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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厂卫手段

    “你是工曹主事房晃?”

    一大清早,房晃还没出门,便有人闯进了家门,直入正堂。门房、护院想阻拦的,尽被这群人制住了。

    房晃已穿戴整齐,正准备前往工曹衙门,见到明火执仗的这群人,有些一愣。

    听得对方问话,房晃便答道:“正是在下。”

    虽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看起来是官面上的身份,所以他并不畏惧。

    领头之人听得他的回答,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就好,跟我们走一趟吧!”

    房晃心中一惊,不过却不露声色。他大小也是一个工曹的主事,职务不底,平日里什么没见过,自不会为这群人所吓住。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是什么人,敢私自抓捕我。”

    对面领头的,见房晃如此硬气,脸上终于浮现出不屑的表情。

    “忘了告诉你,我等是拱卫亲军府缇骑,奉卫公之命,要带你去北镇抚司问些事情。”

    房晃更惊了。

    这拱卫亲军府他倒是知道,听说是获取情报的地方,但缇骑是什么东西,北镇抚司又是什么东西。

    房晃下意识地便想拒绝。

    但对面之人,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很快便有两人上来将房晃架住,往外面的马车上拖。

    房晃大惊失色,连忙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领头的看了房晃一眼,冷冷地说道:“房工曹,你省省吧,拱卫亲军府办事,谁也拦不了,有什么话,等到了北镇抚司再说吧。”

    房晃没来由的感到了恐惧。

    “我要见卫公!我要见卫公!”

    刚才那领头的,更鄙夷了。

    “你想见卫公就能见,省省吧,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

    此人说着一挥手,众人便架着房晃直往外走。来到马车前,三下五除二,便将房晃塞到马车之中。

    为了防止房晃呼叫,缇骑还将房晃的嘴都堵上了。

    房府上下,根本没人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家主房晃被抓走。

    众人出的院子,刚才那领头的冷冷地说道:“把这里查封了,谁也不许进出。”

    任凭你是什么朝廷大员,也能被缇骑踩在脚下。

    ······

    “拱卫亲军府办事,雷德备,跟我们走一趟吧!”

    ······

    “戴元详,拱卫亲军府!”

    ······

    “权威,你事发了,跟我们走吧!”

    ······

    仿佛是一夜之间,整个河北各处,尽是拱卫亲军府的身影。到处都是拿人的缇骑,到处都是被抓捕的官员。

    也有各地的地方官试图阻止的,但看着卫公府明晃晃的大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拱卫亲军府办事,旁人无权过问。

    嚣张的很!

    不过短短几日,拱卫亲军府的大名便传遍整个河北大地。

    被抓走的官员,皆消失不见,众人也不清楚原因,因此各处官员,有听到拱卫亲军府的名头的,皆是吓得瑟瑟发抖。

    这些日子,整个河北十几个郡,抓获的官吏也太多了。大鱼、小虾,足足数百人,再加上不足看的秄泥,更是不知道多少人。

    这北镇抚司的诏狱,其设计都是为了大人物的,不在多而在精,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人。

    最后黄明远不得不让左武卫在军营中开出一片监狱,专门看管那些级别不高的犯人。

    至于其余级别高的,自是要在北镇抚司享受专门的审讯盛宴。

    诏狱之中,乌泱泱的一片人,竟然冲淡了里面的一时阴冷和幽深。

    看着越来越多被抓获的官员,潘小年竟然有种恐惧。这般的场景,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们做北斗时,再是卫公的爪牙,也不会被这群官吏看得起。直到现在,很多人仍然以为,他们和当官的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是凤凰和家鸡的区别。

    但现在这群凤凰,就匍匐在他们面前。

    潘小年惊惧之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些高贵的刑罚用到一群看起来很高贵的人身上,再是合适不过。

    等到这群贵人,忍受不住刑罚,像猪一般挣扎,像羊一般哀鸣,像狗一般趴在地上求饶,这刑罚就没被白白发明。

    于是整个诏狱之中,很快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潘小年手段很极端,不管你招或者不招,都得用刑。美其名曰,检验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尽管很多人见到这些非人的刑具,腿就已经软了,更别说坚持,但潘小年却是不管。似乎用刑罚折磨人是一种乐趣,审讯口供只是一个附属品。而那些进了诏狱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个一清二楚的人,实在太讨人厌了,这会使得他们少了许多的乐趣。

    当然也有硬骨头,魏郡都尉潘道毅便是其中一个。

    潘道毅原来是杨义臣麾下的虎牙郎将,后来平定河北的时候,归入卫公麾下,再迁为魏郡都尉。

    自黄明远平定河北之后,各郡都尉不再是太守的附属品,而是实实在在的一郡军事长官。

    这已经是个权力很大的官了。

    因此潘道毅被抓起来后,很是抗拒。

    实际上缇骑能抓获潘道毅,也是李靖帮忙,否则他们贸然打上门去,得被这群当兵的砍了。

    潘道毅进得诏狱,态度也是颇为不逊。

    “老子十七岁当兵,大小数十仗,身上二十多处疮疤,老子怕你们。”

    潘小年就喜欢这样的硬茬子。

    “潘都尉既然不配合,在下也得给潘都尉展示一下咱们的手段,否则潘都尉还以为咱们是过家家的。来人,给潘都尉洗个澡。”

    早有人上前,将潘道毅脱个一干二净,然后架着膀子,便摁入刚烧开水的大锅之中。这锅还冒着水汽,潘道毅被摁进去之后,整个人完全浸入热水之中。

    “啊!”

    潘道毅立时一片惨叫,就要挣扎,但数个人将他按的死死的,哪里由他。

    这沸水直接把潘道毅的皮肉都烫烂了,水中竟然有一股肉香。整个审讯室里,都回荡着潘道毅的惨叫声。

    烫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把潘道毅提溜出来,潘道毅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潘道毅精神有些恍惚,但很快便是一阵锥心之痛,一个铁刷子照着他的皮肉,狠狠地抓梳下去。

    “啊!”

第十九章 关陇之势

    人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尤其是对待同类残忍手段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会想出那么多的办法来折磨自己的同类。

    所以在北镇抚司的血腥、残忍的手段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撑得下去。

    有时候死并不难,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是痛快。这样想来,甚至连车裂这种酷刑,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毕竟再是五马分尸,都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可以折磨为目的的酷刑,则是在摧毁人的意志、信仰甚至是灵魂,让你想死都没有办法。

    明清时期,凌迟的极限,三天三夜,三千六百刀而人不死。将折磨人发展成一门艺术,可让你隔着书本,感受到古代刑罚的恐怖与变态。

    古代的犯人没有人权,当然黄明远也不准备赋予他们。

    所以有时候黄明远知道北镇抚司的手段,也从不去干涉。到现在来说,黄明远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了,为了目的,不计较手段。

    拿着陆贞送来的种种审讯汇总记录,黄明远只看却不说话。

    越看越气的肝疼。

    包括房晃、雷德备、马君德这些人,其实之前跟关陇世家并没有多少联系,也不是关陇世家的人。这些人之所以投靠李唐,一方面是对黄明远抑制世家大族和豪强的政策不满,另一方面,众人更相信有关陇世家支持,出身较高的李渊能够成功。

    而直到现在,还有人不相信黄明远这个出身泥腿子,和关东世家以及关陇世家同时不对付的人能一统天下。

    出于为自己留条后路,或者是为了家族,这些人暗地里倒向了李唐。

    黄明远有些理解当年窦建德的难处了。

    窦建德对徐世绩以礼相待,还俘虏了徐世绩的老爹徐盖,但徐世绩就是认准了李唐,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罗士信宁可被刘黑闼处死,李玄通宁可自杀,都不投降。

    可若说这群徐世绩、罗士信、李玄通这群人骨子里便忠义,可当初他们可没把忠诚留给故主。譬如罗士信,先跟着裴世基投降李密,然后投降王世充,再降李唐,投靠的主子难道少吗?

    真要是骨子里带着忠诚,就会像张须陀、杨善会、尧君素那般为国死节了。

    放下记录,黄明远不由得问道:“贞娘,我真这么不得人心吗?”

    陆贞一惊,连忙说道:“郎君得人心,得广大百姓的心。这群禄蠹之贼,是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是国家的硕鼠,自然会为了利益背叛郎君。”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从百姓身上得的,全部回归百姓手中。你命缇骑,将这些人全部抄家,有证据的,追及家族。”

    陆贞面色一边,追及家族,那牵扯就更大了,世家大族不得沸腾起来。

    “郎君,追及家族,会不会多生出乱子。”

    黄明冷冷说道:“这群人不是为了家族才投降的李唐吗?他们得好处的时候,家族也跟着得好处了,现在出了事,各家族势必就要承担后果。

    哪有光得好处而不付出的道理?

    也让有些人知道,往后做事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家族,人死账消的事,是绝不可能的。”

    “诺!”

    陆贞又给黄明远斟了一杯宁心静气的茶,然后帮着黄明远按按头,黄明远才勉强平静下来。

    好久没这么生气了。

    黄明远喝完茶,靠在躺椅上,也不再看审讯的情况。实际上黄明远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很大的兴趣。

    陆贞给黄明远按着头,她常为黄明远去按,倒是熟悉黄明远头上的学位。

    黄明远享受着按摩,随意地问道:“自我军平定河北到现在,还没有一年的时间。而从李唐起兵造反,更是才短短半年多,这李唐在河北的摊子怎么铺的这么大?”

    陆贞的手,随之一顿。

    这问题不好答,那些据点还可以说是关陇世家的老产业,有原因。而官员肯定是近期联络的,这件事说不好就是北斗的问题。

    或者说让李唐这么大规模的腐蚀河北的官军而北斗竟没有发现,就是北斗的失职。

    “李唐的摊子在河北发展这么迅速,麹棱可立了大功了。”

    “麹棱?”

