

    蔡京。

    曾布。

    黄履。

    连张商英都被召回京城。

    ……

    却一直没有他赵挺之的诏书从京城而来。

    急死人了!

    可没办法,刘安世不离开,朝堂上真的没有位子给他腾出来了。尤其是赵挺之资历上比其他几位差远了,只有比刘安世稍微强那么一丁点。

    可在大宋官场,比资历是没有用的。刘安世他爹是太仆卿,少年时期刘安世就是名动京城的神童。文彦博主持枢密院的时候,还经常让刘安世来他跟前发表意见。虽说,文彦博不会听一个小屁孩的口若悬河的策论,但足以说明刘安世的名声有多大了。

    相比之下,赵挺之老家密州,中进士之前,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他。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学问怎么样?

    可刘安世不一样了,从中进士之后,就一直很高光。连皇帝宰相都知道大宋有个叫刘安世的神童。尤其是这家伙中了进士之后,还不去选官,官职说不要就不要了,跟着司马光读书去了。就这样一货,竟然让他用了十年从初入官场,做到了三品大员。

    赵挺之每每想起当年在京城看到刘安世做官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都嫉妒的想要咬死他!

    他赵挺之,费劲心迹,投靠大佬,出卖膝盖,好不容易才混到了四品官。可是看看刘安世呢?

    太后想要让他做官、宰相想要让他做官、连执政也想让他做官……还有没有天理。难道被文彦博开光之后,这家伙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上一个被开光的朝廷重臣是李清臣,从中进士到翰林学士,用了十五年。大宋的翰林学士在朝堂的地位,甚至要超过六部尚书。主持开光是名相韩琦。

    可惜,按照赵挺之的家境,他爹这辈子也甭想认识文彦博、韩琦这类高官。

    原以为变法派上台了,这保守派总该被清算了吧?

    赵挺之说什么也算是变法派之中的一员,也该他发达了。他原先琢磨,像左右尚书仆射,翰林学士,翰林承旨,枢密使,同知枢密院这等的高官,自己是说什么也赶不上趟的。毕竟,这些官职需要的不仅仅是履历,还有出色的才干。

    这方面,赵挺之就欠缺些。他做人没什么坚持,巴结大佬的手段有些普通,比不上曾布若即若离的高端,将王老大撩拨的以为这货有通天之才。

    也不如蔡京、蔡卞二兄弟有能力。

    争夺二品大员的念头就别想了,但是三品御史中丞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按照大宋的官制,知台谏的长官名义上是御史大夫。不过御史大夫是荣誉官职,往往御史中丞就主持大宋的御史台。正好,三品官。也算是升迁。

    当然,赵挺之也不是没有对手,张商英就是他最大的对手。不过张商英脑子不行,做官,连大佬的马屁都拍不好,能有什么前途?

    可是左等右等,刘安世在京城做御史中丞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倒台的迹象。他看刘安世,就像是看到邻居家屋檐下的马蜂窝,自己不敢去捅,却巴望着有人去捅下来。心里痒的不行,却迟迟不见下手的莽汉出现。

    赵挺之无奈,只好在京东东路继续做他宣抚使。他一个文人,哪里会什么整顿军队,督促禁军训练之类的事?

    再说了,京东东路虽说匪患严重。但毕竟是大宋腹地,还有登州市舶司。兼之有五丈河,广济渠等运河解送粮盐等物资入京,还有齐州等富庶之地,做官只要不碰上大规模的民变,还是能够在吏部获得不错的考评。原本想着,等这一任做完了,去京城好好运作一番。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运作,李逵来了。

    李逵的到来,让青州顿时陷入了鸡飞狗跳的局面,越来越多的京东东路军队开进青州。同时青州的官员也很头痛,路级别的高官也来了,接待都忙不过来,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剿匪?

    李逵也没安好心,来青州,不见文官,直接去了清风寨。

    这破地方,不过是禁军驻扎的一个小寨子而已。

    在大宋,以寨命名的地方,基本上都有驻军。人数在五百到三千之间。五百人驻扎,是一个指挥的兵力。三千人就是一个营的兵力。

    所以,一个寨不算是行政区,而是军事区。

    寨子里也不可能有知寨,更不可能有武知寨和文知寨之分。军事主将一般都是指挥,高级点的换成将军,文官也有,是最低级别的监军。

    李逵来到了清风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清风寨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沟通莱州和齐州的交通要道,一条官道穿山而过。周围都是丘陵地带,山高林密。想要在这样的地势之中,围歼一支规模只有三百人的山贼,还真不容易。

    于是,李逵就一再动用他手上的权力,召集周围的禁军前来。

    五天之内,他总算召来了两千禁军,加上韩大虎的军队,还有地方厢军等等,总数看着也有小五千的样子。

    于是清风山的各条下山的道路,都被重兵把守起来。

    而李逵也等到了要进攻的日子。

    可惜,他发现要打仗了,京东东路的禁军校尉们似乎不太兴奋,连主动要求首战的都没有。李逵坐在帅帐里,大马金刀的乜斜着看着四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的校尉。他们都是各地的指挥。被李逵穿云箭给召集来了。

    来了之后,发现清风山的匪窝不太好打。

    燕顺虽是作恶多端之辈,但他敢将贼窝安在拥有禁军把守的清风寨边上,丝毫畏惧清风寨的官兵,可见也不是草莽之辈。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五百禁军,威胁不到他。而且,坐靠官道,往来登州到齐州的五个州的物资,都需要这条官道运送。这风水,这地段,买卖肯定很好做。只要死死的站住了脚,今后不敢说富可敌国,但至少一年几万贯的家私是不费劲的。

    李逵沉得住气,没想到几个指挥也是沉得住气,足足一个时辰,变换了几十种笑容,讨好的看着李逵,却谁也没有开口要主攻的样子。

    无奈之下,李逵只好先开口:“几位指挥,说说谁领命打先锋啊!总不至于跟本官耗着,大宋养你们,关键时候可是需要你们为大宋尽忠的,不是让几位来给本官演温良恭谦让的。”

    “大人有所不知,这清风山易守难攻,如今我等兵力不足,要不等统制大人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五千人马,还兵力不足?

    李逵好悬没给气乐了,他有这么多兵力的时候,差不多把整个河湟之地都给打下来了。这帮没胆气的窝囊废,想要当缩头乌龟,李逵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便沉声道:“几位,大军出战,在于雷厉风行。要不然,大好的战机都让人错过了,岂不更是可惜?”

    “待制大人……我们?”

    李逵突然将脸沉下来,怒道:“五千人马,老子在金明寨敢用五千人杀向五万党项大军,苦战一日大破之?尔等无胆匪类,朝廷养尔有何用?告诉我!大声告诉我,你们还是男人吗?”

    “要不大人您受累,带着卑职攻打清风山吧?”

    其中一个指挥实在忍不住,低声请求起来。

    面对文官,尤其是四品文官。他一个小小的指挥,根本不敢造次。可要是没有统制大人点头,擅自动兵,打赢了,自然是庆功封赏。可万一打败了呢?

    他们几个早就摸清了清风山的底细,两个寨主,都是武功强劲之辈。还有三百喽啰,也是孔武有力的青壮。唯一比禁军差的地方,恐怕就是武器装备了。可清风山有地理优势,禁军要进攻,也不容易。尤其是上山的一条道是羊肠小道,人上去多了没用,少了,岂不是被动?

    李逵怒斥道:“本官是天章阁待制,何时论的上你们几个来给本官做安排?”

    “大人,不敢啊!”

    “大人,卑职知罪!”

    “本官不管你们心里如何想,明日辰时发起进攻,要是到时候还不见动弹,你们几个一起治罪。”

    “大人,我等……”

    李逵拂袖起身,就要将人赶走。突然站定了笑道:“你们要是拿不定主意,还不如摸彩,谁中了,谁去。要是一战而胜,扬我大宋军威,本官为他请功。”

    “摸彩也太儿戏了。”

    “难不成打麻将?输的最多的去攻打?”

    “这个好,说好了打四圈,输的去攻打清风山。”

    ……

    李逵若有所思的看着几个不要脸的指挥离开之后,问阮小二道:“刚才鼓动本官上阵的人记住了吗?明日甭管他们得出什么结果,你都让他出战。”

    “爷,就该如此。”

    阮小五笑得很鸡贼,这事他做起来最起劲了。

    翌日。

    从青州方向的大队人马赶到了清风寨。看守的小校看到是十多员校尉,上百亲军簇拥着两个文官到前,根本就不敢来阻拦,急忙命人打开了寨门,单膝跪倒在地,躬身道:“小人见过几位大人,统制大人。”

    “起来吧!”为首的文官面目端庄,仿佛正气凛然地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小校问:“本官宣抚使赵挺之。我来问你,京城来的李大人在何处?”

    “李大人在公廨住下了。”

    李逵这么大的官出现在清风寨,清风寨的主将要是有点眼力,托妻寄子倒是不至于,官舍肯定要让出来的。

    “其他校尉指挥呢?怎么不见人?”

    “指挥大人他们在打麻将,说是输的最多的人今日主攻。”

    赵挺之气地脸都黑了,怒斥道:“乱弹琴,李逵也是知兵的人,为何将军中之事如此儿戏。”

    刚发了一通脾气,却听到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我说赵大人,你治下的禁军将校太谦让,死活不愿意主攻。本官有感于赵大人御下有道,将一群厮杀汉弄成了读书人,一个个都温良的要命。”

    “李逵?”

    “赵挺之!”

    将对将,王对王。

    确认过眼神,他们这辈子成不了朋友。

    此时此刻,赵挺之早就看出李逵的来者不善,而后者根本不惧什么科举前辈。没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鄙视。靠着巴结上官升迁,这种人在李逵眼里啥也不是。

    赵挺之阴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李逵,良久,才开口道:“本官会据实上报给朝堂,弹劾你的。”

    “告状啊!有本事的人从来不告状!”

    李逵冷笑不已,他就喜欢看着中年老帅哥被气地想发飙又不敢发飙的样子,李逵敢打赌,赵挺之要是和他打起来,周围没一个人敢劝。

    歹命啊!

    两个四品文官动手,让最高才五品的将军们怎么活?

    赵挺之气地发抖,下马时候腿肚子都在哆嗦,冷哼道:“带本官去帅帐!”

第666章 吃空饷

    让人诧异的是,还没走到帅帐,就传来了争执的叫喊声。

    “为何我赢得最多,却要出战?”

    “规矩改了!”阮小五抱着双臂,玩味的看着对方因为怒气而涨的通红的大饼脸,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石指挥,你就认了吧,要是你败了,我们兄弟给你报仇!”

    这话说的,好像石指挥今日就要阵前马革裹尸似的,丝毫袍泽情谊都不讲,还在边上幸灾乐祸,气人!试问,石指挥如何能不怒?对阮小五他没办法,毕竟是阮小五身后站着的是李逵,是大宋最金贵的文官。

    但几个和他一样的同僚,他可根本就不怕。指着几个同僚道:“你们几个不要脸的贪生怕死,尤其是你老洪。咱们几个都是来清风寨增援你的同僚,可你呢?连个地主之谊都不讲,按理说,就该你去打这头阵。”

    “经略使大人到!”

    “统制大人到!”

    “李大人到!”

    轮到李逵,就一个李大人。至少,可以看出唱名的小校对李逵不怎么待见。实际上,闹了这么一处之后,李逵在老家京东东路属于官场人人避而不及的瘟神,人品彻底败光了。

    统制曹元春要是没有赵挺之和李逵在场,早就冲过去一脚踢上前。他这个营将,麾下就六个指挥。除了他带来的两个指挥之外,其他所有部署都齐聚一堂。这帮家伙,脸都不要了,用打麻将赢得保命的机会。要是李逵不依不饶的话,很可能连他这个将军都要跟着倒霉。

    京东东路就一个军的禁军兵力。

    地方上兵力不足,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这是大宋腹地,也不需要布置太多的军队。却因为驻军少,导致匪患猖獗。

    淮阳军本来就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刘葆晟原先就是淮阳军的三把手,都虞候。还被军中同僚排挤过好些日子,有道是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曹元春真的担心李逵不管不顾,将他先摁死了再说。

    “混账东西,我淮阳军的脸面都让你们几个给丢尽了。说,为何畏敌不前;为何陷袍泽于不义?石宝啊!石宝!我说你什么好,军中令行禁止,为何不听命于上官安排?你一个小小的部将而已,难道想要带着你的指挥造反不成?”

    “大人冤枉啊!昨日李大人说好的规矩,没想今日就变了。早知如此,哪里需要我等一宿劳累?”石宝委屈的快哭了,他打了一宿的麻将,就为了不露相,容易吗?

    曹元春似乎已经猜到了几个属下的窘迫,低声对赵挺之道:“大人,能否让我和他们单独询问一番情况?”

    “可!”

    赵挺之也不搭理李逵,甚至表现出目中无人的样子,想要激怒李逵。赵挺之虽说膝盖比较软,喜欢跪大佬。但他还不至于对比他大儿子年纪都小的李逵做出卑躬屈膝的丑态。他又不是沈括。

    发现李逵没有怼上来,赵挺之挺遗憾的,仿佛错过了什么美事。仿佛这才想起来,他们这里还有一个中书省来的李逵,笑吟吟的对李逵道:“老夫擅作主张,李大人不会计较吧?”

    “请便。”

    李逵敲锣打鼓这一通,本来就不是来唱大戏的,而是来看戏的。既然赵挺之愿意做这个主事人,他也乐得清闲。

    李逵自然不可能和赵挺之在帅帐里,反而摇头晃脑的一走一摆,出了大营。转身回到了清风寨的官舍之中。

    这边等人走了,曹元春恶狠狠地对几个属下怒道:“本将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你们几个还以为李大人真的好说话,他要是六亲不认起来,别说你们几个,就算是我,也有性命之忧。”

    “将军,李逵虽是文官,但您是曹家的人呐?怎么可能会怕他?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对将军动手啊!”

    曹家,没错,就是京城那个曹家。

    可曹元春根本就不会对属下说,如今曹家的不少生意,都靠着李逵在做。真要是家主知道了他和李逵交恶,曹元春笃定,倒霉的可定不是李逵,而是他曹元春。之所以,看起来李逵还挺给他面子,就连曹元春都百思不得其解。

    别人不清楚,曹元春难道还不知道吗?

    李逵连皇帝身边的大宦官童贯说打就打,就因为童贯多嘴了两句,让李逵听着不舒服了。

    他曹元春能比得上童贯的身份吗?

    打狗还得看主人,童贯的主人是皇帝,而他的主子……算了,如今曹家跟着李逵也沾光不少。就西北的煤油生意,就能让曹家每年多收入十来万贯。就冲这份利益,李逵在曹家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曹元春当然不能说曹家不堪,得从李逵的身份上警告几个属下:“你们几个还真不知死活,在阎王殿上走了一遭还不自知?童贯,官家的亲信大宦官,就因为做监军时反驳了李逵几句,就被抽了二十鞭子,这是在青塘,朝廷没几个知道。我也是军中消息传来,才知道有这事。”

    “可是你看他怎么样?该升官,还是升官,才弱冠之年,就已经可以和赵大人平起平坐了。赵大人什么资历?他才做官几年?”

    “将军,你是说李逵恃功而骄,目中无人?”石指挥已经怨恨上了李逵,私下里更是对李逵恨得牙痒痒。

    可惜,实力不允许他从李逵身上找补回面子,只能背后诋毁。

    “废物,你们知道点什么?李逵能在科举中出头,殿试第三。你觉得他会是傻子?他岳父是当朝太师,他姐夫是当今官家。就算是功劳,死在他手下的党项吐蕃冤魂不下十万,你觉得他会是这样的人?如果是真的恃功而骄,小人得志之人,为何他领兵出战,所有将士都将性命豁出去,也要跟着他?”

    成功没有侥幸。

    大宋的皇亲国戚过得并不好,至少在官场是如此。

    文官提防宦官,提防皇亲国戚,只要这些人掌权了,立刻会引起文官们的集体攻讦。不轰下来,不算完。

    李逵只不过是皇帝的连襟,仅凭这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被章惇等人看重,不仅不会被看重,还会被提防。

    让李逵脱颖而出的并非是身份,而是能力。这家伙能力出众,从挣钱,科举,带兵打仗,治理地方,朝堂谋划,任何一项都能在大宋谋前三。可以说,大宋就没出过这等文官。

    太优秀,才会被关注。这才是李逵青云直上的原因。当然,皇帝也出力了,李逵是他的头马,必须要保护。

    石宝丧气道:“岂不是咱们淮阳军要被他吃定了?可他也是京东东路人呐?为何不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放咱们一马?”

    曹元春冷笑不已,石宝这家伙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尤其是这货还没有觉悟,但曹元春大定了主意,首战必须要让石宝出战,甭管结局如何,都不能动摇。但问题是,石宝百般避战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嘛!

    大宋的禁军都差不多,吃空饷了。

    别看石宝带着五百人来了,可这五百人有多少是真正的士卒就难说了。要是吃空饷不多,石宝也不至于如此软弱。

    想到此处,曹元春也是恨铁不成钢,愤恨道:“你军中有多少不是麾下士卒?”

    石宝无奈道:“就一百。”

    “吃了两成的空饷?”曹元春有点诧异,这觉悟比他高啊!可要是真吃了两成的空饷,那么就有四百人是禁军。平日里,禁军训练还不错,应该不会惧怕出战。他忍不住狐疑道:“没骗我?”

    石宝偷偷的举起一根手指头,苦着脸道:“就一百是军中士卒,其他都是一贯钱一个临时招来的。”说完,他就噗通跪倒在地上,求饶道:“将军,小人也是无奈啊!这大过年,士卒要么就是回家团聚了,要么就是办事去了。谁知道,还有军务啊!”

    曹元春怒的抬腿一脚踢翻了石宝,痛斥道:“混账东西,你敢吃八成的空饷?”

    “没有,大人,我真的没有。咱们淮阳军的规矩,都是三成,我哪敢僭越?只是过年,军中士卒都不在军中,我等也是没办法了,才招募了驻地周围的百姓。说好了就装十天,两贯钱,包吃包住,日子到了就散伙。”

    石宝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即爬到曹元春脚边,抱着曹元春哭诉:“属下也是没办法,要是让这些人上战场,顷刻间就会倒戈,属下也是怕出事啊!”

    曹元春也是无奈,看向其他三个属下,问:“你们带了多少人?”

    “属下带了一百人,大人你知道的,我的人有三队人马去了定州贩牛羊去了。”俞指挥一脸笃定,这生意曹元春也有份。

    曹元春无力道:“算了,你们呢?”

    “属下也带了一百人,其他都是充数的。军中有酒坊,过年期间需要送货……”

    “属下有两百人。”

    表现最好的是洪钟,他是清风寨的部将,他的指挥要防范清风山的山贼。其他倒是不怕,万一清风山的山贼将他的寨子打下来了,那就大条了。

    曹元春傻眼了,四个指挥,两千人的满额兵源,将将只能凑齐一个指挥的兵力。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四个属下都不肯出战了,招揽来的临时工,根本就不会打仗。不仅不会打仗,普通的百姓,见血就跑,上了战场根本就指挥不动。真傻乎乎的带着一起去厮杀,不仅不能帮上忙,反而会因为慌乱和拍死,将整个军阵冲散。

    要是不带着出战。

    这吃空饷的罪状不就送到了李逵的手上?

    大宋别看对禁军将领吃空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大宋的文官希望将门堕落。吃空饷的军队,要有战斗力,谁信呐?可真要是挠出来了,被抓了现行,轻者抄家发配,重则小命不保。文官甚至不用请示,不用上报刑部,就能当场将军中校尉斩杀。石宝哪敢对李逵说他吃空饷的事?别说他了,其他几个部将都不敢说,只能用尽办法拖延,希望曹元春来了之后能帮他们。

    想来想去,曹元春只能先给石宝凑一凑,先糊弄过去再说。

    可全给了石宝也不现实,最后曹元春只能从自己的部署之中抽了一百五十人给石宝,另外其他三人也贡献出两百多人。然后叮嘱道:“我去找赵大人拖延一日,你趁着这一天,多熟悉将士。别明日作战,给本将丢脸。”

    石宝赌咒发誓道:“将军放心,卑职就是豁出命去,也给您拿下清风山。”

    “但愿吧!”

    曹元春也没把握,别看如今围困清风山的兵力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但是其中多少是种地的农夫,有多少是做短工的百姓,都不得而知。

    赵挺之听了曹元春的禀报之后,也是愤恨不已,但如今不是训斥的时候。只能无奈下令调集齐州统制出兵一千五。先解了燃眉之急,胡弄走了李逵再说。

    而李逵也不在意,说明天打仗就明天打。

    他就是要看看,京东东路的禁军,需要触动多少兵马,才能对付才三百人的一个土匪窝?

