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天下安康TXT下载天下安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天下安康全文阅读

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荆山血战(上)

    杨玄感所部走的匆忙,等到弘农城中发现之时,叛军早就走远了。

    高聂率领五百骑兵缒在其后追赶,驱杀近千人方回返。

    等到杨玄感撤退的下午,黄明远驱兵赶到了弘农城。听闻高聂与杨智积在弘农城拖了杨玄感两日,歼敌数千,也是大喜。

    杨玄感在弘农城耽搁了这两日,倒是给潼关方向的隋军提供了足够的时间备战。叛军若是想出其不意地拿下潼关却是不可能了。

    黄明远一到达弘农城,杨智积便要将弘农所有兵权交给黄明远,总是有个高个的,能顶天了,杨智积就像丢烫手山芋一般急切。

    对于这位蔡王,黄明远还真不熟悉。

    别说黄明远,满京城也没几人和其有交集。不过听了高聂述说关于杨智积这两日的表现,这位温文尔雅的王爷看起来有些怯懦、软弱,但在面临大事的时候却是果决、坚毅的很。

    黄明远也是一惊,没想到蔡王还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

    不过黄明远也不打算过多的去查探对方的底细,二人身份不同,天然就不能多接触。想来杨智积在历史上并没有掀起多少的波澜,那说明对方的隐藏怕是大多时候也只是求一个自保而已,自己没必要去戳破对方身上那层保护膜。

    黄明远并没有在弘农城多待,而是继续率部向西追赶杨玄感,而高聂也带着部下一同前往,只留下满是疮痍的弘农城,还得杨智积自己去修缮。

    此时杨玄感一路西逃至荆山(今河南省灵宝西,又名覆釜山),所部仅剩不过两万人。

    眼看人马俱疲,军心动荡,杨玄感却是知道不能再退了,若是再这么走下去,到不了潼关就得人马逃散尽,现在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军心。

    杨玄感乃招李子雄和其弟杨玄纵、杨积善三人前来中军,商议此事。

    众人听了杨玄感的说法,也是默不作声。实际上这群残兵能撑到这个地步,屡战屡败却还没有崩溃,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听到杨玄感的话,李子雄当即说道:“楚公所言不错,我军必须要有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才能鼓舞三军将士,否则人心散尽,如何再战。”

    杨玄纵、杨积善二人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军随时都可能崩溃,非得一胜而方能再继续下去。

    “兄长有何良策?”

    杨玄感看着三人说道:“从荆山往西,是洛阳到潼关的毕竟之路。荆山两侧,卡住官道,是个伏击的好地方。且荆山之上,草木繁盛,又可以藏兵。我军就在荆山,打上一场伏击战如何?”

    众人望着荆山地势? 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杨玄感乃充分利用地形特点? 设栅数重,埋伏三道伏兵。他以三弟杨玄纵为“初伏”;杨积善为“二伏”;李子雄为“三伏”。每一道埋伏,设伏兵三千? 总设伏兵九千人? 而这九千伏兵皆是军中最后的精兵健卒。

    杨玄感布置,等到隋军过了山道尾部? 进入三伏伏击范围后,以中军竖起的大旗为号,三伏并发,首尾横击? 必无一骑逃脱。

    而三道伏兵设于前? 而杨玄感的大营则屯于山后的阳平镇(今河南省灵宝市阳平镇),等到伏兵齐发,则杨玄感率中军猛击隋军前部。

    杨玄感的设计不可谓不巧妙,可谓是严如铁桶。

    杨玄感将命令下达给诸将之后,众人也满是期待? 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们有一败了,非得胜了此仗不可。

    这是叛军最后的希望。

    黄明远率军一路追击到荆山,黄明远环视四周,群峰丛峙,林木茂密,惟见荆山高矗其间,除了一条中间官道,别无路径可寻。

    斥候一番查探,上报并未发现一兵一卒,只有鸟雀飞来,偶尔发出几声欢噪,打破一片寂静。

    洛阳以西的豫西山区,自古便号称崤函之固,是关中的天然屏障。而这一片险地,处处都是天堑,战国时期,诸国在此反复争夺,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黄明远下令三军要格外留心,谨防伏兵。

    席玭眼看黄明远如此谨慎,便上前说道:“卫公,杨玄感已经是穷途末路,狼奔豕突了,还敢在此埋伏咱们,他哪来的这个胆?”

    “有备无患!”

    黄明远说道:“虽然杨玄感屡战屡败,但他并不是可以小觑之辈。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黄明远令席玭率领三千骑兵为前锋,抢先通过荆山官道,然后接应中军主力。

    大军进入山间官道,摆成一字长蛇,鱼贯而行。行过一段路,开始走上坡路,持续不断,等到席玭所部全部通过荆山之后,仍看不出有伏兵的任何迹象。

    黄明远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但此时黄明远心中却隐隐觉得有问题,却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如此险地,若是我,怕是也会趁机在此设上一伏,若胜,必能重创敌军啊。”

    就在此时,前军报有一叛军探子,鬼鬼祟祟,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席玭命人将其送回中军,此人竟然是杨玄感的亲信韦福嗣,来此是向隋军投降的。

    韦福嗣之前为叛军所获,遂屈身降贼。杨玄感对其委以重任,但韦福嗣却并不真心忠于杨玄感。韦福嗣终究是大家族出身,根本看不上杨玄感的叛军。而且他也看得出杨玄感不过是强弩之末,并不真心为其筹谋。

    杨玄感屡战屡败,一路逃窜,眼看怕是要完。韦福嗣很清楚,杨玄感被困于弘农,根本腾挪不开,即使此战可胜,怕是也只是缓解了他灭亡的时间而已。朝廷无数兵马正向此而来,杨玄感的灭亡只是时间而已。

    杨玄感就要亡了,但韦福嗣却不愿和其一同殉葬。

    韦福嗣很清楚自己虽然被逼无奈,终究是曾经事贼,若是为隋军所获,绝对没有好下场,因此唯有荣立大功,才能保全自身。

    昨夜杨玄感布置军务,韦福嗣作为核心人物,也是得知。他听后大喜,便打定主意以此军情来作为投名状投降隋军,换个出身。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荆山血战(中)

    黄明远闻听,虽然吃惊,但却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怕叛军有埋伏,而只担心未知的事情。

    既然此时知道了杨玄感的布置,那破贼便不难。

    诸将此时却是大吃一惊,立刻上前请求撤退。

    黄明远却说道:“一旦我军撤退,叛军必知计已泄露,到时候从山上往下冲击,我军反而处于不利的地步。既然杨玄感企图埋伏于我,此时不将计就计,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杨玄感的一番心意。”

    黄明远了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主力退出两山之间的官道,然后前军骑兵下马,舍骑步行,搜索伏兵。同时又命弓弩手用火箭对准两侧的杂草树丛中猛射,务求点起大火。

    隋军马上依令而行,很快两旁的树丛之中,箭如雨下。然后本就茂盛的草木被火箭射中,纷纷引得大火。火势蔓延,一时无所阻挡。

    而埋伏于杂草、丛林之中的叛军,不得号令不敢出战,因此只得任凭弓弩和烈火的打击,纷纷倒毙在林沟之中。

    此时隐蔽在第一道埋伏的杨玄纵,眼看大火烧起,心知自己的埋伏怕是已经被对方识破,若是再任凭对方如此攻击,则此战只剩下大败。

    这个时候,只剩下拼死一战了。

    杨玄纵无奈,却只得下令竖起大旗,擂起战鼓,指挥伏兵向山下的隋军杀去。而与此同时,位于第二道埋伏的杨积善也一同竖起大旗,冲出去救援杨玄纵。

    这场计划内的伏击,变成了犬牙交错的肉搏,好好一场伏击战打成了阻击战。

    这对于叛军来说,打击是无比巨大的。

    位于第一道埋伏的杨玄纵很清楚,此战已不得胜,唯有死战,掩护杨玄感主力撤退,方有一线生机。

    因此杨玄纵亲自手持横刀,带队冲锋。

    双方在山上接战,短刀肉搏,血肉横飞,霎时间,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如堵墙般遍布。

    杨玄纵此时视死如归,悍不可挡? 带着手下的亲卫猛冲隋军的阵营。而于此同时,位于第二道埋伏的杨积善也杀到杨玄纵军前,和杨玄纵汇合。

    杨玄纵看到弟弟,立刻生气地问道:“老四? 你怎么来这里了?”

    “二兄? 我来救援你!”

    杨玄纵愤怒地说道:“今我军先机已死,我部更是被隋军包围? 已经难以突围。此时唯有死战? 为大兄争得一点时间? 如何需要你来救援我。”

    “二兄!”

    杨积善也急了。

    “快走!”

    杨玄纵说道:“告诉大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杨广暴虐无道,人心已失,大隋必亡? 只要大兄耐心等待,将来还有机会。”

    “快走啊!”

    杨积善一抹脸上的泪水? 又往后杀去。

    而此时杨玄纵大喊道:“凡我杨家儿郎? 随我杀敌。”

    杨玄纵挺着横刀向山下人多的地方杀去? 与隋军混战在一起。

    带领军队围山的斛律进周眼看山上的杨玄纵? 便知此人身份不一般。斛律进周忙调集部队去围攻杨玄纵。

    杨玄纵本身并不擅长战斗,因此搏杀一番,身上已经数处是伤。

    斛律进周手下的长矛队排着阵型狠狠地突刺,一路往里碾压。杨玄纵连受伤数处,已经浑身是血。

    马上的斛律进周想着生擒对方,因此从跨前的兜囊里拿出套马索,伸手一套,正中杨玄纵。

    正在搏杀的杨玄纵被套住身子,吃了一惊,便要奋力挣脱。斛律进周一夹马腹,向后冲去。而被套住的杨玄纵也立刻摔倒,被拖着往后而去。

    等到出了战场,斛律进周回身将杨玄纵拉起,杨玄纵已经满身是血。

    斛律进周拖着重伤的杨玄纵回到军前,黄明远好一会才认出了对方,往日杨家的贵公子,今日也落到如此地步。

    杨玄纵已经浑身是血,嘴里也含混不清着说道:“黄明远,杀了我,杀了我!”

    黄明远往日与杨家几位郎君交往中,除了杨万项最多的就是杨玄纵,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真是一个铁骨铮铮之人。

    “黄明远,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求你杀了我,不要让我回去受辱!”

    杨玄纵的眼中也流出两行清泪。

    黄明远看着杨玄纵,最后一摆手,让人将他拖出去斩首。今日自己也算还了杨素临终赠予之恩了。

    杨玄纵身死,其部也大部被隋军歼灭。

    席玭、高聂二人带着主力部队,合围山上的伏兵。

    山上的杨积善还不知晓兄长已经死亡,他带着亲兵,不断地往西冲锋,企图突围出去。战场之上,惨烈无比,到处都是尸体,血水混着泥土流淌到官道之上。

    杨积善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而隋军却越来越多。

    此时在山后大营的杨玄感还满是糊涂,他正在营中准备,忽然听到战鼓声响,便有人来报伏兵的大旗已经打起。

    杨玄感一片吃惊,如何伏击会提前打响。还没等弄清情况,他便看到对面伏兵处烈火然其,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此时的杨玄感已经无法统一指挥,而伏兵也陷入到各自为战的地步。

    杨玄感立刻调集部队,前往山口迎战。

    这时李子雄来到军中,拉住了杨玄感。

    李子雄一看到火起,便知道伏兵之事暴露了,而他也很清楚,以杨玄感现在的实力,与隋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绝无胜利的可能。因此李子雄不管前面两道伏兵皆已经发起攻击,他直接下令第三道伏兵向西突围,撤离战场,至于已经和隋军交战的杨玄纵和杨积善,却是顾不得了。

    “李老将军,你们怎么撤回来了?”