    “麹棱和裴寂是儿女亲家,二人本就有联系。麹棱因为由信都郡丞改任河间郡丞而对郎君不满,于是很快便通过裴寂和李渊接上关系。

    李渊许了他一个赵国公,冀州总管的位置,他便降了。

    麹棱之前担任信都郡丞长达四年,和信都当地的世家大族结下了深厚关系,故旧无数,在信都影响力很大。一些李唐的据点,多是由麹棱暗地里庇护。

    关陇世家自灭齐之后,也努力经营河北,几乎每个大的家族在河北都有一些门生故吏,最差也有些铺面管事。

    随着李渊占领关中后,关陇世家集体倒向李渊,这些他们在河北的旧部、门生、管事立刻就成了李唐联络的对象。

    只要每家使得他们能联系到的十分之一的力量倒戈,这么多家,就能联络多少的官吏。

    各家分头联络,再由麹棱和李俱二人,将这些投靠他们的官吏连接在一起,织结成一个覆盖整个河北的情报网。

    所以短短半年的时间,李唐如有神助,将他们在河北的密探系统,完全摊开。

    其实这么多人,日常并不都给他们提供情报,但这些人只要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其效果便是致命的。”

    黄明远点点头,没再多说。

    陆贞能先发现麹棱,然后从麹棱这一点破获李唐在河北的整个情报系统,已经很厉害了。

    “世家大族的底蕴,可见一般。”

    若不是黄明远提前十多年就各处埋钉子,现在跟李唐就没得比。

    这时陆贞似乎又想起什么,便问道:“崔家、高家、裴家他们也牵扯到这个案子里,不知该如此处置。”

    不说崔家、高家、裴家本就是河北、河东顶级大族,崔家是黄明远的母家,裴家是黄明远的妻族,高家也出了一个贵妾,关系都是极硬的。

    黄明远听得,犹豫了一会,这才说道:“先处理外围的人员,若有核心人员涉及,且等我处置。”

第二十章 三司会审

    黄明远正和陆贞谈李唐间谍的事情,便有人来报,李子孝和陈远求见。
    李子孝和陈远之前已经求见两次了,皆被黄明远以身体不适拒绝。为的便是给陆贞争取时间。
    此事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也到了摊牌的时候。
    于是黄明远命人将李、陈二人请来。
    李子孝和陈远进得府上,脸色不是很好看。见到陆贞之后,这脸色就更凝重了。
    “玄贞和仲长来了。”
    这时陈远抢先说道:“主公,不知这两日拱卫亲军府在信都和各郡县大肆抓人一事,主公可否知道?”
    涉及到陆贞的事情,陈远总是有偏见。其实李子孝也不喜欢陆贞,只是他一般不说而已。
    “你们俩是为这事来的,我正准备找你们二人呢。”
    二人是来问罪的,黄明远自是要先发制人了。
    让二人坐下,陆贞又亲自给二人斟上茶。黄明远则将之前陆贞给他的审讯汇总记录递给二人了。
    “我知道你们二人的意思,不过你们先看看这个。”
    二人本来是准备让黄明远问罪陆贞的,毕竟拱卫亲军府擅自抓捕各地官员,此事实在太恶劣了,决不能开这个先河。
    不过没想到二人连口都没张,就被黄明远堵了回去。
    二人也不和黄明远硬顶,而是先看材料。
    不过二人仔细一看,就彻底惊住了。
    “这······这······”
    二人看的,俱是说不出话来。
    黄明远也一副忧愁的样子说道:“触目惊心吧!我刚看到这些东西,也是大吃一惊。数百名官吏,俱是私通李逆,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嚣张,哪天李渊打到家门口,我都不知道啊。”
    “主公,我等有罪。”二人赶紧起身请罪。
    李子孝和陈远二人乃是行台负责人,担负着宰相的责任。官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二人责无旁贷。
    黄明远上前扶起二人。
    “责任以后再说,先看看怎么处理此事吧!”
    二人也不多言,这么大的事,简直要引起河北行台的大地震了。一旦处置不好,乱子恐将无数。
    “贞娘,你给玄贞和仲长二人说说具体情况。”
    “诺!”
    陆贞转向二人,乃说道:“李左丞,陈右丞。亲军府前个发现了信都城内一处据点,就是广益车马行,管事疑似李逆的探子头目。我们当时没有对其立刻抓捕,而是将广益车马行监视起来,好对李逆的探子一网打尽。
    在监视之中我们发现,民曹郎麹棱和这个管事来往甚密,经常私下里会面。
    我请示卫公之后,决定对麹棱和广益车马行采取行动。为了防止消息走漏,由亲军府在夜里将麹棱秘密带走,然后对其连夜审讯。
    麹棱对于和勾连李唐的罪行供认不讳,然后又供出来一大批和他有关系的人。”
    “这麹棱怎么知道这么多?”
    陆贞看了一眼,问的是陈远。
    陆贞乃答道:“麹棱是最早和李逆取得联系的官员。在行台又任要职,因此和李俱,也就是车马行的管事,二人共同负责河北的情报组织。
    由二人的情报,我等一举摧毁了李逆在信都郡的五十多个据点,抓获探子数百人。”
    这时黄明远突然插嘴道:“这件事是陆贞向我汇报,也是我同意之后,才对这些犯案的官员进行的抓捕。
    没经过行台,也是担心消息走漏。”
    黄明远这话,也算是向二人解释了。
    李子孝和陈远没有揪着此点不放,说到底,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官场案,而是上升到间谍案了。而间谍案件的性质跟别的案子不同,处置方式也不同。如果不是犯案人员牵扯到行台官员,陆贞根本没必要跟二人谈及此事。
    这时李子孝开口道:“主公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
    “不管是谁,除恶勿论。”
    黄明远虽然说得很简单,但二人听起来却是心惊肉跳,杀气腾腾。
    二人也知道黄明远素来的态度,这事也挡不住。
    但李子孝和陈远却是还有别的想法,这个案子结果是注定了,但是归谁办理,却不一定。
    李子孝和陈远相互看了一眼,这时李子孝说道:“主公,亲军府有反间的职责,这件案子也是由亲军府发现便处置的,我本不该多说什么。
    不过此案涉及数百官员,极其特殊,一个不好,便会引得整个河北官场出现混乱。今亲军府将人都带走,却又没留下只言片语,旁人只知道亲军府四面抓人,却不知何故。此事已经使得整个河北官场,人心动荡,议论纷纷,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恐各地会出现更大的波动,影响河北的安定和未来的战事。”
    关中的战事,早就准备妥当,甚至潼关和龙门、河西地区已经展开行动,若是因河北生乱受到影响,那后果就严重了。
    黄明远听得,也是有些犹豫。
    “那玄贞以为该如何?”
    李子孝乃言道:“不若有行台出面,交由刑曹和督察署联合查办。等案子查清之后,再由行台出面,安抚人心。”
    李子孝的办法,是他能拿出最好的办法了。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刑曹相当于刑部,但大隋刑部的权利根本比不上明清,主要负责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以及执行权。虽有审判权,但只限于七品以下官员。而且涉及到审判,一般是由大理寺负责,而刑部负责复核。
    至于督察署,权利基本类似于后世的督察院,负责监察。
    所以就导致了,行台没有直接的审判机关,也就是大理寺。总不能临时给刑曹和督察署增加权利吧。
    李子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说得有些含糊。
    但他明白,必须得给行台争夺此事的主办权。若是开了这个口子,让陆贞获得处置、审判官员的权利,后果就严重了。
    黄明远也看出了李子孝的担心,于是说得:“玄贞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不过贞娘也确实把案子办到关键地步了,没有中途改弦易辙的道理。
    不如这个案子,由亲军府代行大理寺的职责,负责具体的办案。然后有刑曹负责量刑,督察署负责监督。三家共同处置此案。”

第二十一章 司法权利

    黄明远定下了三司会审的法子,或者说由亲军府和行台共同处理此案,勉强解决了双方争权的问题。
    李子孝也清楚,想彻底将陆贞排出此案,根本不可能。而且黄明远承诺,此案之中,亲军府是代行大理寺的权利,那以后有了大理寺,自然可以夺回审判权,此案不会影响以后的权利布局,这也是李子孝同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陆贞,虽然不甘心被行台切出这么一大块蛋糕,但她若是不退让,这案子也不好办理。
    陆贞看得很清楚,郎君根本没想给亲军府超脱物外的权利,所以有些东西她抢也没用,还不如让郎君看到亲军府受了委屈。
    算是双方各退一步。
    陈远还想主动请缨,请求一同办理此案,但为黄明远拒绝。
    开什么玩笑,以陈远的级别,若是参与到案子中,必然是总负责,到时候他完全可以将陆贞排除开来,和刑曹、督察署单干。
    那样的话乱子更大了,保不齐陆贞会干啥。
    于是黄明远快刀斩乱麻,决定成立李唐间谍案专案组,由陆贞担任总办,刑曹侍郎杨元弘、督察署督察使陈孝意二人为协办,共同处置此案。
    专案组专事专办,直接向黄明远本人负责,所有奏疏直达黄明远的案头,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时代是没专案组的,但不代表黄明远不可以创造一个。
    定下此事处置方案之后,李子孝和陈远二人匆匆离去。虽说不让行台专办此案,也不让二人插手此案,但二人的事一点也不比陆贞的少。
    不说县令以下官员,光是县令及以上,就是四十多人,都要补上位置。
    还有最重要的,接下来因为此案要引起的动荡,他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将影响降到最低。
    二人离开之后,陆贞又陪着黄明远待了一会,也离开了。这么大的案子,完全交给潘小年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去北镇抚司盯着。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成立“李唐间谍案专案组”的事情以卫公府的名义发了下去,一直备受众人关注的拱卫亲军府抓人事件也有了解释。
    舆论倒是对行台很有利。
    因为黄明远这些年的威望积累,众人一听到抓的人是李唐间谍,立刻便沸腾了。纷纷要求,处置这群卑劣的贼人,以纲法纪。
    民心是在黄明远这里的。
    而陆贞这里,因为此事过了明面,她也终于可以大刀阔斧的处置此案了。
    对内审案,对外抄家。
    甚至说抄家比审案更重要。拱卫亲军府是卫公的爪牙机构,只有在一次次行动中建立起足够的威望,才能真正确立自己的地位。
    一个天子的特务机构从没有过的地位。
    拱卫亲军府在编人员,差不多有万人左右。
    有直属总部的三千余人,分属各地的三四千人,还有三千多缇骑。至于秘密管理的暗探,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其中三千多缇骑,皆是从各地抽调的老兵,战力惊人。
    这两日,为了抓人、抄家,陆贞把手底下的缇骑全部派出了,这还不够。黄明远还专门命左武卫派军队配合。
    于是整个河北,自上一波秘密抓人之后,终于开始大规模的鸡飞狗跳。
    身着锦衣的缇骑,将一个个原本是高不可攀的贵人从高门大户里像狗一般拖出来,然后压上囚车。
    一个又一个在当地威名赫赫的高院大宅被贴上封条,抄没一空。
    也有试图要反抗或者是阻拦的,但那些人一个一个全都成为了尸体,脑袋挂在了门上。
    魏郡都尉潘道毅的府上私兵,为了对抗缇骑的抄家,竟然持军械进行抵抗。
    然后便尽为缇骑所诛杀。
    整个潘府大院,鲜血流成小河。缇骑将诛杀之人的脑袋聚在一起,有土丘那么大。
    可以说缇骑用潘府上下二百多人的脑袋,建立了自己的赫赫威名。
    缇骑四出,将拱卫亲军府的名头宣广至河北的每个角落,陆贞也在信都和杨元弘、陈孝意斗智斗勇,争夺案件办理的每一分权利。
    这案子定下三家会审,大的方向都确定了,但小的地方,尤其是权利有交错的地方,则是含糊不清。
    按道理来说,刑曹和督察署介入,案子,尤其是这些高官的案子,得三家一起处置。
    但实际上北镇抚司早就审完了。有诏狱的酷刑开道,什么样的敌人不开口,什么样的案子办不了。
    拱卫亲军府利用条件,独办案件,刑曹和督察署根本插不上手。
    刑曹要查什么,拱卫亲军府这里都查完了,人也在对方手上,你还能干什么。
    拱卫亲军府这边查到的东西,几乎不和对方交流,每天不是抓人,就是各种案卷直送到卫公府。
    两家完全成了看客。
    督察署的监督权利,本就是针对文官的,双方两个系统,亲军府根本不认,督察署也奈何不了对方。
    而刑曹这边,仅有的一点量刑权和复核权,也用不上。
    都是通敌谋逆的大罪,且黄明远早就定下基调,除恶务尽。所以这些人的下场,基本上就是掉脑袋。而其家属,也全部被贬为奴隶,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做工去了。
    说是量刑、复核,刑曹难道还想替这些人反案吗?
    所以刑曹仅有的能做的,只剩下看看这群人是腰斩、弃市还是枭首了。
    刑曹和督察署对此还没有任何办法,去行台告状人家亲军府不听,去卫公府告状,那成什么了,两家部、署奈何不了人家一个女人,还来告状,丢死人了。
    因此两家只得打破牙往肚子里吞了。
    这一次拱卫亲军府大获全胜,几乎撬开了文官控制下的司法权力。这是黄明远乐见的,也是陆贞能实现的根本。
    当然争斗归争斗,陆贞并没有漏下该干的事情。她若是因为和刑曹、督察署的争权影响了案件的侦办,黄明远就该找她了。
    陆贞这次,以李唐间谍案为契机,将整个河北世家大族深耕了一遍。除了将河北官场的李唐内奸一网打尽,扫除一空,还将河北世家大族与李唐的联系一一掌握在手中。而通过这些情况,黄明远更能有针对性的处理这些世家大族。