    当初刘葆晟的亲卫,竟然被牛背山的一窝土匪给劫持了,说明京东东路的禁军战力恐怕要比他想想的还要差很多。

    他会将看到的将所有记录下来,丢给都事堂和枢密院,让大宋这两位一品大员头痛去。他只要出了这口气,连带着给赵挺之下套就可以了。

    赵挺之善于谋官,他一开始想要投靠王安石。

    大老王看不上他的才能(实际上,他也没有),没怎么搭理他。随后投靠了蔡确,这位就不用说了,蔡京认的族叔。曾经在元祐初,执掌中书门下,是当仁不让的宰相。可是蔡确生性急切,不善谋划,和当时听政的宣仁太后对着干,还大包大揽,不久就完蛋了。

    连带着赵挺之也跟着一起倒霉了几年。

    如今他想要投靠章惇,可章惇这个人吧?虽然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可问题是,他喜欢有本事的人,赵挺之……不入他的法眼。

    他思谋着走章惇不成,那么李清臣也没什么指望了,蔡卞的话,根本就不会和章惇对着干。朝堂上只有一个曾布能让他投效。(当然,赵挺之最出名的一次投效还没等到机会,历史上他投靠蔡京,蔡京力荐他成尚书左仆射,也就是副相。等到他当上了副相,立马调转枪头猛攻蔡京。可惜就连历史上一等一的昏君,也不敢将大宋交到赵挺之的手上,白瞎了他如此卖力。)

    没等他向曾布递上投名状,却在治下被李逵搅和了一阵,说不恼怒是假的。可细细想来,李逵为何要对他不依不饶?

    是为了给苏轼和黄庭坚出气?

    真要是这样,苏轼的格局也不高啊!

    如今赵挺之不怕苏轼了。苏轼也不是当年的翰林学士,他也不是那个等待入馆的小官僚。赵挺之是小人,小人就会从各种方面猜测李逵的用心。同时他能在官场屡次贬谪之后,还能起复,手段也是不缺的。

    傍晚,一个黑影进入了他的屋子,低声对赵挺之道:“大人,小人已经查探清楚了。李逵在临沂城被几个强人打劫,被他擒下之后,为首之人就是清风山的大寨主燕顺。”

    “就为这?”

    赵挺之气地牙疼,原本以为是苏门报复,没想到是运气不好,治下的贼子竟然敢去李逵头上找晦气。他顿时有种很无辜的无奈。

第667章 被山贼套路的官军

    如果是李逵想要灭清风山山贼,根本就不需要大军围困这种费时费力却效果不大的办法。

    他只要带着一两个帮手,如果是李全、史文恭这样的好手,绝对十拿九稳了。

    他只要去到山门前吆喝几声,下黑手痛打几个看守三门的贼子,这山贼的大小当家都要被惊动下来。事实上,以前他找土匪窝、山贼巢穴去积累原始资金,都是用的这个套路。

    这种场面不用担心山寨中有多少山贼,甭管是五百,一千,李逵都不用在乎。他只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山寨的首领擒住,这山寨的金银就算是他的了。这种办法是江湖套路。李逵用江湖规矩来套路山贼,一套一个准。

    尤其是大宋的山贼首领,脑子都不太好使,把规矩看得太重。

    原以为,即便是技不如人,还能拉李逵入伙。壮大山寨的实力,没曾想,李逵是来一锅端的。连带着山贼首领的首级,在李逵手里都能卖钱。这是少年不懂事的时候,没有武德的路数。

    如果李逵真想要报复清风山,端掉这青州的祸害。

    他只要带着史文恭和阮小二,就三个人堵住山门一两天,等到矮脚虎王英下山和他武斗,清风山就能改姓了。

    可惜,他这个办法,只适合闷声大发财的路数。真要是拿到禁军剿匪来用,肯定不现实。

    再说,清风山二当家,哦,如今应该说是大当家的王英。前几日他刚刚接到大当家在沂州死于李逵手下。

    他倒是想要给燕顺报仇,可是李逵这厮手段厉害,他岂不是要陪着燕顺去阎王殿相聚?

    他连老婆都没有,兄弟情谊虽重要,但相比娶老婆这等人生大事,还是可以稍微先放一放。王英琢磨着,等他有了儿子,再给燕顺去报仇。

    好吧,他距离生子,还差个女人。

    可是王英说什么也想不明白,虎无伤人意、人有猎物心。他在山寨正琢磨着人生大事,却发现自己的清风山被官兵围困了。要是人少也就罢了,可是一天到晚,只见官兵从各地开赴而来,将清风山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此时想要逃,都没了下山的路可走。

    再说,王英是个硬茬子,别看他矮小,功夫了得,擅使一杆长枪,还有朴刀。这就是说,他上马能马战,下马能步战。这样的武将,在禁军中也不算是寻常角色了。因为大部分禁军将领,还不如他。

    只是王英身材短小,力气自然也比不过大汉,所以走的是灵巧路线。没有大开大合的霸气。

    王英在聚义厅里,眉头紧促,这时一个白面汉子闯进来,高声道:“兄长,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杀下山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王英这段日子并非都是走背运,这不山寨来了个投靠的好手。功夫着实不弱,与他旗鼓相当。

    别看这位投靠的汉子生的是白面俊俏,像是勾搭妇人的好手,但却是火爆的性子。

    王英急忙拦住,劝解几句。突然他心生一计,轻声附耳说起来:“这般,那般……”

    白脸汉子有点迟疑,盯着王英不解道:“为何如此麻烦?”

    “这是兵法,兵法懂不懂?”

    王英怒目而视的样子,仿佛被看轻了。身材矮小的人,大部分都有一个回忆起来不太美好的童年,不是被大傻欺负了,就是被二傻给欺负了,或者被大傻和二傻联合起来欺负了。往往这样成长起来的人,自尊心就特别强。

    这不算是坏事,自尊心强,说明这人有迫切想要成功的愿景,上进心也相对的会强些。当然,走歪门邪道除外。

    翌日。

    山下军旗招展,锣鼓喧天。

    淮阳军真的是上百年没有打过仗了,这支军队对于战争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喜庆情节。因为对战争残酷的遗忘,让他们只记得兵法上对战争的描述。

    军旗如新。

    军容齐整。

    甲胄鲜明。

    反正这些东西,和打胜仗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李逵骑在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军中的表演。经历过西夏和青塘吐蕃的大战,大宋腹地的禁军,更多的在他眼里是表演性质的作战方式。

    石宝身穿铠甲,手中握着镔铁大枪,威风凛凛的站在军阵前,等待上司训话,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喝壮行酒。”

    五百禁军,端起了大海碗,一碗劣质的黍米酒咕咚咕咚下肚。酒是冷的,这和大冬天喝冷水的感觉差不多。身体越喝越冷,等到一碗酒喝完,几乎人人都打了个寒颤。

    嗝儿……

    石宝打了个酒嗝。他是将门出身,土生土长的京东东路人。其实大宋的地方将门子弟,一般从军都在当地。禁军也是如此。自从王安石推行置将法之后,大宋的禁军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换防了。也就是说,军官和士兵,成了名副其实的继承制度。

    军官永远是军官,士兵也永远是士兵。

    几乎不大会出现改变。

    石宝的父亲也是淮阳军的校尉,只不过官职不大。轮到石宝从军之后,很快就做到了指挥部将的官职,然后尴尬的升不上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也就是个指挥部将的官身。距离真正的将军,看似一步之遥,实则是天堑。

    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也想要飞黄腾达。

    如今舞台搭好了,就差将清风山的山贼斩杀,好成为他擢升的垫脚石。

    石宝卖力大吼道:“儿郎们,立功受赏就在今日。干了!”

    啪嗒……

    陶瓷大碗仍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但终于还是碎裂成一堆没有任何价值的陶片。五百人,学着石宝的样子,将大碗摔碎。攥着兵刃,高呼:“万胜!”

    “擂鼓,进兵!”

    禁军围困清风山的动静如此之大,根本就无法隐秘。再说了,李逵身为兵统局座大人,他还是很尽心尽职的,就是想要看看禁军,京东东路的禁军的战力如何?

    他边上,同样骑着马的是赵挺之。

    老家伙穿着大氅,里面裹着狐皮袄,脑门子热地亮晶晶的。

    说起来,赵挺之在京东东路足足快三年了,是名义上京东东路所有军队的统帅。可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禁军行军打仗。至于以前……他是文官唉,京东东路又不会爆发战事,他费劲去让军队演练给谁看?

    如今的军容,气势,相比破破烂烂的山贼,懒散的如同游勇的散漫,在他看来,禁军赢定了。当即,骑在马上赞了一句:“雄哉!我军甚壮。”

    李逵真不想破坏赵挺之的好心情,毕竟这时候说丧气话,容易引起所有人的仇视。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咧嘴冷笑道:“除了摔碗颇为齐整之外,看不出任何有获胜的可能。”

    赵挺之不懂作战,李逵可是战场上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凶神,他能看出来?

    反倒是曹元春紧张起来,他是此战主将,要是石宝败了,他就得替上去。这话要是出自赵挺之之口,他自然不会在意。可是李逵不一样,这位在大宋可是军界神灵般的存在。他拨弄战马,悄悄靠近李逵低声道:“李大人,能否告知一二?”

    “别看山贼散漫,你发现没有,他们根本就没有乱起来。这样的人,内心肯定不会害怕。所以,勇气上,山贼比禁军强。军容整齐,在野战之中,配合军阵,这是必要的。但如今是何地形?是攻城拔寨的狭小地形,越整齐,等会儿就越乱。毕竟士卒们脑子里想的是配合,在开阔地需要几百上千人配合军阵,这种想法没错。但在狭小地形之中,一两人,二三人之间的配合,才是最为关键的战术。此战,未战,禁军已经输了。”

    说完,李逵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曹元春心头猛然一紧,他之前还在高兴,如今听了李逵的话,顿时如坠冰窟。

    要败?

    赵挺之虽说装出不搭理李逵,漠视李逵的样子,但这老家伙却警惕的支着耳朵,一字不落的偷听了过去。

    听是听了,可是赵挺之说什么也不信,禁军会连山贼都打不过?

    赵挺之冷哼道:“一派胡言。”

    赵挺之有信心,因为他不懂军中作战。但是曹元春心头慌了神,向李逵求教道:“李大人,可否有更好的办法攻破贼子老巢?”

    “放火!”

    正规作战,不同于李逵那样的打劫路数。山寨首领带着一群小喽啰杀下来,亲自下场和李逵拼杀。这是属于山寨首领的荣耀,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勇武来威慑山寨的喽啰。

    可面对禁军,而且还是被大军团团围住的情况下,打死他们也不敢冲下山,彰显勇武。

    放火是最好的选择,见效快,而且还能减少伤亡。

    唯一不好的方面,放火容易失控。万一造成了大面积的山林火灾,当地官员就要吃挂落了。

    所以,赵挺之听到这话,认定了李逵是故意给他难堪,冷哼不言语,可态度表示非常不悦。

    就在这时,有人高呼:“攻上去了!”

    山贼一触即溃,石宝带着禁军杀了上去。

    原本这是好事,可是李逵却蹙眉起来,太容易了,山贼面对官军一触即溃可以理解。但要分情况。眼下的情况是山贼根本就没有和官军交战就溃败,不合常理。

    正当禁军攻打顺利,眼瞅着已经要攻入山门的时候,从山林之中,突然冒出了一支劲卒,拦腰截断了禁军。

    曹元春脸色骤变,失声叫道:“坏了!”

第668章 大魔王

    眼瞅着攻上山寨的禁军被拦截,石宝听到身后嘈杂的喊杀声,根本就不敢回头。怒目盯着朝着他冷笑的贼子首领,气地大叫起来:“贼子纳命来!”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石宝也知道这个道理。

    手中镔铁大枪,被他舞成一团黑龙,呼呼地风声带着势大力沉的攻击,朝着矮脚虎王英扑面而来。

    王英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最怕的是力量比他强,反应都比他快的对手。其次就是同样和他一样走灵巧路线的对手。至于像石宝这样的,空有力量,却没有速度,连伤他的本事都没有,如何能让他担心。说话间,他提着长刀就和石宝斗在一处。

    石宝在京东东路之中不能算猛将。

    以前,京东东路第一猛将是程知节,也就是李逵的二姐夫。太师家的二女婿。这位虽然要面子,喜欢弄虚作假,装大个。但是武艺也不算差。至少要比石宝强多了。程知节能挥动三十多斤的宣化斧,猛攻七八十招而不力竭,这足以说明他的功夫不差。当然,程知节的名气更多的是吹出来的名气,比他实力的实力稍微夸张了一些。

    大宋禁军就是这样,吹嘘出来的实力,会被当真。反而明明很有实力,却没有名气的,反而被人看轻。

    石宝空有一个看似很耐打的名字,可他根本就不是方腊手下的那个十大帅之一,武功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选择是对了,但是镔铁长枪却迟迟没有建功。

    别看王英和他战在一起,可是两人的武器从打斗开始就没有碰撞过。王英冷不丁的一刀,将石宝势大力沉的招式化解,不仅如此,还逼迫石宝不得不撤回招式自救。

    整个过程,让石宝憋屈的不行。

    明明自己已经很快了,但是王英比他更快,不仅快,而且还游刃有余。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交战了二十来个回合。石宝的额头的冷汗都流了下来,他感觉手中的大枪越来越重,重如千斤般让他双臂抬不起来。可是他不能退缩,期待着用势大力沉的招数将王英打伤。只要打伤了王英,因为他武器重,力量大,必然会将其重伤,他才有可能带着兄弟们反败为胜,攻克山寨。

    即便没能如愿攻克山寨,也能顺利将人带回去。

    可惜,他虽然想的挺好,但是王英根本就不给他如愿的机会。

    轻巧的游斗在他周围,让他进退两难。只要石宝萌生了退意,王英就攻上来,根本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知不觉之间,又是十来招过去了,石宝气喘如牛,浑身汗津津的黏住了贴身的绸衣服,接连攻打了两招之后,猛然双手持着刀扑向了石宝。

    铛——

    兵刃碰击的清脆声,嗡嗡作响,在两人的耳畔回荡。

    石宝堪堪挡住了王英势大力沉的一刀,脚步不利索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惊变道:“你竟然还隐藏实力?”

    王英笑了,笑的非常得意。

    他将手中的长刀指向石宝,冷笑道:“就你这样的废物,还想攻破我清风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这命吗?”

    “贼子猖狂,你已被我大军围困,要是俯首投降,本官可保你性命无忧。”石宝也是没办法,他快力竭了,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再说,继续支撑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他连打中王英都办不到,还谈什么战场杀敌?想着用言语胡弄住对方,或许还能有转机。

    王英冷笑不已,阴恻恻的盯着石宝的脖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且留着你这条性命,让你看看我如何将你的上官抓来!”

    说完也不多话,直接猛攻石宝。

    石宝本就是油灯枯竭之势,怎么能经得住王英的猛攻。几次格挡之后,手掌长枪突然被砍翻,石宝趔趄的扭倒在地,就觉得后背猛然一沉,就有人扑上来将他捆绑起来。

    石宝身后的禁军,见部将都被活捉了,顿时逃的逃,降的降,战场一片混乱。可是王英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反而驱赶着混乱的禁军,往山下冲。半山腰上,他和白面郎君郑天寿兵合一处,冲了下来。

    在山下的曹元春心急如焚,首战就是一场大败,更让他着急的是石宝断送的不仅仅是石宝的仕途,连带着他麾下能战的士卒也被这货给祸害个干净。即便是逃跑下来的士兵,士气上根本就不能和没开战过的士卒一样。

    已经经历过一次惨败的士卒,不然会失去勇气。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赵挺之坐在马上,安抚着因为喊杀声而变得躁动起来的坐骑。唯独李逵,目光盯着冲下来的山贼,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英这货不会想着靠着这三百山贼,从正面突围吧?

    王英还真没有想过要突围,主要是在开战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交战会如此顺利。禁军如此不禁打,不仅主将让他俘虏了。连带着装备齐整的禁军,会如同切瓜砍菜般好对付。要是知道禁军如此不堪,他早把清风寨给打下来了。

    白面郎君郑天寿和王英碰面之后,后者要这后槽牙道:“杀下山,擒住主将,我们才能活命。”

    郑天寿是性格火爆了一些,但并不说明他就是鲁莽。他也看出了,如今这局面,他们想要突破重围是难上加难。主要是山贼的体力不足以支撑长期间的突袭,一旦手下力竭,他们就有可能被陷入重围之中。

    别说禁军了,几百个厢军,甚至是农兵就能把他们俩给耗死。

    郑天寿丝毫不做犹豫,果断道:“好,就按王兄弟的办。我们抓谁?”

    “为首居中的文官。”

    王英也知道,战场上抓住武将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在大宋的文官眼里,在战场上因为技不如人而失败的武将,活该去死。但是文官就不一样了,文官要是被俘虏了,对于大宋朝廷来说,将是天大的事。尤其是王英看到山下的军阵之中,有两个穿着绯袍的文官居中而立。

    这样的大官,只要抓住一个,就能成为他们谈判的筹码。

    哪怕是最后投降了,也会成为被招安的条件。

    虽说招安之后想要舒坦肯定不能指望,但是先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曹元春真想要上去帮忙。可是他连五百禁军都凑不出来,当然,这五百禁军是真的禁军,而不是花钱来凑数的百姓。

    眼瞅着山贼乱糟糟的冲下山,可是曹元春却惊恐万分的发现自己的军阵已经不稳了。拿钱来充数的百姓哪里会想到他们不过是挣个工钱而已,还要卖命?真要是卖命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绝对不能是这个价啊!

    拿着做工的钱,却要拿命去拼,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曹元春在军阵之中,大吼道:“弹压喧哗者,阵前自乱者,杀无赦。”

    连杀了两个无辜的百姓装扮的禁军,这才稳住了阵脚。可是王英和郑天寿带着山贼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三百步。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弓箭手,急忙道:“弓弩手,疾射。”

    除了正儿八经的禁军,还能够听从统制大人的军令。其他人一副茫然,甚至连弓弩都没有拉开,反而像是看大戏的瞪大着眼珠子瞅着。射出去的弩箭,也不过是三三两两,不成气候。

    希律律

    李逵胯下的乌骓马开始不安分起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尥起的蹄子用力的刨着地上松软的泥土,鼻息沉重的打着鼾声。

    李逵眯着眼,不为所动,甚至他整个人都随着战马移动起来,却如同被顶在了马背上似的,不管如何动弹,都难以影响到他。

    可是他心里却泛起了嘀咕:“王英这厮不会是冲我来的吧?怎么感觉这货有点上来送死的感觉,印堂也发黑。”

    要是王英这厮冲着赵挺之而去,李逵说不定会偷偷让开些,好给王英作案的机会。然后等赵挺之死了,他给同僚报仇血恨。可这货不开眼呐!

    这也不能怪李逵,李逵是中书省官员,还是四品文官。他要是在京城,或许比他大的官员一大把,但是出京之后,他的身份基本上就要见官大一级了。除非对方有龙图阁直学士以上的贴职。不然,还真的压不住他天章阁待制的品级。

    所以,李逵的位子是居中而立。

    就像是看戏的时候,第一排,中间的位子,让给了李逵。

    甭管长相如何,就冲着这派头,也该是个大官。

    王英在山上看不清,等到下山之后,发现居中的文官是个大汉,却已经来不及更改目标了。要不然,郑天寿非和他配合出错。凑近了看,才发现李逵人高马大。尤其是一匹黑色的,如同缎子般毛色的骏马,更是让他给人一种气场上的压力。

    但是……李逵说什么也要比赵挺之这个半到老头子看着好对付。

    可没办法,已经确定了目标,就算是跪着爬也要爬到终点。跟何况,一个文官而已,长的高大一些而已,他怕什么?

    就当王英快要冲到李逵跟前的时候,阮小五已经拔出了长刀,准备应战。

    突然,李逵长臂虚空一撩,将曹元春手中的掉刀给抄在手中,乌骓立刻驮着李逵,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了出去。

    掉刀虚空宛如静止的滑动幕布一样,刀起,画分。轰然一声,王英只感觉面前如同深渊一般让他恐惧,惊叫道:“不好,退!”

第669章 齐州辛秘

    “小的们,拿酒来!”

    王英两颊绯红,拉着郑天寿的手不停的絮叨:“郑兄弟,当时我距离李逵这厮不过一丈不到的距离,当时哥哥我只觉要随大哥而去了。”

    说完,嘤嘤嘤的哭起来。

    经历了生死间的大恐怖,回来之后还喝醉了,王英的情绪陷入了崩溃之中。哭着,笑着,就像是个疯子似的怒骂着:“李逵,你不得好死!”

