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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漠北风云(二)纷乱

    与漠南趋于稳定而且逐渐繁荣的局势相比,整个漠北就完全乱的不成样子了。

    到并不是诸部相互征伐,而是各部势力混在一起,犬牙交错,相互明争暗夺,内部形势混乱的不成样子。

    暗战并明战更乱。

    自始毕可汗在雁门之变中战死河东之后,昔日的草原之主东突厥就失去了最后一个共主。

    虽然之后杨广又封了义成公主之子阿史那维翰为奉恩大可汗,但阿史那维翰本身是个孩子,还未长成,在部落中并无什么威望。

    而摄政的义成公主更是一个女人,还不是突厥人,虽倚仗着大隋撑腰,但也做不到一统东突厥。

    其实大隋对义成公主的支持并不大,态度甚至有些暧昧,不远不近,让人难以捉摸。实际上若说最担心义成公主统一草原的,反而是黄明远了。

    对于黄明远来说,统一草原的除了自己,别说姘头了,亲爹也不行。

    所以大隋对义成公主的支持,只能局限到保证阿史那维翰名义上仍是突厥之主,不受其余诸部侵害。可若是义成公主想打着大隋的旗号四面吞并,把这个名义之主变成草原真正的主人,那来自大隋的支持,就不再是支持,怕是会变成打击了。

    义成公主也看得明白,自己那个阿兄是个狠心的人。什么甜言蜜语、曲意小心都没法迷惑他。

    于是义成公主只得安心窝在頞根河以西,默默发展实力。

    而此时的东突厥内部,尚有数股大的势力,光是大可汗之下的小可汗就有六个。

    启民可汗的二子英明可汗阿史那俟利弗,为北面可汗,建帐于娑陵水一带;

    启民可汗的弟弟怀顺可汗阿史那执室,为阿史那家族第一长老,建帐于于都斤山北;

    启民可汗的三子归义小可汗阿史那咄苾,义成公主的好盟友,追求者,建帐于頞根河东岸;

    启民可汗的五子英义小可汗拓特勒;

    启民可汗的六子怀义小可汗阿史那叱吉设;

    启民可汗的堂弟诚义小可汗阿史那苏尼施,大隋养的一条好狗,蜷缩于突厥内部的大隋间谍。

    还有两个叶护阿史那步利设和阿史那欲谷设。

    这还不算一直在漠西的阿史那裴罗。

    若不是阿史那思摩打死不愿为可汗,只愿为隋职,这突厥的小可汗更多。

    这十多人相互合纵连横,各自勾结,为了利益和地位争得不亦乐乎,把整个东突厥弄得乌烟瘴气。

    尤其是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二人,为了争夺阿史那家族内部的主导权,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若非隋军在旁边看着,二人不敢动手,分分钟便是草原大战。

    所有人都知道阿史那俟利弗觊觎大可汗之位,造阿史那维翰的反只是早晚的事情。当初始毕可汗在位时阿史那俟利弗便与其相争,只是他先在二人的竞争中落败,河东一役也损失惨重,实力比不过义成公主,只得暂时低头蛰伏,等待时机。

    而阿史那咄苾则是义成公主的仰慕者和支持者,他对这个小妈和嫂子觊觎多时,甘愿死在义成公主的琉璃裙下,所以为了义成公主,屡屡将矛头对准阿史那俟利弗,不放过一点打击对方的机会。

    他似乎是怕自己二兄恨他浅,每次都是亲自冲锋陷阵,几乎已经和阿史那俟利弗撕破脸了。

    至于其余几人,或是支持阿史那俟利弗,或是支持阿史那咄苾,即使两不相帮的,在这种局面下,也不得不被卷入进去。

    整个东突厥内部,已经如堆满炸药的洞穴,只待一星火苗,便可将所有人炸的粉碎。

    突厥内部是混乱,铁勒内部就是乱成一锅粥了。

    自同罗斜也死后,整个铁勒内部也失去了共主。

    铁勒本就是分支众多,来源极杂,多时也不曾统一。虽然药罗葛·时健、屈古棱和同罗斜也这些强人先后将铁勒凝结成一个联盟,但基本上靠的是强力镇压,彼此并无向心力。

    三人死后,铁勒又四分五裂。

    此时同罗部东迁,空出的位置为隋军占领。

    郑言庆北出草原之后,虽然主力屯驻于安北城,重点也是经略漠南防线,但仍令韦云起率四营隋军,北上定北城。

    韦云起除了重建定北城,又沿着弓卢水修建了卫山(今蒙古巴彦得根)、安稽(今蒙古贾格尔特)、破奴(今蒙古温都尔汗)、复陆支(今蒙古巴彦敖包)、博德(今蒙古哈伦博尔)、不识(今蒙古巴彦图门)六个戍堡,分别以当年跟着霍去病渡过弓卢水的六员大将卫山、赵安稽、赵破奴、路博德、复陆支、高不识命名。

    虽然只是几个小戍堡,但沿河而建,已经隔绝了弓卢水南北联系,杜绝了铁勒人南下弓卢水的可能。

    只待时机成熟,便建堡为城。

    由隋军压着,包括蒙陈、斛薛、覆罗、阿跌、阿特、奚结、多览葛等诸部都紧紧跟着大隋的脚步,只希望跟着大隋,保持部落的独立性和整体性。

    但铁勒人这么多年,各部习惯了有一个领头羊,尤其是几个大部落,你方唱罢我登场。

    因此同罗部败落后,并未在河东之变中受到打击的韦纥部和已经东迁的拔也古部,便有了其他想法。

    拔也古部还想重新夺回被同罗部占领的俱伦泊一带,而仆骨部也随着大隋在弓卢水流域的大踏步而东进,双方为争夺肥沃的俱伦泊草原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而北面年富力壮的药葛罗·菩萨眼瞅着整个漠北空虚,突厥人和铁勒各部甚至隋军都无暇再纠集大股军队,便准备再一次进入娑陵水祖地,重现昔日韦纥部的辉煌。

    这必然是大隋无法接受的。

    漠北草原已经够乱的了,韦纥部再来插上一脚,非得打起来不可。

    不过南下之事,对于韦纥部来说,算得上生存和核心问题。所以韦纥部和大隋,和突厥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尖锐起来。