第二十二章 崔府会(上)

    七月十八日,夜。
    涉案的官吏好处理,完全倒向李唐的家族也好处理。那么不好处理的,便是多头下注,虽然支持黄明远,但又和李唐眉来眼去、藕断丝连的世家大族。以及黄明远之前要求的追责犯案官吏身后家族这两点。
    其实这是一件事。
    这些私通李唐的官员,大多是家族安排的,最起码也是家族知道默许的。
    乱世之中,世家大族多头下注,简直不要太正常。
    实际上若不是黄明远在黄家的地位,而且邹山黄氏又是一个小家族,就连自己的本家,黄明远都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投奔敌人的人。
    虽然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但黄明远不接受。
    黄明远解决问题,总喜欢从源头找最难的那一点,所以黄明远直接找到了博陵崔家这个关东世家的领头羊。
    黄明远轻车简从来到崔家,来的很突然。
    当然这不是崔家在博陵的老宅,而是在信都的宅子。崔叔重来信都为黄维周作继承人张目,便一直待在这里。
    黄明远的突然造访,让崔家上下吃了一惊。
    崔叔重是以非官方的身份,私底下来的信都,大家本来默认不见面,相安无事,黄明远却突然出现,能不让崔家心惊。
    不过黄明远没给崔家反应的时间。
    黄明远到了崔家宅子,没让人通传,便径直往里闯,崔家人也没有人敢拦。虽说有人着急忙慌的去通报,架不住黄明远速度快。
    因此黄明远径直到了大厅,崔叔重也是刚刚闻讯出来。
    黄明远进得大厅,亲卫在外将房间团团包围,雄阔海则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提刀在一旁护卫。
    这更让崔叔重的心动荡,今日黄明远突然造访,他隐约便觉着没好事。而雄阔海的架势,更是让他放心不下来。
    黄明远倒是一脸和煦。
    “之前不知叔外祖来信都,没能早来拜见,请叔外祖莫怪罪。”
    黄明远姿态放的很低,无论如何,都是长辈。就是你刀子砍过去,那也是长辈。既然是长辈,就得讲礼仪。
    “卫公言重了,老夫老朽,垂垂老矣,也是为了再见见以前的旧友,这才四处转转,倒没想到惊动了卫公。”
    黄明远放低姿态,崔叔重可不敢接着,他还不知道黄明远此来的用意。
    二人寒暄之后坐下,就着茶水,闲聊起来。
    黄明远也学会兜圈子了,毕竟对于崔家,黄明远的顾及太多。
    差不多说了一会话,黄明远这才说道:“这次前来,的确打扰了叔外祖闲云野鹤的安逸生活,不过我冒昧前来,也是有些事情,希望叔外祖帮忙。”
    崔叔重看着黄明远,没多说什么。
    黄明远则是接着说道:“不知襄国郡丞崔斌此人,叔外祖可曾识得?”
    崔叔重不知道黄明远为什么提起崔斌,但他知道,崔斌前几日刚被拱卫亲军府的人给抓了,黄明远这时候提起崔斌,必不怀好意。
    “崔斌啊,老夫知道啊,我一个不成器的堂侄,卫公怎么提起他了?”
    “叔外祖了解此人吗?”
    崔叔重听得,便随意地说道:“崔家这么大,怎么可能都了解,也就是祭祀的时候见过而已。”
    黄明远“哦”了一声,点点头。
    “这两天,拱卫亲军府查出,崔斌跟李唐的探子有来往,而且已经彻底投靠了李唐。”
    崔叔重大吃一惊,端茶的手一抖,差点将杯子给摔了。
    “不······不可能吧!”
    黄明远面色如常却很坚定地说道:“拱卫亲军府查的案子,证据确凿,连崔斌也招了。”
    崔叔重大吃一惊,崔斌他了解,骨头硬的很,怎么可能招。不过崔叔重自不能说这个,他反应很快,立刻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崔家世代清名,竟出了如此不肖子孙,实在是奇耻大辱啊。我要立刻回博陵,召开族人大会,将崔斌这个败类,开除出祖籍。”
    出了事开除出族,这是世家大族惯用撇清的手段,虽然有些残酷,但确实很好用。
    但黄明远要的可不是这个。
    黄明远并不受崔叔重的影响,崔叔重的表现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黄明远又说道:“哪个家族不出几个劣迹之徒,叔外祖不必过于生气。”
    崔叔重听罢,叹了一口气。
    “唉,让卫公看笑话了。”
    黄明远笑道:“这倒是也没什么,不过有件事得给叔外祖说一说。”
    “卫公请讲!”
    “这崔斌在拱卫亲军府的大牢里招认,他私通李唐不假,但都是崔家指使他做的,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博陵崔氏。”
    崔叔重的杯子“砰”一声掉在地上。
    “胡说八道!”
    崔叔重一阵慌乱,但立刻便变得愤怒起来。这个时候,他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崔斌这狗贼,这是失了心疯了,竟然敢构陷宗族,简直是丧心病狂。”
    崔叔重在黄明远面前立刻愤怒地骂了起来。
    “叔外祖切莫动怒,我当然不相信崔斌的话。崔家的家风,我是知道的,叔外祖怎么能害我呢。”
    这时崔叔重仿佛很激动,竟然拉住黄明远的手说道:“明远说得对啊,你是崔家的外孙,崔家自己人,崔家不支持你,支持谁?
    崔斌这狗贼,事到临头,竟然还想挑拨明远和崔家的关系。”
    崔叔重倒是会说话,直接推到挑拨离间上了。往后崔斌再说什么,就都成了假的。
    黄明远对此并不在意,他抛出崔斌来,只是让崔叔重乱一下阵脚。
    今天黄明远有备而来,就是要解决全部问题的。
    黄明远坐在榻上,随手斟了一杯茶,然后递给了崔叔重。
    “叔外祖莫急,先喝口茶!”
    此时崔叔重有些实在弄不清黄明远的用意了,只得准备以不动应万变。
    这时黄明远也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桌子上,接着说道:“还有一件小事,今年上半年,李唐的密探头子李俱,五次进入博陵崔家的老贼,不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崔叔重大吃一惊,瞪着双眼,看向黄明远。而他刚放到嘴边的那盏茶,“砰”一声,砸到了地面上。

第二十三章 崔府会(下)

    黄明远一句话,几乎如扼住了崔叔重的脖子一般,让他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这······
    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诬陷,崔家怎么可能和李渊这个逆贼有往来。”
    崔叔重扯着嗓子,脸色涨的通红,几乎是用吼得方式跟黄明远说出这些话。因为力气过大,还岔了气,不停地咳嗽。
    黄明远还真怕当场将崔叔重气个好歹,反倒让崔家碰瓷了。
    幸好崔叔重身体好,咳嗽了几声,倒也没旁的事。
    黄明远不管崔叔重的话,而是笑道:“叔外祖太激动了,这事我怎么会相信呢,今日告诉叔外祖,不过是随口一提,叔外祖切莫放在心上。”
    这几乎使得崔叔重要吐血,你不放在心上,那提这些干什么。不过崔叔重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得怏怏地不说话。
    这小儿到底要干什么。
    “有个事情,想征求叔外祖的意见。”
    崔叔重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这一波又一波的,没完了。
    黄明远看着崔叔重说道:“叔外祖也清楚,这个李唐间谍的案子,牵扯甚广,光是各级官吏,就有数百人。这些人不光是出卖情报,私通逆匪,还贪污受贿,卖官鬻爵,鱼肉乡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简直是罄竹难书。
    经拱卫亲军司统计,光是被这些人贪污、挥霍的钱粮,就得有十万万钱之多,其他损失,难以计数。这一次整个河北,是大失元气。
    虽说之后拱卫亲军府抄没各家,弥补了一些损失,但其中一大部分,都被这些人挥霍掉。
    这可都是河北百姓的血汗钱,每一文钱,每一粒粮食,都是民脂民膏。
    叔外祖说,该怎么办?”
    黄明远说得话,崔叔重一个字都不信,但有刚才的事,他也只得顺着黄明远的话说道:“此等贼逆,死不足惜。”
    黄明远也是叹了口气。
    “杀这些人容易,损失就难以弥补了。”
    崔叔重点点头,也不说话。就是真的有损失,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黄明远继续说道:“所以有人给我提了想了一个办法,这些人贪腐的钱财,有相当一部分,给了各自的家族。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这些人各自的家族将他们贪腐的钱财给补上,这样便两全其美了。”
    两全其美你妹!
    崔叔重差一点跳起来,这样这么做,河北的世家大族怕是里子、面子都要没了。
    “卫公,这万万不可。
    家族大了,哪个家族不出两个不肖子孙。国家自有律法,犯逆贼子,自按国家律法
    处置了便是。这些不肖子孙,本就使得各家名声受损,如何能做出让各家族替这些贼子补偿的事来,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旁人不这样认为。”
    黄明远倒是一副很认同崔叔重的样子。
    “他们说这些贼逆,都是因为出身各大家族,才得以为官的,各家本就有教训不利之责。既然出了事,各家自是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而且这些人得势的时候,各家跟着占便宜,现在出事了,各家又抢着撇清关系,实在是没道理啊。”
    “胡说八道!”
    崔叔重的须发都有些张起来了,可见心中的愤怒。
    “我世家大族,靠的是诗书耕读传家,礼仪道德传世。怎么会占国家的便宜,和贪官逆臣同流合污?”
    黄明远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就说嘛,众人是怀小人之心了,各大家族是绝对经得起考验的。既然如此,我回去之后就告诉拱卫亲军府,该查的查,该抓的抓,绝不放过一人。只要是供出来的,全都先抓起来再说。”
    “卫公!”
    黄明远这么说,崔叔重真的是怕了。
    刚才黄明远可是说崔斌供出来崔家,若是真按黄明远说的“只要是供出来的,全都先抓起来”,那崔家也在其列,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这时,崔叔重终于明白,黄明远这个小兔崽子,就是来和自己谈条件的。
    什么崔斌,什么指控崔家,怕未必是真,而其目的就是让崔家接受他的要求。崔家同意了,崔斌的事都不是事,可若是崔家不同意,这些事,就能要了崔家的命。
    好小子,你真是狠,连自己的母家都不放过。
    可明知道黄明远的用意,崔叔重却不得不接受。黄明远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崔叔重最清楚。
    黄明远连具体的五次都清楚,还真以为他没有证据吗?
    不过是给崔家留着脸呢。
    现在的崔叔重再看黄明远,心里恨得牙痒痒。有那么一瞬间,崔叔重真想跟黄明远撕破脸皮。连母家都不支持你,难道你黄明远就有脸。
    可惜崔叔重没那个决心,想想范阳卢家的下场,他就了没胆。
    黄明远这小子手黑着呢。
    眼看黄明远不说话,盯着他,崔叔重只得说道:“各家出了不肖子孙,其实各家比旁人更恨,这是丢了祖宗的脸。
    不过卫公说的,也不无道理,民脂民膏的,尽是百姓血汗,总不能让老百姓承担这一切。
    是我们没教好子孙,有愧朝廷,有愧百姓。
    为了弥补朝廷和百姓,崔家愿意出这份钱粮,以补足朝廷的亏空。”
    黄明远听了,立刻大声说道:“叔外祖仁义,我代朝廷谢谢叔外祖。要是其他家族也如叔外祖一般,一心为公,天下就不会那么多事了。”
    崔叔重看着黄明远,脸上带笑,心中却不住地暗骂小畜生。
    小畜生这一计太毒辣了,他这是要把崔家往火上烤,使崔家站到天下大族的对立面啊。
    二人寒暄几句,黄明远用意达成,便要离开。他还真不想看崔叔重跟死了爹一般的脸色。
    崔叔重将他送到厅外,黄明远突然问道:“叔外祖今年高寿?”
    崔叔重不明白黄明远的用意,只得答道:“老夫屈度六十三个春秋了。”
    “六十三岁好啊。”
    黄明远笑着说道:“六十三岁,已过花甲,能活这个年纪,可不多。记得我外祖父也没活到这么大。我大舅就快回博陵了,叔外祖要努力见大舅一面啊。”