    王英原本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可让他奇怪的是,李逵并没有杀他。

    更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李逵,但是李逵露出这么一手之后,他可以用自己的项上头颅发誓,那人就是李逵。也只有李逵,能够在一招之间就能置他于死地。还那么黑,尤其是无耻的躲在文官之中,等他撞上门。就阴险程度来说,几乎和江湖上传闻的李逵如出一辙。

    当然,王英骂李逵的时候,根本就没把李逵当文官看。

    更可气的是,李逵完全有一刀斩杀的他的能力,却没有继续动手杀他。还故意吓唬他,当时王英感觉小腹一热,尿了。这次尿裤子,是他自记事起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尿裤子。

    郑天寿和王英的感觉差不多,不过他比王英稍微清醒一些。当时的是情况是,李逵拿着从曹元春手中抢来的掉刀,虚空劈砍了下去,然后一道刀罡如同鞭子似的,砍在了地上,发出鬼吠般的尖声。

    他和王英都有所警觉,躲避了过去。但有个冲杀不及的山贼,当即被李逵砍下的刀罡给劈成了两半。

    传说中的武技,重出江湖,这让本不过是江湖好手的郑天寿和王英怎么办?无论他们如何拼命,上去还是个死字。武艺到了李逵这个份上,王英就算是用阴谋诡计,也绝对没有胜李逵的希望。不仅没有,还会成为李逵继续羞辱他的机会。

    这才是他们最为绝望的原因。

    王英口中絮叨着:“郑兄弟,我就想不明白,为何李逵这厮不杀我,还如同看死狗一样的让我滚?”

    郑天寿撇了撇嘴,有本事你不滚啊!可问题是你跑的比谁都快。

    这种伤感情的话,当着王英的面就不太好说了。王英这人性格乖张,而且心眼还小,要是真的动了真怒,说不定还会和他打一场。本来白天就很累了,要是回到了山寨还要和王英这厮窝里斗,确实让他有心无力。

    不过,郑天寿也说不出的难受。按照李逵露出来的武艺,一统武林说不定也有希望。本该是江湖中叱诧风云的好汉,为何就和他们绿林好汉成了对头?越想越不对劲的郑天寿嘟哝道:“天道不公啊!李逵这厮如此好的武艺,却被朝廷招安了,难道是天要亡我绿林义盟?”

    原本王英都趴在桌子又哭又笑,眼珠子都直勾勾的不顶事了,可听了郑天寿的抱怨。嗤嗤地笑起来,指着郑天寿的鼻子憨道:“李逵啥时候被招安了?他本来就是朝廷鹰犬,好不好。郑兄弟,你才喝这么点就醉了?”

    “我没醉!”

    “你看这是几个手指?”

    “两个!”

    “明明是一个!”

    ……

    聚义厅内,王英和郑天寿争论着手指的数量,实际上,他掰开了三根手指。

    且不说山贼。

    山下。

    官兵大营。

    曹元春幽怨地盯着李逵,却又不敢说话。明明李逵有一锤定音的能力,却在关键时候,放走了匪首。

    这让曹元春又是头痛,又是愤恨。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唯一让他感到稍许轻松的是,李逵露了这一手之后,让几乎要奔溃的军心,稳如泰山,这很神奇。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是赵挺之。

    他比曹元春强一些,脸色阴沉的坐在李逵的下首。他猛然抬起头,眸子中含着血丝,对李逵负气道:“李逵,为何你明明有擒住贼首的机会,却故意放走了贼首。你究竟意欲何为?老夫要上书朝廷,弹劾你不作为。”

    赵挺之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下去了,对着李逵怒斥。

    李逵却仿佛没有听到赵挺之的怒火,突然冷笑起来,目光落在了赵挺之的脸上的那一刻,嘲讽的嘴角让赵挺之猛然心头一痛。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就像是心突然间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阵痛。

    李逵冷不丁开口,一开口也是针锋相对,丝毫不留余地的对赵挺之怒斥:“本官要看看,这京东东路的禁军,在你的治下,烂成了什么样子?本官把话丢在这里,我不会帮你们京东东路的禁军去攻打什么山贼,本官没有这个义务。”

    “别说今天攻打山贼死了两百人,就是死两千,死一万,把京东东路的所有禁军都死绝了,本官也不会有任何心痛。因为这是你们咎由自取的结果,是军人的耻辱,是大宋的耻辱,是你们所有人的耻辱,必须要用血去洗刷。如果两万人都死了,那么就再死两万人。”

    “朝廷供养你们,为的是保境安民。如今,安民之责,坐视山贼在家门口猖獗掳掠旅客。更不要说保境了,如果西夏的铁骑,契丹的铁骑来了,你们用什么去阻止他们击溃你们的防线?用钱吗?还是用你们家里的女人?”

    说完,李逵腾地站起来,甩开衣袂,发出砰砰的响声,犹如战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当他走到帐篷口,突然站住了,回眸冷冷的看向赵挺之,鄙夷道:“本官羞于与尔这等蠹虫为伍,要是本官弹劾不了你,本官这官不做也罢!”

    李逵转身之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从赵挺之的眼神之中看到畏惧。

    这老家伙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玩意。大宋的朝堂上就是被这些只知阿谀奉承的文官挤满了,以至于元丰以来的朝堂乌烟瘴气。

    赵挺之深感这次恐怕要比当年苏轼诋毁他更加严重。

    因为当年的苏轼诋毁他,不过是用文章丑化他,让他错失了一次召试馆职的机会。但李逵不一样,这家伙动不动以性命相搏,弹劾用自己的仕途为赌注,有这么胡来的吗?

    赵挺之真怕,到时候章惇选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李逵的能力,一百个他也赶不上。

    被李逵吼了一通之后,丝毫没有因为是自己挑衅而自省,反而将压力丢给了曹元春。赵挺之摆出上官的架势,对曹元春发狠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日一定要攻下清风山。”

    “大人,这不好办呐!”

    其实宋军要攻下清风山很容易,将李逵丢出去就行。

    可问题是李逵如今地位官职最尊贵,谁敢如此不要命?即便是赵挺之不满李逵没有出手帮忙,也不过是用弹劾威胁一下李逵。

    但他也清楚弹劾李逵一点用都没有。

    李逵没错做任何事,他是中书省官员,肩负调查大宋禁军战力的重任。战场上的所有事,他插手是情分,他不插手才是本分。

    被李逵逼了一下。

    赵挺之没了退路,但是曹元春难道就有办法了吗?

    攻打山贼,兵力投入多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是仰攻,宋军手中犀利的弓弩也被削弱了,想要破山贼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拥有能够轻松压制山贼首领的高手坐镇,其次就是非常之法。

    什么是非常之法?

    用出来,可能是杀第一千,自损两千的招数。

    曹元春咬了咬牙,对赵挺之建议道:“大人,实在不行,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火攻!”

    “会不会引起山火,李逵这厮对我百般刁难,但凡有机会,肯定会下死手。火攻成不成在其次,万一引起山火,波及无辜,他必然弹劾于我。”

    赵挺之听到用火攻,就担心起来。有道是水火无情,万一要是波及无辜,岂不是他亲手将罪状送到李逵面前?

    曹元春发狠道:“想要赢山贼,不容易。除非我有能将对方制服的高手……”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一个人。

    不过这个人似乎赵挺之很不喜欢。

    一年多前,就是因为得罪了赵挺之,被他夺职闲赋在家。

    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能被征召而来。

    迟疑片刻,也不敢隐瞒,只能拼着得罪赵挺之,提个人了:“大人,你还记得花木吗?”

    花木?

    赵挺之突然装傻起来,假装不认识。可实际上,他心里就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花木是原先的齐州统制,却屡次提议让他主持剿灭境内匪患。当时的京东东路四海升平,一副欣欣向荣之气,怎么可能有匪患?这不是给他找事吗?

    怀恨在心的赵挺之,过了一段时间,就查办了花木,罪责就是丢失军械。这在宋军之中很常见,除了神臂弓之外的少数武器,没有禁军不敢卖的。这个罪责可大可小,但他就是往大了去整。当时,花木被一顿军法棒打之后,丢掉了职官。然后赵挺之扶持了听话的冷宁担任齐州统制。

    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文官要惩办武将,武将基本上上述无门。除非像曹元春这样的,背靠曹家,能够告御状的曹家子弟。

    启用花木,岂不是打他的老脸?

    赵挺之迟疑了良久,叹气道:“用火攻吧?不过要做好防范,不要引起山火。”

    曹元春无奈,只好选择听命行事。

    于是第二日,山下的官军开始砍伐树木,挖掘壕沟,建立防火带,准备火攻。

    这让山上的山贼们见状,大为惊恐,直接跑到聚义厅禀告:“寨主,不好了,官军要放火!”

    王英醉眼朦胧的抬头,有气无力道:“准备醒酒汤。”

第670章 替父出征

    山岗上,王英趴在山头的歪脖子树上,绿豆眯缝眼闪着贼光盯着山脚下,看了好一阵,嘴巴里还咀嚼着什么东西似的,埋怨道:“今日的醒酒汤有些老了!”

    郑天寿想跑,昨天看到李逵之后就想要跑,正准备和王英商量。死守山寨肯定是死路一条,天下或许有人能够在李逵严防死守之下,凭借武力冲破李逵的布置。可是这其中肯定不包括王英和郑天寿。

    他俩啥实力,自己能不清楚?

    李逵连杀他们都懒得动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山下官军的防御空隙。但这谈何容易。巴掌大的清风山,山下汇聚了五六千的官兵。且不说,这些人有哪些是真的禁军,有哪些可以临时顶一顶的厢军,有哪些是滥竽充数的拿钱不办事的百姓。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之下,他和王英想要跑出包围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王英从树上溜下来,郑天寿忙迎了上去,问:“哥哥,可有机会?”

    王英没好气地颓然地一屁股坐地上,丧气道:“我算是明白了,李逵留着咱们哥俩的命是用来解闷来着。昨日是吓了咱们一通。今日就要放火烧死咱们。这次你我兄弟想要活命就难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下山去和李逵那厮拼了!”活命的希望被堵死了,郑天寿当即发狠起来。他和王英都不算是贪生怕死之辈,这辈子坐下的恶事,死十次都足够了。他们甚至连投降的心思都没有。

    之前是想要抓一个主事的文官,用来谈判的筹码。

    可惜,他和郑天寿眼瞎,一眼就看中了李逵。两人如同撒欢的野狗亮着牙飞奔而去,然后被一棍子抽的嗷嗷惨叫而逃。

    这中间大惊大喜和大悲,也只有他们哥俩能体会出个中滋味。

    王英没好气道:“还跑下去让李逵这厮羞辱一次?”

    这方面他有经验,昨天的惨痛经历,让他此生难忘。

    王英想好了,就算是自杀,也绝对不给李逵再次羞辱他的机会。郑天寿懊恼的抱着脑袋,明明一个俊美青年,如同破产破家的老汉,眼中满是绝望。

    王英道:“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先让小的们将山上的树伐出一片空地,别被官军给烤了。然后让大伙儿去山洞里挤一挤,但愿能熬到晚上。”

    烤乳猪,烤羊,都很好吃。

    但是烤人,尤其是自己还很可能被烤的哪一方,肯定不会太舒坦。人要是想死,办法太多了,上吊,投河,服毒,可是基本上没有人把自己放火堆里烧这种死法。一来,太痛苦,估计连心存死志的绝望之人,也不敢尝试。另外,烧死的人面目全非,要是成了灰烬,影响到投胎就麻烦了。

    官军放火,有好处也有坏处。

    首先,山脚下的灌木被烧了之后,官兵想要偷袭,就没有地方可以隐藏了。当然,山上的人下山,也失去了植被的保护。

    官军准备放火的信号一出,立刻清风山上下,仿佛变成了热火朝廷的工地。

    山下的禁军忙着伐木,好在青州这地方,高大的乔木也不多,地下都是石头,也很难长出成片的高大林木。都是两三人高的灌木,不高,却非常密集。禁军伐木,为了防止火势蔓延无法控制。而山贼也忙着在伐木,不过这属于自救。

    至于郑天寿和王英没有找到冲下山和禁军拼了的机会,主要是昨日吃了亏之后,曹元春终于想到了弓弩手。

    大批的弓弩手准备在了山贼下山的必经之路上,但凡有山贼想要浑水摸鱼,就得忍受箭矢如雨的恐怖。

    曹元春指挥人马,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清理出了一片安全地带。他这才对手下下令道:“放火!”

    上百个放火点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点燃。

    清风山如同是巨大的柴堆,山下的火苗在热浪的带动下,立刻窜了上去。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席卷着热浪,似乎要将整个清风山都吞噬进去似的。

    咳咳咳

    咳咳咳

    王英脸上挂着一块破布,浸透了贴在鼻子上,眼泪被烟熏的哗哗直下,伴随着咳嗽,让他苦不堪言。他甚至连和郑天寿掰扯的心思都没有了,如同冬日里的羊圈,拥挤在不大的山洞里。他大口的喘息着稀薄的空气。有种胸口要烧起来的火辣和难受。

    “几个时辰了?”

    “快天黑了。”

    “缺德冒烟的李逵,他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和爷们打一场,就算是死了,爷们也要站着死。如今却要受他如此的欺辱,实在可恼。”

    王英骂骂咧咧的叫嚷着,等到火势小了一些,感觉胸口舒坦了不少,就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咒骂着李逵。

    仿佛,他的不幸,完全都是李逵一个人造成的。

    郑天寿早已灰头土脸,肤白俊美的脸庞早就被熏成了腊肉色,他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去了。

    要不是山洞里有泉眼,他们这些人早就被炙热的火焰给烤熟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看到满目苍痍的焦土色,四周不时有喽啰从躲避的地方爬出来。也顾不上其他,只能让人先去打查看紧要的物资。

    粮食埋在地里,没有被烧毁。

    水源安全。

    似乎官兵给山贼造成的麻烦并没有让他们无法接受。唯一的变化就是,山门被烧没了,山上的植被也没有了,聚义厅也没有了,他们再也无法隐藏下山了。

    “寨主,死了二十多人。其他人都活了下来。”

    王英看到喽啰们敬仰的目光,随后挺起胸膛得意道:“当年我去草原上贩牛羊,也遇到了大火。就是用这样的办法活了下来。”

    王英卖弄了一下自己的见多识广。

    但就是没有说,就因为那场大火,让他买来的牛羊都死了。本钱也亏了个干净。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

    不过,眼下的王英,并没有打算彻底放弃,他还没有陷入绝境。山上有吃有喝,上上的树木虽然都被烧了,但是能上山的路就那面两条。一条在山前,就是之前禁军攻打的山路。一条在山后。只要守住这两条路,宋军即便将清风山给烧光了,还是上不来。

    王英站在一块石头上,对手下嚣张的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宋军等会儿肯定会来搜山。咱们偷偷埋伏在旁,等他们来了就此劫杀一阵,好让禁军知道我清风山好汉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杀下去!杀个片甲不留。”

    “寨主无敌!”

    这种话王英也就是听听而已。

    没等王英叫嚣几句壮胆色的话,山下青州统制曹元春就整顿军队准备攻山。原本,清风山已经是一片焦土,估计也没什么活人了。他心里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时候只要冲到山上,功劳还不是他的?

    这次,曹元春凑齐了四百精锐,由他几个手下的部将带领。可以说,青州统制府已经精锐齐出了,要是打不下来清风山,也就等于青州统制府拿清风山没了办法。

    “兄弟们,拿下清风山,诛杀贼首,为石部将报仇!”

    “报仇!”

    “报仇!”

    禁军之间,在战场上,还是说点袍泽情谊的。曹元春想着,清风山已经被烧成这副鬼样子了,他麾下的石宝也该死了吧?

    用报仇两字也不算错。

    军队出发,缓慢朝着山上行进。

    阮小五看着架势,似乎挺厉害,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不像是他的兄长阮小二,张了一张破嘴。在外的时候,小五的嘴还是挺严实的,并不多话。

    赵挺之也是心头烦躁,人在焦虑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找人说话,转移心中的烦躁。可最适合和他闲聊的应该是和他地位官职相当的李逵,赵挺之怎么可能会和李逵交流。看到阮小五的样子,不由的冷哼道:“你这小子,难道也懂军阵之法?”

    赵挺之听说过李逵手下有个阮小二,如今已经是禁军营将。而阮小五,显然没有阮小二身上军人的恶彪悍气息,看着也不是正主。

    当然,阮小二根本就不想当什么营将。大宋的文官和武将要履职,都要考试。文试,武试,最后都会落到考卷上。而阮小二的学识,根本就支撑不了他将考卷涂满。

    可是没办法,李逵让他去,他要是不去,可定要被李逵收拾。

    前有狼,后有虎。阮小二也只能低头怂了。

    小五还没有官职,他的身份只不过是李逵身边的跟班,连书史都不是。这货都了两年书,也是学了个稀疏平常,指望他写信,李逵给亲朋往来的信件中会多一些奇怪的符号。而这些符号,只有阮小五能看得懂。

    干脆,阮小五就当了李逵身边的护卫。

    就是个跑腿的角色。

    阮小五迟疑的看向了赵挺之,他琢磨不透,为什么这狗官和他说话?但是阮小五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就见他认真道:“口号喊的不错。”

    口号?

    赵挺之脸一黑,他被鄙视了。顿时失去了和阮小五掰扯的打算。反倒是李逵兴致不错,对阮小五道:“这山贼应该大部分都没死。曹元春不懂山贼,吃些亏也好。”

    赵挺之怨恨李逵的幸灾乐祸,却根本就不信被山火燎了一遍的贼子还能活下来。嘲讽道:“李大人,这不是西夏和青塘的野战,而是剿匪。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李逵心说,剿匪他才是最专业的。大宋有一个算一个,敢跟他比剿匪的一个都没有。不过,这话不太好说,因为关系到一些隐秘。但不妨碍李逵掰扯些赵挺之能听得懂的,让着老家伙难受:“匪首在选定山寨的时候,有两个必要条件。”

    阮小五好奇道:“什么条件?”

    “山洞和泉水。没有这两样东西,储藏粮食物资就很难,其次就是没有水源,只要掐断了水源,就能将其瓮中捉鳖。清风山上有泉水,也有山洞,之前我问过当地人。”

    李逵笑着说道,仿佛他根本就不是朝廷命官,此时也不是剿匪似的。

    赵挺之捻着胡须,一气之下,竟然抓下了好几根,急怒道:“为何之前曹统制进攻之前你不说?”

    “这是常识,他不会不知道吧?”李逵笑问。

    被碰了软钉子的赵挺之不再搭理李逵,甚至心中发誓,这辈子也不与李逵多说一句话。

    山上。

    曹元春一开始非常谨慎,他带着兵将抵达了石宝和山贼交战的地方,没有发现敌情。

    继续上山,山上的植被破坏之后,山贼也无从隐藏,曹元春也不用担心被山贼偷袭。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山顶,他心中的提防也越来越小。

    正准备命人寻找石宝的尸身的时候,突然山贼从灰烬中跳出来,交战在一触即发之间展开。

    曹元春正好距离对方隐藏的地方很近,立刻陷入了慌乱之中。王英瞅准了机会,冲向曹元春。也不像是对付石宝那样,隐藏实力。交战一开始,就卯足了力气上前猛攻。

    “杀!”

    接连砍杀了两个曹元春的亲卫,王英突然对着曹元春大吼,人已跃在空中,长刀高高举起,势大力沉的劈砍向曹元春。

    将门权贵子弟在磨练武技上花费的功夫并不少。

    曹元春失了先手,但也没有俯首就擒的打算,反而是奋力反抗。他手中的掉刀横着举起格挡,要不是因为慌乱之中,让他能完美的防备下王英的攻击。可是太仓促了,让他抵挡的有点狼狈,接连的后退,让他险象环生。

    可是王英知道,曹元春并没有让他找到可乘之机,反而防守越来越稳重。

    这让王英急了,大喊:“郑兄弟,一起上。”

    郑天寿也知是要精诚合作的时候,拼着老命用力逼退了和他缠斗在一起的宋军部将,直接扭头就冲着曹元春而去。

    “保护将军!”

    “还是个将军,是条大鱼。”

    曹元春一下子对上了两个江湖好手,压力陡然而升。他暗恨手下不得力,同时也高呼:“诛杀此獠,从者赦免。”

    按照大宋的规矩,山贼只有首领才有性命之忧,一般情况喽啰会充军,运气好的话会吸收进入厢军。

    可惜,曹元春的话并没有让山贼们心动,反而他在夹击之下,左右难支,手臂上被砍了一刀。他立刻舍弃了掉刀,将腰间的手刀拔出来应敌。

    恰巧,这时候部下洪钟赶过来,发现曹元春受伤,顿时急忙下令撤退:“护着将军下山。”

    双方的交战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草草收场。上山的时候,禁军意气风发,下山的那一刻,旌旗歪到,士卒慌乱。

    好在山贼也被烟熏火燎的折腾了一天,也没有了追击的心思。

    这让山下盯着战况的赵挺之又急又怒。急的是,曹元春是青州统制,是将军。他要是折在了清风山,青州这三百山贼立刻名声大涨,会让整个大宋朝廷都盯上。连带着,赵挺之也要跟着倒霉,被都事堂问责。而怒的是,他认为自己又上了李逵的当。

    放火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山贼一个都没死。

    等到曹元春退回来,好在此战损失不大,只是曹元春伤了手臂,无法上战场。

    这时候当了几天看客的韩大虎火气腾腾的往头顶冒,再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挺身而出,拦在了赵挺之的面前,自告奋勇道:“大人,让卑职上山杀了此獠。”

    赵挺之撇了一眼韩大虎,连禁军都败了,你一个团练使,训练还是农兵,上去有什么用?