    李子雄拉着杨玄感说道:“楚公,不能去,这一仗不能打。我军伏击的意图既然已经暴露,这一仗便败了,此时楚公全军出击,不过只是抱薪救火,绝无胜利的道理。为今之计,只有趁着隋军没有攻过来,立刻撤退,保存兵力,方为上策。”

    杨玄感的脸色一阵发白,他很清楚,李子雄说得没有错。

    打,就凭这万余人马,对上黄明远就是一个死,可能就是全军覆没。但若是撤,虽然损了伏兵,但时间还来得及,至少能保存全部力量。

    一时之间,杨玄感陷入了两难的境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荆山之战(下)

    杨玄感做了短暂的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要打。

    李子雄大惊,他不明白杨玄感为什么在明知道必败的情况下还要以卵击石,因此他再次规劝杨玄感,试图说服对方不要感情用事。

    杨玄感看着远方,对李子雄说道:“李将军,你说得我都懂,可我不能走。我三军将士舍生忘死地跟随我起兵反隋,就是因为我承诺过要给他们一个未来。可惜杨玄感无能,自黎阳起兵以来,屡战屡败,最终到了今日的地步,实属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这些将士,仍旧没有抛弃我,仍旧我为奋力拼搏,这个时候,杨玄感怎么能够抛弃他们,一走了之。更何况那里面还有我的两个弟弟,若是杨玄感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抛弃,又凭什么让将士们为我效命。”

    疯了,疯了!

    李子雄感觉杨玄感就是疯了,这个时候,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

    李子雄还想再劝,被杨玄感阻拦。

    杨玄感手持长槊,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军队高呼道:“诸位将士,随我一战。”便一夹马腹,向着对面的战场杀去。

    “杀!”

    此时的杨玄感不再是那个试着进行算计的枭雄,而只是一个拼命的武将。直到这个时候,杨玄感才对得起他一身的天赋。其身后的士兵也为杨玄感所振奋,一个个如下山猛虎一般,扑向隋军。

    杨玄感的大旗飞扬,向着战场迫近。

    远处的黄明远望着这战旗也是相当吃惊,黄明远不得不承认,今日的杨玄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虽然其能力未必足以成为一个枭雄,但其心智,其心性,确实在某些时候,足以证明他的优秀。

    当然,黄明远并不会因为对杨玄感的赞叹而留手,反而越发打定主意要殄灭对方,所以今日杨玄感注定了只会是一个悲剧英雄。

    黄明远一挥令旗,命令中军齐出,向前杀去。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双方士兵从山沟中、丛林里、官道上杀出? 互相瞪着喷火的眼睛,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开始了绞杀。

    隋军的骑兵因为受地形限制? 无法展开,决战的主力是步兵。

    高聂带着千余步兵? 组成长矛阵,向前突刺? 其身后便是弓弩队? 双方配合,收割敌军。

    长矛犀利? 每一刺都带走无数的生命。而杨玄感也是发了狠? 让人扛着盾牌? 向前冲杀。后来眼看盾牌兵不管用,竟然也调集长矛手和隋军对刺。

    双方在狭窄的道路上,一矛一矛的来回对刺。前面的矛手死了,后面的矛手补上位置? 接着往前突。

    地上布满了双方的尸体,双方的长矛手便踏着前排的尸体继续向前? 死不退后。

    此时荆山之上,鼓声轰天回荡,喊杀声震撼山谷,没有战术诡计了? 也没有退路了,只有钢刀相搏,血肉拼杀。

    双方你死我活的战斗,就这样从清晨打到了中午,小小的荆山之上,成了双方惨烈的绞肉机,鲜血染红了山谷,山间几乎全塞满了双方的尸体。

    杨玄感亲自带队冲锋,死战不退,血染盔甲。血战了一天,他也撑不住,拄着长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已经拼命了,可为什么隋军还是那么多?

    尽管叛军拼死一战,但隋军在兵力上占有优势,打到最后,双方筋疲力竭,损失惨重。实力更弱的叛军终于支撑不住。

    叛军如此拼命也是靠得杨玄感带起的一股血勇之气,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当这一波血勇之气消耗殆尽之后,他们便只剩下崩溃了。

    很快,崩溃的叛军被隋军一点点包围、歼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叛军的阵型被隋军撕扯的四分五裂,战斗也只剩下最原始的搏杀。

    望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士兵,杨玄感也充满了绝望。

    此时在二伏方向一直被围困的杨积善也因为杨玄感的回援,终于脱困,他带着人连连冲阵,终于杀到杨玄感的身前。

    看到一个弟弟没事,杨玄感也赶到欣喜。

    “四弟,你二兄呢?”

    杨积善满脸泪水,对杨玄感说道:“大兄,二兄跟隋军拼命去了,他要为我们断后。他让我劝你撤退,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在这里活活耗死。”

    杨玄感看着满地的尸体,好久才发愣道:“撤?怎么撤,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还能走得了吗?”

    杨玄感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这里是我的死地,那我便战死到这里。”

    此时李子雄也从后方率队杀入。

    “楚公,撤退吧!”

    李子雄拉着杨玄感说道:“我李子雄深受先楚公大恩,今日到了这个地步,请为楚公断后。”

    “李将军!”

    “楚公,大丈夫婆婆妈妈,如何成大事!”

    杨玄感满脸噤泪,一勒战马,大呼道:“随我突围!”

    一众人掉头,跟着杨玄感向西面冲去。

    此时黄明远看到杨玄感突围,不由得冷冷说道:“现在再想突围,不是太晚了吗?”

    此时各处的隋军已经基本掌握了战场的局势,根据中军旗帜,纷纷向叛军扑去。李子雄身边不过千余人,都是已经无法撤退的伤兵。

    眼看隋军杀来,李子雄两眼紧盯着对方,举起横刀,用尽全身的力气,照着对方狠狠劈去,一刀砍死一个隋军,鲜血溅了一脸。

    其余叛军,也手持刀枪,拼命阻挡。

    高聂带着长矛队对这些伤兵清理,敢有阻拦着,立刻皆被杀死。

    李子雄虽然壮烈,但毕竟年纪大了,战不几何,便遇上冲锋的斛律进周。他照着斛律进周举刀便砍,但斛律进周长矛早到,一矛将其横刀崩飞。而李子雄也被这大力所震,扑倒在地。

    这时早有隋军上前,七手八脚将其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

    ······

    隋军一直到半夜才打扫完战场,战场上的尸体实在太多了,铺满了整个山道。不得不说,这一战是黄明远数年以来最为艰险的一战。

    此战隋军斩首五千级,俘虏愈万人,杨玄感只带着不到三千人逃出了荆山。而也是这一战,彻底粉碎了杨玄感翻身的希望,至此,杨玄感只剩下了逃亡。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后一途

    战后,斛律进周让人将被俘的李子雄押到黄明远面前。李子雄虽然年纪很大,但显然气度不高,因此见到黄明远之后,满是恨意。

    黄明远当然知道他忿恨什么。杨谅之乱的时候,杨素保举李子雄为幽州总管,就是黄明远截的胡,推举来护儿抢了李子雄的位置。后来来护儿在幽州立得大功,一步一步成为天子的心腹,而李子雄因为杨素的原因,却是屡遭杨广贬黜,这李子雄心中的恨意就更深了。

    李子雄总是认为,如何当初不是黄明远横加阻挠,得立大功的就是他,成为天子心腹的也会是他,而他也不会一步一步落到今日的下场。

    黄明远看着李子雄满是恨意的眼神说道:“李子雄,你也算国之重臣,荣宠加身,先帝、圣人待你皆不薄,对你委以重任,你却跟随杨玄感意图谋反,今日被吾生擒,又有什么理由如此气焰骄盛?”

    “狗贼!”

    李子雄啐了一口骂道:“是你和杨广小儿,陷害忠良,不纳重臣,老夫才替天行道,举兵起事的。

    老夫在先楚公麾下立了多少战功,可你和杨广小儿,就因为老夫是先楚公的爱将,就对老夫刻意打压,故意陷害,今日还反而有脸问老夫为何起事。”

    黄明远看着李子雄,忽然脸色一变,怒斥道:“李子雄,你还真把自己看成各人物了,就凭你这货色,天子与我根本不曾看在眼里,你不过如一团狗屎一般,难道我会打压一坨狗屎。”

    看到李子雄脸上的不忿,黄明远接着说道:“你也不要说你是先楚公的爱将,当今天下,有多少人没有跟着先楚公打过仗,为什么别人没有反叛?你不过是野心勃勃之徒,德不配位,既不感怀天恩,又不自思己过,一味埋怨他人? 最后落得今日的下场? 又有何脸面埋怨别人。”

    黄明远已经不愿再和李子雄交谈,让人直接将其押送回京,杨广可不像黄明远这样心软? 等待李子雄的将是最为凄惨的下场。

    此战虽然大破杨玄感所部? 但杨玄感逃走? 仍是没有竟全功。只要杨玄感本人活着,其对天下的影响力和危害都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仍旧要继续追击。

    黄明远命席玭率领三千骑兵,继续向西追击,务求击杀杨玄感。

    而此时杨玄感带领着三千残兵? 一路向西。

    杨玄感逃了一夜? 等到天明,疲惫不堪,再也逃不动了? 这才不得不停下来修整一番。

    在一处山坡前,众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各自喘息。有受伤的? 趴在地上哀嚎、呻吟,却是没人顾忌。大军折腾了一天两夜,早就累惨了,不少人直接就从马上睡着了摔了下来,哪还有精力顾念旁人。

    满地的残兵败将,其狼狈之状,望之如一群斗败的鬣狗,全无生机。

    这时杨玄感让人准备早饭之时才发现糟了,原来之前荆山一败,众人只顾着逃命,军中各种物资全无,连粮食也全部丢给隋军了。

    此时,众人饿的心慌,又哪里去弄吃的。

    崤函之地,艰险难走,人烟稀少,杨玄感这群残兵连掳掠都找不到人家。可没有粮食,那不是等着去送死。

    看着大军的惨状,满是狼狈的杨玄感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杨玄感虽然从小被人称为愚笨,但其实为人自负、敏感的很,除了李密等寥寥数人,他看得上的人很少很少。虽然黄明远屡立大功,其父杨素也对黄明远推崇备至,但杨玄感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比黄明远差多少。

    但荆山这一仗,彻底打落了杨玄感的骄傲。

    荆山之战本是巧妙设伏,在杨玄感看来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可不仅没有击败追兵,反而连本钱都折进去了,二弟杨玄纵和老将李子雄皆战死,全军十损七八,他手上也就只剩下这群残兵败将。

    杨玄感想起自己现在的境遇,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其声之惨,令人侧目。不过虽然杨玄感是真心哀痛,可让身边诸将也很是尴尬。

    众人见之,皆是沉默不语,只有杨积善一人上前劝道:“兄长勿忧,今日虽败,但我骨干尚存。杨广残暴无道,大隋覆亡已成定局,来日大兄必能反败为胜。”

    杨玄感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哭得不是时候,只得摸干眼泪,有些尴尬地说道:“四弟说得对,是我追忆李老将军,有些失态了。”

    众人皆是略过此事不提,但不少人却是有些心有戚戚,兵败至此,连杨玄感自己都没有胜利的底气了,还谈什么反败为胜。

    若非担忧杨广处置,此时怕是不少人直接就一哄而散了。

    杨玄感看着众人的眼神,有不满,有愤恨,有恐惧,有担忧······就是没有斗志。

    眼看众人饥饿难耐,杨玄感遂下令众人杀马充饥。此时别无他法,也只能杀马果腹了。

    可军中马匹本就不多,众人杀了数十匹战马果腹之后,马匹就更少了。吃着苦涩的马肉,众人皆是食不知味。

    此时隋军骑兵在后紧追不舍,而他们却只能杀马为粮,众人心中一片哀凉,皆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前途未卜,路在何方?