第二十四章 追赃到底

    黄明远有些风轻云淡地从崔府离开了,但今日之会面,绝不仅于此,而是会影响到整个河北的局面,甚至是黄明远与世家大族的关系。
    黄明远一步一步将刀压在世家大族的脖子上,还容不得他们反抗。
    七月下旬,由拱卫亲军府、刑曹和督察署联合组成的李唐间谍专案组,在卫公府向行台上下,通报了此案前一阶段的侦办情况。
    按照黄明远的说法,敌人越是想要用蝇营狗苟的办法来对付我们,我们越要将这些污秽暴露在阳光下。
    只有光明,才不会给敌人上下其手的机会。
    这一次案情通报会,包括整个行台以及下属各单位,在信都的各军队、官府部门,甚至包括一些社会贤达,俱有出席。
    算得上整个河北的政治协商大会。
    当陆贞将此案的情况通报完毕,场上众人,几乎要炸了。
    尤其是忠于黄明远的将领,更是议论纷纷,甚至不少人激情涌动,要去找这些叛逆算账。
    倒是一些世家大族,面色有些难看。
    虽说没人明说,但光看这些名单,怎么看此案都跟他们脱不得关系。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心思。
    无论什么时候,叛逆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尤其是他们所勾连的李渊,还是一反贼。若说轻饶了这些人,他们自己都说不过去。
    这些人犯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陆贞没有说对这些人的处置,今天此事也不是重点。
    陆贞通报完此案的情况之后,便退了下去,将舞台留给杨元弘,他才是今日大戏的主演。
    杨元弘拿着笏板上前,想想今日要说得内容,手都有些发抖。不过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前。
    往后在卫公面前的地位,就在今日了。
    “卫公,下官有奏。”
    黄明远知道大戏来了,马上说道:“杨侍郎请讲。”
    杨元弘稳住身子,中气十足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附逆之臣,无不世受国恩,任重一时,这些人却包藏凶慝,罔思忠义,恣其贪秽,衅深枭獍,此等恶行,虽东海之水,不能洗尽也。
    然事后臣自忖度此案,何以国家栋梁,朝廷干才,不思尽忠报国,反而尽行逆举,辜负君恩。后来臣终有思量,此非君恩不深,乃法度不行也。
    以恩义示臣,臣民归心。但总有些许悖逆之徒,豺狼心性,不思恩德。此等之徒,非以法度束之,方使其不敢行违法之事。”
    黄明远听完点点头道:“杨侍郎所言有理。”
    这时陈远也说道:“朝廷纲常法纪,虽为约束,但实际也是保护大臣,使臣子勿行悖逆之举。”
    黄明远和陈远一唱一和,旁人都说不上话来。
    这时黄明远方问道:“法度之事,非一朝一夕可行。卿可有良策,既维护朝廷法度,约束大臣言行,又以示君恩,维护朝廷稳定。”
    杨元弘早有准备,立刻便说道:“此次逆案,涉案官吏达五百余人。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逆臣必有贪腐之举。
    我等细细查来,这五百余人,光是贪腐、受贿钱额,达十万万钱之举,至于其它钱物,不计其数。
    此皆民脂民膏,是百姓一针一线的血汗之钱。
    事后查抄这些逆臣之家,所获不过十之一二,其余尽为此等逆臣挥霍。
    这些钱多是地方急需之钱,一分一毫,都不可缺少。
    此等逆臣,勾结叛逆,祸害百姓,已是罪大恶极。然等到此辈伏法,国家、百姓还得想办法,为此等逆臣补上亏空,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我等追查逆臣钱财去向,发现不少钱资流入其身后家族之中。逆臣之家,虽不一定知晓逆臣之举,但也变相因逆臣之举而获利。
    故臣以为,应向逆臣家族,追讨赃款,以正法纪。
    世人者,家国之事,既负国邦,何敢负家族?今向其家族追讨赃款,其家族亦必不能容之,往后再有人行悖逆之举,便要思量一二了。”
    在场众人,皆是吃惊,众人刚想说话,陈远又抢先站出来说道:“这个法子好,追讨脏款,尚不是关键。此举乃是使人警醒,悖逆之举,既有负君恩,又有负家族,往后有人再想行此等之事,就要好好考虑考虑后果了。”
    场中众人,心中七上八下,尤其是各大世家,更是惊恐万分。
    黄明远想干什么。
    不过此般场合,黄明远不问,容不得这些人说话。
    黄明远最重视开会的礼仪,若是惹恼了他,恐不知道怎么掉了脑袋。
    不过众人皆是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黄明远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崔叔重。
    崔叔重恨意满满,却不敢不站出来。崔家就是那个替罪羊,想不站出来都不行。他就是反对,他大侄子也会支持的。
    区别就是因为他的反对,崔家受到的打击,将会多上几分。
    黄明远真狠,他大侄子这个多年的威慑终于要落下来了。而自己若是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或许以后,博陵崔氏第二房,就再没有他和二兄这两支了。
    崔叔重步履蹒跚的出来,世家大族眼前皆是一亮。都知道崔叔重是关东世家硕果仅存的长者,影响力、威望都是旁人没法比的。更兼他是黄明远的叔外祖,有他出面反对此策,最是合适。
    等到崔叔重说完,他们就能跟进,一举打消卫公施行此策的决心。
    崔叔重乃说道:“今崔氏有人行逆,令老夫倍感羞愧。博陵崔氏,世代名门,海内显著,出了这么一个逆臣,实在是家门不幸。
    老夫虽痛心疾首,却也改变不了此事。
    不过杨侍郎有句话老夫觉得在理,‘国家、百姓为逆臣补上亏空,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为国家纲纪,此举已万万不可。
    然贪墨已成事实,损失不得有国家和百姓承担。
    是故博陵崔氏,愿承担崔氏逆臣所为国家造成的严重后果,以恕其罪,并将此辈逐出宗族,以正视听。往后博陵崔氏也必将约束子弟,谨遵法纪,忠君爱国。凡有违逆违法之徒,永不为我博陵崔氏子弟。”

第二十五章 谁敢犯罪

    崔叔重一开口,全场懵了。
    尤其是世家大族,更是不知所措。崔叔重是他们的老大,本指着老大能力挽狂澜呢,老大没跟他们商量,直接降了,降了还不成,还来他们这劝降。
    真想送大哥一句国骂。
    事出反常必有妖,众人立刻觉得其中有问题。不过连博陵崔氏都倒戈了,哪还有人敢出面反对。
    清河崔氏的崔君绰想站出来说些什么,被一旁的李少通拉住。李少通看得很明白,关东的几个顶级家族,范阳卢氏灭亡,荥阳郑氏没来,博陵崔氏倒戈,渤海高氏更是唯黄明远马首是瞻,太原王氏已经快被黄明远杀光了,恐怕也不敢阻拦,闻喜裴氏更是不会出这个头。
    仅凭清河崔氏和赵郡李氏,根本拦不住。反而还有可能将黄明远的怒火引到自家身上,得不偿失。
    众所周知,黄明远的报复,你真的承受不住。
    至于其他世家大族,河东张氏,清河张氏,清河房氏,北平田氏,河间刘氏,太原温氏等等家族,终究和他们还是差上那么一层,这种场合,插不上话。
    众人心思各异,黄明远则开口了。
    黄明远站起身来,走到崔叔重身边,向他拜了一拜说道:“明远代河北百姓谢叔外祖了。当今天下,世家大族如林,有人为虎作伥,倒行逆施,有人却能辅弼天子,安定四夷,此为何故,家风也。
    叔外祖心怀天下,忧心百姓,此崔氏之幸,河北之幸,大隋之幸也。
    我敢说,崔斌之事,当于博陵崔氏无关也。”
    崔叔重心中松了一口气,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有黄明远这句话,往后就没人能用李唐间谍案来打击崔氏了。
    可崔家为了这句话,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崔叔重暗暗叹息,虽然付出了极大代价,但总算免除了后患。至于与其他家族的关系,以后再想办法弥合吧。
    黄明远和崔叔重一唱一和,给了所有人一个最直白的范例。
    愿意拿这个钱,表这个态,那此案跟你就没关系。但你若是不愿意,非得跟黄明远拧巴这件事,那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就不好说了。
    这时李少通也站了出来,表示支持。
    李少通虽不知道黄明远与博陵崔家有什么交易,但很清楚,有博陵崔家在前面顶着,他就得跟进。
    崔叔重那个老鬼,油滑的很,这么做,必有道理。
    李少通倒是不认为崔叔重为了黄明远舍弃了家族利益,崔叔重可没那个觉悟。
    有两人带头,其他人也捏着鼻子认了。
    今天来的世家大族的代表,都是各州各郡的头面人物。从他们一层一层往下,基本上很容易便能覆盖全部家族。
    至此,这件事尘埃落定。
    会议散后,崔叔重匆匆离开议事堂,片刻没有停留,他是真不想待在这里。
    憋屈。
    崔叔重匆匆而去,后面跟着一群世家大族的人物。大家都想知道,崔叔重今天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崔叔重想吐他们一脸。你们以为我愿意。
    崔叔重脸若寒噤,满是青紫色,看着众人,生硬地说道:“诸位若是放不下脸面和手中的钱,可以看看范阳卢氏的下场。卢家子的人头现在还挂在涿郡城头呢。”
    崔叔重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卢家,大家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曾经的世家大族,士之楷模,国之桢韩,早就被踢出世家大族之林了。
    此次议事之后的第二日,关于追赃之事,便成了明文律法,颁布整个卫公控制的区域。
    “凡犯案官吏家产不足以弥补国家损失者,不足部分由犯案官吏所在家族补缴。逐出家门五年以上者,家族可不予缴纳。”
    这条成文律法,更加严谨。只是是犯案的官员,然后给国家造成损失的,都得追缴。而且还设定了一个期限,逐出家门的,满五年以上可不予执行这一条。就是防止有的家族,眼看人要出事了,用逐出家族的办法来暗度陈仓。
    你家族想怎么处置,国家不管,但钱你得缴了。
    当然时间超过五年,一般也就是真逐出了。
    这条是昨天在议事堂定下的,虽然更苛刻,但大家也只得执行。否则开会的时候你有异议不说,决定了你又不执行,你是在挑战黄明远的忍耐吗?
    没有人敢。
    但除了这一条,后面还有一条,更要人命。
    “凡犯有‘十恶’、‘六杀’、‘六赃’等罪行者,嫡亲上下五代,俱不得为官;同户者,不得为官。”
    “十恶”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和内乱。
    “六杀”是杀人罪的总称。包括谋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
    “六赃”是六种非法获取公私财物的犯罪,包括受财枉法、受财不枉法、受所监临财物、强盗、窃盗和坐赃。
    前两个不用说,最后一个“六赃”是黄明远为整治吏治做准备的。
    这一条堪称是大隋版的“政审”,嫡亲上下五代,俱不得为官,不说十恶’、‘六杀’,就是贪赃枉法,也得考虑考虑后果了。
    还有另一条犯罪的同户者,不得为官。
    古代宗族,聚族为居。
    大家族实力强,朝廷也没法强制分户,所以大家族通常是上百口,甚至有上千口为一户。
    这严重影响了以户为单位的传统税赋体系。
    虽说新税制实行了“摊丁入亩”制度,但大家族的影响,仍是很大。尤其是徭役份额,还是按照户来实行的。
    因为家族不分户,权利都集中于大家长身上,很多大家族的族长,几乎相当于家族的皇帝,生死予夺,权利惊人。
    黄明远设上同户者这一条,往后大家再想玩大家族不分户模式,就得考虑考虑后果了。
    这么一棒子人,万一有个出事的,整个家族,不得全完了。
    记得后世有人言,“打架斗殴的已经看不到了,不是那些小混混的素质提高了,而是打架的代价太大,他们已经打不起了。”
    黄明远这两条政策,按在所有当官人的七寸上。往后再想做有违律法纲纪之事,就要考虑一下后果,自问一句,“能承担的起吗”?