    无论是突厥的夺位之争,铁勒的争霸之争,都是上一场斗争的延续。虽然不断上演各种剧情,但一直未落幕。

    各部之间都很清楚,战争问题其实无可避免,剩下的只是大隋实力能发展哪一步,还有时间问题了。

第七章 漠北风云(三)不速

    大业十一年,五月下旬,英明可汗大帐。

    今年的夏天比以往要炎热的多,尤其是阿史那俟利弗在围剿同罗部失败之后,这份心底的燥热,就更难受了。

    为了收编同罗部的数千骑兵,阿史那俟利弗集中了全部力量,用尽了所有心思,还得罪了可汗牙帐和隋军,大张旗鼓,志在必得,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隋军的恐吓面前,不得不乖乖让路。这也让阿史那俟利弗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面,掉了一地,碾到了土里。

    而阿史那俟利弗在东突厥内部本就不多的威望,经此一事后,越发低迷。

    都知道英明可汗在隋军面前,胆怯的不如一条狗,谁还愿意追随英明可汗,还不如去抱隋军的大腿。

    这两日,又有两个小部落脱离了英明部的辖制,去奔了定北城。

    阿史那俟利弗明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其撕碎,却担心引起隋军的反扑,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吃亏不好,吃气更难受。

    阿史那俟利弗这个深受汉家文化熏陶,已经算得上草原上少有的斯文人,却也不得不如旁人一般,朝着奴隶们撒气。

    自围剿同罗部失败后,被阿史那俟利弗杀死的奴隶,已经超过五十人。

    阿史那俟利弗无所顾忌的乱发脾气,处死人,甚至已经影响到部落的生产和稳定。

    自从隋军来了之后,什么都缺了,往日就连杀也杀不尽的奴隶,今年竟然罕见的不够。

    韦云起到了定北城之后,便要求各部交出一半的奴隶,用来修建定北城。

    各部不敢不给,只得乖乖将奴隶贡献出去。

    也有两个不给的小部落,直接让乌戈利给剿灭了,现在的乌戈利就是大隋在漠北豢养的最凶恶的一只恶犬。

    韦云起收到这些奴隶,转眼便将他们编户齐民,以为定北城的居民。

    而这些本来过着朝不保夕的奴隶,瞬间有了活路,还有了上进的通道,立刻便成为大隋在漠北最忠心的子民。

    不能杀奴隶,也没法掳掠,甚至连大规模发展部众都不敢,还得隔三差五受到阿史那咄苾这个混账的奚落,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阿史那俟利弗的大帐设在娑陵水附近,管理着頞根河以北,直到韦纥部的大片牧场。

    这日阿史那俟利弗正组织部落里的贵族狩猎,其帐中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何为不速之客,《周易》上六爻辞云:“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啥意思?

    《周易》很复杂,也很难懂。不过最后两字“终吉”大家能够看明白。有人解读这一卦为“已经到了坎险的极端,终于掉进陷阱中,无法脱身,只有等待外援。”

    而来的这个人,正是来给阿史那俟利弗排忧解难的人。

    不过阿史那俟利弗可不懂什么是《周易》,他认为的不速之客,就是那些他不待见也不该来的人。

    来者何人?启民可汗的三儿子,阿史那俟利弗的亲弟弟,也是他的死对头,东突厥归义小可汗阿史那咄苾。

    阿史那俟利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弟弟会来见他,不过兄弟情是抵不过相互的仇恨的,于是阿史那俟利弗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其身边的骑兵也将阿史那咄苾给团团围住。

    阿史那咄苾却是面色如常,还带着一点笑容。

    “我的好兄长,你就是这么招待你的弟弟吗?”

    “弟弟?我当然会招待好自己的弟弟,可是草原上狡猾卑劣的狐狸并不是我的兄弟,”

    “兄长,你从前可没有这么粗野,你是我们大突厥里最讲汉人礼仪的人。”

    “那是因为我从前没有发现,一只狐狸竟然隐藏在狼群之中。”

    阿史那咄苾有些尴尬,正如他说的,阿史那俟利弗是一众兄长中,最懂汉文化的,单论嘴皮子,十个他也抵不过这个兄长。

    不过阿史那咄苾今日前来,他有倚仗。

    于是阿史那咄苾跳过前面不太愉快的话题,直接说道:“兄长还是这么喜怒分明,不过我原谅兄长了,兄长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你的部落中?”

    “不好奇!”

    阿史那俟利弗有些冷冷地说道:“一只狐狸潜伏在草原上,难道它会是为了帮着猎人守卫羊群吗?”

    阿史那咄苾又是被噎个半死,他没想到兄长对他怨恨这么深,这天没法聊了。

    于是阿史那咄苾也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对着阿史那俟利弗说道:“兄长不关心我来的目的,难道也不关心自己的部落,这些日子,兄长的日子不好过吧?”

    阿史那俟利弗抬头盯向阿史那咄苾,很久才冷冰冰地说道:“狐狸不关心羊群,反倒来过问苍狼的事情了?”

    阿史那咄苾随意地笑道:“兄长,不是我要多管闲事,不管怎么说,咱都是阿史那家族的人,白狼神的后代。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叫什么‘兄弟’······兄弟什么墙,什么外的,人家汉人懂,咱不能让汉人看了笑话。”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阿史那俟利弗冷漠地说道,阿史那咄苾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对,就是这句话,还是兄长懂得多。”

    阿史那俟利弗看着这个弟弟,直接便反问道:“‘外御其侮’?你不是跟义成公主这个女人打的火热,都快成大隋天子下一个妹夫了,你御什么侮?”

    “兄长这话说得,我讨好大隋,不过是因为咱们大突厥势弱,我求个靠山,保个平安而已,毕竟连咱们那个大兄这么厉害的人都折了,更何况我,兄长不是也向隋军投降了吗?”

    说到这,原本还嘻嘻哈哈的阿史那咄苾脸色忽然一变,愤怒地说得:“我不过是想求个平安,可是大隋却像想亡了咱们大突厥。

    自那个韦云起到草原之后,又是讨要奴隶,又是收拢部落,整个定北城已有牧民上万人,俱被他编户齐民,成了隋人。听说漠南更利害,不编户的,便不能在漠南待着。隋人现在还势力稍弱,所以能留着咱们,等哪天他们实力压过咱们,咱们兄弟到底是编户还是不编户?”