    杨玄感很清楚,继续往西不现实,光凭这数千残兵败将,连潼关的大门都碰不到。而待在弘农也不成,这里贫苦艰险,且隋军围追堵截,实在不是蛰伏的好地方。

    看着地图,杨玄感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北上太行山。现在整个河北盗匪四起,贼寇林立,正是起事的好地方。以他的身份和影响力,必能在河北有一番作为。

    但前提是他得先渡过黄河,只要渡过黄河,进入太行山余脉,便是龙入大海,虎入深渊,再也不畏惧隋军了。

    可现在仅有的几处渡口都在隋军的手中,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黄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杨玄感盯着地图良久,最终将手知道一个地方。

    这时杨积善赶紧去看,发现地图上赫然写着三个字,董杜原(今河南省灵宝市西北盘头西)。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背信弃义

    董杜原位于湖水(历史上灵宝市境内黄河一条支流,今灵宝市阳平河)的一侧,是一片荒原,也是一片滩涂地,其本身在金贵的崤函之地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但其后便是槃豆(又名盘斗,今河南省灵宝市西北枣乡河入黄河处东岸)渡口,于此便可北渡黄河。

    从槃豆渡口往西是风陵渡,往东是陕县渡口,皆是黄河要地。与之相比,槃豆渡口规模并不大,名声也不显赫,多为当地百姓民用。但现在杨玄感既不可能前往风陵渡,又不可能前往陕县渡口,这槃豆渡口便成了其救命稻草。

    杨玄感拼了命地往槃豆渡口赶,他输不起。

    忽然,杨玄感胯下的战马一个趔趄,竟然扑倒在地,而马上的杨玄感不备,也被摔了出去。

    因此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就这么看着杨玄感摔出两丈远。这时众人才惊醒,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杨玄感扶了起来,而杨玄感早被摔得七荤八素。

    此时杨玄感头上、胳膊上全是血,都是顺着地面甩出去划破的。

    杨玄感本人也是过了良久,头脑才清醒过来。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他的那匹战马伏在地上,低着头看着他,似乎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抱歉。

    这马因为长途跋涉,且没有草料,已经活活给累趴下了。刚才那一下它也受了重创,已经起不来了。

    杨玄感心中满是悲伤,这匹战马,跟了他很多年,他还记得当初马儿只是一匹小马驹的样子。

    杨玄感伸手摸着战马头上的鬃毛,有些悲凉地说道:“马儿,马儿,你我同为丧家之犬,同命相连,你今日要死了,我的丧日又在何时?”

    众人一听,脸色皆是有些难看。如此时刻,说这么煞意的话,的确不是时候。

    “兄长!”

    杨玄感止住了弟弟的话,只是看着远方? 默不作声。

    早有人上前另外牵着一匹马赶来,以为杨玄感的坐乘。杨玄感看了看地上要死的战马? 翻身上马。

    “杀了吧!”

    杨玄感让人将这匹战马杀了? 以作军粮,现在他连一点粮食都浪费不得? 这马儿终究逃不脱这个命运,可谁又能逃脱命运呢?

    继续行军的杨玄感很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众人也知道杨玄感的心情不好? 因此没人敢上前叨扰。

    众人一路到了湖水,此地果然荒的很? 也并无隋军阻拦。

    杨玄感指着远处的高山说道:“四弟,传说那里就是夸父之山,而沿着湖水一直往西,就是桃林。夸父与日逐走? 入日;渴? 欲得饮? 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 化为邓林(即桃林)。

    夸父不自量力,功亏一篑,最后死在了逐日的路上,而我呢,是否又是一个夸父?”

    杨积善忙说道:“大兄,我们与夸父不同,杨广无道,我们是替天行道,功在社稷。今日虽有困顿,但只要渡过黄河,北上太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或许吧!”

    杨玄感下令三军从湖水的浅滩之处渡河。湖水虽然是黄河的一条支流,但其实很短,河道不过数十里长,其河宽也很窄,骑兵可于浅滩之处涉水渡河。

    杨玄感带着先头部队先过的河,而王伯仲则率领后军断后。

    正当大军渡河过了一半,忽然听到大地一片震荡。其震荡越来越大,最后众人能明显感受到大地的跳动。

    杨玄感脸色一变,这样的动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骑兵。

    果然从东方不远,一支骑兵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众人皆是一愣,接着便有人高呼道“敌袭”!

    此时杨玄感也愣住了,不住地喃喃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时杨积善赶紧上前拉了杨玄感一把说道:“兄长,赶紧走,一条湖水拦不住隋军。”

    杨玄感这才醒悟过来,说道:“伯仲还在河东。”

    “兄长,顾不得了!”

    杨积善挥手抽到杨玄感的马屁股之上。战马吃痛,向前奔去。

    此时叛军根本没有想过阻击,虽然有湖水阻隔,他们占据地利优势,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凭什么跟一支骑兵打野战。

    兵无战心,将无战意,此时此刻,也就只能四处溃逃了。

    还留在河东岸的王伯仲一众人马,此时也有些发懵。怎么主将直接逃了,他们是战是降啊。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这个场合还能保持战斗力,因此一众士兵,立刻大溃,四散逃去。

    有往两侧狂奔的,还有往湖水之中跑的。

    此时前面是湖水,虽然是在浅滩之处渡河,但毕竟河水最浅处也有一丈之深,而且河中多淤泥、杂草,人若是下水,也是站直了露不出头来。

    河面上仅有一条临时搭建的浮桥,极其狭窄,此时众人为了抢夺道路,纷纷涌上浮桥,向对岸逃命。只是人多桥窄,相互之间,来回推攘踩踏,异常混乱。不知是谁忽然抽出刀来,向身边的袍泽砍去,企图打开一条安全通道,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拔刀相向,为了活命,哪还顾得上别人。

    一时场面,血腥无比,隋军没有打来,他们到乱作一团了。

    更有人也不管会不会凫水,直接跳入湖水之中。

    落水的,受伤的,不少人都在哀嚎。

    此时的王伯仲,看着前后的场面,先是恐惧,接下来便是一阵阵的悲凉。

    他王伯仲跟随杨玄感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这一次更是不计生死、毁家纾难地跟随杨玄感造反,一直鞠躬尽瘁,舍生忘死,即使杨玄感落到今日的下场也是不离不弃,可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是把自己给抛弃了。

    什么忠诚与义气,全都是假的。

    王伯仲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只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都是我王伯仲眼瞎,识人不明,才落得今日下场,而今就是一个死矣。”

    王伯仲看看一直跟随他一众乡党,此时已经没有几人了。所有人都紧握佩刀,死死地看着他。

    王伯仲抽出横刀,指向隋军,大吼道:“随我冲锋!”

第一百四十章 以死尽忠

    王伯仲的挣扎注定是无用的。

    席玭一马当先,杀入乱军之中。王伯仲纵马与其交手,席玭长槊一击,便将其横刀击飞。王伯仲身子一震,差一点直接从马上飞出,忙死死地勒住马缰。

    而席玭一槊击出,两马相交,身子向后一仰,回身又是一槊,正中王伯仲后背。

    此时王伯仲在马上再也立不住,双手一松,跌落下马。

    王伯仲差点没昏死过去,好悬吐了一口浊气,刚要起身,隋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其牢牢按在地上缚住。

    前后战斗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湖水东岸的叛军便是非死即降。

    这些叛军大多都是步兵,还拖着沉重的铠甲、兵器,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因此一众人几乎没有逃脱的。

    有机灵的立刻跪在地上叩头求饶,席玭让他将他们全部解除武装,然后看押住。

    可惜还是走脱了杨玄感。

    此时的席玭心中无比愤怒,看着对岸远去的杨玄感,他愤怒地骂道:“他娘的,这杨玄感就是一只爱跑路的韩子卢(犬名),也得有歇歇的时候,老子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他一步,他这么能跑,去抓兔子去啊,做什么叛军。”

    不怪席玭如此愤怒,实在是因为他出征之前,已经在黄明远那里立了军令状,不抓获杨玄感,绝不回头。

    当日荆山之战后,走了杨玄感。

    黄明远估量杨玄感所部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人,凭着这些人马,做个土匪不错,若是想西进关中,却是绝不可能。

    然而要想抓获杨玄感也不那么容易。

    人越少,杨玄感的目标越小,活动也越是灵活。黄明远以己度人,把自己带入到杨玄感的位置是去思考,在潼关绝不可能攻破的情况下,觉得杨玄感最多有两条道,要么南下入上洛郡,要么北上入河东郡,然后再寻生路。

    黄明远记得历史上杨玄感应该是死在上洛郡,那他应该是往上洛郡而去。

    不过黄明远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却是觉得若是北上,进入太行山? 却是更为合适。至于上洛? 多是山区? 土地贫瘠,且地域狭小,根本无法腾挪转移。

    黄明远实在无法确定杨玄感会选哪一条路,为图完全,最后黄明远决定命席玭和斛律进周各率领三千骑兵分别往南、被两个方向追击。

    而北方? 黄明远认为杨玄感唯一能走的? 正是槃豆渡口。

    就这般? 席玭骑兵在黄明远的安排下,一路向西,奇迹般地穿插向槃豆渡口? 与正在渡河的杨玄感叛军相遇。

    此时虽然让杨玄感过河,但席玭却没有准备放过对方,这些年来,他数次长途奔袭? 千里纵横? 追击、突击等战没少打过。杨玄感虽逃? 但已经败露踪迹,其成擒也就在眼前。

    席玭命一部看守伏兵,他则率领数百人从浮桥上通过追击。虽然有兵卒在重新架设浮桥,但席玭本人已经等不住了。

    席玭命后军自行追赶自己,便一路向西追去。

    杨玄感所部骑兵少而步兵多,虽然已经先期渡河,但较之席玭也不过早了半个时辰,因此根本没有走远。

    而且董杜原上,尽是一片荒坡,连打阻击的地方都没有。

    很快,从后追来的席玭就追上了杨玄感的叛军。一众叛军望着从后赶来的追兵,早就已经崩溃了。这追兵就如地狱里的恶魔一样,无休无止地追上他们,哪里是个头。

    很快不知道是那个人先撑不住了,丢下兵器,“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求饶。

    席玭根本顾不得这些人,他身边不过数百骑,哪里有功夫去收揽降兵。

    因此席玭所部骑兵从一众降卒身边经过,直奔阵后而去,对于那些求饶的降卒看也不看。

    不少人也发现了这种情况,为求活命,纷纷求饶。

    此时杨玄感望着追兵,心中满是悲凉。什么皇图霸业,什么功名利禄,都成了一场空。想我杨玄感,冠缨之家,大族子弟,素来自恃自己才高,却没想到今日被一群追兵追得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啊,又有何资格看不起黄明远?