第二十六章 如坐针毡

    人类或许是历史上最具有忍耐性的生物,尤其是当他碰到更能忍耐的同类时。所以黄明远提出的这两条简直是苛刻到极点的政策,因为博陵崔氏的带头支持,竟然毫无波澜的执行下去。
    连博陵崔氏都认了,旁人哪还有坚持的勇气。
    这些人或许会私下里反对,私下里仇视,甚至是私下里阻碍,但那都是私下里的事了。在明面上,这条制度,彻底制定,然后正式施行。
    用的时候,就能用制度杀人。
    这些日子,拱卫亲军府忙的不亦乐乎。案犯基本上都是处死,而案犯家属多是流放、为奴,倒也没多大波澜,众人现在将目光都放在了清欠之上。
    这可是个大事。
    一项制度的落实是十个案子也比不了的。
    因此缇骑四出,分赴各家,根据各案犯的欠款金额,追缴欠款。刚开始各家还有些推阻,明面上是不敢阻拦,但背地里以各种理由不给钱。
    但很快博陵崔氏又当了出头羊。
    黄明远的舅舅崔民东返回崔氏,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府库,偿还所欠赃款。
    崔民东原为琅琊郡太守,这次为了给外甥制衡崔家,他连官都不做了。
    崔民东虽然是崔家人,但离开崔氏多年。他很清楚这次能返回崔家,甚至就任族长位置,全都是因为外甥,所以什么崔家的利益,也比不上外甥的一句话。
    博陵崔氏作为世家大族的领头羊,他一出钱,其余各家就熬不住了。
    没看到崔家都拿了,你们比崔家脸还大吗?
    于是这项制度,很快顺利地施行下去,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出了这个钱。
    当然也有要钱不要命,死活不交。
    陆贞也不跟你纠缠,回家一通操作,就把这家和李唐间谍案联系起来。通敌卖国的大罪,可不是交钱就能解决的,于是这家没了钱,也没了命。
    所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拱卫亲军府动作连连,其他部门也跟着凑热闹。
    尤其是刑曹。
    之前审案的时候吃了一个大亏,现在杨元弘在议事之时露了脸,这时候不得上赶着跟拱卫亲军府抢权。
    按刑曹的说法,此策都是我提的,还能不归我管。
    于是也上赶着去追缴了。
    至于督察署、反贪司,反正都有权利,都想办法。都准备从这盘美味中,吃下最肥美的一块肉来。
    众人追钱,吏曹也没闲着。
    我管不了钱,但我能管人啊。
    新发布的两条政策,一条是追缴,另一条则是政审啊。
    邓议早就得了黄明远的命令,梳理一下各地官员。当初河北、河东平定的太快,中间有许多问题都留了下来。一些地方官吏,因为政治原因,还是那群残民害民的凶官恶吏。
    吏曹几次想出手,可惜这群老油子经营的滴水不漏,他们也找不得合适的机会。现在正和可以趁机洗牌了。
    “凡犯有‘十恶’、‘六杀’、‘六赃’等罪行者,嫡亲上下五代,俱不得为官;同户者,不得为官。”
    世家大族,相互牵连,尤其是一点,大家族之间,相互基本不分户。这次正好凑着机会处理了。
    甚至很多人相互都出了五服,也受影响。
    别怨旁人,怨就怨你之前为什么不分家。
    此事之后,还出现了一股分家潮,一时河北之地,瞬间多了上万户,也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当然清洗政策也不会那么死板。一些有用的官员,肯定不会因此而被清洗下去。黄明远想处理一个人,有的是法子;想保一个人,也有的是法子。
    可以说通过这一次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个河北,明面之上,再也没有不跟从卫公步伐走的人了。
    黄明远对整个河北的控制力大大增强。
    黄明远这一次手段,几乎将世家大族的脊梁打断,各家均是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按道理来说,世家大族擅长软刀子,又贪婪成性,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大一块利益,任黄明远宰割。
    可现在没有领头羊,各家只得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有力无处使,正好为黄明远各个击破。
    世家大族,看似强大而可怕,但恰恰是最没有胆量孤注一掷的。否则当皇帝的就不是阉宦之后的曹丕、卖草鞋的刘备和商人之后的孙权了。
    所以你跟他妥协,他跟你得寸进尺;可你真要跟他拼命,他就会跟你投降。
    屡试不爽。
    各大家族吃了大亏,还无处发泄。他们不敢找黄明远的麻烦,却把矛头指向了博陵崔氏。
    虽然崔氏实力更强大,但总归都是世家大族,手段路数也一样。
    实在不行,还能认输啊。
    于是原本是崔家小弟的一群家族,纷纷闹了起来。这世家大族的关系其实跟黑社会差不多,大哥不能庇护小弟,那兄弟们凭什么任你当大哥啊。
    你看棒子对他的鹰酱爸爸多孝顺,可你不知道的是,当年也是咱们的好孩子。
    给大佬当干儿子,不寒碜!
    可大佬保护不了他们,滚!
    很快,崔叔重就被各家给折腾病了。
    是装病也是气病。崔叔重这把年纪,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气,偏偏这种气还说不出道不来,也只得装病躲事了。
    可惜崔叔重装病,侄子崔民东根本不接招。
    他离开崔家几十年,跟河北的世家大族全无接触,根本不会在意对方的想法。你有来我就有往。
    什么崔家名声,他才不在意。
    崔叔重躺在病榻上,还得想怎么解决各家问题,维护各家的关系。崔民东不在意的,他在意。
    又是气又是急,还一阵劳累,这病不仅没好,反而更重了。
    这时黄明远安排人来探望崔叔重。
    崔叔重越不想让人以为他和黄明远有什么约定,黄明远就越让双方的关系变得含含糊糊。
    黄泥掉档,不是屎也是屎了。
    崔叔重这个恨啊。
    其实若不是时机不对,黄明远就要逼死崔叔重了。崔叔重是关东世家大族,最后的领头人物了,黄明远绝不会允许世家大族之中,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只是现在还得用崔叔重挡一下其他人。
    崔叔重若现在死,便是用他的命解了崔家的危局,压力就到黄明远这了,这是黄明远绝不允许的。
    崔叔重这老东西,还得拖着年迈的身子,继续为河北的和谐大营,贡献最后的光和热。