第八章 漠北风云(四)合谋

    或许阿史那咄苾的话说到了这个兄长的心坎里,阿史那俟利弗知道阿史那咄苾此来必有目的,因此没再对这个弟弟恶语相加,而是将他引到自己的帐中。

    实际上在这个草原上,阿史那俟利弗比任何人都了解汉文化,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看得清隋人的用意。

    这处营帐是阿史那俟利弗为了狩猎临时搭建的营帐,身边的护卫也俱是他的亲信,否则阿史那俟利弗还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和阿史那咄苾会面。

    隋人在草原上的探子五花八门,无孔不入,阿史那俟利弗还真怕今天和阿史那咄苾说了些什么,明天就到了隋人的桌案头。

    想想这,阿史那俟利弗就头痛,隋人是步步紧逼,不给他们一点活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二人进了帐中,阿史那俟利弗也不跟阿史那咄苾扯些什么没用的,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咄苾,你今天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阿史那咄苾知道,自己刚才的说道,自己这个兄长,一定都听进去了。

    “救大突厥!”

    阿史那俟利弗听了不由得一阵嗤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己这个好弟弟,眼里也有大突厥了。

    “那你想怎么救?”

    “反隋!不知道兄长有没有这个胆量?”

    阿史那咄苾露出有些挑衅的目光,看向这个兄长。

    “你要反隋?”

    阿史那俟利弗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听一个笑话。

    “你要反隋?”

    阿史那俟利弗又问了一遍。

    “不可以吗?”

    “你为何要反隋?反隋于你有何好处?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刚才已经跟兄长说了,隋人有亡我大突厥之心,再不奋而反击,整个大突厥就要亡于隋人之手了。”

    “不够!”

    阿史那俟利弗紧盯着这个弟弟的双眼,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隋人再是咄咄逼人,也得依靠草原上的各族,所以只要你好好地给隋人做狗,隋人绝不会亏待你?而你咄苾,野心勃勃,就不是一个心中有大突厥的人。”

    兄弟二人对视,气氛有些冷凝。

    过了好久,阿史那咄苾终于败下阵来,他又恢复了往常那个混不吝的样子,笑着对阿史那俟利弗说道:“好吧,我承认你说得都对。我实话实说,我要反隋,因为我要的隋人给不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做大突厥可汗,草原霸主,你觉得怎么样?”

    听了阿史那咄苾的话,阿史那俟利弗终于点点头。他承认,这些隋人真的给不了,而且若强求还会和隋人结成死敌。

    至于阿史那咄苾的话的真实性,阿史那俟利弗没有怀疑,这年头,谁的野心又能瞒过谁,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就没有一个不想当大突厥共主的。

    不知不觉中,阿史那俟利弗对这个弟弟的态度倒是转变了不少。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你要做大突厥可汗,我也要做大突厥可汗,咱们俩可是敌人。”

    “可是要做大突厥可汗,必须得先击败隋人。”

    阿史那咄苾有些无奈地说道:“兄长也看到了,无论是你还是我,若不能击败隋人,什么大突厥可汗,草原霸主,都是泡影。可草原的局势,你我都很清楚,除非咱们联手,否则谁也不可能击败隋人。”

    说到这,阿史那咄苾又看着阿史那俟利弗,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是击败了隋人,咱俩争这个大突厥可汗,我还有一半的机会,可是有隋人在上面压着,我永远都没有什么机会。”

    说完,阿史那咄苾又紧盯着对方。

    阿史那俟利弗听了阿史那咄苾的话,一直沉吟,也不说话,过了好久,这才说道:“我相信你说的,只是光凭咱俩,还是不可能击败隋人。不要忘了,光是义成公主那个女人,咱俩都未必能够击败,更何况隋军在草原上有两万多骑,是咱俩军队的总和,再加上苏农部、执失部、阿史那思摩以及铁勒那群贱奴,咱们这边还没动手,怕就让隋军给击败了。”

    这些东西,阿史那咄苾早就思索过了,因此直接便说道:“义成公主那里,单凭实力,确实不弱,可是有你、有我,难道还拿不下她?”

    “说得倒是,你们俩都上一张床上去了,你当然有办法了。”

    这时候阿史那俟利弗也看明白了,这个弟弟来找自己,绝对的是已经智珠在握了,看来不光是义成公主那里,怎么对付隋军,他都已经想好了策略。

    “咄苾,不要再说一句,留一句了,狐狸这么狡猾,再英勇的苍狼,也未必敢和狐狸做交易,我可不想被你给卖了,你到底想怎么对付隋军?”

    阿史那咄苾这时说道:“除了兄长,我还联络了药葛罗·菩萨。”

    阿史那俟利弗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跟他搅合在一起。

    “药葛罗·菩萨想回归祖地,可是隋人不愿意。药葛罗·菩萨除了和我合作,别无他法。”

    “你同意他们回归祖地了?”

    阿史那俟利弗猛地站了起来。

    自己这个好弟弟,是把自己往死里坑啊。韦纥部的祖地,正是阿史那俟利弗脚下的娑陵水一带,可以说阿史那俟利弗的大部分地盘,都是曾经韦纥部的地方。

    咄苾这是用自己的利益来换药葛罗·菩萨的支持。

    眼看阿史那俟利弗发怒,阿史那咄苾立刻说道:“兄长不用担心,我也不想韦纥部南下,但咱们的目标是隋人,等击败了隋人,咱们联合起来,随时可以击败药葛罗·菩萨这小子,否则他一直在北海,咱们还没有机会。”

    阿史那俟利弗沉默了一会,心中念道,这个弟弟,不可小觑,要小心被他给卖了。

    “先不提此事,你到底怎么对付隋军?”

    阿史那咄苾立刻说道:“隋军两万多人的确不假,但真正在漠北的,却只有韦云起的五千人。只要咱们在大雪来临前出兵,击破定北城,郑言庆再有本事,也无力救援吧。”

    “可明年呢?”