    一切都结束了。

    杨玄感抽刀就要自刎,他不愿背黄明远抓住之后受辱。

    这时杨积善一把抓住兄长的刀说道:“兄长不可,当年刘邦彭城之败为项羽追击,曹操濮阳兵败为吕布追击,难道不是绝境吗?若是此二人当时便自戕而死,焉得有后世的前汉、曹魏。”

    杨玄感有些迟疑,杨积善一把夺过来兄长的佩刀。

    这时杨玄感的卫队长杨恩对杨玄感说道:“楚公,我等当初皆受先楚公大恩,今日唯有死战,当护楚公突围。”

    杨恩一挥手,一众侍卫呼啦啦一片,向隋军冲去。

    杨恩是杨素的亲兵出身,父母俱是杨家的奴仆。身为杨氏家臣,他多从杨素征战,捣生赴死,早就成为杨素最信任的人,而他本人也早与杨氏融为一体。

    今日杨家大难临头,杨恩深恨自己没有什么韬略,不能拯救杨氏,而今之时,也唯有一死,以报杨素的恩德。

    “为公爷死战!”

    此时能跟在杨玄感身边的骑兵,基本上都是他的私兵、家仆,也是最忠诚的一批人。

    这些人面色坚毅,手握钢刀,虽然无言,但却无比肃穆。

    “杨恩!”

    杨玄感大吼道。

    杨积善对兄长说道:“大兄,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

    杨玄感两眼噙泪,一夹马腹,向西冲去。

    而杨恩百余人已经排成锥字型,向对面冲去,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席玭皱着眉头,他没有想到这种场合对方还有人会发起反击,虽然他闻战则喜,但很明显这群人并不寻常。

    “杀!”

    双方的战马重重地撞击在一起,刀枪相加。

    战场极其沉闷,只有不断落马的声音和冷哼声,仿佛空气都在此凝结。数个来回之后,在席玭他们的对面只剩下一个断了一条胳膊还紧握着钢刀的杨恩。

    “冲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天的傍晚余晖里的主角,是那个到死还在冲锋的男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枭雄末路(上)

    杨玄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逃了多久,只感觉自己把这一辈子的马都跑完了,到最后他只要一在马上,感觉到颠簸,五脏六腑都在痛。

    黄明远将黄河封锁的如此严密,太行山是去不了了,所以杨玄感只能折道向西南方向。他准备逃往上洛郡,之前大股部队在上洛时行进不便,可现在只剩下这几十人,上洛郡无处不在的山林正好成了他们的掩护。到时候无论是潜回关中还是西进巴蜀,南下荆襄,总能有个活路。

    对,活路!

    现在什么皇图霸业都成了笑谈,杨玄感苦苦挣扎的只是一个活路。

    从董杜原逃走之后,杨玄感残部也越来越少,一路上无数人偷偷流亡。杨玄感知道也禁不住,也没法禁止。只得不停地转换宿营位置,防止被这些叛徒出卖。

    众人过了洛水上游,杨玄感一众只剩下二十余骑。

    此时整个弘农、上洛,铺天盖地都是在搜捕杨玄感的人。杨玄感一众在洛水南岸,遇到当地弘农郡的乡兵,当时敌众我寡,杨玄感乃持槊回马,一人连杀十余人,惊得对方不敢追击。

    如此一路逃逃打打,杨玄感一众过了葭芦戍(在今河南省卢氏县西),进入熊耳山(今河南省熊耳山)中。

    此时众人行军多日,人困马乏,随身携带的粮食也已经吃光了,只好采摘山中的野果充饥。杨玄感、杨积善兄弟二人之前就是比金枝玉叶也不枉多让,但此时为了果腹,也只得吃糠咽菜了。

    “兄长,给。”

    杨积善抱着一堆野果子,到溪边洗了洗,然后拿来递给杨玄感一个。杨玄感揭过去拿在手中,但是却没有吃。

    好像电视、小说里总说摘野果充饥,其实在水果没有优化繁殖的古代,大多数的野果子都很难吃,否则野果不早让人摘净了。

    杨积善拿了一个野果,咬了一口,又苦又涩。素来锦衣玉食的他立刻吐了出来,虽然这些日子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杨积善受了很多苦,但口腹之欲,骨子里的享受,不是一点半点时间可以消弭的。

    当然这果子,也实在难以下咽啊。

    杨玄感默默地思索着,一边不自觉地咬了一口果子,他一点一点的咀嚼? 仿佛很享受这苦涩的感觉? 让人不知道他是因为思考享受还是因为吃果子而享受。

    自杨恩在董杜原为杨玄感断后之后,杨玄感的脸上再也没有过波澜,或许他是后悔的? 后悔自己的莽撞毁了父亲多年的筹谋。可是他也是成长的? 至少在他所有幻想破灭之后,他已经抛弃身上所有的光环? 开始适应一切艰险。

    苦难总是个人成长的最大动力?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杨玄感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刘备或者是慕容垂。可是黄明远会给他找个时间吗?

    “大兄? 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杨积善总觉得大兄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至少从前是不会有这种坚毅的,这也让他不敢对兄长有任何的轻视,即使兄长已经输光了家族的一切。

    杨玄感想了想? 然后说道:“先从上洛绕道去汉中? 咱们去秦岭扎根。”

    “秦岭?”

    秦岭之中,地理环境恶劣,道路难行? 杨积善可不觉得那是一个好地方。

    “大兄,秦岭怕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现在黄明远追得我们无立身之地? 唯有进入秦岭? 依靠深山老林? 才能彻底摆脱追兵。”

    杨玄感脸色很坚毅,他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苦难是不可以承受的。

    看着弟弟的脸色,杨玄感说道:“秦岭虽然地势险峻,环境恶劣,但却是勾连关中和巴蜀的要地,在此蛰伏,进可以取关中,退可以入巴蜀。一旦关中有变,我们便可以趁机北上,到时候便是卷土重来之期。”

    “大兄,我们还有重头再来的可能吗?”杨积善这些日子也败的有些麻木,犹豫再三,他还是问出这一句。

    “有!”

    看着弟弟,杨玄感说道:“从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敢说一定有。杨广残暴无道是真的,祸乱天下也是真的,天下百姓苦之也是真的,就大隋这烂摊子,只要杨广在一日,就会愈发烂下去,不可更改。”

    杨积善说道:“但不是还有黄明远!”对于黄明远数次神兵天降,力挽狂澜,杨积善真的是心有余悸。

    杨玄感摇摇头说道:“即使有黄明远,他也不是神仙,这样的力挽狂澜,他又能再做几次。面对杨广,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危害这个国家最大的,就是杨广本人。”

    说到这,杨玄感不由得叹口气说道:“我现在深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等到黄明远造反或者死了之后再起兵,否则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看弟弟有些吃惊,杨玄感说道:“怎么,不相信?以当今天子的性情,除非黄明远愿意做个名不副实的普通人,就此不再过问政事,否则,他或是被杨广逼死,或是起兵造反,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兔死狗烹是必然的事情,若是天下太平,黄明远或许乐得做王翦、卫青,富贵一生。可这个天下,已经彻底乱了,难道黄明远还能置身事外。

    杨玄感不信。

    “想当初,司马懿和杨坚难道不是忠臣吗?”

    杨玄感很清楚这一次是自己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但下一次,自己必然不会再犯。所以这一次他所失去,他都要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看兄长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杨积善的信心也增强了不少。

    ······

    折腾了大半天,杨玄感有些困乏了,因此便靠在一棵树边,准备休息。而杨积善则带着五六个人,准备去探寻一下地形,搜索一些粮食。这年头总吃野果也不是个事情,还是得打点肉,才能撑时候,接下来穿越上洛,都是费力气的事。

    荒郊野外的,虽然并不安全,但众人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而且还有马匹,除非被大队的骑兵围困,否则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枭雄末路(中)

    “阿金,你可查探清楚了,对面真的是一群溃兵?”

    听到对方的问讯,一个年轻男子连忙说道:“九伯,这还有假,对方肯定就只有十多个人,跟一群山猪一样,一看就是一群信球(河南话白痴),不过这群熊货有不少马匹,咱们得了肯定能大赚一笔。”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看着这个阿金说道:“小心无大错,对方毕竟是一群溃兵,还是有点实力的,不可小看了,你再去查探一番,一定要确定对方的实力。”

    “是!”

    杨玄感不知道的是,此时在熊耳山里,也有人盯上了他们,至少是把他们当成了一群肥羊。

    陈家里位于熊耳山下,整个庄子上都是姓陈的人。陈家里是个大庄子,有人口四五百户,庄子外还有夯土筑的矮墙。因为庄子里的人都是一个姓,所以大家也很团结。虽然天下大乱,苛捐杂税无数,但一庄子人团结起来,也勉强活得下去。

    陈九伯是陈家里的里长,也是陈家的族长。

    陈九伯今年四十多岁,当族长也二十多年了,他为人霸道,手段凶狠,权利欲旺盛,胆大包天,是陈家里的土皇帝。但是也正因为他的凶狠与胆大,使得他能够在乱世里护住庄子,护住一族的男女老幼,因此他在庄子里威望显著。

    这两年,天下的太平渐渐被打破,劳役繁重,苛捐杂税增多,各处百姓苦不堪言。然而土地贫瘠的陈家里却越发繁盛,这不仅仅是因为陈九伯的强势,还因为陈九伯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陈九伯虽只是一个小小的里长,却是黑白兼通。他利用陈家里位于熊耳山下,且离着洛水很近的优势,组织庄上的青壮在熊耳山和洛水之上为匪。但有人少的队伍? 无论是黑道、白道的? 他们一律劫掠对方。而起陈九伯做事狠辣,每次抢劫都不留活口,因此他一直顺风顺水? 从无失手。

    而陈家里靠着全庄做土匪掳掠? 也越来越繁盛。

    阿金是陈九伯的侄子,为人素来机灵? 在庄子里负责打探消息。

    这一次阿金带着几个人在山里转悠,便发现了杨玄感等人。本来因为对方是当兵的,还甲胄俨然,他们也很畏惧。后来经过观察才发现? 这些人连粮食都没有? 只得以野果充饥,而且看起来也疲惫不堪。联想到最近听人说的有大官在洛阳造反,阿金判断这些人应该是逃到卢氏县的溃兵。

    阿金把整个消息告诉陈九伯之后,陈九伯没有犹豫,立刻决定吃掉这股溃兵。天予弗取? 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既然上天让这伙溃兵来到陈家里,那么也注定让陈家里消灭他们。

    陈九伯并不畏惧对方是兵,因为他们连正儿八经的官军也截过,又何况是一群溃兵呢?