    再说了,韩大虎是贵妃娘娘的姐夫,要是死在了清风山,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当即虎着脸怒斥:“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当晚。

    清风寨大营,第一队骑兵离开了大营,朝着齐州城而去。

    齐州。

    郊外的一座田庄边,一青年骑在马上,腾转挪移,双腿夹着战马飞快的飞驰着。突然,他将挂在马背上的长弓摘下来,右手手指之中夹着三根羽箭,飞快的拉弓射箭,再拉弓射箭……三支羽箭如同直线般飞向了百步外的靶心。

    嗖嗖嗖

    箭无虚发。

    青年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准备回家。

    突然大道上十几骑马不停蹄的冲向了庄园。

    青年脸色微变,急忙朝着庄子而去。进了庄园,立刻逮住管事问道:“庄里来了什么人?”

    “少爷,是宣抚使衙门的虞侯,似乎要让老爷出征。”

    青年紧张道:“这怎么行?爹爹病了,我去和人理论。不用的时候,弃之如敝履,如今要用人出战了,才想起来,天下哪有如此好事?”

    说话间,就莽撞的往后院闯。

    “父亲。”

    花木尴尬的苦笑:“让两位见效了,这是犬子。两位稍待,我去命人清洗甲胄,随后就跟你们去……”没说几句就咳嗽起来。

    青年急忙找到了一件大氅,给花木披在背上,忧虑道:“父亲,你如今病了,如何能去征战?”

    花木宽慰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即又担心起来:“不去不行,你曹叔被贼子砍伤了。我即便去了帮不上忙,于情于理也该去见见。这几年,我家受他照顾良多。”

    患难见真情。

    齐州前统制花木落难了,必然有小人欺上门来。但也有伸出援助之手的,曹元春就是花家的患难之友。

    这是人情,不得不还的人情。

    尤其曹元春受伤,让花木焦虑万分。

    青年星目凝聚,随即转身对传令的官员道:“可否让小子代替我父出征?”

    “你……”

    对方在青年和花木脸上来回划拉,随即点头道:“可以。”

    毕竟,带着个病鬼去前线,恐怕赵大人要迁怒于他。虽说带着花木的儿子去不合规矩,但总比白来一趟要好吧?

    对方问:“你叫何名?”

    “在下花荣!”青年恭敬道。

第671章 这兄弟我认了!

    “孟春,你安心养伤,这清风山的贼子一个也逃不掉!”曹元春躺在病榻上,幽怨地看着李逵,他刚上过金疮药,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草药的辛味。

    曹元春很想对李逵说两句,可是只敢在心里嘀咕:“您老要是出手,这清风山的贼子早就成老腊肉了,根本就不可能还在山上蹦哒的起来。”

    可是这话他不敢说。

    毕竟,清风山的贼子,是在曹元春的防区之内。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一股子贼子。当初也接到过清风山守军部将洪钟的禀告,但是他也没有下决心去剿灭这股贼子。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有山贼好啊!

    商队要通过这段路的时候,岂不是要请当地禁军护卫。这也是一笔收入,毕竟山贼之前和禁军都是相安无事。从来也没有攻击过过路护卫商队的禁军。

    这种小心思,曹元春不说,李逵也猜到了。

    李逵看在曹家的面子上,来探望了受伤的曹元春。对了,曹元春的字叫‘孟春’,也可以说成是一月。很多人的字,都是按照名字来取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李逵,李逵的逵是四通八达的大路的意思。《诗经·兔罝》: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这么说说来,李逵的爹也是有文化人呐!

    不过,李逵的字肯定不能叫‘大路’,这不符合文人内敛的气质。

    也就是当年章惇多嘴,给李逵起了个‘人杰’的字。要不然,他还得找人费一番功夫才能取一个响亮,还寓意高远的字。

    不过曹元春就不用了,元有开始的意思。开春就是一月嘛,新年第一月,叫元夕,孟春都行。再说了,武将取字也不需要文人那么讲究。随便取个字,能叫唤就行了。

    当然,李逵来探病,总不能什么都不带,空着两只手来。这不符合大宋探病的礼数。

    他当然也带了探病的礼物,从阮小五手中接过了一个瓷瓶,上细下圆,看着也不大,也就能装两斤水的样子。晃一晃,还咕咚咕咚的响。他随后放在榻前,对曹元春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曹元春盯着瓷瓶,嘴角唏嘘不已,他是受伤了,李逵还给他送来了酒。这是不想他好了。

    曹元春装出思索的样子,悻悻然道:“让大人费心了,不过卑职看着这瓶子里装的应该是酒。”

    “没错,既然你猜到了,这酒就给你留下吧?”李逵放下酒,差不多探病也探了,意思也送到了,情商也得到了提高,李逵心满意足的准备闪人。

    可是曹元春却不放心道:“大人,就卑职这刀伤,喝酒不会有问题吗?”

    李逵呵呵一乐,笑道:“这是千年醉,又不是给你喝的,是给你上药之前用来祛除秽物的,用了这酒,伤好的快,也会减少你发热的可能。”

    闻听是千年醉,曹元春这才放心,原来李逵并没有想要弄死他,而是给他送来了疗伤圣药。急忙在亲卫的搀扶下,想要给李逵道谢。

    “卑职谢大人关爱!”

    “你知道就好!”

    李逵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曹元春拉住了手腕,后者揶揄道:“大人,卑职这次恐怕要落难,还请大人到时候拉卑职一把?”

    “倒霉也落不到你的头上。”李逵笃定道。

    李逵真没有打算将京东东路的禁军一锅端,要不然,京东东路就连个带兵的禁军将领都没了。他总不能越俎代庖去把枢密院的活给抢了,安带兵的将领吧?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他会因为手伸的太长,被皇帝提防。

    至于曹元春?

    大宋的将门还是很团结的,打败仗不丢人,训斥一通,让其在府里反省一段日子,也就过去了。

    曹元春负伤,虽没有对禁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士气还是无可救药的跌落了不少。

    另一边,宣抚使赵挺之却还在犹豫,是否要用花木出战。

    在他看来,将门之中不听话的家伙,肯定是刺头,而且冒犯过自己,必然不能给他起复的机会。虽说他已经派遣人马去了齐州,去召花木营前听命。但他心里,花木还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赵挺之举棋不定的盯着书案,他面前站着很听话,也很好用的冷宁。此人就是被赵挺之抬举,取代了花木的齐州统制。

    可这家伙,平日里做事很有眼色,如今却像是遭了瘟的鸡似的,在他面前大气也不出一口。更没有挺身而出,要帮他解决困境的举动。

    赵挺之还是忍不住问:“冷宁,明日你出战胜如何?贼子连番交战,贼兵死伤也有不少,你如果出战,很有机会赢。”

    冷宁心头猛然突突跳动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卑躬屈膝的哈腰凑近赵挺之,可是却面带愁苦道:“大人,不是卑职不想给大人争光。可是大人想过没有,李逵为何眼睁睁的看着我京东东路的禁军接连被山贼挫败?”

    “他是小人得志,公报私仇。”赵挺之一听这话,怒气就窜了上来,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李逵碎尸万段。

    就连这清风寨最好的房子,也让这厮被霸占了。赵挺之对李逵也是又气又怒,却丝毫办法都没有。

    李逵有足够的理由看戏,却不伸手帮忙。再说了,赵挺之越倒霉,李逵却越高兴。这让赵挺之对李逵的恶意,充满了怨恨。

    他蹙眉细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是说李逵另有所图?”

    “这卑职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万一卑职明日和贼子交战不利,必然会让李逵有可乘之机。大人三思啊!”

    冷宁也只能用祸水东引这招了,他的能力比曹元春还要差很多。曹元春都着了贼子的道,没有理由他能大胜而归。

    再说了,贼兵死了不少。清风山的问题是贼兵的多少就能解决的吗?

    那是贼子首领很强好不好,本来山上能够交战的区域就不大,他也见过曹元春带兵攻打山上。四百人都有点施展不开,而他就算是带着同样的兵力,但问题是贼子首领谁去解决?

    靠他吗?

    别逗了,那山上的匪首可不好对付。

    他去了,万一比曹元春更倒霉一些怎么办?

    曹元春受伤了,万一他却死了呢?

    岂不是他家里的新纳的小妾要不知道便宜多少人,他的万贯家产,也不知道会被哪个浪荡子给霸占了。老爷们在外辛辛苦苦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回到家里舒坦吗?

    要是连命都了,还怎么舒坦?

    赵挺之撇了一眼冷宁,他也是心知肚明。有本事的人傲气,不服管。服管的人废物,关键时候给他丢人。

    但他有什么办法?

    人是他选的,好赖都得他受着。

    齐州距离青州也不远,快马往来两三天也就够了。

    一天后,当初离开清风寨的亲卫又回来了,但是让人奇怪的是花木将军没来,却带来了个年轻人。

    “花木病了?他儿子替他来帐前听命?”赵挺之心头咯噔一下,原本他已经最好了被打脸的结果。花木来了阵前,一战定乾坤。

    虽说这会让赵挺之非常不爽,但总好过被李逵继续这么羞辱下去吧?

    花木也好,曹元春也罢,都是他的属下。即便是级别再高,成为宣抚副使,也不过是将门。将门怎么再和他不对付,他也有的十办法对付。可是李逵不一样,李逵和他一样都是文官,品级相当。要是京东东路继续被这三百山贼给羞辱下去,赵挺之担心自己的官都要丢了。

    可是花木的儿子行吗?

    赵挺之不耐烦的让人去传唤花荣,琢磨了一阵,觉得这事不能自己私下里抗下所有。

    立刻补充道:“去请李大人,曹统制一起过来。”

    等到李逵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赵挺之的面前的那一刻,赵挺之强忍着想要冲过去挠死这货的冲动,对李逵和曹元春道:“两位,前齐州统制花木病了,如今他儿子代父出战,二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此人多大了?”李逵倒是无所谓,反正就得是京东东路的禁军将领将清风山给打下来,要不然他不走了。

    “十七八?”赵挺之抬头看向了冷宁,后者急忙躬身对李逵道:“启禀李大人,花木的儿子叫花荣,如今正好十八岁。”

    “花荣?”

    听到这个名字,李逵微微吃惊,心说:“他竟然比他小?”

    于是李逵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张嘴道:“那就见见这位花小将军。”

    “带花荣。”

    花荣穿着花家祖传的铠甲,铠甲被擦的铮光瓦亮,身高八尺左右,面似银盘,朗目星眉,眉宇间英气鄙人。虎步龙行般跟着人进入了大厅之中,俨然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将军。

    赵挺之有点诧异,看着花荣道:“你是花木之子,花荣?”

    “草民花荣,见过……大人。”

    花荣对赵挺之可不怎么待见,这位害他爹丢了官。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给赵挺之躬身施礼。

    曹元春毕竟是花家的故交,听说花木病了,关切的问道:“花荣,你爹怎样了?”

    “入秋以来总是咳嗽,气短,前些日子寻了个秘方吃,好多了。”花木恭敬道:“听闻叔父受伤,可否好些?”

    “不碍事。”曹元春没脸说他堂堂的统制大人,指挥数千人,竟然连三百贼子都灭不掉。他转而介绍起了李逵。

    “花荣,这位是李大人。如今算是我京东东路禁军的监军,他肩负考核我禁军战力之责。李大人可是兵法大家,你可要多多向他求教。”曹元春是好心,花木家的情况,他能在其他方面帮上忙。可是仕途上,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李逵却有这份能力。

    想着有心去结交一二,即便不成,也没有损失。

    可是花荣抬眼看向了李逵,随即目光热切了起来,口中喃喃不已,随即突兀道:“你是沂水李逵?”

    “花荣,不得无理?”曹元春惊道。

    可是花荣根本没有听到似的,向前一步,怔怔地对李逵唐突的问:“你就是那个嫉恶如仇,横扫江南贼巢的山东第一好汉李逵?”

    李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头心花怒放,看到没有,太会说话了,心中一个劲的狂吼:“这兄弟我认了!”

第672章 狂的资本

    “哈哈……哈哈……”

    “本官的名声这么好吗?”

    “我就说嘛,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逵得意的狂笑不止,太窝心了,太会说话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将来只做个清风寨的寨主?

    还是副的?

    必须拉拢过来。

    花荣的年纪不大,也不像是会溜须拍马的面相。毕竟长相很正派,但是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更有说服力。

    曹元春吃惊的看着花荣,他这个侄子,平日里都是直来直去的直肠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难道老花闲赋在家之后,偷偷研究了官场绝学,然后一股脑的都传授了他的儿子花荣?你看把李逵乐的,都快找不到北了。

    而赵挺之也很憋屈,要是花木当年和花荣这等会说话,他能给花木小鞋穿?用一个废物冷宁来替代花木吗?

    嘿嘿嘿——,李逵笑笑停停,总算最窝心的一股劲过去了大半,这才开口问花荣:“贤弟,你有什么冤屈快快道来,今日本官在这里放下话,哥哥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花荣扭头看向了赵挺之,看到堂堂宣抚使却黑着张脸,却不敢打断李逵的叫嚣。这确实是个让父亲沉冤得雪的好机会。就在这么一刹那之间,他还真的犹豫了。

    咳咳……

    突然,曹元春在边上咳嗽起来。咳嗽是假的,实际上是提醒花荣,不要乱说话。

    李逵穿着红色的绯袍,赵挺之也是穿着一样的绯袍。说明他们的官职差不多,真要是花荣将花木故意陷害他爹的事给抖露出来,除非官司打到御前,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昭雪的那一天。

    曹元春开口道:“贤侄,赵大人召你父亲来,是为了清风山的贼子。”

    “这些贼子还没被剿灭吗?”

    有些人做官做不大是有原因的,花荣一开口就让曹元春尴尬不已。原来情商并没有提高,花木也没有在家研究做官秘笈。之前花荣开口盛赞李逵,恐怕是花荣真的是仰慕李逵。可让曹元春纳闷了,你一个将门子弟,去仰慕个文官,仰慕的上吗?

    再说李逵当年确实剿灭山贼匪首不少,可问题是,山贼匪首积攒的家当,可都归他了。

    难道你花荣想做这样的人吗?

    “贤侄说笑了。”曹元春干笑了几声,开口道:“这清风山的贼首燕顺下山去沂州想绑李大人和其妻子,被李大人当即斩杀。李大人肩负调查禁军作战之责,这就来到了青州,要求我等围剿清风山余孽。”

    “可是,谁也没想到。清风山的贼首除了燕顺之外,还有两个。一个是之前入伙的矮脚虎王英,一个是刚入伙的白面郎君郑天寿。这两个贼子武艺高强,又仗着山林之利。愚叔惭愧,手下部将屡次攻上清风山,却都被王英和郑天寿这俩贼子给伤了。只有比王英和郑天寿的武艺更高的部将,才能在狭小的空间内震慑此獠,一战定乾坤,这也是让你来的原因。”

    “这个……”

    花荣年轻气盛,向往江湖豪杰的名望。当然,他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子,也是大宋权贵体系中的一员。

    没理由去崇拜杀人越货,无视法纪的匪类。

    他如今最崇拜就是李逵这样的,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淮南的土匪拔除的豪杰。当然,李逵也不会告诉他,他当年如此卖力的原因是手上没钱,就是为了黑吃黑,发横财。

    “贤弟,这事不着急。”

    “小五,去给准备酒肉,来客人了!”

    李逵可不管军情紧急,他干脆拉着花荣去了自己的住处。就清风山的三百蟊贼,他用得着费尽心思去琢磨如何将人拿下?

    这也太没有追求了。

    直到李逵和花荣走了好一会儿,曹元春这才猛然惊醒,对赵挺之无奈道:“大人,我也不知李大人和花荣一见如故。”

    赵挺之无力地摆摆手,含糊不清道:“他们师门都是一帮子疯疯癫癫的人,这样才对了。”

    得罪了苏门,赵挺之以前还很得意,毕竟他自认为扳回一城了。

    可如今才想起来,当初是太不理智了。这是一群疯子啊!

    再说花荣。

    他是战战兢兢的被李逵拉倒了酒桌上。

    尤其是他看到阮小五很好奇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因为见到偶像,太激动,口无遮拦。如今想来,确实有点献媚的冒失。可是看到李逵真诚的邀请他喝酒,还开口闭口一个贤弟,顿时诚惶诚恐起来。

    李逵是读书人啊!

    小李探花。

    绍圣科殿试第三,进士及第。

    自己不过是个落魄将门的子弟,能配得上人家吗?

    可李逵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任何双方身份的问题。他而是想通了一件事,宋江为什么会被江湖人惊为天人,人称‘及时雨’。要说容貌,他李逵比宋江强多了。两人虽然黑的都很不一般,但宋江五短身材,五官普通,容貌猥琐。

    而且李逵身材高大,面色伟岸,不怒自威,比花荣他是比不过,但比宋江可要强太多了。

    如今宋江被他弄死了,江湖上再也没有及时雨这号人物。

    但是可以有李逵啊!

    宋江折服人的手段,不外乎好爽,把钱不当钱而已。可宋家能和如今的李家比吗?

    李家如今家产数百万,郓城的宋家不过是李家眼中最不起眼的破落户而已。其次就是宋江是读书人,读书进学没指望了,才托门路进入衙门当了书吏。

    而李逵呢?

    进士及第,官居四品。

    试问,宋江怎么和他比?

    李逵想透的是只要他愿意,这天下的英才岂不是都能收罗门下?比如说花荣、武松等等。当然,他去梁山落草就别琢磨了,不可能的。大宋的四品文官,就没有投降的先例,更不要说造反了。

    他虽然没有梁山,但是有兵统局啊!

    难不成还安插不下天下豪杰不成?

    就因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李逵格外的兴奋。

    喝着喝着就喝高了……

    翌日醒来。

    李逵双眼瞪着房梁,脑袋有些晕沉沉的,回忆着:“昨日遇到了花荣,小伙长的又白又好看,又会说话……”

    李逵立刻紧张的环顾左右,然后低头看向怀里之物,顿时放心了不少,是张条案。幸亏不是男人,要不然花荣再会说话,他也只能忍痛割爱,将这个好手给放走了。

    这时候,屋子的房门打开,阮小二吃惊的看着李逵抱着条案,一副云游天外的迷茫。赶紧过来搀扶李逵。

    李逵只是有点懵圈,自顾自的起来,用冷水激了一下脸后,沉吟道:“昨日本少爷有没有做傻事?”

    阮小五迟疑了一会儿,告诉李逵:“少爷,你昨日带来了个小白脸。”

    “等等,人家有名有姓的,为何叫人小白脸?”

    “大人,你忘记了,之前李邦彦在你门下做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日游手好闲。你就说过,小白脸都不靠谱。”

    阮小五振振有词道。

    李逵否认道:“这不一样,花荣是性情之人,是可以交心的朋友。李邦彦不过是来我门下寻找晋身之阶,他们品行不同,即便是长相差不多,也不该如此看人。”

    阮小五撇嘴表示不服,但是李逵是主子,他说了算。

    “少爷,你请人喝酒了,然后喝高了,非要拉着人……”

    “等等。”

    李逵瞪大了眼珠子急忙阻止了阮小五,他有点接受不了,大冬天地被吓出一身冷汗,揶揄道:“做什么了?轻声说。”

    “结拜。”

    “就这?”

    李逵嘟哝了一句:“吓死我了。”

    阮小五不明所以,问:“少爷,你想到的是什么?”

    “没事,继续说。”

    “没多久,你抱着房梁要睡觉,后来我和花荣好不容易将你从房梁上掰下来,送到了房中。”阮小五幸灾乐祸道。

    李逵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要是喝不过鲁达也就算了,这是个酒蒙子,恨不得天天泡在酒缸里。但是他连个小白脸花荣都喝不过,这让他自尊颇为受挫。难道以后在喝酒这一条路上,只能欺负女人了吗?这有悖于他的自尊。于是,他悻悻然问:“小五,你老实说,少爷我的酒量是否真的很差?”

    这个问题阮小五不敢回答,可是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仿佛再说:“你自己个的酒量,难道自己就没数吗?”