    “听说隋地已经乱了,我可是联络了几个隋地朋友,明年,隋军可是无力再管草原之事了。”

第九章 漠北风云(五)阴谋

    一直到了九月份,整个漠北草原小纷争不断,但总体上还算安稳,并未出现什么大的动乱。此时草原各部都将重心放在了防御即将到来的寒冬之上,就连以往连续不绝的小摩擦,也少了几分。

    今年冬天是个寒冬,不过才九月份,寒冬凛冽的态势便初显,连风都比以往刺骨了几分。即将到来的白毛风几乎如草原各部头顶上悬而未决的噩梦一般,不断刺激着草原牧民脆弱的心底。

    一直到现在,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二人,并没有什么动静。

    自雁门之变,始毕可汗身死之后,东突厥牙帐又迁回了于都斤山。

    大自然的生命是最旺盛的,十多年前的一把火,将这片草原烧成了白地。可没有了人类的干扰,经过时间的变迁,大自然用他鬼斧神工的技艺,又让这片草原,恢复了勃勃生机。

    这里是整个漠北最好的地方,有山川紧依,又有河流环绕,自当年的匈奴之后的几千年,甚至一直到元明清时期,这里都是漠北草原永恒不变的中心。

    此时于都斤山附近,主要是义成公主母子的本部。

    当初始毕可汗身死,得到好处最多的便是义成公主。义成公主手中本就有近两万帐,下辖四个万骑,差不多两万骑兵,是整个东突厥仅次于始毕可汗的势力。而战后又收降了大批始毕可汗的旧势力,招抚了于都斤山附近大批百姓,此时有部民两万七千帐,骑兵两万五千骑。

    而与义成公主相比,势力最大的阿史那俟利弗也只有七千帐,八千骑,而阿史那咄苾更是只有四千五百帐,四千余骑。

    二人兵力加起来。尚不到义成公主的一半。所以二人若是想来硬的,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但阿史那咄苾这几个月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算计着如何智取义成公主。

    九月十日是突厥人一年一度的会盟之日。

    其实往年这一天多在七月底,八月初。主要是八月份入了秋,南方天气也凉快了,战马这时候最是膘肥体壮,而草原也进入到无事的阶段,最适合各部南下掳掠,收集过冬的粮食。

    本来各部都是各抢各的,但突厥人统一草原后,这南下打草谷也有了组织。几十万人先打哪,后打哪,谁为先锋,谁为合后,都有安排。即使后来东突厥为大隋击败,突厥人不敢南下牧马,那针对周边各部,尤其是不服突厥管束的铁勒人,这掳掠也没少过。

    会盟便是一场提前分赃大会。

    不过去年始毕可汗身死,大隋进入草原腹地,东突厥也不敢再组织这么大规模的掳掠了,但是往日的会盟惯例,一时还没法打破。

    今年阿史那咄苾提议会盟,义成公主也打着收拢人心、聚集势力的目的,因此会盟仍继续举行。

    不过会盟日期则是被推到了九月份。

    族中包括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执室还有其他不少人以要备白荒为由,拖延来会盟的时间。

    义成公主虽然不满,但阿史那执室算是族中仅存的两个长老之一,而阿史那俟利弗也是重臣,二人不来,义成公主单独进行会盟,实在不妥。

    毕竟这也是义成公主第一次举行会盟,是宣示身份、地位和威望的时刻。

    所以义成公主只得听从阿史那咄苾的建议,将时间推到了九月份。她打定了主意,要是九月份还有人不来,天王老子她也不等了。

    不过幸好没出现那样的事情。

    阿史那咄苾将一切布置的妥妥帖帖的,没出现疏漏。

    自始毕可汗死后,阿史那咄苾彻底地投靠了这个小妈和嫂嫂,甘愿为小妈的花下鬼,裙下臣,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义成公主虽然是东突厥的可贺敦,但毕竟是个隋人,相较阿史那家族在草原上一甲子的威望,尚有不及。她也乐得有阿史那咄苾投靠,倚仗咄苾,她能更好地控制整个突厥。

    到了九月初,众人基本都到了牙帐,只等着会盟大会的召开。

    就在这时,阿史那咄苾偷偷来见义成公主,向对方禀报了一件秘密事件。阿史那俟利弗联合韦纥部,准备突袭牙帐,其军已经到了鹿浑海(今蒙古国鄂尔浑河东侧的乌吉淖尔)北部百里之地。

    鹿浑海是突厥牙帐北面的一个大湖,也是牙帐重要的水源地和北部屏障。

    阿史那俟利弗逼近鹿浑海,意味着他随时都能攻击牙帐。

    “俟利弗想干什么,他想造反吗?”

    义成公主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怒。这些日子,自己这个小叔子不断地给她找麻烦,明着暗着的跟她作对,现在竟然敢兵临牙帐,真是找死。

    “兄长怕是想趁会盟的机会,突袭牙帐,将所有人一网打尽,逼迫众人,立他为突厥大可汗!”

    “真是做梦!”

    义成公主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既然这个小叔子找死,她不介意送其一程。

    “咄苾,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义成公主面对阿史那咄苾,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舔狗”一词,但阿史那咄苾却是一个好舔狗,费心尽力,帮义成公主解决了无数麻烦。

    义成公主虽然看不上对方,但用得着对方,所以也不能让这条舔狗给跑了。所以平时对其和颜悦色,算是给点甜头。

    阿史那咄苾眼看义成公主对其温柔以待,顿时眼睛发亮,立刻说道:“请可贺敦放心,咄苾必斩了俟利弗这个恶毒的狐狸的脑袋,以献可贺敦。”

    “好!”

    义成公主大喜,立刻说道:“咄苾,你即刻调集部落人马,秘密移动到俟利弗部部的身后,这一会,咱们将他合围在鹿浑海。”

    “是!”

    送走阿史那咄苾,义成公主立刻派军中心腹大将阿史那突邻和贺纥率军去伏击阿史那俟利弗。

    这时义成公主的侍女宜芳说道:“公主,咄苾的话,恐不能尽信,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义成公主却是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咄苾的野心,我很清楚。不过咱们现在需要靠他来击败俟利弗。我会对他有所防备的,他翻不起浪来。”

第十章 漠北风云(六)突变

    九月十日,约定的突厥会盟之日。

    今年的东突厥会盟,较以往要寒酸许多。除了铁勒各部已不再参与到东突厥的会盟中,今年连东突厥内部的两大重要部落苏农、执失二部也没有来参加会盟。

    甚至包括附属于二部的小部落,一同没有来。

    东突厥之中,统治阶层是以阿史那族为核心,阿史德族为副核心,而苏农、执失二族的地位仅次于以上二族,共为东突厥核心四族。整个东突厥内部,各部落都是以这四大宗族发展出来的,包括舍利部、绰部、思璧部、奴赖部、拔延部、艺失部、毕失部、叱略部、郁射部等部落,只能算四大部落下的二级部落,实力和话语权远不如苏农、执失二部。

    今苏农、执失二部竟不来参加东突厥内部的会盟,已经意味着二部事实上脱离了整个东突厥汗国。

    这和二部之前两次投降大隋还不一样。

    向隋人投降只是说明二部不忠诚于突厥王室,而不参加会盟,便意味着二部要叛出大突厥,以后也不再属于大突厥一族了。

    突厥从来不是一个具体的民族,而是一个部落联盟。二部离开后,现在的东突厥,甚至可以改名为阿史那了。

    二部的背盟,对于东突厥内部各部落的震动,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已经算是彻底动摇了东突厥的统治基础。