第二十七章 以待来日

    七月二十八日午时,信都城南门外。
    到了七月底,天气依旧如火炙一般炎热。信都在河北平原深处,自然感受不到大洋的凉风了。这下火的天,满心的燥气,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普通百姓是绝不会出门的。就是最热心的老农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田。
    可今日南门外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非为别的,只是杀人。
    本来杀人之事,该在闹市街口的,可城中之地,实在找不到这么大的地方,只能移到城外。
    南门外的空地上,五十多人沿着一条白灰画成的线一字排开,颇为壮观。
    这五十多人便是之前缇骑抓捕的五十多个县令以上级官吏,全被拉到这里,要进行削首了。
    本来犯案官员加上李唐的探子,有千余人之多,都要被处死。
    黄明远也有心将这些人一同拉到南门外处置,世家大族的人也一同拉去观刑。到时候上千颗脑袋落地,世家大族的人能吓尿了。
    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卫公之威。
    但李子孝知道此事后,却劝阻了黄明远。杀人容易,立威也容易,但若是因此影响了黄明远形象就不好了。
    黄明远要在百姓面前塑造的形象是仁君、圣主。这一次千余人头落地,那不是行刑,而是屠杀。吓到的不仅是世家大族,还有满城百姓。
    黄明远的凶名,能吓到世家大族就好了,不应该让老百姓知道,
    为了这些人损了名声,不值当的。
    人当然该杀,但最好不是黄明远。
    至于恐吓世家大族,这五十人已经足够了。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再多的普通人死亡也比不上一个跟他们出身一样的人死亡来的震撼。
    五十个人头,已经够他们恐惧的了。
    这一次行刑,由刑曹侍郎杨元弘担任监刑官。这个级别的官员监刑,也看得出行台的重视。
    杨元弘虽然出身弘农杨氏,但从上一次提议之后,便被世家大族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食肉寝皮。
    杨元弘恶了天下的世家大族,往后也就只能紧跟黄明远的脚步了。
    行刑场地,已经是人山人海。
    信都城头一次有大规模处斩官吏的事情,大家可不得瞧个新鲜。
    河北地区的百姓,素来有凑热闹的习惯。当初邺城之战,韦孝宽的军队和尉迟迥所部在城外打的激烈,邺城的百姓就在城外的小山坡上看得带劲。看热闹的百姓达数万人之多。先开始尉迟迥占了上风,韦孝宽便派遣军队攻击看热闹的百姓,制造混乱,引起连锁反应,最终击破尉迟迥。
    可以说邺城喜欢看热闹的百姓影响了整个中国历史的发展。
    虽然看热闹引出这么多乱子,但河北地区百姓的好奇心,却从未有所减少。
    砍当官的脑袋,多稀奇的事,更得去看看。
    大太阳底下,晒得人都冒烟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多是骂骂咧咧,可就是没人离开。
    直到午时三刻,终于到了杀人的时候。
    只见杨元弘一声令下,五十多个排成序列的犯人被死死的压在断头台上。
    只听“噗呲”一声,一道寒光闪过,接着便是斗大的人头“砰”的飞到了天空之中。
    鲜血飞溅,喷洒在天空之中。
    那人头从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落到地上,滚了几滚,终于不动了。
    这行刑场面,有些要被削首的早就吓懵了,不少人哭着喊着求饶,还有人竟然屎尿齐流,瘫软成泥。
    但这都不是足以活命。
    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一个,齐刷刷的,尽被砍掉脑袋。
    场地之上,五十多个满地乱滚的脑袋,再加上五十多俱无头的尸体,让人是不寒而栗。
    老百姓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去,场面固然有些让人恐惧,但终究还是一场精彩的乐事。
    唯有在场的世家大族之人,看着满地的人头,物伤其类,心底挺不是滋味。
    不过大多数人也只能暗骂一声黄明远欺人太甚,终究是不敢反抗的。其实世家大族在面对打压时,很多时候很软弱。连武则天都能把他们压的死死的,更何况是更威名赫赫的黄明远。
    只要你不那么急,用小刀子割,绝对管用。
    至于杨广,真的是例外。
    今日来观刑的,还有李少通和崔君绰二人。
    二人都是老头子了,还要见这种场面,真是罪过。其实崔君绰无论年龄和曾经的地位,都比崔叔重要高。但崔君绰因为党附杨勇,被废为庶人,再加上清河崔氏在河北动乱中损失惨重,这才让崔叔重越了过去。
    可惜没有黄明远这样的外孙啊。
    “李公,黄明远真要将咱们给赶尽杀绝不成。”
    崔君绰的声音之中,都带着一丝的悲凉。实在是若黄明远真这么做,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李子通摇摇头。
    “文宽兄,时至今日,黄明远到底要做什么,我也猜不透啊。”
    听到这,崔君绰狠狠地说道:“可恨他崔叔重此贼,竟然与黄明远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若非他临阵倒戈,让我等进退两难,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崔君绰不敢骂黄明远,只得将责任推到崔叔重身上。
    “文宽兄,我看崔叔重之举,未必是真心帮着黄明远,恐怕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行啊。”
    崔君绰却仍是愤愤不平。
    “他无奈什么?他一生病,黄明远可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探望。”
    “文宽兄,别忘了,博陵崔氏也是关东世家的一员,今日局面,难受的可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博陵崔氏。”
    说到这,李子通又摇摇头。
    “时至今日,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再制衡黄明远。这天下,迟早是黄明远的。他不是杨广那种好大喜功之人,这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性,可是没人当得住。”
    “难道就任凭他将咱们一一诛灭?家族百年基业,难道要毁在他手中不成?”
    “黄明远再厉害,能活几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他总会死。”
    李子通老朽浑浊的眼中,突然冒出亮光。
    “这天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只有不变的世家,黄明远也挡不住天下之势。他不需要我们,他儿子难道不需要,他孙子难道不需要。我等先蛰伏待机,总有一日,会有翻身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枢密院

    随着一众犯人的被削首,整个轰轰烈烈的李唐间谍案终于落下帷幕。当然这并不是结束,这一件大案,使得整个河北权力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种影响,还会持续不断。
    之后不久,黄明远宣布身体修养复原,重新理事。而之前另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件,请立黄维周为世子,则再也没人提了。
    虽然不少人贪慕拥立之功,但也得有命得,有命享受才行啊。没看到房晃这些人的结局吗?这就是跟卫公对着干的下场。
    此事之后,不少之前跳的比较欢脱的人,全都因为各个原因,被查办问责。就连声名远扬的一代大儒曹宪也因为此事,闭门不出。
    黄明远发起威来,谁都兜不住。
    至此,曾经弥漫在信都城上空的风波至此全部烟消云散,再无复波澜。
    黄维周还是在观政和读书,甚至还去军中学习军事,跟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可是这一切,跟从前,又不再一样了。
    八月二日,黄明远从卫公府越过行台,直发一道诏令。
    “兹成立枢密院,分领军政,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
    以检校右翊卫将军安北都护府定陶侯郑言庆为枢密使,
    以检校右御卫大将军安东都护府都护北平侯黄明祯,
    西域都护府都护灵武道行军大总管黄明辽,
    右屯卫将军潼关道行军副大总管西河侯张文远,
    检校左武卫大将军青州道行军大总管乐成侯蔡知运,
    行台尚书右丞陈远为枢密副使,
    关北都督领上郡太守黄明征为枢密左丞,
    兵曹侍郎徐哲为枢密左丞领军曹侍郎;
    鹰扬卫总管李靖为枢密右丞,
    大将军府司马杜如晦为枢密右丞领军机侍郎。
    自即日起,枢密院受命于上,诸司未得干预。枢密使未得赴任,由枢密副使陈远暂行枢密院诸事。”
    新设立的枢密院辖军机、军政二曹,吏政、征兵、军需三署,军器、马政、船政三监,军法、监察二总司。
    其中军机一曹,相当于总参谋部,主管作战、情报、战略规划、军事调动、军务、训练、工程、保卫、外务等多个方面,单只有征兵被拿了出来。
    而军政一曹,则负责财政、军屯、军户、工程、宣传、卫生、教育、对内关系等多个方面。
    至于三署、三监、二总司,则各分管一摊,职能比较明确。
    成立枢密院的决定是黄明远自己决定的,官员任命也是黄明远自己定的,根本没和众人商量。
    除了李子孝,甚至是陆贞,在这条命令出来,也从不知晓此事。
    什么是枢密院,大家都没听过。
    虽说职权是分理军政,但这个职权很模糊。黄明远也不准备将其划的很清,以后慢慢的军权尽收于枢密院了。
    军政分家,是黄明远思索了很久的一件事。
    从隋唐以后,崇文抑武将是一个大趋势。历代君王并不一定真的厌武,但为了国家稳定,这道政策必须实行下去。
    黄明远不会违背。
    毕竟武将出事可比文官出事闹腾的乱子大的多。
    而随着科举制度的发展,国家权利一定会落入文人集团的手中,这是无法避免的。
    但文人在军事上面,又是保守而排斥的。
    在黄明远的心中,以后国家的战略是扩张性发展,所以自然不能由文官掌握军权。但相府总揽一切,文官掌握相府,所以军政之事其实也绕不过去。
    北宋、明朝等军事实力不如汉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武将没有话语权。
    所以得想办法给武将话语权。
    当然黄明远也不希望看到出现如董卓、朱温那般的掌兵权臣,到时候危害江山社稷,也是一个隐患。这时候直接受命于天子,又有文武官员在内相互制衡的枢密院,便应运而生。
    枢密院管军事调动,官吏任免,后勤补给,战略政策,相当于军队的总指挥部,但他恰恰不能掌握最直接的军权。
    而领兵大将,直接指挥军队作战,却要从职务任免、后勤补给、军事调度等多个方面受到枢密院的制衡。再想生变,已经是不可能了。
    宋朝就做的很好。譬如赵构杀岳飞之事,换了一个朝代,一个拥兵几十万的大将,朝廷别说杀了,都得供着,以防生乱。大宋王朝却是眨眼而处置,军队还没有出事,这就是制度的效力。
    在黄明远的计划中,枢密院要发展成一个宋朝枢密院、清朝军机处、德国总参谋部、后世军委的一个集合体。是中华文明对外开拓的中心。
    甚至到了必要的时候,还可跟匈奴、契丹一样,一分为二,实行双头鹫战略,北方发展草原、西域,南方开拓海洋文明。
    当然,这些都是设计。
    黄明远除了设计了整个枢密院的组织架构,发展模式,还专门选好了主官。
    枢密院长官为枢密使,副职为枢密副使,佐职为枢密丞,均各无定员。而这一次黄明远专门选了军中的大将,尤其是一个枢密使和五个枢密副使,除了陈远,都是统兵数万、坐镇一方的大将。
    以这些人为枢密使,到了战后,众人自然要回来上班,这军权也就很自然的收了回来。
    而且五个枢密副使中,陈远以行台右丞的地位调入,还排最后,给足了众人身份、地位。就是回来任职,也没人说是故意谪贬。
    但众人实际上又都没有来任职,权利自然还是在陈远和杜如晦、徐哲三人手中。
    这一次黄明远把兵曹侍郎徐哲也加了进去,就是要弱化兵曹的权利,渐渐的取消这个机构。
    枢密院的设立,主要影响的是行台的权利,跟其他机构或者是地方官府暂时没有任何的关系。
    至于军队,更没几个理解黄明远用意的。
    行台两个大佬,李子孝不会反对,陈远则直接被调入枢密院。
    哪还有人会带头反对啊。
    而且黄明远的口号也很好,为的是统筹军务,方便指挥接下来的战事。难道还有人反对卫公统一天下之战。
    此事就此落定。