    听到阿金说对方人数不多,却有又不少的马匹、铠甲,陈九伯更是大喜,往后有了这些东西,陈家里出去劫掠不是更胜一筹。

    陈九伯悄悄集结了差不多两百人,几乎将家族的青壮一网打尽。

    到了中午,山里下了一场大雨。山里的天,小孩的脸,不是山里人,根本受不了这种雨季。杨玄感等人的甲胄、弓箭都被打湿了,每个人更是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杨玄感赶紧去避雨,众人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杨玄感令人找了一些柴火生火,然后把铠甲脱了,晾晒一下衣服。这个天在山林里被雨淋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否则着了凉很容易滋生疟疾,到时候怕是九死一生。

    因为这场雨,杨积善不知道去哪避雨了,也没有赶回来。

    杨玄感让人去给他烤衣服,他则去一旁晾地图,刚才下雨光顾着逃跑,地图都被打湿了。

    而且这山里也没什么干柴,因此点着之后弄得都是烟,杨玄感实在不奈。

    一直观察他们的阿金见到这场大雨,心中大喜,这大雨一淋,这群溃兵的弓箭就不足用了,真是天助我也。

    而陈九伯得到阿金的情报也大喜。

    陈九伯命人四面张网,分别从四个方向将杨玄感一众包围。每一个方向打头的都是使弓箭的。陈家里也有十几个弓箭手,都是山上的猎户出身。

    一众人悄悄上前,而杨玄感等人还在晾晒衣服。原本的岗哨也因为这场雨撤了回来,还没有补上,因此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四周的情况。

    这时陈九伯一摆手势,身前几个射手纷纷张弓搭箭,向这群兵卒射去。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余三面见到弓箭射出,也一同发起攻击。

    “杀光他们!”

    众人毫无防备,只见箭如雨下,电光火石之间,便有几人中箭身死,而其余人也一时大惊,还以为是隋军又追来了。

    而杨玄感也是吃了一惊,单看四面八方冲出来的人,却没有着甲,反而像一群贼匪。然而对方顷刻便至眼前,杨玄感根本来不及思考如何处置,便拔刀杀了出来。

    此时对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自己这一面,杨玄感抬头一看,能囫囵个的战斗的不过十人,且人人没有着甲,马匹也不在身边。

    杨玄感又羞又恼,他败给黄明远还能说技不如人,可今日他如何还让一群土匪给偷袭了?

    杨玄感不知道这是一群乡兵,否则会更羞愧。

    杨玄感料这群土匪未必能打硬仗,因此手中横刀,砍翻一人,杀入人群之中。杨玄感以勇武闻,骁勇力大,非普通人可比。

    这一次他挥舞横刀,如天神下凡一般杀入人群,手起落处,尽被砍翻。有上前者,几无一合之敌。杨玄感连劈带砍,连杀十余人,无人可挡,余众皆心生畏惧,不敢上前。

    杨玄感却是越发勇武,持刀大杀四方。而随着杨玄感的冲锋,沿途挡者,尽如浪花一般破碎。

    这可惊住了陈九伯,他本以为,不过是几个溃兵,随手可灭,可此时陈家里的丁壮死伤近三十人,且还是没有拿下那个溃兵。

    不能再让那个人在此肆虐。

    陈九伯咬碎了银牙,也提着刀向前冲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枭雄末路(下)

    此时杨玄感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马前。只是雨天泥泞,马腿陷在淤泥之中,也拔不出来。杨玄感急拉马,一只脚也陷在淤泥之中。

    此时陈九伯已经杀到杨玄感身前,眼看杨玄感陷在泥里,挥刀就砍。杨玄感一闪,躲过一刀,拔出来的那支脚顺势踹在陈九伯的肚子上。

    杨玄感这一脚,有千钧之力,陈九伯立刻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嚎。

    杨玄感随手抽起刀,快步上前,要向陈九伯刺去。

    这时杨玄感不备,他急刺之时,竟然有人往其后背扑来,因此刀掠过陈九伯的脑袋,插到地上。

    杨玄感被那人扑倒,但也反应极快,一个懒驴打滚,将对方甩脱。

    此时陈九伯也站了起来,照着杨玄感的腰间扑去,狠狠地抱住杨玄感。杨玄感用胳膊狠打陈九伯,可就在此时他一个趔趄被绊倒,人也倒在地上。

    陈九伯顺势压在了杨玄感的身上。

    这时双方相互挣扎,终究是杨玄感力大,一个翻身,将陈九伯掀倒,而他本人则趁势坐在了陈九伯的腰间。

    此时杨玄感看到一旁他的横刀,便一手扼住陈九伯的脖子,一边伸手去拿横刀。只是横刀刚才被他狠狠插入泥里,实在拔不出来。

    此时陈九伯被杨玄感扼住,也拼劲力气大喊。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可他还不想死。

    就在此时,阿金手持一柄铁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到杨玄感的身后。

    眼看杨玄感不备,阿金拿着铁锨狠狠地往杨玄感身上铲去。此时的杨玄感或许突然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的身子一侧,那铁锨狠狠地插在杨玄感的右肩,几乎将半个肩膀铲掉。

    “啊!”

    杨玄感疼得倒在地上。

    此时陈九伯从地上爬起,想起刚才这个溃兵几乎置他于死地,于是从阿金手中夺过铁锨,狠狠地向着杨玄感的脖子铲去。

    而此时一支利箭呼啸,正中陈九伯的咽喉。

    陈九伯不敢置信,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射中陈九伯的,正是与杨玄感失散的杨积善。

    杨积善出去侦察,遇到大雨? 这才误了行程。他一路兜兜转转? 回到驻营地? 又发现杨玄感等人已经不在。后来听到这边混乱? 才向这边赶来。

    等到杨积善赶到,正好看到杨玄感与人搏斗,将要被对方杀死。因此他这才一箭射死了对方,救下了杨玄感。

    此时杨积善赶到? 诈做援军赶到的样子。

    “九伯死了!”

    “九伯死了!”

    陈家里的壮勇? 虽然成了匪徒? 但本就是一群农民? 眼看陈九伯身死? 他们更是伤亡了数十人? 再是一家人,可哪还有什么战意? 立刻便一哄而散,向四下逃去。

    这是陈九伯的队伍? 一切全靠着陈九伯的威望来维继,所以陈九伯死了? 队伍也就散了。

    而杨玄感一众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十几人最后只剩下杨玄感三人,而且杨玄感本人也身受重伤。

    阿金的一铁锨几乎铲掉杨玄感的半个肩膀? 其右臂几乎要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杨积善上前抱住杨玄感,杨玄感此时口中、身上都是血? 已经奄奄一息。众人也纷纷围拢过来,七手八脚用布帛裹住杨玄感的伤口,但这巨大的创口几乎从脊柱一直延伸到肩膀,哪里能够止住血。

    此时的杨积善真的慌了,他不敢相信杨玄感会伤的这么狠,他第一次感觉到兄长可能会死。

    杨积善眼看杨玄感的血止不住,手忙脚乱的他嘟囔着说道:“找大夫,赶紧找大夫!赶紧去找大夫!”

    到最后,他几乎使用吼的喊出来。

    这时身受重伤的杨玄感有些清醒,他握紧弟弟的手说道:“不要······不要这么麻烦了,我今日怕是·······怕是要死了。”

    “大兄!”

    杨积善脸上的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杨玄感挣扎着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且听我说。我这一生,成功过,失败过,得势过,也落魄过,生在天下最显赫的门阀之中,作为一个声名狼藉的逆贼而死,这一辈子也不算虚度。我所念者,唯有将我弘农杨氏发扬光大。可惜我无才无德,又不听父亲的遗言,最终仓促起事,一败再败,使得兄弟尽丧,亲戚流离,祖宗坟墓也受到震动,杨家千年名声,百年积攒,一朝丧尽,即使死了,在九泉之下怕是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今日我落到这般地步,七兄弟之中,仅剩你我二人。我实不甘父亲血脉就此断绝,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能够保全你,延续父亲血脉。

    四弟,你且听着。你待我死后,砍下我的脑袋,拿着他去见黄明远。请求他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无论如何饶你一命,到时候若是能成,你便托庇于黄明远的羽翼之下,延续家族血脉。”

    杨积善听到之后大惊,赶紧说道:“大兄,不可!”

    杨玄感此时也咳嗽了起来,吐出一大片血,他有些愤怒地说道:“四郎,你听好了,你不是为你一个人活,你得传承父亲的血脉,你得为了杨家活着。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让你去自取其辱,可是黄明远不一样,他最有可能放你一马。”

    “大兄!”

    杨积善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

    “大兄,我听你的就是!”

    杨玄感此时松了一口气,他费力的从怀中逃出一张纸和一枚玉佩,伸手交给了杨积善。

    “四郎,这些都是我这些年为了起事积蓄的东西,可惜这一次仓促起事,全都没有用到。你把他收好了,到时候交给黄明远。”

    “大兄!”

    此时杨玄感看在天空,喃喃地说道:“自父亲死后,我为了起事,谋划了数年,可惜功归一篑,不过两月,便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我实在不甘啊。我与杨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不能杀了杨广了,但我相信黄明远能做到。我就不信,黄明远有了这么多财富和筹码,他还会对杨广忠心不二。”

    此时杨玄感瞳孔的光已经发散,只听见他喃喃地说道:“恨不能见杨广死啊!”便溘然长逝。

    一代枭雄,就此丧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后瓜葛

    连续数日没有找到杨玄感的踪迹,黄明远本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导致杨玄感已经逃走了,已经对追到杨玄感不报希望。可是万万没想到,一直在弘农郡搜寻杨玄感下落的斛律进周竟然给自己送来了活着的杨积善和杨玄感的人头。

    再次见到杨积善,他很狼狈,也很沉默,五花大绑的跪在那里,显得很落寞。也难怪,当初洛阳城的公子贵胄成了阶下囚,他不适应倒是真的。

    黄明远跟杨积善接触不多,只是知道杨积善是庶子,负责打理杨氏的家务,所以在外面默默无闻。相比较数次征战的弟弟杨万项和以纨绔闻名的杨民行,杨积善几乎就是个透明人。

    万万没想到兄弟七人,活到最后的竟然是杨积善。

    黄明远上前打开盛放杨玄感人头的盒子,斛律进周已经命人进行硝制,因此杨玄感的面目表情倒也算完整。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杨玄感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哀伤,没有惊恐,反而有一丝的解脱和期冀。

    黄明远沉默了数息,将盒子盖上。

    黄明远其实与杨玄感接触并不多,虽然之前也有人说二人相似,但自黄明远北伐突厥之后,杨玄感即使有出身的加成,较之黄明远也差距甚远。也就是在朝堂上,二人因为是朝中仅有的几个公爵,所以站班位置较近,彼此也就是有个礼貌的寒暄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当杨玄感的人头摆在这里,黄明远并无太多欢喜,反而感到一种担忧和紧张。无论如何,到目前为止,杨玄感是仅有的几个当世枭雄,他的身死,对于自己,又将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这一点却是犹未可知。

    黄明远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雄阔海一人护卫。他一个人走到正跪在地上的杨积善的面前。

    黄明远看着杨积善,冷冷地问道:“杨玄感真的是你杀的吗?”