    不少人甚至现在就想兵临二部,将苏农伯都和执失淹捉到汗廷问罪。

    可惜终究只是想想。二部之所以敢背返,是因为他们已经报上了大隋的大腿,比隋人的亲儿子还要顺从。有隋人给二部撑腰,他们是真没办法奈何二部了。

    义成公主也很生气,这是她第一次主持会盟,东突厥就内部分裂,简直是给她难堪。义成公主几次派人前往定北城问询,也没得到韦云起什么有效的答复。

    平不了乱子的老大,算什么老大。再这么下去,谁还服他们母子。

    因此自进了九月,义成公主的脸上就没有好看过。

    孤儿寡母,谁都可以欺负。

    整个汗帐,充满了一片凝重、肃穆的气氛,直到会盟大会的召开。

    会盟之日一大早,各部首领均是到齐。

    其实这会盟,也没什么好会的。本来的会盟就是一次分赃之会,可现在没赃了,还能会什么,难道联络宗族感情。

    草原诸部都很现实,各是无利不起早的主。

    因此对于这场会盟,众人的热情都不是很高。

    就连义成公主,因为苏农、执失二部之事,脸没露,倒是先丢了个大脸,这热情也不复之前了。

    本以为这场会盟,会是一场虎头蛇尾的大会,会草草结束,但是谁也没有料到,会盟一开始,便出了乱子。

    怀义小可汗阿史那叱吉设是启民可汗的第六子,也是阿史那俟利弗几兄弟中,最支持阿史那俟利弗的人。

    会盟一开始,本该是义成公主代表阿史那维翰先讲话的,可阿史那叱吉设却是站出来道:“这会盟之事,是大突厥的盛会,只有我们突厥人才可以参加,可贺敦虽然身份贵重,但也没资格参加。”

    义成公主没想到竟然有人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心中却是下了杀机。既然阿史那叱吉设非得要做那只鸡,她也不介意杀鸡儆猴。

    于是义成公主清冷地说道:“怎么,我是大突厥的可贺敦,突厥大可汗的母亲,我参加会盟的资格是当初启民大可汗赋予的,还轮不到你叱吉设在此说三道四!”

    阿史那叱吉设也并不畏惧,反而驳斥道:“可贺敦以前有资格参加,可是现在没资格了。可贺敦和大汗执掌大突厥不过才一年,便有苏农、执失二部叛出族去,整个大突厥内部四分五裂,已到了生死危亡之际,试问可贺敦,还有脸面参加此会?”

    阿史那叱吉设的话打到了义成公主的软肋上。无论如何,苏农、执失二部不参加会盟,责任都要归结到义成公主身上,即使她什么也没做。

    义成公主还没有说话,这时上首的阿史那维翰便说道:“苏农、执失二部叛族,是我的责任,我身为大突厥大汗,维系部落完整是应该的责任,所以我向诸位认错。对于二部叛族之事,我承诺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阿史那维翰今年十四岁了,虽然部落权利还尽在其母义成公主手中,但他毕竟是突厥大可汗,公开发声,还是有些分量的。

    众人听得,也是点点头。

    其实谁都清楚,苏农、执失二部叛族,还真算不上阿史那维翰母子的责任。说到底,还是突厥实力的衰落导致的。

    众人本以为可以揭过此事,可是阿史那叱吉设却并不罢休。

    眼看阿史那维翰请罪,阿史那叱吉设却是说道:“大汗之言,我等本不该反驳。只是大汗的承诺,恐怕没什么用吧?”

    “叱吉设,你到底想干什么?”

    义成公主最重视的便是这个儿子,不容他受丝毫的委屈。因此见到阿史那叱吉设对阿史那维翰不敬,立刻就怒了。

    阿史那叱吉设面对暴怒的义成公主,并不畏惧,反而还说道:“突厥的大可汗,是草原上的苍狼,是白狼神的子孙,可不是女人怀抱里的小羊仔。”

    阿史那维翰听了,脸上一红,却立刻回归正常,他用着有些稚嫩却很清亮的声音问道:“怀义小可汗,你既然认为我的承诺无用,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想怎么办,只是觉得可汗不配再为草原之主了,应该退位让贤。”

    知道这时,义成公主和阿史那维翰终于明白阿史那叱吉设的目的,只是母子二人有些不解,在突厥牙帐中,在会盟大会上,阿史那叱吉设如此**裸地挑衅,难道没考虑过后果吗?

    “我的可汗之位传于父汗,受大隋天子册封,配不配恐怕不是怀义小可汗说了算的。”

    阿史那叱吉设还没说话,这时阿史那步利设跳出来说道:“你个野种,凭什么做大突厥的可汗!”

    整个大帐之中,几乎如“轰”一般炸开。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盖因阿史那步利设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了这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第十一章 漠北风云(七)背叛

    阿史那维翰的身份在整个东突厥王族之中,是一个人尽皆知却又人人装作不知的秘密。盖因阿史那维翰长得完全不像启民可汗,或者说不像是突厥人。

    古突厥人,其实是最正宗的蒙古人种。他们脸庞宽阔,身材不高,有着火红的脸颊,眯缝的小眼,扁平的鼻子,八字虎须和较为白皙的肤色,是真真正正的黄种人。

    这些在东西方史书中都有记载。

    正宗的突厥人的样貌,没有一丁点的欧罗巴风格或者是阿拉伯风格。

    历史上突厥名将阿史那思摩就因为长的像胡人(鲜卑人)而不像突厥人,所以处罗可汗怀疑他不是出于阿史那种族,即使对方能力出众,却始终没有授予其兵权。

    至于后世自称突厥人的民族,光是长相,就能彻底被戳穿。

    而阿史那维翰却是脸型方正,浓眉大眼,虽然年少,但却身体修长,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人。

    突厥人怎么能生出存汉人呢?