第二十九章 浅水原之战(一)西秦

    人生最大的不幸便是拥有时没有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若是这世上有卖后悔药的,李渊一定给自己买上一颗,让自己能回到一年前,好好地做个隋臣。
    做隋臣有什么不好?
    至少不会被几十万军队团团包围在关中,日夜担惊受怕;也不会整天跟世家大族斗智斗勇,要点东西还得低三下四。虽然是关中的主宰,却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
    可世上终究是没有卖后悔药的,而造反更是一条单行线,所以李渊再是悔恨,还得咬着牙哭碍。
    现在的李渊跟历史上的李渊根本没有可比性。
    历史上的李渊,从河东杀入关中,旌旗一竖,天下望风归顺,不到半年的时间,天下三分之一便已经尽降李唐。建国之初,除了有限的几场硬战,李渊可以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否认李渊、李世民的能力,但李唐的局面换了刘秀、朱元璋都能做到,反之却不一定。
    得天下之顺者,无如李渊者。
    那时候的李渊,志得意满,方能写下“圣德合天地,五宿连珠见。和风拂世民,上下同欢宴。”
    可现在的李渊,自起兵以来,一直不顺。先是丢了代王,接着失了河东。屈突通兵屯潼关,黄明征直指渭北,梁默南横汉中。整个关中,四面皆敌。几十万大军压着,让李渊战战兢兢,动弹不得。
    失了晋阳大本营,李渊便全无了根基,所能依靠的,只有扎根关中的关陇世家了。为此李渊不得不放下身段,向关陇世家低三下四的求取支援。
    兵员、粮食、物资、军械······关陇世家在李渊身下足了血本。可关陇世家不是开善堂的,他们之所以资助李渊,是有政治诉求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为了使关陇世家不抛弃他,李渊给足了关陇世家利益。不仅朝中官吏、军中将领尽用关陇之人,还放任关陇世家,兼并土地,操纵市场,囤积居奇,巧取豪夺。
    整个关中,几乎成了关陇世家的后花园。
    李世民几次向李渊建议,不能如此放纵对关陇之人的管控,任这些人肆意妄为,毁坏国家利益,长此以往,国将不过。
    李渊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无能为力。
    “孤若但凡有一点办法,何必委屈如此。这些话你不要跟我说,你跟屈突通说,跟薛举说,跟梁默说,看看他们能不能放咱们父子一马。”
    现在的李渊,不仅不能得罪关陇世家,还得供着他们。
    李渊也想从关陇世家手中夺回权利,但绝不是现在。至少也得攘除周边的威胁,否则他这边刚动手,关陇世家集体给他撂挑子,这李唐还能不能存都是个问题。
    为了讨好关陇世家,李渊任命窦威为内史令,又任命窦抗为纳言,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逃到长安的萧瑀为内史令,萧造为刑部尚书,李纲为礼部尚书,窦琎为户部尚书。
    窦家一门,两相三尚书,大将军、卫将军五六人,可谓是权倾一时。
    甚至李渊还为李世民求取了窦抗的女儿,以为正妻。
    靠着对关陇世家的一再退让,这李渊的位置,勉强坐了下来。
    但强敌环绕,有些事不是安内就能攘外的。
    大业十二年五月初,在关中以西的薛举终于安耐不住对关中的渴望,亲率大军六万,征讨李唐。
    其实之前薛举两次进攻关中,都没有成功。这次为了拿下关中,他举倾巢之兵而来,志在一举定鼎关中。
    关西地广人稀,西秦的实力远比李唐要弱。六万兵力,已经是薛举能拿出来的极限了,而且其中还有一大批附从的羌兵。
    但薛举却是气势满满,一副必胜的样子。
    在薛举看来,李渊那个老小子能夺得关中,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真到了战场上,自己麾下的虎狼之师,可是李渊能比的。
    陇右之兵,与羌胡杂居,素来剽悍。薛举手中,又有一支来去如风的精锐骑兵,自是有资格看不起李渊了。
    薛举的老巢在金城郡,他本来就是金城豪族,当地的土皇帝。之后薛举又尽克陇右、天水等地,尽取关西,并将都城迁到天水郡治上邽。若不是上一次其子薛仁杲水平不行,被李世民击败,他早就呼啸而下,杀入关中了。
    这一次出兵,薛举乃尽起主力,向北攻打原州。
    要说用兵,薛举还真有一手。唐军在原州城兵力不多,很快原州城便为薛举主力所击破。
    既克原州,薛举继续东进,直击泾州城下,并攻克泾州的门户析墌(今甘肃省泾川县)城。
    薛举屯兵析墌城,并率领主力将泾州城团团围住,日夜攻打。
    泾州守将骠骑将军刘感不敌,死守待援。
    薛举东进可要了李渊的老命了。
    泾州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关中的西北门户。过了泾州,便可深入关中平原。关中平原开阔,薛举的骑兵沿着泾水一路南下,用不了三五日就能打到长安城下。
    而且就是拿不下长安,薛举的骑兵在关中肆虐一圈,八百里沃野关中,怕是也要荼毒一片了。
    所以这消息传到长安,众人竟吓得失语。
    这件事的震慑力比当初黄明远攻破太原都可怕。
    对于关陇世家来说,河东虽好,可终究是不如关中。是李渊没了河东,又不是他们。而且李渊丢了河东,反倒更依仗他们,更听话了。这河东丢的,其实还挺好。
    但泾州不一样。
    关中是关陇世家的老巢,素来被他们当成自留地。若是战火烧到这里,对他们来说,那将是切齿之痛啊。
    而且薛举父子,素来暴虐,可不是什么善茬。
    薛举“每破阵,所获士卒皆杀之,杀人多断舌割鼻,或碓捣之”,薛仁杲“所至多杀人”。关陇之徒,可不想在薛举父子手底下讨生活。
    因此必须救援泾州,御敌于国门之外。
    这是全体关陇世家一致的述求。
    李渊这里,跟关陇世家的述求也差不多。他更不敢让薛举杀入关中平原,否则整个李唐的局势,就要直接崩溃。

第三十章 浅水原之战(二)迎战

    泾州属于必救之地,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问题是,李唐该怎么救援泾州。
    实际上此时李唐的实力并不弱,毕竟关中平原,天选之地,而之前的民乱也一直在可控范围内,各地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普天之下,若单论实力,李渊其实仅次于黄明远。
    但关键是李渊的敌人也多,这点力量,根本招架不住。
    李唐立国之后,便重建府兵制,将起兵附从以及各地的归降部队,约二十万人马,编入军府之中,以骠骑、车骑两将军府领之。
    李渊又析关中为十二道,分别为万年道、长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冯翊郡)道、华州道、宁州(北地郡北部)道、岐州(扶风郡)道、豳州(北地郡南部)道、西麟州道(治今陕西省麟游县西)、泾州道、宜州道(治今陕西省耀县),分管各个军府。又在十二道建十二军,万年道为参旗军,统军将军窦诞;长安道为鼓旗军,统军将军王纩;富平道为玄戈军,统军将军李神通;醴泉道为井钺军,统军将军刘弘基;同州道为羽林军,统军将军张瑾;华州道为骑官军,统军将军长孙顺德;宁州道为折威军,统军将军杨屯;岐州道为平道军,统军将军柴绍;豳州道为招摇军,统军将军窦轨;西麟州道为苑游军,统军将军李高迁;泾州道为天纪军,统军将军王长谐;宜州道为天节军,统军将军张平高。
    此时这十二军,几乎皆有任务。
    西北方向,灵武郡孤悬在外,自身都难保,是不要指望了。
    东线和北线、东南面战场,李建成和刘文静到现在还没有返回长安。包括华原、富平、龙门关、蒲津关、永丰仓、华阴、蓝田关等地,屯扎了李唐十多万主力与隋军相持。
    隋军占据潼关、蒲坂、龙门、武关、凤凰谷等地,可谓是居高临下,俯视关中,占据优势。现在唐军的兵力还有不足,可不敢调出兵马。
    南线李唐倒是占据优势,梁默和焦方威虽占据汉川、河池二郡,但周边郡县,多已降唐。梁默和焦方威也被唐军死死地限制在秦岭之南,根本无力北上。
    至于西面和西北面,则是这次的大敌薛举了。
    为了迎敌,李渊从关中各地拼命搜罗了四万多人马,已经是极限了。
    关中各家的行为其实很矛盾,虽然不想薛举杀入关中,但又不想为抵抗薛举下死力,尽是一群只想着占便宜不想吃亏的主,所以关陇世家为李渊提供了大量的粮草、器械,但仗还得李唐自己打。
    李渊决心御驾亲征。
    历史上的李渊入了长安,就飘了起来。说杨广荒淫,他比杨广荒淫的多。李渊登基之时,已经五十三岁了,放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个老人。
    可李渊人老心不老,娶了无数的老婆,十年时间,生了十七个儿子,十四个女儿,堪称残暴啊。这要让他早当皇帝三十年,其生育能力不得堪比中山靖王刘胜啊。
    但现在的李渊,别说飘了,他都快沉底了。
    到了这个生死时刻,李渊谁也不相信。将大军托付于人,万一投降了,他怕是要被生擒了。
    但李渊一露出御驾亲征的意图,便遭到众人阻止。
    实在是御驾亲征这件事,对于天子来说,多是不吉之事。除了那些开国的马上天子,剩下的御驾亲征,像是孙权、曹髦、苻坚、慕容超、李歆、刘义隆等等,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甚至还包括刘邦、刘备这些开国之君。
    至于李渊,大家总没觉得他有击破薛举的能力。
    诸臣纷纷相劝,就连李世民也请求其父,不要贸然出征,而是该留在长安坐镇,总揽全局。
    李渊若轻动,恐怕给城中不轨之人机会,甚至是打击支持者的信心。局势还并没有危难到李渊也得出征的地步。
    李渊到最后,也只得同意了众人的劝谏,他还真怕被别人偷家。
    最后李渊乃决定,以李世民为行军元帅,裴寂为行军长史,殷开山为行军司马,刘弘基、柴绍、丘行恭、李高迁、慕容罗睺、窦轨、蔺兴粲、唐俭八人为总管,率五万人马,北上御敌。
    李唐五万人马,却足足有八个行军总管,也是奇事。
    李渊亲自将这个儿子送出长安城,临别之际,还拉着李世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一切拜托世民了”。
    李世民稚嫩的脸上,露出坚毅的面容。他时刻以黄明远为目标,昔日黄明远十八岁便大破突厥十万铁骑,今日他也定破薛举,不逊其师。
    不过李世民这一次出兵,并不怎么顺利。
    这一战主要是集中的是关北诸军,包括井钺军、招摇军、苑游军,还有一部分关中禁军和各地私兵,但皆不是李世民的亲信部队。
    十二军之中,李世民的嫡系是岐州的平道军,与其余诸军关系并不亲密。
    八总管之中,也只有他特意要来的柴绍和出身文官的唐俭比较支持李世民,其余诸人,包括殷开山等人,并不怎么服还不到二十岁的李世民。
    大家都在暗暗看李世民的笑话。
    李世民没有参加晋阳首义,自然是比历史上地位降了一大截。之后他入主关中,虽然名义上为一军主帅,攻城略地,但各地基本上都是顺风而下,并没有打什么硬仗。李世民唯一的战功就是击败了薛仁杲,占据了陇坻,但这一战还走了梁默,导致河池郡丢失,蜀道断绝,可谓是功过参半。
    所以现在的李世民,虽统率大军,可在很多人眼中,其实是黄口小儿,乳臭未干。
    甚至都在看他的笑话。
    李世民一路北上,不敢停歇。
    可惜还没到泾州,便得到消息。薛举为了尽快杀入关中,留其子薛仁杲率万人继续围攻泾州,又派遣精骑,向东面的宁州等地袭扰。而他本人则率领秦军主力,绕过泾州,顺泾水杀来。
    薛举所部,长驱直入,一举击破长武城,此时离着李世民部已经不远了。
    局势比想象的还要恶劣。
    李世民不敢和薛举硬抗,立刻率部进入附近的高墌(今陕西长武北)城。双方在高墌城一带,展开了对峙。