    算了,这个问题不好问。

    李逵干脆问花荣的事:“对了认兄弟就认了,以后我娘身边也热闹些。对了,花荣人呢?”

    “大早上就被赵大人派人传唤去了,听说让他熟悉军阵,要让他配合着出战。”

    阮小五有点跃跃欲试,他也想参加。可惜李逵根本就不给他机会。毕竟,一伙蟊贼而已,哪里用得着李逵出手?他连自己的手下都不值当出手。

    说起花荣,花荣就回来了。

    他是来辞行的,曹元春将李逵的履历摆开,顿时让花荣自渐形秽。断绝了高攀的心思,准备搬到曹元春的小院去住。

    可是躬身想要开口,嗓子眼却被堵住了似的。

    李逵笑着站起来,调皮的对他眨眼道:“贤弟,昨日哥哥喊的响亮,这才一晚上,就不认了?人没有贵贱,只有德行的高低。赵挺之贵为宣抚使,却利欲熏心,蝇营狗苟,他要是和你爹称兄道弟,你爹敢吗?”

    花荣听的头皮发麻,嗓子眼都梗咽了起来,拱手俯首,低声对李逵道:“花荣,见过哥哥!”

    “好兄弟。”李逵笑着答应,拉着花荣去花厅喝茶。喝酒他不敢了,让李逵很尴尬的是,梁山上有名有姓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好像酒量都比他好,气人!

    冬日一杯暖茶落肚,李逵这才问起来:“贤弟,之前赵挺之寻你去,所谓何事?”

    “让我跟着整军,准备上山擒拿贼子。”

    花荣对此到底没有意见,毕竟他将门子弟,没有道理和贼子同流合污。

    如今的花荣,家中老爹还在,也没有经历过官场冷暖,世道无情,自然不会愤世嫉俗。

    李逵努嘴对阮小五道:“去告诉曹元春和赵挺之,我家兄弟接管指挥,他们不用管了。”

    花荣大惊失色,他还没有荫补官职,虽说对军中不陌生,但是清风寨好像聚集了几千人呐,让他指挥合适吗?

    花荣紧张道:“哥哥,小弟怕做不好,害了将士们的性命。”

    李逵冷嘲了一句:“也就是赵挺之这蠢才,拥有二十倍的兵力,却将三百人无可奈何。曹元春也是死心眼,他叔叔都比他有趣的多,说是太会玩了。算了……”李逵摆手道:“你且放心,你指挥不了五千人马,这不还有我吗?”

    “当初在西夏,几万人马的大战也没有输过,要是我李某人连个王英对对付不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逵自傲的决绝,让花荣神往不已。这才是山东第一豪杰的风采。

    当然,李逵也腻了。他虽然说过,要看京东东路的禁军烂成什么样,死两万人也在所不惜的话。但他可是京官,难道一直在青州的清风寨这个破地方耗着?

    接过指挥权,让花荣露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赵挺之和曹元春闻听李逵要替花荣做主,前者虽然不满,但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后者倒是挺开心,同时也羡慕起花荣的好运。

    而李逵在对花荣面授机宜:“你五千人马,分成五队,没队一千人马。如果在山下,佯装要攻山,你觉得如今人手才两三百人的贼人会不会紧张?”

    “会,一定会!”

    “分成五班人马,连续袭扰。还需要筹备五支精锐,不宜过多,就一百五十人左右,三个队的人马。冷不丁的打贼子一下。一接触,就跑。别跟贼子纠缠。就是不给贼子休息的机会。这样子下去,贼子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只要两天,非疯了不了。我敢保证,这帮脑子缺跟弦的家伙会冲下山和你拼命。”

    “而你什么不用管,该吃吃,该睡睡,把精神养足了。到时候就简单了,咱就算是出一千人马,也能淹死这帮贼子。贼子的首领有点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禁军的六七个部将,三个打一个,不求生擒,总能不落败吧?”

    “在这期间,你多熟悉如何指挥军队,军中不论野战还是攻城,最重要的不是指挥级别的军队,五百人毕竟太少了,而是千人。千人才成军,记住,你能学成什么样,就看你的修行了。”

    花荣拿着小册子一一记录下来,眼中泛着光,问:“哥哥,还有吗?”

    “再用损招就过分了……”李逵纠结了一阵,悠悠道:“咱也得讲江湖道义是吧?”

第673章 不讲武德

    试过了禁军的斤两,要说清风山的贼子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数次挫败了禁军的进攻,在大宋绿林之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强手,这帮乌合之众也该自傲了。

    可是王英和郑天寿却并没有减轻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心头的弦一直紧绷着,仿佛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忧似的难以安定。这让他们的体力消耗非常快,同时内心也越来越焦虑。

    山下的五千禁军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们甚至坚信,要是找准了时机,他们能够轻易突围出去。

    毕竟,禁军的情况,王英也掂量了出来,不堪一击。

    再说山下的禁军有多少是真禁军,有多少是来滥竽充数的幌子?

    可是,李逵在山下就不一样了。

    被李逵盯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像是他被一头老虎给堵在了山洞里,出山洞就是生死局。而且还是自己必死的局面。虽说老虎没有吃人,但保不齐它心情不好,过来咬一口。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等小命随时随地不保的恐怖。尤其让他愤怒的是,他和禁军交战,李逵不管。但是他要逃跑,李逵立刻会堵在他想要逃跑的路线之上。

    这是玩他呀!

    铁大的汉子,委屈地都想要落泪。

    咚咚咚——

    山下的军鼓再次想起来了,王英趴在堆放粮食的麻袋上,有气无力道:“这帮官军,又来吓唬我等,还有完没完?可恨,可恼!”

    “寨主,不好了,官军又攻上来了!”

    王英顿时从麻袋上跳起来,捞起他的朴刀,腿上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却强打起精神,出了山洞,迎上等待他下令的喽啰,举臂高喊道:“小的们,跟我劫杀了这伙来送死的狗贼。”

    说完,一人当先,威风凛凛的冲向了事发地点。

    可是到地方了,却发现死了十来个手下,却只看到官军如同兔子般逃跑的背影。撵肯定是撵不上了,气地王英在山腰上哇哇大叫。

    花荣看到了情况,立刻跑到李逵跟前去求教:“哥哥,贼子快疯了。”

    “这才一天,继续逗逗他们,十天半个月都来了,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李逵毫不在意的回答,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从清风寨部将洪钟的书房里踅摸来的一本闲书,书的内容关乎阴阳调和之说,这是天地人伦,嗯……立意很高,唯独格调简直不堪入目。

    李逵为了批判作者的无耻行径,还是决定看完。

    出门之后,花荣感慨道:“我家哥哥果然是读书人,好学不倦,就连行军打仗还不忘研究学问。”

    不过这些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他是将门子弟。并不是每一个将门子弟都能像是种建中那样,从将门子弟,转而投文官之列。这需要一个有名望的祖辈,种家先祖是种放,闻名天下的大儒。然后还要一个有名望的老师,比如说张载。这才让种建中从将门,转而进入了文官之中。但是即便如此,没有中进士的种建中,还是经常被欺负。

    花荣的才学仅仅是粗通文墨而已,他的武艺是家传的,但是学问,他家也不可能拜倒名师门下。

    既然李逵觉得山贼还能坚持,花荣决心给山贼一点更刺激的,他将亲自上山去会一会山贼。

    咚咚咚——

    又是军鼓震天响。

    王英在山腰上破口大骂,他都埋伏好了,就准备给官军一个惨痛的教训,可你们竟然爽约了,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起码的信任?

    就算是夜里,也没有消停。

    反正官军人数众多,即便抽调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的人马,也不是山贼能够轻易战胜的。

    尤其是,通过几次冷不丁的偷袭,官军不仅没有损失,还赚了不少便宜。一次死七八个山贼,不用三五天,这山上的贼子就能死绝了。

    原先,花荣统兵,别人不说,青州的禁军部将们都不怎么服气。

    才多大的娃娃,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来驱使他们这些军中老人?

    可是几次便宜占下来,顿时对花荣刮目相看。当然,有点脑子的人更清楚,花荣或许武艺不错,还是将门子弟,从军未必比他们成就会低。但是花荣能够如此轻松的戏耍贼子,靠着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李逵在背后指点。

    看似没有章法,天马行空般的手段,却能将己方的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同时不断的削弱贼子的兵力和士气。

    尤其是在一次次上山下山,玩闹似的戏弄之中,不少军中校尉发现他们的士卒配合好了很多。

    这才多久的功夫啊!

    要是让李逵来练兵,说不定一年,这支军队拉出去就能去西夏战场征战了。

    就连对李逵横竖看不顺眼的赵挺之,私下里也偷偷感慨:“纸上得来终觉浅,李逵性格狂妄,却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

    不过这话,赵挺之在外绝对不会说的。

    大宋的文官,经常会被委任为监军和主将。

    这是制度的原因,并非是文官比武将更擅长打仗。

    范仲淹、章惇、王韶、章楶、沈括……一个个名字,都预示着,指不定那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会担负指挥军队的重责。

    所以,大宋的武将们研究兵法,大宋的文官比武将研究兵法更疯狂。

    阵法复杂到连研究玄学的老道看得都眼花缭乱,但是往往文官们却还能将如此繁复阵法推演一二。

    可以说,大宋的文官,大部分都是兵法家。李清臣为什么会被任命为枢密使?

    从来没有打过仗,指挥过军队的李清臣,也写过兵法。怎么写出来的没人知道,但是神宗皇帝都说好。

    赵挺之自然也不会落在人后,他也琢磨过兵法,但是琢磨是一回事,用出来是另外一回事。李逵的手段不见得如何高明,但确是最好用,最实用的办法。甚至他还会假模假式的在李逵和花荣交谈的时候死赖着不走,就为了偷听两句。

    比如:“积小胜为大胜。”

    “兵法,就是无法。水无常势,兵无常形。顺势而为,才能事半功倍。”

    都是书中有的话,赵挺之听来也熟悉。但如何在战场上用出来,才是将帅的手段。

    如果说这些都不足以说明李逵用兵的老到的话,山坡上,那个匪首如同疯子般的大喊大叫,足以说明李逵的智商上已经碾压了对方无数次。

    一个快疯了的武夫,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疯带着人冲下山,自投罗网了。

    铛铛铛

    山腰上,花荣连珠箭一口气射死了五个贼兵,加上弩弓手的一通乱射,十七八个贼兵躺在地上。要么一动不动,要么就是哀嚎不已。

    王英看着手下一个个死去,双眼通红,对着花荣怒吼道:“贼子,不讲武德,尽搞偷袭,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战一场?”

    王英也知道对方不是和他交手过的几个禁军部将那样不入流。真要是一对一交手,王英也有点心虚。可气人的是,你都这么强了,还用偷袭的手段。太欺负人了,王英落草为寇不是为了来受气的,而是快意恩仇的肆无忌惮。

    可是花荣就是不搭理他,让弓弩手殿后,掩护着大队人马退下山去了。

    脑袋一热,王英带着人跟着下山。

    郑天寿见状也不犹豫,举起手中的大刀,怒吼道:“头掉了,碗大个疤瘌。弟兄们,和官军拼了。”

    “拼了!”

    “杀啊!”

    山下指挥接应的曹元春虽受伤了,无法参战,但派遣人马接应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见状,急忙下令:“立军阵,开中门放我军退守本阵,命令包抄的人马等贼子下山之后,将贼子的后路堵死。不准放过一个贼子。”

    曹元春也是恨透了清风山的贼人,他在这个不起眼的贼窝面前,不仅损兵折将,连带着自己还受伤了。

    等到抓住了匪首,非要好好折辱一番,方能解心头之恨。

    “李逵,你王英爷爷在此,可敢一战!”

    “李逵,你快出来!”

    王英带着哭腔的嘶吼,根本就无济于事。

    别说李逵了,就连李逵的小跟班阮小五都没在。只有李逵刚刚收的个义弟花荣,回到了本阵之中。

    曹元春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同情王英。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李逵。这不,连占山为王的恶人都疯了。

    王英仿佛失去了理智,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且不说。最近两天,他连合眼眯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他虽然看似还没有被抓的罪犯,但仿佛已经进入了审判阶段,还是最惨无人道的不让他睡觉的熬鹰手段。连扁毛畜牲都受不了的手段,他一活人能坚持得了?

    “李逵……”

    王英嘶哑的再次怒吼,这时,已经将本部人马收拢起来的花荣,放下了手中的硬弓。提着一杆亮银枪,气宇轩昂的站在了王英的面前。抬手用银尖指着王英,脆声道:“呔,贼子也配和我家哥哥交手。待我花荣来会一会你。”

    “贤侄小心,此贼不俗。”

    曹元春在花荣身后提醒道。

    他可是吃过王英这家伙的亏,在他看来,王英这等有功夫傍身,却还喜欢用计谋的贼子,最为阴险。当然,再危险的王英,也被李逵耍地团团转。除了读书人之外,没有比王英这等狡猾的贼子更危险的了。

    可花荣仿佛没有听到,迎着王英就冲杀了上去。

    两人距离足足有两三丈的距离,花荣仗着速度滑行了一段距离,猛然下腰,扎下盘,双手紧握亮银枪,迎空抖出三朵枪花。

    王英仿佛像是被花荣预料到似的,突然一闪迎着花荣的攻击而去。可是王英心里知道,这是差距。他下肩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想要攻击的方位,心中顿时警觉,这是高手。

    奋力将长刀舞成一团,抵挡了花荣的试探进攻。

    铛铛铛

    实力上不如,力量上也很吃亏。

    王英落地自后,噔噔噔,双脚交替着后退了四五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此时,他也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对方武艺比他高太多,想要靠着实力胜,根本就没有指望,只能拼命了。

    王英也不做声,蒙头朝着花荣冲刺,刀光时不时的闪过。王英想仗着自己的速度,靠近花荣,利用刀的短,给自己寻找机会。

    而花荣却轻飘飘的在王英进攻的路线上刺上一枪,顿时将两人的距离给拉开了。

    突然王英的身体冷不丁的拧动起来,却见花荣的枪尖已经此在了王英的大腿上。

    拨弄枪尖之后,王英仿佛被甩开的石头,翻滚到底。

    花荣身后的士卒冲上去,将刀架在王英的脖子上,踢走了王英的武器,立刻被五花大绑起来。

    王英被按倒在花荣面前,艰难的仰起头,小绿豆眼死死地盯着花荣,面色狰狞地叫嚣着:“我不服!”

第674章 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王英就像是被困斗的野兽,频频发出不甘心的怒吼。

    当然,他不服气也是有原因的。

    他没睡好,还被群殴了。

    最后被人一枪给挑了,捡了个大便宜。

    他估摸着要是状态好,怎么招也不会十招之内就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给败下阵来。说什么也得支撑个五六十招。

    至于赢,他倒是没想过。

    面对李逵的时候,他连出手的勇气都丧失了。面对花荣,他所有的招数都被针对,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

    这样的局面,还说能赢,那是不要脸。

    王英自以为他是绿林好汉,要有好汉该有的气度。但如此憋屈的被人拿住,还是心中难以承受。

    他被抓之后,郑天寿很快也在数人围攻之下,被韩大虎一刀砍趴下。和王英一样,也没死。但是受伤要比王英重很多。韩大虎对付郑天寿的手段更是让王英不齿,周围都是拿着一丈多长树叉子的农兵,然后在两三米开外,就将郑天寿给叉着来回的戏弄。甚至还有往郑天寿脖子甩套绳的人,无所不用其极。这套路,李逵很熟悉。当年韩大虎就是带着这套‘困兽**’,准备去欺负老虎的。

    王英目眦欲裂,咬着后槽牙却一声不吭。

    反倒是郑天寿却很想得开,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给爷个痛快,爷活够了!”

    是否要处决犯人,可不是曹元春和花荣能够决定的。

    李逵和赵挺之被引着过来,王英想着要是见到李逵必须要用唾沫好好的羞辱李逵。

    毕竟,其他任何针对李逵的偷袭手段他都做不了,唯独吐口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奏效。很快李逵被人带着来到了王英的面前,唾——一口浓厚的有点过分的唾沫吐在了王英的脸上。王英愕然地看着李逵,眼角的泪水越存越多,终于再也存不住了,流淌了下来。

    只见李逵怒斥道:“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浩然之气直冲云霄。

    随即,李逵就不搭理了王英,带着阮小五去巡视伤兵。等待士卒搜山的结果。

    “大人——”

    突然一个队将连滚带爬的跑到李逵面前,脸色苍白,声音颤栗道:“大人,石部将找到了。”

    “人呢?”

    李逵问道。石宝作为被贼人俘虏的唯一一个部将,禁军胜利之后,必然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也交代不过去。

    “大人,石部将的首级找到了,其他……就……哇……”

    说话间,队将突然趴在地上吐起来,引起赵挺之的老大不悦。他手中捏着香巾,挡在鼻尖,虽没有开口训斥,但眉宇紧蹙,早已经很不耐烦了。

    李逵似乎猜到了点什么,沉声道:“带某去看看!”

    赵挺之也跟着,其后还有青州知州卢敏等一干人等。

    众人爬上了清风山,放眼看去,满目苍痍的焦土,到处都是有种让人作呕的油脂焦糊的香味。可能是战死的人被大火烧到了,也可能是被烧死的野兽。总之,这种气味让人闻着心情很不好。甚至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清风山不高,胜在险要,不太好攻打。只要过了山门和山道,地势上就平坦了许多。纵然像是赵挺之这样体力不好的文官,爬上山也并不费力。

    快到山顶上的时候,一个黑地跟昆仑奴似的汉子突然出现在李逵面前。这也就是大白天,要是晚上突然冒出来,还不见得能看清是个人。只见那人单膝跪倒在李逵面前恭敬道:“大人,小人将贼子罪状已经整理完了,可做呈堂证供。”

    李逵颔首道:“起来说话。”

    然后回头随意给人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兵统局的头号密探。本官在临沂的时候,他曾奉命潜入清风山。”

    朱富听到头号密探的那一刻,挺起胸膛,似乎非常自豪。他也不清楚兵统局有多少密探,总不至于就他一个吧?

    还真别说,就密探来说,就他一个。他哥将成为兵统局第一细作。要问这俩人的区别,就是朱贵负责探听消息。而朱富负责针对目标打入内部。

    即便是头号密探,朱富也没有得意的样子,反而脸色凝重的带着李逵等人去了后山坡。

    赵挺之阴恻恻的盯着李逵高大的后背,他没想到李逵竟然布置道这等详细的地步。显然,李逵是对清风山势在必得。而赵挺之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可他又想不到,清风山和李逵有何等仇怨,需要李逵如此小心。又是调兵遣将,又是安排密探。就清风山的贼子,值当李逵如此重视吗?

    只能归结于李逵的心眼确实小的让人鄙夷。

    “大人,小心些,前面是个枯洞。里面都是对年来被害的枯骨。”

    “枯骨?”

    赵挺之惊叫起来,他倒是不怕死人。可是却有点胆战心惊,李逵的手下为何引他们去看这等阴晦之物?

    “石宝是否已经被害了?”

    李逵如何还能不知石宝多半是凶多吉少。

    朱富点头道:“是的,大人。石部将被俘虏的当天就被害了,小人原本想着趁着看管不严的时候,助石部将脱逃。可惜,贼子当天晚上就盯上了石部将。”

    时隔多日,再次看到石宝的样子,李逵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赵挺之之流更是吓得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石宝就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还有个脑袋。身上其他的部件都不翼而飞。曹元春虽之前对石宝不太满,可是看到属下的惨状,也是悲凄不已。对朱富询问道:“还请说说石部将遭遇了什么?”

    “……当日,王英等人战败,退守山寨之后,饮酒至半夜。醒来之后就命人做了醒酒汤。而这清风山的醒酒汤有名头,是用人的心肝所做。小人听说清风山的贼首都有吃人心醒酒的爱好,以前燕顺也经常将被绑商贾的心肝用来下酒。”

    “呕——”

    曹元春干呕了几声,脸色蜡黄。他想象不出,还有人如此扭曲,竟然会做出人吃人的恶毒之事。

    朱富继续道:“后来山寨被围困,山贼终日作战,没有酒肉……于是,做出了道德沦丧之事。被俘虏的二十多位兄弟,无一幸免。山贼之中,几乎有六七成都吃了。另外,清风山多年犯下的罪行基本都在这里了,这枯洞里的上百枯骨基本上都是这么死的。”

    青州知州卢敏这时候都吓傻了。

    大宋儒教立国百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可是这事却发生在他的治下,他却置若罔闻,一时间,他感觉内心的信仰都开始颤动起来。

    朝着东京都城的方向,卢敏跪倒在地,痛哭失声:“陛下,臣万死难辞其咎!”