    启民可汗虽然知道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但当时的局势是启民可汗需要获得大隋支持才能夺取汗位,这种情况下别说义成公主给他戴绿帽子,就是给他爹戴绿帽子,他也不得不咬牙忍着。

    更何况黄明远就在身侧,虎视眈眈,他不敢给黄明远发难的机会。

    后来大隋北伐成功,启民可汗成了东突厥新任大汗,可他着实被黄明远的手段给吓破了胆,更不敢对义成公主发难。

    再说一个年级不大的儿子,也没多大影响。

    后来启民可汗去世,始毕可汗即位,义成公主早就有了自保的能力,麾下数万骑兵,还与阿史那俟利弗等人相互勾结,始毕可汗自不会因为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弟弟跟义成公主反目。

    再之后,雁门之变,始毕可汗身死,上至阿史那俟利弗,下至突厥一普通牧民,生死全握在黄明远手中,大隋立阿史那维翰为新可汗,有谁敢反对。

    所以这样一件天大的丑闻,大家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竟然直到现在,也没人戳破。

    直到这次会盟。

    义成公主听到阿史那步利设的话,是彻底的怒了。

    这是想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步利设!”

    义成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道:“来人,将这个疯子给我拉下去!”

    所有人都为突然的一幕给惊呆了,这次突变让众人始料不及。而阿史那步利设眼看就要血溅三尺,身死当场。

    “可贺敦息怒!步利设酒后失言,请可贺敦恕罪。”

    阿史那家族的大家族阿史那执室站了出来,为阿史那步利设求情。阿史那执室饱经风霜,从都蓝可汗时代到今日,已经历经数位东突厥可汗。他并无其兄长、其侄的野心,眼看日渐败落的东突厥,虽然痛心,却有心无力,只能勉力维持,使这个家族不再四分五裂。

    以阿史那执室的地位,义成公主本该给这个小叔子一个面子,可是阿史那步利设触及到了她的逆鳞,她非得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

    这时义成公主的心腹,麾下大将李孝兴带着麾下侍卫冲进帐中。

    李孝兴是义成公主身边五个万骑统帅之一,是从当初义成公主初掌兵权,便被杨坚派到义成公主身边之人。

    李孝兴带着人将大帐围得水泄不通,可是他却并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看着众人。

    义成公主生疑,立刻便说道:“李孝兴,你还等什么,把步利设给我抓起来。”

    这李孝兴还是不动手。

    义成公主满腹狐疑,又喊了一遍。

    直到此时,在场之人都看出来,李孝兴这个义成公主的心腹出了问题,义成公主竟然指挥不动他。

    义成公主又惊又怒,大声呵斥道:“李孝兴,你要抗旨吗?”

    这时李孝兴终于说话道:“公主,牝鸡之晨,取祸之道,您身为大突厥可贺敦,本就应该相夫教子,这朝政之事,还是不参合为好。再说大可汗到底是不是先可汗之子,你还不知道,祸乱朝政,淫秽后宫,公主罪过怕是大了。”

    义成公主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李孝兴,简直难以置信。

    “你个背反君主的贱奴!来人,来人,把李孝兴给我拿下!”

    可整个大帐之中,只有义成公主的声音在来回地咆哮,却不见有任何人进来。

    这时李孝兴说道:“公主,会盟会盟,自是动口不动手才是。”

    义成公主盯着李孝兴,满眼尽是恶毒的神色。只是她不明白,李孝兴一个汉人,为什么要背叛她。

    这时阿史那俟利弗也站了起来,阿史那步利设的突然出言打乱了他和阿史那咄苾的计划,让本该在大会上呵斥义成公主母子、出尽风头的阿史那俟利弗,意外地成了一个看客。他很清楚,再不站出来,今日真成配角了。

    于是阿史那俟利弗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狡猾的狐狸在狼群中伪装的再好,也成不了真正的苍狼,阿史那维翰不是白狼神的后裔,自是没资格做大突厥的可汗。”

    这时义成公主看向阿史那俟利弗,她哪还不明白,今日一切俱和阿史那俟利弗有关。因此义成公主凶恶地说道:“俟利弗,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了吗?”

    阿史那俟利弗并不理他。

    义成公主又去看阿史那咄苾,而阿史那咄苾竟然站出来说道:“兄长所言极是。”

    有二人领头,其他人也知道大势在谁。一群墙头草,纷纷站在了阿史那俟利弗的这边。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阿史那维翰突然说道:“英明可汗要怎么处置我们母子!”

    没等阿史那俟利弗开口,阿史那维翰又说道:“英明可汗这么做,难道不怕大隋的报复吗?”

    阿史那俟利弗笑道:“我的小可汗啊,你还不知道吧,大隋已经陷入了内乱,大隋天子南逃到江南,整个大隋已经群雄并起,乱成一锅粥了,你觉得还有谁会来救你?”

    “那大隋卫公呢?”

    阿史那维翰却是并不畏惧,反而接着说道:“今日英明可汗所言的,去年的始毕可汗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史那俟利弗闻之,笑容戛然而止。

第十二章 漠北风云(八)因由

    义成公主和阿史那维翰母子被人带到大帐一侧的小帐中看管了起来,而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开始对东突厥牙帐内部开始一场大清洗。

    树倒猢狲散啊!

    义成公主一开始的确是慌了神,尤其是突遭背叛,更让她六神无主。

    可在儿子的劝慰下,义成公主很快便缓过神来。她的依靠不仅仅是突厥大可汗的地位和权利,还有大隋的支持,这才是她的根本。

    说到底黄明远再不是个东西,再拼命限制她,也不会看他们母子出事的。

    若是没有身后的大隋,阿史那俟利弗根本不会将他们母子关起来,直接抓起来就杀了。

    义成公主很快想明白,她得弄清楚,作为心腹的李孝兴为什么会背叛她?牙帐之中到底还有谁背叛了她?

    义成公主平日里对这些从中原来的汉官、汉将很是信任,总以为这些人孤身来到草原,无依无靠,只得依附自己,不会和胡人搅和到一块,现在看来,是她太幼稚了。

    于是义成公主很快便大喊大叫,吵闹了起来,喊着要见李孝兴。

    义成公主的身份在那,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二人再是有算计,也不敢真怎么了她。黄明远这个疯子,真要是为他的姘头报仇,又有什么不可能。

    二人对黄明远心存畏惧,其实不敢赌。

    义成公主闹腾了一下午,各种撒泼打滚,阿史那俟利弗终于忍不住了,让李孝兴去见义成公主。

    当然他和阿史那咄苾也是精明,不敢完全信任身为汉人的李孝兴,于是也跟着一同作陪。

    三人入了帐中,将帐中的侍者摒退,只剩下他三人和义成公主母子。

    “好好一个大突厥的可贺敦,却像一个泼妇一般,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

    义成公主眼看几人了,也索性收起刚才的样子,端坐人前,有成了那个仪态万方的突厥可贺敦。

    “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是像个泼妇,也是让你们给逼得。”

    “那也是你先不守妇道的。”

    听到这,义成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

    “俟利弗,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变着法子想勾引我的,你不是怪我不守妇道,是怪我不在你这不守妇道吧。”

    阿史那俟利弗弄了一个没脸。

    义成公主又看了阿史那咄苾一眼,接着说道:“你也一样!”