    杨积善看着黄明远,突然感到一丝畏惧,黄明远的威势几乎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杨积善有些苦笑,这种感觉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杨积善直起身子看着黄明远,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长久地没有说话。

    终究还是杨积善弱了下来? 身子一颓? 有些紧张又有些轻松地说道:“我就知道? 区区手段,瞒不过卫公。

    我们从董杜原战败之后,北上无路,便折道向南? 准备从上洛进入汉中。谁曾想经过熊耳山之时? 我们受到了当地贼匪的突袭? 兄长受了重伤? 几乎丧命。大兄临终之前? 让我砍下他的头颅? 诈称是自己砍的,向卫公投降。希望我用此功劳侥幸留存一命? 好为先父留存一息血脉,到了清明、中元的时候? 也能有人给先父上一炷香。”

    说到这,杨积善不由得摇摇头? 接着说道:“可惜终究不过是死中求活? 瞒不得卫公。”

    黄明远说道:“那你怎么承认的这么干脆?”

    杨积善说道:“家兄临死之前,便告诉我只能来降卫公。因为换了其他人? 或许就会为了独占斩杀家兄功劳,直接把我杀了? 唯有卫公,不会在乎。同样,我也自知,卫公会不会留我一命,并不在于有没有家兄的人头,因此我不想让家兄死之后,还落得一个被亲弟弟杀死的恶名,也不希望杨家的家风会因此受到诋毁。”

    黄明远问道:“你倒是聪明,只是不担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没了斩杀杨玄感的功劳,不怕我就这么直接杀了你?”

    杨积善没有直接回答黄明远的问题,而是又说道:“卫公,我怀里有东西,是大兄让我赠予卫公的。”

    黄明远不说话,而是让雄阔海去取东西。雄阔海上前从杨积善的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和一卷纸,交给黄明远。

    黄明远没有打开,而是问道:“这是什么?”

    杨积善说道:“这是杨家这些年隐蔽积攒的财货,都在这里。家兄在黎阳起事突然,败的也迅速,因此这些东西,几乎都没有派上用场。家兄临死前让我交给卫公,就是希望卫公能够看在先父的面上,留我杨家一条血脉。”

    黄明远没有打开细看,但料想东西决不会少。高门大户的底蕴,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比拟的。当然,黄明远也不吃惊杨玄感还有这么多底牌,只是他成也倏忽,败也倏忽,却是可惜了多年的筹谋。

    “难得杨玄感为了家族血脉用了这么多心思。”

    黄明远让雄阔海上前,给杨积善解了绳子。杨积善因为被绑缚的时间太长了,刚一松绑,站起来一个前倾,扑倒在地。杨积善费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黄明远看着杨积善说道:“我与杨太仆,也算是忘年交。太仆与我,虽也有龌蹉,但毕竟是恩大于仇,我对太仆,也是打心底崇敬。因此无论是从太仆的关系还是杨玄感送我的礼物,我都应该对你网开一面,留你一条性命。

    只是我不想骗你,我保不住你的命,是天子要你死,我无法违背。

    你虽然只是杨太仆的一个庶子,但身份也很特殊。无论何时何地,振臂一呼,都会有无数的杨家故旧响应,天子不会允许你活着来继续带领杨家人危害他的统治。所以你要明白,你必须死。

    不过我终究受了你家这么大的馈赠,曾经也答应过先楚公,会庇佑他的子孙,所以我会为你杨家求得一线生机,至少保证你杨家下一代会有活着的男丁来祭祀祖宗。”

    杨积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杨积善自知所作所为,没有幸免之理,也绝不奢求杨广和卫公能够饶恕杨积善。我等身为人子,败尽了父亲传下的家业,使父亲的声名受污损,本就百死莫赎。今日卫公愿意留我杨家一条血脉,杨积善感激不尽。”

    黄明远看着杨积善说道:“你就不怕我言而无信?”

    杨积善说道:“若卫公无信,则天下无可信之人。”

    黄明远看着杨积善,轻叹一声,便说道:“我会求圣人给你一个痛快。”便让人将杨积善带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叛事了

    让人将杨积善带下去,黄明远坐在椅子上,看着杨玄感送给他的礼物。这内容让黄明远越看越心惊,天南海北,各处的庄园、土地、佃户、仓库、铺面······是不计其数,全是杨家人数代的积累。

    杨素好财货,他的旅店、水磨和肥沃的田地、华丽的房子都以千百来计算。即使因为杨玄感叛乱,很多明面上的东西都被收归国有,但私底下的财富却也是让人吃惊。这便是世家大族的底蕴,因为他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黄明远喟叹一声,杨玄感这反造的,也太没有脑子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烂到这种地步。

    看到最后,黄明远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个人靠在椅子上,皱着眉头。诚然,这些东西绝对可以让自己的实力增添无数,但也是裹着蜜饯的毒药啊。

    杨玄感打的好主意,以为自己真是一个暴发户,没见过世面,见到这些财富就会忘乎所以吗?

    “杨玄感这是怕我不造反啊!”

    帐中的雄阔海听后说道:“杨玄感一介纨绔,籍父之名,较之主公,有云泥之别。他有心大位,只是无人信服,所以兵败。可主公在大河以北,百姓视之为天神下凡,声名显赫,若是主公为帝,天下百姓,必然无不拍手称快。”

    “混账!滚出去!”

    黄明听得雄阔海大逆不道的话,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雄阔海倒是不在意,他本就是山贼出身,对杨广也没有丝毫的忠诚。这话他早就想说了,这皇帝老儿干得太差,没看到天下都乱成什么样了,还是自家主公能担此任。

    黄明远怒斥完雄阔海,心中却并没有安稳下来,杨玄感叛乱带来的恶果已经开始凸显了。

    连雄阔海这种既得利益者都对杨广感到不满,更何况是那些长期受到杨广打压的关陇世家。

    往昔统治阶级对于杨广,只是认为其残暴无道,对其反抗的也只是被打压的权利集团。但现在杨玄感的叛乱,几乎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整个统治阶级,甚至是既得利益者,也在思量杨广到底是不是还适合做一个天子。

    这意味着,大隋天子几十年积累的威势,从杨玄感叛乱开始,已经降落到临界线以下了,而与此同时,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野心家不再畏惧大隋天子之威,明着、暗着进行推翻杨广的活动。

    更大规模的动乱将要来临了。

    黄明远撵出了雄阔海,又将让人将齐洛叫到帐中。

    齐洛坐下,黄明远将杨积善交给他的那份文书递给了齐洛。齐洛接到手中一看,吃了一惊。

    “大兄,这是杨积善拿来的?”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杨积善交给我的一份杨家私底下的财货底细,是不是觉得难以想象。”

    齐洛点点头。

    “大兄,这里面光是粮食就能支撑十万大军用一年的。”

    “是啊!杨家的多年积蓄都在这里。”

    齐洛看着黄明远,不知道黄明远的用意。

    黄明远乃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未来的根基? 也是抗衡关陇世家的资本。他们手里的资源太多了? 我们必须竭尽每一个可能,才能与他们对抗。这一次的杨家的财货,正是一个好机会。我准备由你来处置此事,务必将这些东西收入囊中。而且这里面很多东西都在关中等地? 必须将他们带回山东。”

    齐洛点点头。

    他在黄明远身边为幕僚已经数年,黄明远既然这么说便意味着要让自己独当一面。

    至于齐洛本身,并未觉着此事有丝毫的不妥,他一个北齐王室出身的人,又怎么会对关陇世家建立的大隋有忠诚呢?甚至他还有些隐隐的兴奋,大兄也要出手了吗?

    黄明远不知道齐洛在想些什么,接着说道:“我准备表奏你为弘农郡郡丞。弘农郡是关中的门户,也是洛阳的屏障,位置紧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今弘农郡太守蔡王杨智积为了避嫌,遂不理政事,政务全交给属下打理,你在弘农郡,权利不在太守之下。

    你到了弘农之后,一面收拢杨家在弘农隐藏的财货,一面经营弘农城,广积粮储,加固城防,务必将弘农城建设成一处要塞。来日若是要阻挡关中军东进,便要靠你了。”

    齐洛赶紧说道:“兄长放心,必不辱使命。”

    弘农城是一颗钉子,一支利箭,一把插入长安政府心中的尖刀。

    杨玄感的事情让黄明远意识到,时间真的不多了,务必要早做准备。弘农郡对于以经营河北、山东为主要方向的黄明远来说并不重要,但却是关中势力最重要的东进通道。河北、山东等地因为农民起义民生凋敝,需要用弘农城挡住李渊,然后争取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到了下午,黄明远派去查探袭击杨玄感的那群贼匪也找到了。陈家里的人,平日为民,乱时为匪能瞒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黄明远手下这群老兵。很快他们查的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前来报知黄明远。

    按道理来说,他们袭杀了杨玄感,可谓是功劳甚大,但这群人同样也是罪恶滔天的土匪,黄明远势必不会留下这群人。

    此时陈家里的领头人陈九伯已经死了,黄明远遂下令大军开进陈家里,庄子上的贼匪头目全部诛杀,而其余一干人等,也贬作苦役,令其前往洛阳做工。至于陈家里,则一把火烧光遗弃。

    黄明远不会在意他们有多少正当的理由,使得他们不得不去做土匪,但是黄明远有一个理由消灭他们,那就是他是官兵。黄明远不能让他们给周围的百姓做了表率,也不能给普通老百姓成为贼匪的机会。

    陈家里的事,虽然事关上千人的生死,但对于黄明远仍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黄明远下完命令之后,便抛之脑后。

    拿到了杨玄感的人头,使得这次追缴行动获得了圆满的成功,战争的事告一段落,黄明远遂下令班师,返回洛阳。

    而此时,各地围剿杨玄感叛军余部的之事,也是捷报频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定荥阳

    在黄明远向西追击杨玄感残部的同时,洛阳周围的隋军也分别向洛阳周围的叛军发起了反击。

    杨玄感的叛乱,虽然声势浩大,影响深远,但其实其叛军的战斗力很是有限。尤其是其中一批精锐早就让杨玄感挑选干净,因此位于洛阳的十余万叛军,不过是一群不会打仗的农夫和一群老弱病残,根本算不得军队。

    这些人一部分是投机,一部分是被裹胁,并不能完全当做叛军来对待。

    黄明远当初到达洛阳城之后,担忧樊子盖这个屠夫会杀红了眼,不分良莠一口气屠杀尽这些叛军,因此便以其兵败落架沟为名,夺了他的兵权和处理善后事务的权利,只命其维持洛阳城的运转。

    樊子盖也是无理,只得怏怏地交出了兵权。

    而洛阳城的防务和河南郡的善后,黄明远则全部交给了张方翼。

    张方翼本就是河南少尹,也熟悉情况,其分批、分类的安置叛军百姓,尽量减少杀戮,降低争议,将变乱消弭于未发生之前。

    不久之后,东来的隋军也先后攻下了荥阳和虎牢关,抵达洛阳,而伪将韩世谔、顾觉等人皆被俘获。

    跟着杨玄感造反诸人之中,地位最高、名声最显赫的,除了李子雄便是韩世谔。

    韩世谔身为名将韩擒虎的儿子,又曾担任过凉州总管,也算是一位大将。当初他因为杨广变更爵位制度而丢了爵位,又没有官职,因此对杨广愤恨不已。这一次听闻杨玄感起事,不辨局势,便一怒之下,愤而起兵。他原以为能恢复祖宗荣光,可是杨玄感对其并不信任,也不委以重任,只是以韩世谔率兵三千,东进荥阳郡。