    赵挺之也被吓傻了,随后是莫名的惊恐。这事不可能被捂住,必然会传到京城。而一旦消息进了京城,他的仕途恐怕也要完蛋了。

    绝望之下,他也学着卢敏的样子,跪倒在地上,痛哭失声:“陛下,臣万死,臣有负皇恩。”

    上百条人命且不说。

    光吃人心肝的就如此之多。

    这等恶行会对大宋社会的道德体系造成史无前例的崩坏,大宋立国的基石都将被撼动。

    消息从京东东路,快马传到了京城。

    垂拱殿上。

    皇帝将龙案上的龙胆都仍在了大殿之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作声。

    身为宰相,章惇也想不出大宋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贼子,竟如此毫无人性。他腾地站出来,对皇帝道:“杀,不杀不足以威慑天下宵小;不杀,不足以正朝纲;不杀,不足以警示天下;不杀,不足以警告后人……”

    “章相,杀是肯定的。但问题是杀几个?”

    “全杀了,清风山贼子,一个不落都杀了。清风山贼首夷三族。”

    “这不符合大宋的律法,大宋不以连坐示人,此举是否太过了。”

    章惇怒斥道:“天下最大的恶行,不过于人吃人,清风山贼子泯灭人性,竟然以吃人为乐。这仅仅是他们的错吗?难道他们的父母,亲族就没有错?他们死有余辜!”

    皇帝赵煦抿着嘴唇,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致。突然,低吼道:“按章相的意思去办。朕,朕稍后下罪已诏!”

    天下出了如此丑闻,当皇帝的更没脸说大宋以儒家治国百年,教出了这等毫无人性的魔头。他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先皇?

    好在大宋的皇帝认错不算太难受,而且经常认错。

    再说罪已诏,是翰林承旨去琢磨的文章,根本就不需要他去冥思苦想。赵煦心头怒火难消的是青州出了如此大的乱子,竟然所有官员都不知。甚至清风山的贼子就在禁军营寨边上,也没有派军队剿灭,导致上百人被害。

    这其中京东东路宣抚使赵挺之,青州知州卢敏,青州统制曹元春都是干什么吃的?

    退朝之后。

    相公们被留下。

    皇帝气地脸色通红,盛怒之下,接连对青州官员开始了追讨。

    “郝随,你亲自去,质问这些替朕镇守河山的官员,心中还有天下吗?还有大宋吗?还有朕吗?”

    ……

    这场风暴对于大宋来说,仅仅是开始。盛怒下的皇帝,将此等恶行传檄天下。

    并且命令天下各地禁军对盘踞在山林的山贼水匪开始最严苛的围剿。

    至于当地的禁军能否对付,这不是皇帝需要考虑的问题。要是禁军连这些山贼和水匪都对付不了,还怎么守卫大宋的疆土?

    很快,中原第一大匪帮梁山,偷偷派人去了郓州,在大半夜将梁山告示帖在了城门边上,意思就一个:梁山谴责清风山恶徒的暴行,并且宣称,梁山只求财,不害人命。

    二龙山山贼趁着夜色在其县城贴出告示:二郎山从来没有吃人恶行,并且谴责清风山的暴行!

    ……

    郝随身负皇命赶到青州,已经快十天后了。

    见到李逵的那一刻,郝随埋怨道:“人杰,你这次可是搅和的朝堂地动山摇,好不容易在将门获得的好感也将付之东流了。”

    “我不在乎,陛下这么说?”

    李逵面带鄙夷,表情轻慢。将门真要是让他看重,也不会是如今这副鸟样子。

    郝随脸色犹豫道:“陛下如今也不比以前了,心里的话哥哥我也猜不到了。不过他好像并没有不高兴,而是让你继续彻查各地禁军。”

    郝随想了想,叹气道:“只是这京东东路的官场要出大事了。你以后在文官之中,恐怕也不会太欢迎。”

    李逵冷哼道:“尸位素餐之辈耳,某不屑与之为伍!”

第675章 苏门的以德服人

    “京东东路宣抚使赵挺之,隐瞒朝廷,尸位素餐,有负圣恩,去其龙图阁待制职,夺宣抚使职,降为通判,去京听候。”

    “青州知府,不体恤百姓,导致地方糜烂,去其知州,贬为知县,即日去崖州上任。”

    “青州统制,见匪不剿,有负君望,去职留看!”

    ……

    这场发生在青州的惨剧,被波及的官员达到了数十人。其中,京东东路从宣抚使衙门,提举有司,转运使衙门都被训斥。

    而唯独获得朝廷褒奖的就一个人,花荣。

    花荣替父出征,有功,被授予了文散官,将仕郎。

    将门子弟,获得文散官的很多,算是恩荣。至于今后做官,具体还得看最后如何入职。要是从文,自然不用更改。但是从武之后,会随着擢升,用武勋代替。

    一时间,京东东路官场人人惨淡。

    虽说被处罚的官员大部分都是青州和路级别的高官,但京东东路的官员考评,这几年恐怕要跌入谷底了。考评不佳,那么升迁就没了指望。

    如今的李逵走在路上,遇到京东东路的官员,尤其是文官,基本上没有人会给他打招呼。甚至故意扭脸假装没看到他的大有人在。

    这日。

    李逵准备动身去登州。

    他还惦记着他的船厂。当然,继续在青州,就会引起人的反感了。都让人你祸害成这样子了,还不走?

    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离开之前,李逵让阮小五叫来了花荣。

    花荣获得官职也是意外之喜,他可以凭借这份恩荣,直接去京城侯选官。武将不同于文官,如今大宋的低级武将不会换防区,西军的将门子弟,多半也会在西军任职。花荣出身在京东东路,自然也会在京东东路内选官。

    当然,没门路的官员,得多等些日子,选到的官职也不见得称心如意。不过李逵对花荣有很大的期待,这家伙怎么说呢?武艺好,家世好,这些都对李逵无所谓,唯独吸引李逵的是花荣此人极为忠心。

    要说宋江跟前最忠心的人是谁?

    花荣说第一,谁敢说第二。

    李逵踅摸着自己身边都是奸佞之徒,总得找个信得过人做帮手。花荣想要在文官之中混出头比较困难,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花荣在京东东路做官,显然不能跟随李逵。

    他琢磨着,得让花荣放弃在家门口做官的便利,跟着自己出去京城。

    “贤弟,今后可有打算?”

    李逵试探着问话,同时将煮好的茶递给了花荣。

    花荣这几天就像是在梦里,稀里糊涂的被大宋政坛新星李逵的器重,然后又立功,甚至他还以武将身份,获得了文散官。这是连皇帝都知道他花荣了啊!

    花荣当然清楚这些都是李逵给他带来的,有道是饮水思源。他也不是不记恩情的人,可是想到李逵是文官,而他的学问,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混到文官的圈子里去。想到此处,花荣不觉多了些愁容。

    不过,谁让他有情有义,当即狠下决心:“哥哥提携小弟,小弟如何能不知?小弟这就辞了这官,随哥哥进京。”

    “你舍得?”

    李逵吃惊的看向了花荣,这家伙是不是傻啊!他们认识才几天时间,连官都不要了,就要跟着自己走?

    这也太一根筋了。

    想到身边人,李逵有些伤感。

    高俅,讲义气。

    马昱,很讲义气。

    鲁达,没心没肺,仁义为先。

    庞万春,好像没啥追求,但也讲义气。

    就投靠李逵想要获得晋身之阶的李邦彦,也是出了名的讲义气。

    而花荣……这家伙才认识几天,把这帮人都给比下去了。

    花荣如此上道,李逵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带着花荣回京城,虽说中书省下的衙门,也有武官。但这些官职基本上是闲差。花荣也是有本事的人,让他仅仅混个不入流的闲差,李逵良心上也过不去。

    可是花荣想的挺简单,他开心道:“兄长你听我说,我爹已经官复原职了。不久之后就可能调去江宁府去做统制。虽说官没有升,但江宁府可要比齐州繁华的多,不需要我在跟前照料。”

    “说起江宁府。我倒是认识个江宁府籍的御医叫安道全,手段高超,或许你爹的病经他诊断有祛根之法。”李逵随即道:“安道全原先是京城闲散人,为兄一封信就能将他请来齐州,可年前他已经是御医,轻易不能离开京城。你爹要是身体允许的话,不如去京城一趟。”

    “谢兄长,我这就让我爹准备去京城。”

    花荣拜谢不已。为人子,孝为先。

    李逵能替他想到这些,他心中更是对李逵信服。

    当然,这等小恩小惠想要拉拢人,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李逵迟疑了一阵,问花荣:“贤弟,你去读书如何?”

    “读书?”

    花荣面带苦涩,他还以为李逵想要教他读书。对他期望甚高。但是他能不清楚自己的事吗?他哪里长得出中进士的脑袋?读书,这辈子都没出路啊!

    花荣的情绪顿时有点憋屈,可是李逵是他兄长,就是豁出命去……花荣琢磨着,读书也不至于如此吧?

    李逵却笑道:“贤弟多虑了。为兄如今在中书省做官,兵统局虽说是个新衙门,但陛下重视,枢密院重视,都事堂也重视。别说是个五品的统制,就算是四品的殿前司将军,也能安排得了。可是,在京城做官,武将除了高品武将,其他都没太大出路,尤其是中书省,随便一个七八品的承旨、司业,都能指使起四五品的武将,贤弟信赖为兄,为兄也不能害贤弟。”

    “为兄不用你考科举,中进士。也不需要你去参加太学升舍试,诗赋举业。这些对学子来说都不容易。十年寒窗,不知多少人白了头,也等不到鲤鱼跃龙门的那一天。为兄的意思,是给你找个老师,我师叔晁补之性格豪爽,你只要去了,他就能收你。但你也不用在他门下求学,而是去我师祖苏学士门下求学……只要将他老人家哄高兴了,写上一篇关于你的文章,你就能名传天下。”

    花荣眼珠子都直了,听李逵的安排,他这中进士还不成,非得进士及第,甚至考状元才行。

    天下文坛大宗师门下的门徒,要是连中进士都中不了,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花荣不由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自己百步穿杨的本事还没有扬名天下,就要被埋在书坑里,自生自灭了。

    可李逵能害他吗?

    只见李逵平淡道:“贤弟你读的进去,大可以在师祖门下安心读几年书。要是读不进去也不要紧,我师祖和诸位师叔对大小考非常有心得,你只要通过你爹的荫补官获得荫补试的机会,加上你获得了将仕郎的文散官,就能参加文官荫补考试。只要运作的好,十年之内,也有机会做到六品文官。十五年,有希望做到五品。再上去就难喽。”

    “啥!”

    花荣瞪大着眼珠子,惊骇的看向李逵。

    他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等操作?

    李逵为了让花荣放心,大包大揽道:“贤弟放心,文官荫补考试简单的很,比武将荫补强不到哪儿去。”

    咕咚——

    花荣愕然不已,他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做到六品文官呐。

    李逵尴尬道:“这也是全力运作的情况下,你放心,为兄之前有个朋友是西军将门种氏子弟种建中,他老师是张载。名望上比咱差远了。他就是如此操作,做到了四品的提举常平司。如今在青塘总管兵事,他能行,没道理放在你身上就不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花荣艰难的点点头,吞了口唾沫,崇拜的看着李逵,心说:“哥哥的路子真野。他要当文官了,以前的小伙伴们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嫉妒地偷袭他?”

    巧啊,阮小五进屋,将一封信给了李逵,道:“少爷,常州来信。”

    李逵也不避人,常州来信只能是师祖苏轼的信。他当即拆开之后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准备写信。抬头看向花荣,笑道:“贤弟,你就给为兄充当一会信使,等将你送叔父去京城看病之后,替为兄送去常州。你也正好去见见咱们这位师祖。”

    “是苏学士?”

    花荣惊喜万分,他当即激动道:“学士不会考校我的学问吧?哥哥,我该读那些书,才能让学士满意?”

    李逵呵呵笑道:“读什么书都没用,他老人家什么书没读过?越是卖弄学问,会让你越被他看轻。你去常州,带上一瓮好酒,陪他喝高兴就成。”

    当即他将信递给了花荣,让花荣看。

    花荣看了两句,顿时愁云满面,迟疑的将信递给李逵道:“哥哥,苏学士好像对你做的事非常恼火,为何都是训斥之言语?”

    李逵将信拿来,对花荣道:“师祖这是避嫌,这封信你只要看这一句就行了。对了,鲁直是大师伯的字。”

    “……鲁直知宣州,一切安好,勿念。”

    花荣看着信上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而且还是一句告平安的话,难道也有玄机不成?

    想到文官的超群智慧,花荣顿时有点绝望,难道自己的脑子连看信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成了吗?

    李逵却给花荣解释道:“大师伯和赵挺之往日不睦,可惜一直没有消解误会的机会。我苏门学子,将以德服人,往日的误会要解开,就要有见面的机会。为兄运作一番,将赵挺之安排去宣州做通判,让大师伯日夜感化赵挺之,救人于水火之中。”

    有仇!

    一个是知州,一个贬谪去做通判。

    花荣顿时悟了,说是救人水火之中,可是往火坑里推,往深潭里踹。但是欺负赵挺之,花荣举双手赞成。他花家就被此贼祸害的不轻,同时这也给他打开了文官世界的大门。

第676章 大郎,吃药了!

    离开青州之后,李逵一路上骑马,不到两天的功夫就抵达了京东东路的最的一个州,登州。

    抵达登州之后,李逵并没有急着去兄长李达家中,而是去了船厂。

    路过一片滩涂的时候,李逵欣喜的看到退潮的海滩,顿时兴奋带人去赶海。然后鞋湿了,就从沙地里扒拉出个海螺,连个正经玩意都没有。李逵不由怀疑,这大宋的环境也不怎么样。连脸盆大的螃蟹都没看到,大失所望。死鱼倒是很多,但这玩意谁知道是好是坏,可不敢吃。唯独能吃的海鲜就滩涂到处散落的海带,可李逵不喜欢吃这玩意。

    李逵琢磨着手里的螺能吃,可他又不敢吃。

    随即看向阮小五,后者猛地摇头道:“少爷,这玩意狗都不吃。”

    “算了,去船厂。”

    来到了登州船厂,李逵仅仅是在外眺望,发现船厂的规模很大。一条栈桥延伸到海里,远远望去,就像是躺在海边休憩的一条黑龙。唯独让他纳闷的是,船厂周围竟然一条船都没有。

    这船厂显然是没有开工。

    这都几年了,还这副鸟样子?

    李逵让阮小五找来了当地人询问,先是个老头,豁开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挤眉弄眼道:“你是说李大善人吧,他可是个好人呐。”

    李大善人?

    李逵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出来他兄长李达,李大郎,还有个大善人的名头。可对方却的很尊敬道:“大善人自从来了登州之后,发现市舶司的船厂堆积了大量的木料,却风吹雨淋,无人问津。当即将所有木料都买下来了。”

    “这登州的船厂简直就是后娘养的,大宋的海商都在杭州、福州、泉州购买船只。而我登州的船厂,只能和济州的船厂争夺内河的沙船生意,还争不过人家。也瞅着工匠们没工做,都快活不下去了,李大善人却带着钱来了。然后雇佣我等没活做的船工给他家修码头,挖船坞,造船。”

    “这片,还有那一片,当初都是做工的工匠和百姓。大伙儿都感激李大善人养活了我登州船工,这才称呼他为李大善人。只是李大善人要造一种大船,能够扛得住风浪的大船,却是我等从来未见过的船,大伙儿虽然担心,但还是按照李大善人的想法去建造。”

    李逵听着老头的思路有点乱,随即问道:“大船造出来吗?”

    “诶——,这位官人,小老儿想起来家中有事,告辞,告辞!”

    “老丈。”

    一脸问了几个人,都是这副口气。这让李逵很不解,好不容易用一锭银子作为诱饵,这才让一个中年汉子开口了:“官人,我等实在没脸说。船造出来了,可是沉了。”

    “总不能都沉了吧?”

    “都沉了,有三艘大船,都沉了。我等也是靠着手艺吃饭的人,这不给李大善人做了两年工,却把信誉给做没了。实在没脸给船厂做工了,只能辞了船厂的工。可是即便如此,李大善人还是给我等发月俸,这钱我等拿着,心里不安啊!”

    李逵吃惊道:“他会这么好?”

    汉子不乐意了,怒道:“李大善人心里住着菩萨,岂是尔等势利之辈能揣度得了的?”

    李达的性格李逵知道,一文钱能掰开来花一半,存一半的主。怎么可能会如此好心?

    带着这份怀疑,李逵进了城。

    李达哼哼唧唧的躲在堂屋里,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张玉莲蹙着绣眉没好气地端着一碗药汤送到床榻边上,俯身对李达道:“大郎,该吃药了!”

    “不行,语气不对,我没听到你对我的关心。”

    “大郎……该吃药了!”

    “没有哀愁的感觉。”

    张玉莲是寡妇,她有哭丧的经验,总不能人没死,就来一遭吧?太不吉利了。

    “你到底吃不吃?”

    李达畏惧的张望了一番,这才松出一口气道:“我尝尝。”

    说完,尝了一口。啧啧啧……吧唧了一阵嘴,回味道:“这药汤不是我吃过药汤的样子,不苦。去弄两黄连,煮汤兑里头。我那兄弟聪明,指不定就尝尝这药真不真。咱们不能真开个治病的药,但是口感,口感要像真的一样。才不会落出破绽,被我兄弟看出了端倪。”

    李达补充了几句,又躺下去哼哼唧唧起来。

    张玉莲怒地将药碗在床榻上一顿,柳眉倒竖,指着李大郎怒道:“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却想着装病糊弄自家兄弟,你还能做点正事吗?”

    李大郎也不恼,反而忧虑道:“我哪知道我家兄弟要来?还在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我都派人去福建请老船工了,要是船工来了,立马开工,这至少能对我兄弟糊弄过去。如今登州的工匠没一个敢来我家船厂开工,我就算是出钱,也没办法啊!可是他一来,所有的盘算都乱了。要是让我兄弟知道了我给他沉了三条船,非撕了我不可。”

    “再说了,如今船工有了,可是没有建造大船经验的老船工。我家兄弟我知道,他要是见到了心目中的大船,指不定就要出海一趟。我做哥哥的总不能在这上头坑自家兄弟吧?他就会个狗刨,在江河里兴许能活命,掉在海里,岂不是让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之前几艘船都是因为扛不住风浪,才沉没了。我就不信了,我李大郎就造不出万料大船?可如今这难关度不过去,如何能成就我的远见?”

    李大郎自以为得计道:“你以为我这是胆小怕事?”

    他傲娇的竖起食指,挑眉道:“错。我这是忍辱偷生!”

    “没有这手艺,别揽这活啊!”张玉莲恨铁不成钢道,她对李大郎的耐心都快耗光了。李大郎装病且不说,可是他要一切都像是真的。

    就拿这药汤来说吧,也要和真的药汤一个味。

    不过细细嗅起来,味道才会不同。

    “要不你去临时借条船来装装样子,糊弄一下你兄弟。等到从南方的工匠请来了之后,造出新的大船,不都一样吗?”张玉莲毕竟是女人,想的办法都是不入流的偷梁换柱。

    李大郎正色道:“我李达,是这等弄虚作假的人吗?”

    扑哧。

    张玉莲被李大郎又胆小怕事,却死硬头铁的样子逗笑了起来。或许,李大郎这就这个优点能吸引了当初的她。

    “老爷,夫人,门外有个小哥来说,二老爷去拜访知州,少卿来家里住。”

    李大郎闻听,顿时苦着脸哀嚎道:“完了,完了。我兄弟来了,他要是知道……非将我的骨头都拆了不可。”

    “夫人……”

    “唉!”

    张玉莲无奈,她想要找个怕老婆的男人,好日子过得舒坦些。没曾想,男人太窝囊,日子更糟心。不得已,按照李大郎的嘱咐,配合李大郎继续装病。她也怕李逵。李逵当年在沂水县街头,可是一等一的小霸王。

    她一个孀居的寡妇,也怕这等人来败坏她的名声。

    好在李逵那时候啥都不懂……

    少时。

    药煎好了,又端了过来。

    李大郎尝了一口,皱眉道:“怎么这么苦?”

    “你说的两个黄连熬成一碗水,这时候嫌弃苦了?”张玉莲一脸的不耐烦,勉为其难地配合着李大郎演戏。可心里头却七上八下的不安宁。李逵年少的时候就是绝顶聪明的主,而且还坏,这样人怎么可能受骗?李逵不去骗人都已经不错了。要不然,李逵也不可能靠着山贼发财,还考中了进士,一转眼变成了大宋最金贵的文臣。就李大郎这货,还想要骗自家兄弟,想想都觉得没可能。忍不住对丈夫道:“要不你对你家兄弟直说算了,万料的大船,别说登州了,就算是泉州也不见得能造出来啊!”