    这时阿史那咄苾也只得插话道:“你叫我们来,就是来奚落我们的?”

    义成公主坐在那里,看着三人道:“我知道,说再多的也是输了,我认。不过你们作为胜者,至少也得让我知道输在了哪里?”

    “有这个必要吗?”

    “有!”

    众人只当义成公主是死鸭子嘴硬。

    而义成公主看向李孝兴,冷冷地问道:“李孝兴,这二贼反我,我皆可以理解,毕竟二人皆是胡人,不知忠义。可你身为我身边的万骑统领,部落重将,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和此二人沆瀣一气,背叛于我?”

    李孝兴本来是有些惭愧的,但此时也早就去了那丝愧意。

    “公主的确对我不错,可是我李孝兴出身出身陇西李氏始祖房,乃是西凉武昭王八世孙,出身显赫,才能亦不弱于人,就是没有公主,难道会不名显?可杨广这个昏君,却把我派到草原,这一来就是十五年,而且以后还望不到头,公主,你说我该不该反?”

    说到这,李孝兴的脸色都狠厉了几分。

    李孝兴的身份,的确不一般。他爷爷是杨坚的妹夫左卫大将军绛郡公李礼成,正儿八经的西凉武昭王李暠的后人,陇西李氏的嫡系子孙,可不是李渊那种经不起推敲的自称。

    以他这个身份,就是当皇帝众人都不会吃惊。

    其实按杨坚最初的计划,这群人都是去镀金的,谁料到后来事情发展的令人始料不及,先是北伐,接着杨坚去世,杨广登基后又各种大兴土木,四处征伐,早把他们给忘了。

    所以李孝兴在草原待了十五年,有心造反,也是可以理解的。

    义成公主此时脸色也有些难看,强自说道:“真是强自狡辩,若都像你那样,官职、属地差的,皆想着造反,那天下不就乱了。你在草原十五年,难道本公主不在草原十五年,可我又向谁抱怨过?”

    李孝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有些恼羞成怒。

    “公主,事已至此,再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我还是不明白,你就是要造反,怎么会和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二贼搅和到一起,须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时阿史那俟利弗立刻说道:“可贺敦,这么浅薄的挑拨离间,可是有些让人耻笑了。”

    这时李孝兴似乎也有些想向义成公主炫耀,便言道:“公主,不只是我和两位可汗联合在一起,朔方的梁师都,金城的薛举,河西的李轨,还有河东的李渊,还有大隋的很多很多人,都和两位可汗联合在一起。想来整个大隋此时已经疲于应付四面的动乱,你的依靠,全都不复存在了。”

    义成公主听得此事,也是一惊,却不敢表露。

    义成公主知道大隋内部出了问题,乱匪不少,可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李渊、李轨、梁师都、薛举······整个北地,除了黄明远控制的幽州和丰州,已经全都乱了?

    义成公主真的有些慌了,这样的局面,黄明远真能来救他们母子吗?

    义成公主不说话,阿史那俟利弗却是言道:“可贺敦要知道,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也要请可贺敦帮我们做一件事。”

    义成公主看向阿史那俟利弗道:“帮你们做什么?”

    “以您的名义,去招抚那些属于你的部落,尤其是南边你那两个万骑。”

    义成公主麾下五个万骑,两个被她安排去鹿浑海以北伏击阿史那俟利弗的部队去了,两个被她留在了老巢比干城和浑义河畔,此时身边,就只有李孝兴这一个万骑。

    这也是为什么李孝兴一反,整个牙帐立刻倾覆。

    “我若是不呢?”

    阿史那俟利弗看向义成公主和阿史那维翰道:“可贺敦应该知道后果。”

    “好!”

    “还有,烦请可贺敦向定北城写一封求援信,就说我发动叛乱,牙帐危急,请求隋军支援。”

第十三章 漠北风云(九)选择

    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和李孝兴控制牙帐之后,首先便是对牙帐中的义成公主势力进行清洗。

    有李孝兴在,这清洗倒也没什么麻烦。

    这些东突厥贵族都是墙头草,素来是谁强便依附于谁,早没了忠诚和羞耻。跟着义成公主不过是混口饭吃,也没几人真对义成公主母子忠心耿耿。

    所以众人尽降。

    就连阿史那执室见之,也选择了两个侄儿。凭借阿史那执室的威望,还替二人稳定了局势。

    接下来便是分赃,这才是重点。不过财货什么的还好说一些,大家真正在乎的还是义成公主在突厥牙帐的一万六千帐百姓。至于李孝兴这个万骑,他可不傻,双方本就是一个脆弱的联盟,他自不会投入二人任何一人的麾下。

    李孝兴还准备带着这个万骑南下关中呢。草原这鬼地方,他可没兴趣。

    于是李孝兴分走了麾下这个万骑所在的五千余帐,剩下的便由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二人均分了。

    二人也需要李孝兴的帮助,只得同意。

    二人又令一同参会的各大小贵族,聚集部众,和他们一同反隋。

    这么多年,东突厥在大隋的打击和内部不断地争斗下,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严重下滑。旧的一代人已经死光,而新一代却仍未长成。

    其实无论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二人到底谁成为新的大可汗,所有面对的最大问题,并不是大隋的问题。而是东突厥一甲子的人力积蓄,在这短短十多年的时间里,将要损耗殆尽了。

    无休止的战争,突厥人的血,快要流干了,他们该怎么去补充血液。

    当然,现在没人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但是无可奈何。此时此刻,前进的脚步,根本停不下去。

    众人分完赃之后,便开始对北面和南面的义成公主的势力动手。义成公主手底下有五个万骑,他们实际上才夺取了一个。

    剩余四个万骑若是反攻突厥牙帐,万骑有可能翻盘。

    众人之所以先分赃,倒不是众人没有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事情的艰难,敌人的强大。而是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二人相互各怀鬼胎,谁也不愿为另一个作嫁衣,唯恐另一个人独吞了胜利果实,只得先分完胜利果实,再行下一步了。