第三十一章 浅水原之战(三)动荡

    李世民绝对是中国历史上一流的军事家,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他的战术习惯,那就是“防守反击”。历史上无论是第二次浅水原之战,柏壁之战还是洛阳之战,李世民基本上用的都是这种路数。
    具体说来就是“以主欺客,骚扰对方粮道,强迫对方向他挑战,待消磨尽对方士气之后,再以压顶之势,击破对方。”无论是薛仁杲、宋金刚还是王世充、窦建德,都是因为这一招而失败的。
    历史上的李唐地盘大,且多是没受到匪乱的地区,因此物资充足,粮食充沛。李世民就跟你光明正大的拼消耗,只要你撑不住撤退,找准机会,就把你弄死。
    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说李唐困于关中,四面皆敌,但关中平原毕竟环境较陇右之地好的多。薛举远道而来,利在速战,否则光是粮食问题,也支撑不住。
    于是李世民下令在高墌城外,深挖壕沟,坚守壁垒,准备进行持久战。
    李世民手上有近五万人马,与西秦的兵力相差无几。西秦的骑兵虽强,但也不可能攻打坚城。至于绕过高墌城,直取长安,薛举还没有这么疯狂。他的兵力可困不死李世民,在自己的身后放上几万军队,那就是自杀。
    双方一相持,就是半个多月。
    这一仗李世民是占据优势的。
    这个时候的李世民虽然稚嫩,但也并不是傻子,军事能力和素养甚至比历史上同时代的自己都高。
    薛举虽悍勇无双的,但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高墌城,根本无处下嘴。
    半个多月的时间,薛举一共向唐军发起了二十多次的攻击,皆是无所获,反倒是伤亡不小,军中锐气有些损降。
    这种局面,让李世民暗暗高兴。
    这些日子,军中将领,有些明的暗的,对他表示不信任。尤其是舅舅窦轨,更是屡屡生事,给他找麻烦。
    窦轨这个人,性格桀骜,手段严苛。他自认为自己是窦家在军队中的第一人,又统帅招摇军在西北征战了这么久,自觉得这一战,他应为主帅。李渊空降了一个李世民,在他看来就是就是动了他的奶酪,他如何能看李世民顺眼。
    别看李世民是窦家的女婿,但他素来与窦家人关系一般。再加上他师从黄明远,言必称其师,被窦家看做是关陇的叛徒。
    此时的李唐,窦家势力极大,又和独孤家相互勾连,称其为“李与窦,共关中”倒是差不多。
    对于窦轨的屡屡挑衅,李世民压着火不去应对。窦轨不仅是军中重臣,还是长辈,他就是再是唐王之子,也没有底气对上窦轨。
    真闹出了矛盾,父亲指定是拿自己来安抚窦家。
    李世民知道自己不是老师,没有临战斩将的勇气。
    而有窦轨在军中折腾,李世民的威望,想收拾都没有办法。他只得暗暗下决心,争取此战必胜了。
    不过战争这种事,没有绝对之事,很多事情,也不以人的意志进行转移。
    薛举于五月初大举东进,双方交战差不多到了五月中下旬。相持到现在,进入六月上旬,周边的势力,也就是隋军,早就反应过来了。
    黄明远定的计划是六月底、七月初发动攻击,因为黄明远早就预料到此战的结果,但众人哪里知晓,因此如何会放任李世民在此击败薛举,稳定关中势力。
    于是六月四日,黄明征便亲自率军攻打同官县,又命令在弘化郡的白伏愿、梁洛仁率部攻打宁州。而且为了干扰李世民和薛举的决战,黄明征还命令李正宝率领梁军新附之兵,从凤凰谷向西南而进,占领黄钦山(又称黄嵚山,今陕西省铜川市西北),做出威胁唐军泾水航道的动作。
    这可吓坏了李唐众人。
    李世民能与薛举在高墌城相互拼消耗,就是凭借着高墌城背靠泾水,运输便利。而长安粮草充足,他无论如何缺不了粮。
    但一旦隋军卡断了泾水水道,他还拿什么和薛举互拼。
    而且关中之人还担心一条,隋军主力若是也从黄钦山杀过来,他们怎么办?
    西北方向的井钺军、招摇军、苑游军都在李世民麾下和西秦军鏖战,而仅靠李神通指挥的玄戈军、天节军,能挡住关北的黄明征吗?
    一时之间,整个的关中的局势,因为隋军横插一杠,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这时包括李建成、刘文静等人,纷纷提醒李渊,种种动向表明,隋军要发动大规模的攻势,黄明征此次南下,很有可能就是隋军的先哨战,至少也是一种试探。一旦让隋军寻得破绽,撕开防线的口子,隋军便会循着这口子继续进击,直到将他们的防线完全撕扯开。
    李建成还建议,无论是北面的统帅李神通还是天节军统军将军张平高,水平都有些弱了。其实就是建议李渊换人。
    但人哪有这么好换。
    李唐军队分为长安禁军和十二道军,李渊费劲了心思,才基本将十二道军将领换成了自己人,又用李孝基、李叔良、李绍良等兄弟掌握了禁军。
    换人,能换谁。
    所以这一条建议,直接跳过了。
    李建成等人只是建议,则窦抗等人,就是施压了。
    窦抗的要求很明显,就是希望李世民能尽快解决薛举所部,然后回援关中。至少要保证关中的安危。
    甚至窦抗还主动请缨,希望率军攻打汉中,打通关中与巴蜀的道路,不过为李渊所拒绝。
    想的到美,李渊还怕你窦抗率部南逃了呢。
    当然关中内外的种种压力,逼迫的李渊不得不给李世民去信,让他酌情加快战争进度,想办法击败薛举。
    因为担心李世民会因这封信而轻举妄动,冒险行事,李渊还专门叮嘱,要有把握再行出击,勿要盲目进军。
    李渊也着实为难,既想尽快解决问题,又害怕出现新的问题,只得提出这有些矛盾的要求。
    但李渊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一旦打开了口子,就不是你能阻止的了。你逼着李世民决战,那什么时候算是有把握,就不好说了。

第三十二章 浅水原之战(四)威逼

    李渊的命令让李世民很为难。
    关中的形势,李世民不是不清楚,但凡能击败薛举,他也不会在这猫着不动。他之所以跟薛举拼消耗战,除了如此可以打到薛举的软肋之上,还因为若是硬拼,他根本打不过薛举。
    李世民跟着黄明远,见识过大规模骑兵集团作战的威力。回到晋阳之后,他也一直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兵队伍,可他的地位不足,关中也缺马,此事根本难以成行。
    当前唐军之中,多以步兵为主。而薛举军中,则是多陇西精骑,还有附从的羌胡骑兵。唐军从正面硬撼秦军,胜利的可能根本不大。
    李世民很了解自己的父亲,虽然有时候耳根有些软,但眼光决对是有的。
    而且此次对阵薛举,其战略战术,也是父子二人在出征前商量好的。若非万不得已,父亲决对不会跟自己来这封信。
    这封信的背后,父亲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本来李渊这封信,是私下里给李世民的密信。为防动摇军心,众人并不知晓。
    李世民拿到信之后,也是左右为难,苦思计策,没有办法。就在这时,军中诸将,突然找到了李世民。
    一大早,天还刚亮。
    李世民正在营中,吃着早饭。在黄家养成的习惯,早饭早吃,一天三顿,到了军中,也改不过来了。
    裴寂、窦轨等人赶来之时,李世民饭还未吃完,尽众人进帐,他放下饭碗,便站起来迎接。
    虽然李世民是主帅,但无论是裴寂还是窦轨,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身份、地位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啊。
    “见过秦公!”
    众人纷纷行礼,唯有窦轨却是上前道:“世民啊,听说唐王来信,要求我等立刻出兵破敌,不知可有此事。”
    李世民听得,大吃一惊。
    这信是昨天晚上才到了自己手中,而今日一早,窦轨就知道了,还纠结了这么多人,此中意味,令人咋舌啊。
    他怕是比自己都先知道这封信。
    李世民反应的也很快,立刻便说道:“不知舅父从何得知此事?我却是从未见到这条命令。”
    窦轨等人,来者不善,李世民自不会跟众人交底。
    窦轨听到李世民的话,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意味,却也不戳破。不过他今日主意已定,必让李世民率军出击。
    李世民越过窦轨,看向众人道:“不知诸位这么早来帅帐,所为何事?”却是直接将窦轨之前的话翻过了。
    李世民也没办法,他的威信尚未树立起来,而诸人又都是军中实力派人物,他对于众人,也不得不好言好语。
    这时众人相互看了看,行军司马殷开山站出来说道:“日前关北黄明征所部向关中进军,主力翻越黄钦山,威胁我军泾水后路。今我军重兵在泾州和薛举对峙,渭北兵力,多被抽调。整个渭北防线大开,一旦隋军主力从渭北向关中发起攻击,关中将陷入危急之中。
    因此我等诸将商议,请元帅是不是早日结束泾州战事,迅速回援关中。”
    殷开山除了是李世民的行军司马,还担任吏部侍郎,乃是李渊亲信重臣。又曾担任渭北道副使,负责宣抚工作,在渭北诸军中,影响力很大,故李世民也很给对方面子。
    李世民等殷开山说完才说道:“殷侍郎所言,我亦知之。不过欲速则不达,今薛举孤军深入,粮食不多,士卒疲惫,过些日子,我等必能破之。”
    殷开山见李世民这么说,连忙说道:“元帅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今我军能等的,元帅可等的,可关中未必能等的。
    河北军盘踞关中四面,对我虎视眈眈。今除了已经动手的黄明征,盘踞在潼关和蒲坂的河北军,也磨刀霍霍,蠢蠢欲动。河北军占据潼关,兵力众多,对我威胁极大。
    而前些日子世子殿下判断,河北军近期有向我关中进攻的态势。
    我军在泾州相持固然很好,可隋军未必会给我军时间。”
    听得殷开山的话,李世民的脸色有些微变。
    殷开山是他兄长李建成的人。所以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会以李建成的利益为出发点。
    历史上殷开山一开始也是亲近李建成的,他最初是李建成的部下,跟着李建成攻克西河,只是后来才倒向的李世民。
    但不是现在。
    “殷侍郎知道的,比本帅还清楚啊。不过渭北之事,是由郑国公(李神通)处置,潼关之事,也是由我大兄处理,无需我等费心。我等所要做的,就是击溃正面秦军,若是殷侍郎有时间,不妨多多考虑泾州战场事。”
    李世民说得很不客气。不过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客气半分。无论是窦轨还是殷开山,都不是易于之辈,若是他软了,对方势必会更加的得寸进尺了。
    李世民的话,弄得殷开山很难看。殷开山也知道,他的理由有些牵强。不过李建成来信,让他帮着分摊压力,潼关现在的局势很严峻,需要支援,所以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殷开山跟李世民客气,窦轨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刚才李世民无视他,就惹得他很愤怒。于是窦轨便说道:“世民此话不对。不管是泾州,还是渭北、潼关,整个关中都是一盘棋,泾州打的好不是好,保关中无恙,才是根本。世民也知道,我军是关中最后的一支可调之兵。今我部数万精锐,在此耽搁月余,再耽搁下去,这关中也不用守了,送给黄明远便是。”
    窦轨的话让李世民很愤怒,偏偏他还不能对着窦轨发火。
    窦轨能对他不客气,他没法对窦轨不客气。
    于是李世民只得好言好语地说道:“舅父明鉴,非我不愿出兵,只是秦军强悍,锐气正盛。此时我军贸然进军,必然不敌。”
    不待李世民说完,窦轨就嚷嚷道:“薛举小儿,不过一金城土豪,素无见识,更无谋略,有何可畏之处?难道世民你跟着黄明远学了几天兵法,就是学了畏敌如虎,未战先怯吗?”
    “你!”
    李世民猛地站了起来,说不出话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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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