    “这可不成。”李大郎脸色一正,难得的正经起来:“我兄弟一直看不起我,我要是再不成事,这辈子岂不是要被看扁了。如今我也是有官身的人,总该活出个人样子来。”

    人样子?

    大宋的人样子是狄青,凭你也配?

    张玉莲没好意思去打击李大郎,没有继续埋汰他。

    没想到李大郎这个不靠谱的却迟疑了一下,对张玉莲偷偷道:“要不你将安神医给的药物给煎了,咱们晚上兴许能用得上!”

    张玉莲被李大郎没廉耻的样子闹了个大红脸。

    神医安道全可不是寻常人就能请的来的名医,他们也是去了一趟京城,才求到了药。如今寻他看病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还有就是宫里的贵人皇上。

    安道全虽说是神医,内患外伤都能医治,只要他出手,几乎都能手到病除。但安道全最拿手的还是妇科,尤其是不孕不育,这可是他祖传压箱底的绝活。李大郎眯着眼,贱兮兮的盯着娇妻,忍不住动了邪念。

    “大爷,二爷回来了。”

    李大郎刚冒出点歪心思,却被李逵到来的这盆冰水一激,浑身打了个寒颤,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兄长!”

    “李逵,见过嫂嫂!”

    “叔叔万安!”

    女人毕竟是女人,演戏起来根本就不需要彩排,眉宇间的愁苦顿时让她有种难言的哀怨。李逵的视线随即落在了的床榻上,李大郎哼哼唧唧,一动不动的仰天躺着,眼瞅着连人都不认识了。李逵心中狐疑,这种状态……俗称弥留之际,也就一两天就得死。半个月之前还看着你好好的,能吃能睡,还跟老娘抬杠。这会儿就弥留之际了?

    装病也装地像一点,李逵心中鄙夷不已。

    骗傻子呢?

    李逵第一个就不信。加上他来之前就摸清了船厂的情况,顿时有了计较。李逵关心的坐在了床榻边上,李大郎费力睁开眼皮,有气无力道:“兄弟,为兄拖累你了。”

    “不碍事,兄长且安心养病。船厂的事不用担心。成不成的,也不打紧。”李逵一边说这话,听李大郎的语气虽然断断续续,但中气很足。偷偷摸了李大郎的手腕,诊其脉搏。李逵可是练武之人,而且还是练到了极致的人。仅仅听呼吸,他就能断定李大郎没病。诊脉之后,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视线落在了床头的药碗,黑漆漆的汤药,有气无力的冒着热气,显然是要快凉了的样子,李逵端起药碗,就对李达道:“大郎,吃药了!”

第677章 活着总该有点追求

    “哇——”

    李大郎吐了个稀里哗啦,流泪对李逵道:“兄弟,我实在喝不了!”

    “再和一碗,好得快!”

    李逵可不管李大郎吐成什么样,这家伙竟然敢用装病欺骗自己,就得接受这样的结果。至于死人?

    别傻了,李逵虽然不是医师。但大宋的读书人,谁不读基本医术啊!甭管是自学,还是跟着苏轼,安道全等人,对一些常见药还是非常了解的。

    要不然,他敢泡药酒?

    就李大郎的这点小心思,根本就骗不了他。虽说重症患者让李逵诊断开药治病,他多半最后要倒贴一副棺材钱。可寻常吃不死人的药,李逵多少还能写出几个完整的方子来糊弄人。

    用苦茶汤兑黄连水,也就这等痴货能想的出来。李逵光闻味,就嗅出了其中的把戏。

    这不,李大郎自讨苦吃不说,光喝药汤都快被李逵灌饱了。

    他实在受不了,抱着李逵的大腿哭诉道:“哥哥对不住兄弟,我根本就没病,这船厂才这么两三年的功夫,就亏空了两三万贯。这样下去,要是没起色的话,这买卖要黄了啊!哥哥我也是没办法,想着等南方的船工请来了之后,船厂的情况好些,才告诉兄弟。并非是存心要隐瞒的兄弟。”

    李逵细细琢磨了一阵,摇头道:“不对啊!你还在骗我?”

    “哪敢呐!”

    李大郎竖起手指指天发誓:“我李达要是欺骗兄弟,天打五雷轰。”

    “叔叔,我家大郎说的是真话,他真不敢骗你。”

    张玉莲在边上看着李大郎苦苦哀求的丑态,也是心里不落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丈夫。

    只不过家里头小叔的权威太甚,以至于丈夫一直生活在李逵的阴影之中。

    “你还敢说没骗我?码头的造价就不低,加上船工的工钱你一直在给,还有船厂储备的木材。加上沉了的船的造价。这么说也得六七万贯,你却说短了两三万贯?你总不至于用自己的钱贴补这船厂吧?”

    李逵指着李大郎没好气道。他倒是不在乎亏钱,投入大。

    阮小五在一旁冷不丁开口道:“不能够,大爷不是这样的人。”

    李大郎悲愤地扭头看向了阮小五,这家伙自己平日里有机会没少讨好他,可是关键时候,还是来他身上踩一脚,良心呢?

    “兄长,我要是从账目上看到不对劲的地方,可就别怪我让三叔公治你……”

    “别,兄弟,我真没有隐瞒账目。”李大郎急切道:“兄弟,你忘了,十万贯是一次给我的啊!”

    李逵不解,问:“难道这也有问题?”

    “这钱趴在钱库里,我心疼。”李大郎哭着脸,财迷样道:“这要是放贷出去,得生多少利息。放在库房里,连个崽都不下,岂不是糟蹋了吗?”

    “你放贷了?”

    李逵吃惊的看向了李大郎,这家伙以前对放贷的财主恨得牙痒痒,经常在背地里咒骂。可没想到,一转眼,自己活成了自己以前怨恨的人。

    李大郎紧张道:“这也不行?”

    随后他纠结着嘀咕起来:“咱们家里穷,小时候实在没吃的了,去镇子的财主家里借贷,却总是借一点点钱,最后落下一笔让人还不起的债。家里最后连修屋顶的钱都没有了。我绝做不出如此没品的事,我在登州城内放出去的钱,利息是最低的。”

    “多少利?”李逵好笑道。

    财主借钱也分好几种,一种是专门借给有产业的百姓,尤其是有田地的农民,利息极高,等到催债还不起的时候,用田地抵账。这和明抢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这也是大宋土地兼并严重的原因,不少还有官方背景。

    就像是当初他在颍州遇到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种情况。

    另外一种是借给商人,用信誉作保。大宋的商人还挺讲信誉的,不会借钱不认,一跑了之的情况发生。而商人通过采购销售商品,还款。这基本上是汇通钱庄做的生意,需要大本钱,但是一旦做起来,就是天大的财富。当然,即便是信誉,也要有一定的偿还能力,要不然钱庄的钱可借不来。

    还有一种就是临时借贷给急用的人,比如说看病、出丧,这些借贷基本上都是穷人。甚至是没有产业的穷人,还款以人抵账的居多。跟黄世仁做的差不多。

    李大郎三种都做,收入非常可观。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逵,解释道:“我已经很讲良心了,比别家低很多。”

    外头传颂这家伙是大善人,李逵估摸着利息应该很低,问:“三分年利?”

    李逵刚说完,李大郎却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狸猫,顿时惊叫了起来:“三分年利,我吃什么?月利三分。”

    李逵没好气地冷哼道:“你不是非常痛恨狗财主吗?为何自己也做了如此不堪的事?”

    “我已经很好了,外头比我黑多了。”李大郎痛心疾首道:“我给折了本钱的商人借钱去高丽跑海。给没钱治病的人借钱看病。要知道,这些人没有我借的钱,就只能等死了。做生意翻本了,才还钱给我。要是实在没钱,等病好了,就给人定下卖身契约,过上几年没自由的日子,也能还钱。哥哥我在登州活人无数,名声好的不行。”

    李逵有点无语,这种高利贷主的嘴脸,他真心不喜欢。

    尤其是李大郎还自我感觉良好。

    他让李大郎让船厂的管账先生带来账本,然后连夜看过之后,确认李大郎没有私吞。他倒不是舍不得李大郎私吞这点钱。而是因为,如果李大郎私心很重,是无论如何也京营不好船厂。

    李逵当初筹备船厂不是为了挣钱,更不是为了扩展生意。而是为了给自己一条退路。他当初已经准备进入官场,做官或许可以钻营。但他已经烙上了外戚的影子,与刘家关系非浅。皇帝赵熙在位,他当然不用担心自己。

    可万一皇帝赵熙死了,赵佶登基了,他怎么办?

    他性格太直,而且极度看不上赵佶,恐怕做佞臣的机会也不大。

    留在朝堂,憋屈。还不如趁着年轻,在海外霸占下一块飞地。倒不是他觉得造反没前途。而是深刻研究了大宋的现状之后才发现,在大宋,造反就是和所有的官僚、地主老财作对。甭管是将门和文官的利益,都和反贼不会相同。

    这么一来,造反怎么可能成功。

    至于说发动群众……

    大宋的百姓傻的很,有口吃的,断然不肯造反。可全天下,没饭吃的百姓算起来也不太多,他估计按照自己的急性子,发动不起来。

    想来想去,只能在海外发展一块飞地。然后积蓄力量。

    可大宋海船的样式,不符合他的心意。就算是水师用的船,也缺乏征战的能力。船吃水太浅,无法在船舷上安装火炮。没有安装撞角,缺乏海上威慑力。同时速度也不快。唯独的好处就是,控制起非常简单。

    但这不是李逵想要的海船。

    他想要那种有远洋能力的双桅大帆船,木制巡洋舰。那种大家伙,才符合自己的心意。

    动不动在海上交战就用接舷战这种老套的战术,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大宋的造船业的现状,让他有点上头。

    李大郎是个守家产的好手,这家伙以前很穷,只有穷过,穷到连饭都吃不上过,才会对钱看的特别重。舍不得投入,就不可能有突破性的技术。想要造出大船来,就千难万难了。李逵坚信,就李大郎的小算计,即便是船厂黄了,他也能在船厂的原址上挂上一块招牌——当铺。

    但这不符合李逵的期待。

    他对大巡洋舰的追求,一直没有减弱。

    而大宋的工匠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匠。

    只要给予重奖,他相信结果一定会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而去。

    想到这些,李逵再次找到了李大郎,将昨夜写好的布告让他安排人贴出去。然后对他说:“借贷挣的利钱我不要,你留着。船厂亏空了差不多六万贯,我来承担。你有一条做的不错,给没活干的船厂工匠发钱,好让他们维持生计。这些人得养着,而且得好好养着。”

    “其次,我决定让钱庄寻找技艺高超的船工。大船的关键还是的龙骨的问题。卯接的龙骨技术不行,而且舍弃了原本的造船技艺,让工匠做起来不习惯。但不要紧,我准备重金求技,只要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并且将大船造出来,我奖励一万贯!”

    “一万贯!”

    “你疯了!”

    “不过了!”

    李大郎倒不是武大郎的五短身材,只不过他总是蔫了吧唧的,让人看着比较萎靡。但李逵开口一万贯重奖,顿时如同要了他命似的,让他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李逵没好气地撇了一眼对方,道:“你也别做这船厂的东主了。我看你做生意挺有想法,还不如做你的钱庄生意去。”

    “不行,兄弟再给哥哥一次机会,我一定给你将大船造出来。”李大郎发狠道:“这一万贯我出。兄弟,我这辈子没做成过什么大事,要是能造出万料大船,这辈子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你舍得?”

    别说钱,说起钱,李大郎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为了理想,他豁出去了。

    不久之后,登州城门附近贴出了一张布告。

    李氏船厂重金求技,要是能完成万料大船的建造,李氏承诺,重奖万贯!

    一时间,登州城内争相传告。

第678章 自投罗网

    熟悉李逵的人都知道李逵的秉性,这家伙不听劝。

    基本上谁的话也不会听,说好听点是主意正,说难听点,就是倔驴。

    就李大郎在李逵跟前的面子,肯定没指望让李逵改变心意。李逵咧嘴笑了笑,突然瞪眼道:“我意已决,你就别费口舌了。”

    李逵看不上李大郎的原因只有一个,堂堂造船厂,三艘大船相继在风浪中沉没,但是关键性的图纸都没有留下。

    可以说,李大郎虽然守财的能力很不错,但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掌管专业技术很强的船厂的东主。李逵也知道想错了,他当初听三叔公的说法,李大郎是自己人,亲兄弟,可以信任。

    没错,人是绝对可靠。

    可问题是,没有任何进展。

    就算是有,也不是李逵想要的进展。放贷收利钱,他的生意比李大郎做的大得多。真要是为了钱,李逵为何不去扩大钱庄的经营范围,从而赚取更多的财富。可有钱能变出巡洋舰出来吗?

    不可能。

    他要的是大玩具双桅巡洋舰,而不是钱。甚至为了这个念头,他不惜投入更多的财富进去。可是李大郎呢?

    钱放在他身上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可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做产业的料。

    “兄弟——”

    “回去!”

    李逵看着李大郎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你也配有理想?”

    李大郎臊眉耷眼的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对着房梁长吁短叹。别琢磨,他如今有吃有喝,还有老婆,舍不得死。

    张玉莲看着李大郎愁眉苦脸的样子,没好气道:“叔叔怎么说?”

    “我兄弟看不起我。”李大郎经常遭白眼,早就习惯了。别说李逵了,就是百丈村有一个算一个,都看不起李大郎。

    堂堂百丈村男儿,怎么可以去做赶大车的营生?

    尤其是李大郎胆小,武艺差,所以尝尝被欺辱。

    许是被欺负惯了,李大郎并没有屈辱感。而是他想要做一件大事,却被阻拦的憋屈。造船的生意在他看来,不过是赔本的买卖。真要是为了赚钱,钱生钱的生意不好吗?

    可李逵要做赔本的生意,他却无可奈何。

    可是,凡事也有例外。李大郎创办造船厂的时候,当初听到一句工匠说过的话,顿时让他听到了心里去。

    “东主,咱们这大船要是造出来,必然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海船。”

    天下第一。

    这才是让李大郎心动的原因。他想成为天下第一。但是其他方面,恐怕这辈子再努力也达不到了,而造船厂确实有那么一点希望。

    张玉莲愣了愣,她从认识李大郎的那天起,就知道李大郎没有任何廉耻感,更没有哪怕丝毫的进取心。

    但这些并不能算是缺点,而是优点。

    前者在家随便欺负,后者顾家。

    突然间从李大郎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做事的劲头,这让张玉莲很诧异。慢慢坐在丈夫身边,轻声问:“李逵没打你吧?”

    “他敢?”

    李大郎说完,抬头看了四周,这才傲娇的说道:“我是他哥。”

    “可家里头你不主事。”张玉莲刚刚还升起的一丝怜悯之心,顿时烟消云散。李大郎这货也就是背地里装英雄好汉。真要在李逵面前,啥底气都没有了。

    李大郎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要被李逵赶回老家,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扭头看向了媳妇……冷不丁的对张玉莲道:“我记得我兄弟以前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啥意思?李大郎,你给我说清楚,今要是不说清楚,你就别想睡了。”张玉莲秀美挑动,她当初是寡妇,而李逵是街头的霸王,似乎他们就该发生点什么似的。

    李大郎应该清楚,她和李逵什么事也没有。

    也不是没有,就李逵有一次趴在她墙头上看她。当然,后来事情也被澄清了,李逵是替县令周老爷来看人。

    不过方式不太正经。

    后来这段姻缘并没有成功,张玉莲没有答应。

    夜色正浓。

    李逵坐在书案前看公文。

    吱呀,突然这时候房门被推开。

    张玉莲风情万种的挎着食盒走了进来,低声道了声万福。就自顾自的在房间里忙活了起来,李逵越瞅越不对劲,这又是酒菜,又是放了两双筷子……你要干啥?

    李逵自问自己肯定不是君子,但张玉莲送上门,这口绝对不能吃。

    “叔叔!”

    “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说,你回去吧。”

    张玉莲美眸转动,突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很脆,就像是咬了一口脆梨似的,空气中仿佛流露着甜丝丝的果香。李逵的正经,仿佛让张玉莲更起劲了起来,轻笑道:“在沂水县的时候,你可要比现在大胆的多。要是那天我让你进院子,你说你会做什么?”

    李逵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我不会进去。”

    女人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些许的失落,却佯装根本就没有在意。毕竟女人,尤其是喜欢穿着华丽,风情万种的女人,更是在意自己的吸引力。张玉莲眯着眼,轻声道:“我不信。”

    李逵哪里会让她得逞,嫌弃道:“你岁数太大了。”

    张玉莲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答案竟然是这个。

    李逵抬手比划道:“我不喜欢年纪大的女人,大个两三岁也就罢了,你都比我大快十岁了吧?当年我才十四岁,放在你身上,这是老牛吃嫩草,想啥美事呢?再说了,你这样的姿色,去临沂城夫子庙边上的百花巷,十贯钱能找来俩,想干啥就干啥。”

    张玉莲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腾地一下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气得够呛。

    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李逵,你这破嘴还是和当年一样气人。”

    走到门口,张玉莲气不打一处来,怒喊:“死鬼,听够了没有?”

    “兄弟,我真没想要试探你,是你嫂嫂……”

    李逵无力地摆摆手道:“这些就别说了,没想到你还是醋坛子。”随即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无奈道:“说吧,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李逵清楚,李家可不是什么老武家。而且张玉莲也做不出金莲的事来,要不然当初她根本就不会拒绝县令周元纳妾的要求。

    “兄弟,还请满饮此杯。”

    酒味很浓,是高度酒。这也是李家人喜欢的酒。自从李逵在庄子里琢磨出了烧锅之后,李家的人基本上都喝这种烈酒。仿佛只有喝这种酒,才配称男人。

    尤其是蒸馏酒的度数很高,六七十度都是常有的事,只是不太好控制,经常有些出入。毕竟后世白酒厂蒸馏出来的酒,也是勾兑了不少东西。原浆的话,基本上就是这个度数。

    李大郎一杯酒下肚,脸膛顿时红润了起来。连着喝了几杯之后,借着酒劲,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兄弟,你是不知道哥哥我最开心的时候不是现在,更不是做了财主,有钱了。而是当初我在沂水县城里做起买卖的时候。”

    “那时候我想,凭借着栗子的买卖,我能养活老娘,也能让你有书读。”

    “后来呢?”李逵好奇道。

    这或许是他们兄弟这辈子第一次谈心,要是谈崩了的话,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看在唯一一次的面子上,李逵勉为其难的听了下去。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李大郎费这么大的劲,到底为什么。

    李大郎给自己自斟自饮了起来,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哀怨:“没想到,糖炒栗子这等好买卖咱们家才做了不到一个月,你就去把牛背山给抢了,然后……谁也看不上糖炒栗子的买卖了。”

    “后来,家族也朝着大户的样子变了起来。五叔整日想着做大买卖,想像你一样,突袭牛背山,一夜暴富。而四叔整日里操练我等家族子弟,苦不堪言。”

    李逵拦住了李大郎,问:“我记得四叔是操练李庆他们几个吧?你怎么混迹在里头去了。”

    李大郎当时都成年了,怎么和半大孩子一起被四叔操练?

    李大郎苦笑道:“我没打过他,就必须要被操练。”

    “四叔李洪?”

    李洪是三叔公的儿子,武艺在百丈村中属于前三的地位。只是平日里不动手,但李逵感觉李洪的武艺甚至要比五叔李林还强那么一丁点。

    李大郎败在李庆的手里,不算太丢人。

    可李大郎却怒斥道:“是李庆。”

    “等等,李庆,当时应该才十来岁吧?”作为经常被李逵镇压的倒霉蛋,李庆当时才十来岁的样子。可李大郎已经是成年了,没道理连个毛孩子都打不过吧?

    李大郎愤恨道:“这娃没有武德,我是他族兄,他竟然敢打我!”

    李逵听的有点头大,打断道:“说点别的吧。”

    李大郎在李氏族人之中地位低下果然是有原因的,李庆这家伙在京城,也是能惹事的一把好手。可是李大郎当初竟然连孩子都没打过。

    说别的,李大郎有点懵圈了,问:“说什么。”

    “你和嫂嫂怎么认识的?”

    “她喜欢吃糖炒栗子,从我做买卖的时候,她就照顾我的生意。后来即便我不做糖炒栗子的买卖了,但也隔天就炒一锅给她送去。”

    “没收钱?”

    “那时候家里已经不缺钱了。”李大郎理直气壮道。

    “送了多久?”

    “得有几年吧?”

    李大郎回忆道:“其实也没什么,她喜欢吃,我喜欢做,这不挺好吗?”

    李逵坚信,仅凭这一点,李大郎绝对不会步武大郎的后尘。这家伙太有耐心了,或者说,这家伙太闲了。

    可李逵不乐意了,指着李大郎问:“可年许伯想要招你为婿,为何你还对胖春心有邪念。”

    李大郎急了,拔高声音道:“什么叫邪念?我那时候是光棍,她没人娶,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可谁没想到,我竟然败给了李全。他是个傻子啊!”