    韩世谔闻此,心凉了一半,说好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呢。

    只是自己造的反,哭着也得继续下去。

    韩世谔也是有本事的人,此时此刻? 他硬着头皮,一路东进? 直抵荥阳城下。

    荥阳城大门紧闭,城中的郡守与当地的世家大族为了明哲保身? 选择既不纳韩世谔也不与韩世谔交战。荥阳为洛阳东面之门户? 本为拱卫洛阳之要地,但当地的世家担心改朝换代的风险,只得选择等待洛阳的战果。

    韩世谔手上三千人马,难以破城,但他可不愿等着城中守军发善心。为了破城? 他便暗地里联系自己的堂弟荥阳郡丞韩孝范。

    韩世谔本是过继给韩擒虎的,其父是韩擒虎的弟弟名将韩僧寿? 韩孝范与韩世谔实为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韩孝范也是胆大? 在城中众人还在争论之时? 趁着混乱,便突然出手? 率领亲信打开城门? 迎韩世谔入城。

    韩世谔占领荥阳城之后,胁迫城内以郑家为首的大家族,助其守城。此时郑家为首的是族长文城郡太守莘公郑元璹的二弟原归昌县公郑善愿? 他们不敢对抗韩世谔? 因此只得听从韩世谔的调遣? 为其献人献财。

    韩世谔得到城中世家的佐助,实力大增,手上的兵力暴涨到万余人,甚至一度派兵向东攻打东郡。

    不过好景不长,此时大将军来护儿西来讨逆,荥阳城便是首当其冲。

    韩世谔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又曾做过总管的高官,因此根本看不起来护儿。眼看来护儿身为天子心腹,步步高升,这一次韩世谔铆足了力气要给来护儿一点颜色瞧瞧。

    来护儿匆匆西来,装备也不齐全。

    韩世谔据城而受,而来护儿则率军攻城,双方在荥阳城展开了一场攻守大战

    韩世谔占了地理优势,来护儿占了兵多优势,因此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击败对方。双方在荥阳城相持了近十多日,各有胜负,但来护儿并没有攻下荥阳城。

    这时,从洛阳传来的消息打破了双方僵持的局势。

    杨玄感兵败西逃。

    很快这个消息便秘密流传于荥阳城中,城中各大世家知道,到了该抛弃韩世谔的时候。

    这时,以郑家为首的世家大族,秘密集会,聚集私兵,联络城外的来护儿,再次打开了荥阳城的城门,引来护儿入城。

    还在苦思对策的韩世谔听到郑家人叛,而来护儿已经入城的消息,心中大惊。不过韩世谔也不傻,他很清楚郑家等人是荥阳的地头蛇,人心皆在郑家,不是他可以比的。此时荥阳城已破,而来护儿兵力远胜于他,再在荥阳与来护儿争夺,胜算不大,因此韩世谔急忙下令全军突围。

    此时韩世谔赶到兵营,便调集旧部向西而去,之前新募的军队也被他抛弃了。在韩世谔看来,这些新募之兵,不知道有多少是郑家的人,根本靠不住。因此韩世谔突围,只带自己带到荥阳的三千人马。

    不过韩世谔还是高看了自己部队的凝聚力。

    其部逃出荥阳之后,各部闻得杨玄感兵败的消息,纷纷溃逃。这些部队也皆是新募之兵,且大多都是农夫,本就对杨玄感没有什么忠诚之心。此时闻听杨玄感兵败,还不四处逃命,唯恐无法与叛军脱了联系。

    韩世谔还没到虎牢关,兵马已经逃散了一多半。

    韩世谔一路紧赶慢赶地到达虎牢关,原以为能松口气,没想到洛阳之兵竟然已经分兵攻打虎牢关。

    关中主将是顾觉,顾觉虽然是杨玄感的心腹,但明显不是一个良将。

    裴仁基和来整奉黄明远之命,从金墉城西来,占据偃师之后,兵临虎牢关下。虎牢关虽为天下之险关,但实际上却是防东不防西。

    因为虎牢关实际上属于洛阳外围防线之一,朝廷也自是防备有人据关叛乱的危险。隋军很轻松的便攻破了虎牢关西面的城墙、兵营,与顾觉在虎牢关相持。

    韩世谔的到来,虽然给顾觉补充了一部分兵力,但并没有太大意义。

    韩世谔也尽力帮着顾觉守城,但关中兵马,早就士气丧尽,全无战心,任凭韩世谔和顾觉如何鼓舞,全无作用。甚至不少人到了夜间,便从城墙上缒下,投奔隋军。

    等到来护儿主力从东面赶来,双方夹击,虎牢关还是落入隋军的手中,而韩世谔本人也被俘虏。

    至此,洛阳与山东郡县的联系被完全打通。

第一百四十七章 襄城之战

    在来护儿、屈突通攻破虎牢关的同时,从洛阳出发,向南进击的张方翼和黄明溥二人也率部平定了韩相国的叛军。
    韩相国是梁郡人,杨玄感叛乱围攻洛阳,天下震动,韩相国也因此在梁郡造反。杨玄感此时正希望天下人群起响应,因此也不在乎韩相国不过是一个梁郡的土豪,直接便任命其为河南道行军元帅。
    自杨昭之后这片土地第一个元帅,黄明远都没有做过。
    梁郡位于荥阳郡东南,通济渠贯穿整个梁郡,因此当地百姓的劳役极其繁重。百姓苦不堪言,官民矛盾突出,之前著名的麻叔谋吃人事件便发生在梁郡。
    此时梁郡经过数年的折腾,已经犹如一锅沸腾的热水,虽然老百姓还没有像河北、山东一样大规模地造反,但民怨早就达到了顶峰。
    韩相国在当地振臂一呼,整个梁郡的老百姓纷纷景从。
    连韩相国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这一起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归附他的老百姓达到十余万人之多,韩相国从一个土豪,一下子成为一个拥兵十余万的霸主。
    虽然身份发生了转变,但韩相国本人仍然是一个土豪。
    韩相国带着军队,很快攻破了梁郡的治所宋城县(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西南),然后韩相国很满意,便准备在梁郡称王称霸,做个土霸王。
    幸好杨玄感派来的使者擅长忽悠,他告诉韩相国,若是只是攻略梁郡,韩相国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梁郡太守,难以获得大功。若是韩相国趁机率部从梁郡攻打颍昌郡、襄城郡,与楚公会师于洛阳城下,韩相国便是匡扶天下的元勋功臣,到时候就是王爵之封,尤为可期。
    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够封王,韩相国这个土豪也坐不住了。
    身为土豪,没有一个不想成为世家的,这土豪有钱有势有人,但就是没有让人油然而生的敬畏与崇拜。
    韩相国想到未来若是封王,自己家族也能一跃成为豪门,遂决定整点兵马,前往襄阳。
    韩相国所部,虽然有十多万人,但整点兵马,精壮不过五万人,且多是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农夫而已。
    大军从宋城出发,一路到达襄城郡,城池没有攻打下多少,但损兵折将严重。且韩相国是从梁郡出发的,隔着颍昌郡,粮草也供应不上,因此很快军心动荡,士兵思归。
    韩相国眼看没有补给的确难以再往前,因此决定攻打襄城郡的治所承休县(今河南省汝州市),以掠夺粮草。
    襄城郡本没有多少兵马,韩相国将郡城团团围住,日夜不停地攻打,若非其部战斗力实在太弱,早就攻破襄城郡城了。
    张方翼接到襄城郡的求援,正在洛阳南部扫荡叛军残部的他立刻率军向南,救援襄城郡。
    张方翼以黄明溥为先锋,其麾下共三千骑兵,五千步兵。
    兵贵神速,黄明溥遂率领三千骑兵昼夜兼程赶往襄城郡。
    韩相国能聚拢起十数万的人马真不是他多有能力,而实在是他运气太好,大河以南的百姓早就等着有人振臂一呼,揭竿而起,而韩相国则恰好站在了风口而已。但这并不意味他能够统御十数万人。
    黄明溥轻兵简从,一路到承修城下。此时黄明溥发现,整个叛军的军营几乎如一个贫民窟一般,营中人、马、粮草混居,既无栅栏,也无巡兵,几乎是全不设防。韩相国及其麾下将领,根本就没有统过兵,行军打仗一如街上的匹夫斗殴,哪里会布置驻营地。
    此时是袭营的好机会,但黄明溥却没有动手,他要全歼这股部队,而不是击溃对方,使得溃兵四处糜烂。
    黄明溥按捺住心情,等到夜里,此时张方翼也率步兵从后赶到。
    黄明溥见到张方翼说道:“我见叛军营寨之中,营帐四处设置,粮食、草料放到处都是。今夜南方,我率骑兵绕道东南,然后突袭叛军大营,火烧其营,而姊夫率领步兵从西北两个方向堵截,到时候必能合围其敌。”
    张方翼闻之大喜,便依黄明溥之计。
    到了三更天,黄明溥率领两千骑兵离开停留地,绕过叛军大营,直奔东南方向而去。韩相国所部,更无夜间巡营之兵马,因此根本不曾发现。
    到了四更天,已经在攻击位置就位的黄明溥眼看时间已到,便一挥长槊,身后的骑兵如滚滚洪流一般,跟着他向前杀去。
    此时在叛军营中,众人攻了一天的城,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坷垃(方言泥土块,农村贱名常用),你听这是啥动静啊,感觉跟大地打鼓似的,震得人头疼。”
    “什么打鼓,你想过年想疯啦!”
    “那你说是啥?”
    “咱在这嘎啦待的,惹怒了土地爷爷,肯定是土地爷爷要赶咱们走呗!”
    “啥?”
    众人七嘴八舌的,也不知道啥动静。
    此时韩相国也发现大地的震动,可他也不清楚啥原因。
    难道是要地龙翻身了?
    这时有军中将领,曾经做过隋军的,脸色一变,忽然说道:“元帅,莫不是······莫不是有骑兵袭营吧?”
    “杀!”
    此时隋军已经杀到营寨之外,没什么阻挡的营寨,直接被隋军击破。
    黄明溥手持长槊,带领着骑兵,一路往前冲,沿途有阻挡者,皆被杀死。而后军骑兵,皆是手持两个火把,照着粮食、草料堆以及营帐,纷纷投掷过去。
    很快大火烧起,弥漫了整个叛军营帐。
    这些叛军,哪见过这种场面,一众慌乱不堪,早就丢下兵器,四散逃去。
    韩相国冲出帐外,还想指挥军队反击,但他的水平,哪有这般能力。隋军纷至,韩相国被冲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跟个没头苍蝇一般,任凭他气得破口大骂,但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一片混乱,他也早被杀来的隋军赶上,一刀砍作两截。
    整个大营,几乎成了一个屠宰场。
    有逃窜的士兵,纷纷被张方翼率军堵在营寨外。这些人也无心抵抗,纷纷投降。
    等到天明,数万人的叛军或死或降,全军覆没。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袁天罡

    黄明远带着主力沿着洛水一路东进,很快到达石墨山(今河南省宜阳县西南二里),此时离着洛阳城已经没有多远。
    石磨山是个神奇的地方,《水经·洛水注》:“洛水之侧有石墨山,山石尽黑,可以书疏,故以石墨名山矣。”在黄明远看来,若是这里的石墨真的品质上佳,等到太平盛世,倒是可以建一个铅笔厂,开启软笔到硬笔的改革。
    黄明远正思索着,这时便有前军军士前来报道,大路东北方向的官道上,发现了一个占卜问卦的摊子。
    此摊主看起来三四十岁上下,身边除了一副算命的家伙事,身无长物。此人端坐在垫子上,见到有军队从官道经过,不走不避,只是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也不说话,仿佛没看到一样。
    前军官兵觉得有异,便报到了席玭那里。
    席玭闻之也是吃惊,一般军队虽然不会伤害一个走街串巷的穷算命的,但算命的见到官兵如此淡定的却是少有。
    席玭也吃不准对方的身份,他觉得此人故弄玄虚,似乎身份不凡,便没有将其抓起来审问,而是立刻派人禀报黄明远。
    黄明远听到士兵的说法,有些一惊,但立刻便明白对方是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怕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得就是自己。对方这般故作姿态,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黄明远倒是对此人有些好奇,便让人引着,带着几个亲卫打马赶到算命摊子处。
    这算命的摊子在官道一侧,靠着一株大树,布置很简单,一桌,一幡,一本《周易》,两个垫子,笔墨纸砚和一筒签子。
    而算命之人身材修长,样貌清瘦,留着山羊胡子,一身道袍裹在身上,有些格格不入。此人看起来三四十岁,但未必是真实在年龄。
    黄明远走到其身前,此人也不睁开眼睛。
    对方这般姿态,倒是让黄明远确定此人真是为了自己。
    黄明远眼看对方不招呼自己,也不在意,他打定主意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便大咧咧地坐在了桌案前。
    “先生仙风道骨,颇有仙家风采,不知可否为我算上一卦?”
    黄明远在此人对面的垫子上坐好,出言相请,此人才开口说道:“客官是算命,测字,相面,看手相还是抽签啊?”
    黄明远便说道:“我也不懂仙家之事,那便测个字吧。”
    算命先生便说道:“请问客官想测什么字?”说完便将面前的一张纸推给黄明远。
    黄明远顺手便写下了一个“有”字。
    “那先生便算算这个有无的‘有’字吧。”
    算命先生又问道:“客官是想测一下哪方面的事情?”
    黄明远说道:“我是个武将,便想问问这国家的命运。”
    这算命先生沉默了一会,脸上便流露出一份同情而沉重的面色说道:“这个‘有’字很不好。您看啊,‘有’可以看做是‘大’字和‘隋’字分别去掉一半,由此可见,大隋的江山很可能会国势衰微,只能保有半壁江山。”
    算命先生算完,气氛立刻便有些凝重,满朝寂静。
    黄明远似乎无动于衷,也没有被对方的话语给惊到,便又说道:“我刚才写错了,应该是朋友的‘友’字,劳烦先生给再测一测。”
    这算命先生听到之后,便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字也不好了,友字乃是反字两出头,这反贼都出头了,大隋的江山更是岌岌可危了。”
    周围听了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算命的真敢说。
    而黄明远却眼皮也没有翻一下,继续说道:“老话说‘事不过三’,既然先生为我测了两个字,要不劳烦先生再测一个酉时的‘酉’字吧。”
    这算命的似乎也没有想到黄明远如此淡定,便说道:“您还是要测一下国家的命运?我给人算命这么久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到过各种各样的追求,倒是第一次见人问了三次国家命运。其实我也可以测一下个人命运和家族命运,客官不必非得强求。”
    黄明远并不听劝,却是说道:“不用,这有国才有家,若是无国家命运,又何谈家族命运和个人命运。我求得便是国家命运,先生尽管测吧。”
    这算命先生也不再说话,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沉默了一会,便说道:“这个字怕是更不好了,表示大隋要万劫不复了。这个‘酉’字乃是九五之尊的‘尊’字掐头去尾,而九五之尊指的是当今天子,这九五之尊都被分尸了,国家更是危在旦夕了。”
    算命先生说完,一时鸦雀无声。
    而坐在算命先生面前的黄明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黄明远伸头靠近这个算命先生,有些冷冷地说道:“先生不知道我是一名将军,而你自己刚才所言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吗?难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这算命先生并没有为黄明远的威胁所镇住,而是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个算命道士,哪敢大逆不道,只是客官让我替您测字,我便根据客官的字去测,至于其它的,是天数,跟在下可没有什么关系。”
    黄明远玩味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测的字不对,所以大隋的国运才不好喽。”
    “运数自有天定。”
    黄明远坐好,便说道:“先生这般言语,虽然语出惊人,但毕竟都是未知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先生算得准与不准。若先生只是故意蒙骗于我,我却相信的了先生的话,那又如何是好。”
    黄明远这是直接质疑对方的职业道德,若是寻常时候,对方怕是要像踩了猫尾巴一样跳起来了。然而此人却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神色淡然地说道:“我等算命之人,也不是神仙下凡,能预言未来,因此穷算命的话,信与不信,全在客官自己。客官若信,给在下几个铜板,在下感激不尽,但客官若是不信,在下分文不取便是。”
    黄明远也看出来了,这种算命的,极其擅长心里学,说话是模棱两可,滴水不漏,自己很难光凭言语从对方的口中问出有用的东西。
    若是一番严刑拷问之下,或许能够审理出一个究竟,但黄明远并不想直接撕破脸。对方如此故弄玄虚,所求怕是不小。
    黄明远看着对方,便问道:“先生的话是真是假实难以预料,我倒是不缺这点算卦的钱,只是不愿被人蒙骗。先生可否告诉我名字,若是不准,日后我倒是会找找先生。”
    此人倒是并不吃惊,便说道:“在下叫袁天罡。”

第一百四十九章 演技惊人

    黄明远没想到此人还真是袁天罡。隋唐之交著名的术士就那几个,看此人的样子也不像寻常人,无论是年龄还是气质,能对的上的还真是只有袁天罡了。
    不过黄明远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虽然袁天罡是真实的人物,《旧唐书》《新唐书》还皆有列传,传说他善“风鉴”,即凭风声风向,可断吉凶,累验不爽。又精通面相、六壬及五行等。但经过后人的渲染,他早就成了一个“知阴阳,晓生死,铁口神断,辨识天机”的活神仙了。
    对于袁天罡最著名的两件事便是作了《推背图》和预言武则天“如果是女子,以后可为天子。”当然真假不好说,但在后世知名度却是极高。
    黄明远总感觉他像个神话人物。
    不过黄明远最大的底牌才是通晓未来,一些现在并不出名的人物,他也不会轻视,譬如李渊,譬如面前的袁天罡。黄明远可不认为对方只是碰巧遇到自己,因此知道对方是袁天罡之后,黄明远立刻便将对对方的警惕上升到最高。
    黄明远似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姓袁,那洛阳城有名的大家袁守城先生是先生的什么人?”
    听到黄明远一语说出其叔父的名字,袁天罡也吃了一惊,自己在洛阳并没有什么名声,按说黄明远不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份。虽然吃惊,不过他并未变神色,而是说道:“不曾想客官也听过在下叔叔的名字。”
    黄明远随口说道:“我曾听闻川中有位袁守城先生能知阴阳,断生死,又听到先生亦姓袁,便随口猜的。”
    袁天罡听了跟吃了屎一样。
    黄明远看到袁天罡未变的脸色,倒是有些畅快。袁天罡恶心了自己这么久,总是也反击了一下。
    黄明远看着袁天罡说道:“我也不想和先生兜圈子了,先生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今日要从这里的官道路过的?”
    袁天罡心中更是吃惊,但仍然面色如常地说道:“客官说笑了,我一穷算命的,到现在亦不知道客官的身份,又如何知道客官今日要从此路过。”
    “我倒是还以为你是自己测出来的呢。”
    黄明远脸色有些冷峻地说道:“这石墨山下,虽不说是荒野之地,但前后无城池、乡村相依,又无粮食、水源补给,而先生却是在此算命,是要给谁算啊?”
    袁天罡说道:“客官,我等游方的道士,自是走到哪里算到哪里,虽然此地荒僻,但自有有缘之人,客官却是过虑了。”
    “先生高人啊。”
    既然袁天罡不说,黄明远也不与他纠缠。
    黄明远这一次坐得端端正正,然后对袁天罡说道:“先生刚才为我测了三个字,不过我还想先生再为我测几个字,是关于我个人前程的。”说完,黄明远便写了一个“主”。
    袁天罡看着黄明远的这个字,良久没有说话。
    黄明远便说道:“难道这个字亦不好?”
    袁天罡看着黄明远说道:“主为王字上面加了一点,客官的前程,怕是要比王多那么一点。”
    众人听了皆是大惊,雄阔海更是脱口道:“比王还大一级的那不就是皇帝了吗?”
    袁天罡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黄明远紧盯着袁天罡道:“袁先生,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无论是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袁先生当心祸从口出。”
    袁天罡便说道:“在下只是一个算命的,还是那句话,准与不准,信与不信,自当由客官自己来做决定。这个‘主’字便显示客官的前程要比王多那么一点,在下不过是因此而言之,客官其命运因果,早就有天注定,非在下能够改变的。”
    众人听了,更是吃惊。
    不少人看着黄明远,难道卫公真是天命之人。
    黄明远倒是神色如常,他随手又写了一个字,递给了袁天罡。袁天罡搭眼一看,竟然是一个“粟”字。
    袁天罡说道:“‘粟’者,西方之米,客官当行西方,可致大兴。”
    黄明远听了,不再追问,便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便让人取来十金,送给了袁天罡。袁天罡也不拒绝,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终究是在大军行进途中,不得耽误,黄明远便与袁天罡告辞,返回军中。
    袁天罡看着东去的隋军,倒是颇为满意。
    但离开此地之后,黄明远的脸色却突然一变,变得难看起来。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这时雄阔海上前对黄明远贺喜道。
    黄明远看着雄阔海说道:“有何可喜?”
    雄阔海便说道:“主公将为天子,难道不可喜?”
    黄明远说道:“对方随口一言,你便信了?”
    雄阔海说道:“那袁天罡不是袁师的侄子吗?袁师在洛阳之时,便能知前后,善断阴阳,颇有名气。”
    黄明远却是没搭理雄阔海,而是让苏穆安排人盯着袁天罡,看看对方身后的人物。
    这时黄明远的小师弟徐哲来到黄明远的身前,悄声问道:“师兄今日可是信了那袁天罡的话?”
    “一个字都不信。”
    “那师兄为何最后反而对那袁天罡有些恭谨起来,我还以为师兄大怒之下,会命人将袁天罡处死了。”
    黄明远说道:“处死他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小卒子,又不能伤及到幕后之人。再说幕后之人辛辛苦苦地给我表演了这一番,我总不能白白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徐哲问道:“师兄以为今日之时,是何许人也?”
    “一个西字,道尽了一切。”
    黄明远叫过身后的雄阔海,然后说道:“我这个人,从不信什么天命之事,若是有人告诉你命里如何如何,那今日我等还拼命做什么,等着命里的好事降临就是了。
    至于今日这个袁天罡,不管他想做什么,说了什么,我等之命远,却不是他一句话可以看破的。”
    说到这,黄明远有些自嘲道:“这些人啊,总是以为我出身不高便看不起我,哪怕今日我的地位已经让他们畏惧了,但他们骨子里仍旧以为我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寒伧。今日有人说我能做天子,明日怕是有人上赶着要支持我造反了。只是我在他们的眼中,真的就这么蠢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8879/ 第一时间欣赏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作者:鸣奇所写的《天下安康》为转载作品,天下安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天下安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天下安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天下安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