    李大郎干嚎了几声,这才收住心头的悲凄:“我也没想和你嫂子有什么结果,就像是喂猫喂狗,养久了,这不感情就出来了吗?”

    “算了,别说了。你想要继续主持船厂,我还是不能答应。”李逵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打算给清叔写信了,让他接到信之后启程。等他来到了登州,你和他交接船厂事宜。”

    “我不走!”李大郎借着酒壮胆道:“这船厂是我的心血,怎么可以拱手让人?再说了,清叔以前是衙门里的捕头,他不懂造船。这是个细致活,需要常年累月的耗在上头。他来,还不如让我看着呢?”

    “你看着,我问你,船厂的几次失败的船可有模型。”

    “什么模型?”

    “就是船只建造之前的打出来的样子。缩小了尺寸的船。如果船只建造不成功,即便是出海沉没了,也能通过模型找出失败的原因。”

    李逵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将李大郎给问住了。

    他要是不主持船厂的生意,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田庄的庄主。之前更是不堪,就是小贩而已。他哪里懂得建造模型来分析船只的数据,从而分析船只的安全性?

    李逵继续道:“还有图纸。你用风浪大的时候来测试船只的抗风浪性能,这确实很好。但是船只的图纸呢?图纸是建造船只的基础,就算是建造完成之后,也可以通过分析图纸,发现船只的问题。这些资料你都没有留下。只要图纸在,一旦建造成功了,这样的大船,我们一口气能造十艘,二十艘,只要按照图纸建造,就能想要建造多少就能造出多少一模一样的大船。”

    “没人跟我说啊!”李大郎大为惊恐的嚷嚷起来。

    李逵咬牙切齿道:“我给你写信,都在信里说了。”

    李大郎懵懂的看向李逵,反应迟钝的如同是只被灌醉的大鹅,良久,才懊恼道:“我不识字啊!”

    “不识字,你总该让识字的人读给你听吧?”

    “你给我写的信,万一有天大的事,岂不是让人听去了我家的机密?”

    这天不能聊了,突然门外传来嗤嗤的笑声。李逵摸着额头,对门外道:“嫂嫂,兄长醉了,你让人扶他去休息吧!”

    翌日。

    终于有船工想要为了一万贯的赏金,搏一搏。

    而李逵在登州城,准备一一见过船工,拷问其学识。至少别把滥竽充数的人当成宝贝。

    “李老爷,小人吴平,造船十五年,擅长造任何船只。”

    “说出这份图纸上的不合之处。”

    李逵指着一份临时最为考核标准的图纸对其道。

    “李老爷,你不懂造船,纸上说来终觉浅……”

    李逵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混子,趁着脸道:“滚出去!”

    “李老爷,我劝你……”

    “阮小五将其送去衙门,打二十棍再说。”

    李逵气地够呛,糊弄人都胡弄到自己头上来了,气恼之余,干脆将官服穿了出来。这下子,骗人的倒是没有了,只是来赚这份万贯赏金的人却少了很多。

    即便是有,也多半是一知半懂的匠人。李逵听地昏昏欲睡,却连一个有本事的匠人都没有招揽到。

    “兄弟,喝口茶醒醒神。”

    李逵看着端茶送水的李大郎,无奈摇头道:“算了,你愿意留下来,就留下管钱吧。”

    “兄弟放心,哥哥一定给你看好钱,不让人骗了去。”

    李逵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没再说什么。李大郎招揽的工匠,他也见过了,就按照他对造船业的一知半解来看,水平也很寻常。想要造出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大船,没有任何希望。

    “下一位!”

    “大人,小人乌蒙。”说完,战战兢兢的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李逵,假冒官员,按大宋律可是大罪。可他明明是来李家船厂赚赏金的,可却发现坐在他面前的是个穿着绯袍的官老爷,一时间,他都以为走错地方了。

    “看看这份图纸。”

    乌蒙在看图纸,李逵却对此人没有任何希望。毕竟太年轻了,正当李逵觉得一天功夫白费劲了的时候,乌蒙却啧啧的接连从嘴唇中发出声音,仿佛有点不可思议,猛然抬头看向了李逵。却发现李逵的官袍,是个名副其实的官老爷,立刻吓得低头道:“大人,小人以为这船没法出海。”

    “怎么说来?”

    乌蒙比划道:“船只在河流中行走,只要吃重够大,就能稳重。但是出海的船只需要抗击风浪,风浪来时,船只左右扭动,一旦无法支撑其重量和海浪之力,必然龙骨断裂。”

    “不是上下颠覆吗?”

    “不是,上下颠覆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海船最需要考虑的是左右的挤压,一旦扛不住浪,必然龙骨断裂。”

    “哦!”

    李逵眼前一亮,看向乌蒙,对方根本就不敢看他。

    这让他很奇怪,让其抬起头来。

    对方面为情难的抬头,却让李逵大为失望,可是李逵这厮多疑的很,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道:“你不是乌蒙。”

    后者惊慌不已,转身想要拔腿就跑。

    他哪里跑得过李逵,别说李逵了,就连阮小五挡在他面前,他都无法过去。见逃不掉,还被扭住了按倒在地,乌蒙干脆也不挣扎了。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小子,还不速速道来?”

    对方让李逵怀疑的地方很多,脸太白净。造船的匠人每一个都肤色很黑,很少会有脸色白净的。而且身材高大。倒不是说身材高大不行,而是船工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尤其为福建最多,身材普遍不会太高。

    尤其对方眼神游动,像是心中有鬼的慌乱,让李逵看出了端倪。

    没想到被擒住之后,对方反而不慌了,冷笑道:“我是孟康,狗官,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了吗?”

第679章 官字两张口

    他明明做官很积极,却经常被误解,李逵很不理解。

    他正直,富有正义精神,与一切邪恶势力做斗争……

    这似乎有点过了。

    但问题是,他做官,绝对不至于做到狗官的地步。

    这是对他的无端攻讦,李逵举起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随即乜斜着了一眼孟康,好像还真的想起来有这么个人。江湖匪号:玉幡竿。

    于是他干脆回到了书案后面,仿佛坐堂似的开始问起来:“你叫孟康?”

    “爷爷就是孟康,怎么了?”

    要不是武力值实在太低,被阮小五给镇压的死死的,孟康仿佛要冲到李逵的面前,和李逵玩命似的疯狂。

    李逵眯起眼睛,显然很不爽。作为李逵的大哥,李大郎也感觉到了屈辱。孟康这厮竟然敢称他是李逵的爷爷,岂不是这货也就成了自己的爷爷吗?

    实在气恼不过的李大郎,操起身边的一根棍子冲到被控制住的孟康,一棍子朝着波棱盖下去,疼得孟康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扭头怒目盯着李大郎,眼神如同要杀人一般。

    李大郎惊骇的退了两步,急忙跑到李逵身后。

    这家伙如今是登州城内数得着的财主,已经不如以前那么胆小怕事了。但欺软怕硬的性格,说什么也改变不了。

    “小子,老实点!要是敢乱动,别怪小爷手上没轻重,掰折你的手骨。”

    阮小五将手上的力加大了不少,将孟康的手臂扭动了更大的幅度,孟康顿时疼地冷汗直流,却死咬着牙关不开口。

    李逵他看向了朱贵,吩咐:“去衙门将最近的海捕文书都找来。”

    “得令!”

    孟康琢磨着里外里就是个死而已,干脆也不用让人查来查去了,直接了当地开始说起自己犯下的事来。

    定州人,幼年就被家人送去船厂做工,只要是船,甭管是什么样式的他都造过。

    李逵颔首道:“为何污蔑本官?”

    “这个……”孟康想着兴许是认错了,从李逵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要追捕他的人。再说了,文官金贵,能穿上绯色官袍的文官更是金贵。在地方上,这样的文官已经是一方主宰,根本不可能听命于自己的仇家。之前是急了,没先到这些紧要处。

    他有些懊恼,如果……自己不冲动,兴许能蒙混过去。

    不过后悔是没用的,他已经是阶下囚的身份,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李逵沉吟了一会儿,手指扣着书案的面,发出咚咚咚,咚咚咚的响动。良久,才开口道:“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杀人?”

    “这是不对的!”

    孟康傻眼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道德水平本来就很高,而是大宋的官员的道德水平本来就很低。他竟然从一个大宋官员的嘴里说出杀人不对的话。

    杀人,什么时候对过?

    可他又不敢反驳,只好耷拉着脑袋沉默不出声。

    李逵继续问:“你说你会造船,任何船只都会打造?”

    “没错。”

    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孟康也是如此。这属于是他最为骄傲的成就,说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为了免除继续被挨打,折辱,他悟了。顺着李逵的话继续下去道:“大人,你之前考校船工的是海船吧?”

    “确实是海船。”

    “是我大宋没有的海船?”

    李逵顿时来了精神,别梁山的匪号叫的震天响,可真的有天大的本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玉幡竿的名头,原先李逵想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什么擅长打造各种船只,梁山不过是大河边上一个淤塞的洼地,说是湖。可大部分地方水都很浅,趟都能趟过去。

    在这种地方称王称霸的船工,李逵也心里没底。万一这货只会打造小舢板,岂不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可孟康一句话,就让他来了精神。

    能够一眼看出完全不同于大宋海船模样的风帆帆船是出海用的船只,仅仅凭借这份过人的眼力,李逵就有了用孟康的心思。

    他并没哟表现出惊喜的样子,而是声音平稳道:“继续说!”

    “大人,小人是这么看的。这位小哥……可否松开些?”因为之前想逃,孟康在李逵面前保持了一个怪异的姿势。跪在地上,还被一只脚踩在后背。说起来话,更是难受。他讨饶的向阮小五要求个更舒服的说话姿势。

    李逵挥手,阮小五当即放开了孟康。这货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真要想要在阮小五手里讨得便宜,还是想多了。阮氏三兄弟,可不是寻常江湖好手这么简单。尤其是在李家,李家在京城和御拳馆的关系,让他们在武艺上打磨的更加精纯。实力也要更强。

    “大人,小人也造过海船。不过是那种一根通透龙骨打造,细长的海船。这种海船有一个问题,抵抗风浪需要龙骨承受上下海浪拍打的力量。所以,虽然可以建造的很长,但是船体比较纤薄,承载货物的数量不会太多。为了解决找个致命的麻烦,大宋在船体上用独立的船舱来隔断各个船舱之间的连同。即便是在部分船舱进水之后,也不用担心会在海上沉没。打造的价格也不贵,只要有合适的大树作为龙骨,三千贯就能打造一艘。”

    “但是恕小人多嘴,大人拿给我看的海船图,却肚大,龙骨粗壮,且非常高大。这样的海船显然要考虑更多吃水之后左右船舷受到积压的之力。而非上下颠簸之力。这样一来,船只的结构将完全改变。而小人也不认为这世间有树木大到这等大船能直接使用的通体龙骨。既然没有,必须要拼接出来。而且船只的龙骨将和鱼骨一样,应该延伸出来。而大人给小人看的船图,似乎完全为了增加二层甲板的使用,而故意放宽了船舷的宽度。”

    “你建造过这样的海船?”

    李逵问。李逵对孟康的应对满意之极。已经超过了他对孟康最大的期待。

    孟康摇摇头,按照李逵给出的图纸,核心部件的造价非常昂贵。谁会去用几千贯就能卖到的海船,却花费一万,甚至两万贯打造一艘?

    虽说载重量看似很大,但实际上这种海船更加颠簸,控制起来也非常麻烦。而且胖乎乎的,航行起来速度也慢,除非增加风帆的数量,可是这么多风帆,岂不是要增加船员的数量?

    这对于以运送货物为最大目的的运输工具来说,船上人多了,装的货物就少了,对商人来说也非常不利?

    孟康甚至猜度,这样的船造出来,大宋的商人一个都不会买。

    他那知道李逵为什么会弄出这种没用的图纸?

    可李逵却并不在意孟康异样的目光,而是招手让孟康靠前,指着图纸道:“如果在两侧加装床弩,各八门,你认为会影响到大船的稳定吗?”

    李逵指出的地方,可不是床弩,而是大炮。只是他怕解释起来麻烦,故意如此说。和

    “这个……”孟康也不敢说话了,没想到李逵竟然是为军队水师使用。可问题是,水师为何需要用这等繁琐的船只。大宋水师的楼船不香吗?至于海上,大宋周围,有谁是大宋水师的对手?

    已经天下第一了,还琢磨出个不实用的玩意出来,这大概是钱多的烧的慌吧?

    孟康迟疑了一下,可毕竟是耿直的汉子,对李逵道:“大人,军中水军的将领也不傻吧?他们怎么会要这种船?”

    “这你就甭管了,我就问你,如果让你全权负责建造这样的帆船,能不能建造出来?”李逵问。

    孟康踌躇了一阵,他心里也没底。这样的船别看不实用,但就建造难度来说,已经超越大宋造船技术的极致。很多地方,他也只是有个想法,连解决的办法也没有。想要将图纸上的大船建造出来,钱是肯定需要的。但更多的是时间和有经验的船工。

    想到这里,孟康点头道:“给我两年时间,或许可以试一试。”

    李逵可不想给孟康退路,摆手道:“只有一年。小一点也可以接受,但是船必须要在辽海之内畅通无阻。另外,风帆的样式本官也想了个大概,你参详一下。”

    孟康苦笑道:“大人,小人还有的选吗?”

    “没得远。”李逵冷冷道,你给本官效力,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你。

    孟康心说,他犯的事可是杀人,什么事情能比杀人更大的?当然,造反除外。可是他一个船匠,造哪门子反啊!

    即便能够在李逵手下活命,孟康也觉得自己这辈子和奴仆没啥区别了。

    他嘴角冷冷的抽动了几下,两个选择,死还是苟活着?

    不由得,他看李逵的眼神有些鄙夷。做官的都是这样,仗着背靠朝廷,张口闭口就是王法,太招人恨了。

    被嫌弃,李逵不怕。这辈子他被人嫌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要知道孟康是否有办法,将他记忆中的船建造出来。

    毕竟,他又不是疯狂的帆船爱好者。他画出来的船只图形,不过是徒有其表。真要是按照这图纸建造,肯定要玩蛋。

    可更让他郁闷的是,李大郎就是按照李逵留下的图纸开始摸索建造的。

    这货能成功才是见鬼了。

    李逵需要一个能帮他完善图纸,甚至解决造船过程之中所有技术麻烦的人。而这个人,可能是孟康,也可能是从江南请来的船工。谁让孟康讲话很有条理,而且思维敏捷,经验也很足。这样的人正是他要寻找的人才。

    当然,李逵也不是那种不给点甜头,就将人当牛马用的黑心财主。

    他悠悠道:“杀人是不对的!”

    当李逵再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孟康心头说不出的烦躁。但李逵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他,裂嘴道:“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孟康愣住了,李逵的话合起来就是:杀人不对,但不是什么大事。

    那还有什么是大事?

    杀人,最轻的判罚,在大宋也是充军发配。

    这是大宋律中规定的,如果是械斗杀人,就充军发配。而很多官员在审案的时候,都会用这个漏洞,为自己减少麻烦。因为判罚斩立决,在大宋的司法体系中非常麻烦。需要报州府,转提点邢狱司衙门,然后再刑部审核,皇帝勾决,秋后统一执行。

    皇帝是官员的最大上司,和普通官员对待下属递送上来的公文一样,皇帝不能什么都依臣子的心意去做。在勾决的时候,会故意留下一小半等待处决的犯人,重审。而且这是随即的,皇帝哪里知道那个该死,那个不该死?他只是要用自己的权威而已。

    即便顺顺利利,一套程序走下来,很多官员的任期都到了。

    如果因为有案件没有终判,影响了吏部考评,岂不是要耽误了仕途?

    所以,械斗误杀,会经常出现在大宋衙门的判决之中。而发配,根本就不需要走邢狱司衙门,直接在州里就能完成所有的流程。

    孟康原先以为自己杀人,应该被李逵截胡,发配到登州,然后被船厂留用。等于说,他这辈子都已经卖给船厂了。他虽然认为自己杀人,是有足够的理由。但绝对不可能被赦免。毕竟杀人案件,地方官也不能捂着不报。

    可听李逵的意思,仿佛另有玄机?

    忍住心头的欣喜,孟康躬身问:“大人,难不成还能无罪?”

    李逵指着孟康道:“之前你说的情况没有故意隐瞒吧?”

    “不敢,句句实言,不敢欺瞒大人。”孟康急忙解释。

    李逵颔首道:“这事很简单,你杀人了,但同时也立功了!”

    孟康瞪着眼珠子还以为李逵在消遣他,他杀人是真的。家人被胁迫也是真的,邓家手眼通天自然也不假。

    但李逵却一脸正色道:“你说的这个邓家,据本官了解应该是辽国的探子。此人居心叵测,前两年大河改道进入辽国境内,他们竟然要在边境之地的定州修建船厂。这是要干什么?给辽人做内应,辽国攻入大宋,他们就能给辽人船只使用。这是吃着大宋的小米,祸害大宋的根基,投敌背叛,是彻彻底底的宋奸。虽说,当时的情况是大河改道,路过了定州,但大河改道进入的可是辽境。此贼谋划甚大,幸亏让你发现了,要不然我大宋可就危险了。”

    孟康提醒道:“可是大人,邓家应该不过是看到大河之利,想要步先机而已。他们通辽的罪状,恐怕找不出来。”

    这已经是说的委婉了,不是找不出来,而是根本就没有。

    邓家应该是利欲熏心,做了欺压良善的事。什么通辽,就一个定州的土财主,也配通辽?

    可李逵却断然道:“通辽罪状要是没有,本官也不能无端的冤枉人,但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不能因为他们没有事情败露,而听之任之。最少,定州再也容不下他们了。朝廷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同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变坏,本官也将力谏将其族人迁出定州。”

    “大人要迁移邓家?”

    “万一他们真的是辽人的探子呢?本官为了稳妥起见,会建议朝廷将邓家迁徙去岭南。”

    太狠了,这是甭管有罪没罪,都要发配五千里的样子。而邓家已经在他手里死了一个子弟。

    孟康倒是想反驳,可却发现他一句话也说不了。都让李逵说了。

    李逵吩咐道:“朱富,带着本官的官帖,去请通判陈大人来。”

    很快,陈通判匆匆赶来,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孟康。随即对李逵躬身道:“下官,见过李待制。”

    李逵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道:“陈达人,本官在你登州发现了一件同辽大案。”

    大宋从皇帝到官员,都说辽国和大宋是兄弟之邦。可真要是大宋有人通辽,必然会处死,这类案件,在大宋可是会朝野震动的大案。可怜陈通判已经五十多了,吓得膝盖都软了。哆嗦着开口道:“李待制,登州可是秦大人主政啊!看在秦大人的份上,给我登州官员一条活路吧?”

    李逵在京东东路才几天,已经是获得了个‘李阎王’的美誉。要是换一个人来,就算是天章阁直学士,还真没这样的威慑力。一句话,就吓趴了通判老爷。

    可是李逵呢?

    不到一个月,就将齐州和青州的官员清理一空。

    充军发配的武夫就不说了,光文官被贬谪岭南的就好几个。

    要不然,陈通判也不会如此害怕。

    李逵当然不会对登州官场下手,他不过是震一下官威。没想到劲使大了,于是不得已宽慰了陈通判几句,毕竟师伯秦少游还靠着陈通判帮忙管理登州。至于秦少游?去崂山访道士去了。大宋知州就是这么惬意。

    等李逵说完,陈通判顿时同仇敌忾道:“贼子可恨,如此丧尽天良。大河改道还以为觅得天赐良机,没想到苍天开眼,让他显露无遗,老夫这就去行文报朝廷。”

    “小五,将本官写好的奏折盖印,一并送都事堂。”李逵拉着陈通判的手,笑道:“陈通判明察秋毫,本官回京之后必要将陈通判事迹多加传扬。”

    孟康看着李逵和陈通判奸笑的样子,心里琢磨着,似乎之前没骂错他。确实是狗官。但他却厌恶不起来,反而有点感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1/ 第一时间欣赏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 作者:水鬼游魂所写的《李逵的逆袭之路》为转载作品,李逵的逆袭之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李逵的逆袭之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李逵的逆袭之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李逵的逆袭之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李逵的逆袭之路介绍:
百丈村的二傻子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对着全村老少爷们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的志向:“爷们要上进,要读书,要科举,将来金水河上游船,御街上放马,光宗耀祖,进士及第……”老族长豁开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嘴,傻呼呼地瞪着李逵,然后很不厚道的带头笑起来……(这是一个属于莽撞的小人物在北宋末年奋斗的故事)李逵的逆袭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逵的逆袭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逵的逆袭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