    也幸好义成公主麾下的部队没有一个能统合三军之人。

    此时北面的两个万骑,在阿史那突邻和贺纥的统帅下,正在鹿浑海以北五十里的地方待命。

    阿史那突邻是突厥贵族出身,属于当初都蓝可汗那一支,是最早被划为义成公主部属的人。而贺纥则出身普通,只是一个百夫长的儿子,属于义成公主超擢之人。

    二人也因为出身、地位,为义成公主所信重。

    此时二人已经在鹿浑海附近等了四五日,四面巡探了很远,却始终不见阿史那俟利弗的军队踪迹。

    二人有些纳闷,而且令人比较生疑的是送往牙帐的信件,亦没有得到回复。

    正当二人准备派出大规模的侦骑四面搜寻时,从牙帐有人到来,送来了大汗和可贺敦的命令,命二人立刻率部返回牙帐,不得有误。

    二人对于这条命令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可二人亦不敢耽搁,只得立刻率军回师。

    可没料到的是,二人刚到了牙帐北面三十里,牙帐已经在望的地方,便突然为莫名出现的军队所包围。

    二人兵力不少,但敌军兵力更多。

    很快,东面打起了英明部的旗帜,西面则是归义部的旗帜,北面竟然是韦纥人,而南面则是李孝兴。

    二人大惊,这四支队伍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四支部队将二人包围之后,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派人前来劝降。

    对于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二人来说,他们要想和隋军抗衡,就必须招揽更多的军队,所以对于这两支万骑,二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消灭。

    两部被包围,劝降使者又拿着义成公主的劝降信,二人很清楚,牙帐已经翻天了。摆在二人面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到底是降还是战。

    很快,阿史那突邻便选择了投降。

    阿史那突邻虽然一直是义成公主麾下的大将,但无论怎么说都是阿史那家族的人,要说他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

    只是他从前没有机会。

    这一次阿史那俟利弗许诺他为突厥小可汗,可以独立建帐。虽然他和启民可汗家族算是相为仇寇,对方以后未必能容他,但一个东突厥小可汗的位置,值得他倒戈了。

    在大突厥内部,只有成了小可汗,他才有成为可汗的资格。而跟在义成公主,他永远成不了小可汗。

    而且阿史那突邻还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和阿史那俟利弗关系一般,有可能被其所逼。可他并不是没有实力,若是和李孝兴相联合,二人拥兵万骑,到时候并不畏惧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二人。

    而之后,另一位万骑统帅贺纥却做了相反的决定。

    贺纥其实是阿史那维翰所提拔出来的。他是阿史那维翰的护卫出身,又凭借英勇善战得到了义成公主的信任。义成公主让他做万骑统帅,其实是为了给阿史那维翰留一个可用之人。

    不过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贺纥虽然出身再不高,也不会完全被感情左右。

    投降容易,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不是阿史那突邻,甚至不是阿史那家族的人,在阿史那俟利弗那里,绝不会有未来。

    即使投降,最大可能的结果,也是为众人所瓜分。

    草原之人,更看重血统,这时死都没法改变的。

    而义成公主母子不看重,只是因为他们不算真正的草原上。

    所以贺纥很快决定,突围南下,去和南面的两个万骑汇合,然后去找隋军,反攻牙帐。

    可惜数面皆是敌军,阿史那突邻又倒戈。贺纥虽然英勇善战,但也不是众人的敌手,双方激战一场,其部大败,南下、东逃皆没能成功,贺纥只得率千余骑向西逃,而他的溃败余部则尽为众人瓜分。

第十四章 漠北风云(十)识破

    众人既平北面两个万骑,又将目标放在南面。

    实际上整个东突厥内部,超过一半的兵力,是控制在义成公主手上的。尤其是当初的雁门之变,东整个突厥军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只有义成公主所部四个万骑,不仅毫无损失,还增强了实力。

    义成公主母子虽然控制着突厥牙帐,但其老巢实际一直是南床山的比干城。

    从突厥牙帐往南,直到南床山的地方。这一带是后世的蒙古大戈壁,世界上最荒凉的地方之一。可此时此地却是有汉匈奴河(蒙古国拜德拉格河)、兔园水(汉姑且水,今蒙古国翁金河)、汉龙勒水(今蒙古国南干河)、浑义河(汉蒲奴水)、大泽(广泽)、地弗池(今蒙古国本察干湖)等河流湖泊,水草茂盛,又远离漠南、漠北主战区,是一片优渥的草场。

    义成公主北上突厥牙帐之后,也不愿放弃此地,遂留心腹大将杨祎和高延宠二人留守。

    杨祎是义成公主的家奴出身,乃是其心腹侍女宜芳的弟弟,从小在其身边为侍者;而高延宠则是留在义成公主军中仅有的几个丰州出身的将领。

    当时黄明远将丰州军从义成公主身边抽走时,只有像高延宠这样的小官自愿留下了几个。

    此时杨祎驻守在比干城,而高延宠在驻守在木末城(今蒙古国翁金河西)。

    比干城靠近阴山,而木末城则向北离着牙帐有三百里。

    接到义成公主的北上平贼的命令之后,高延宠不敢耽搁,立刻率领其部主力,便一路北上。

    高延宠也想有些疑惑,牙帐有一万五六千骑,几乎没有敌手,得是发生什么样的动乱,公主才不得不调他北上。

    高延宠越想越担忧,便派人前往牙帐,问询战情。

    而高延宠所部,一路北上,到达了炉斤山。

    炉斤山便是突厥牙帐最南边的门户,当初黄明远北伐草原就曾在此和突厥人血战。

    此时眼看派往牙帐的人还没有回来,高延宠心中生出几分狐疑。

    而且更令高延宠心生不安的是,炉斤山和身后的木烛岭,架着頞根河,构成一道三重防御的天险。自义成公主北上之后,便在此地修了前后两座城堡,又在炉斤山上修了一座城寨,三处互相配合,以为关卡,防御整个牙帐的南大门。

    即使牙帐再混乱,整个炉斤山——木烛岭防线,也不应该空无一人。

    面对重重不合理,高延宠内心已经生出几分警惕来。

    于是高延宠乃分出一部为斥候前出,四面侦察;又分出一部,留守炉斤山和木烛岭,以守卫后路。

    炉斤山——木烛岭防线的工事都是现成的。

    而高延宠则踏上向北的路。

    过了木烛岭,突厥牙帐已经没多远了。

    突厥牙帐是有城墙的营寨,虽然不高,但远远望去,这一片土墙,也颇为壮观。

    此时牙帐又派人前来,言公主有令,命高延宠率领军中将领赶往牙帐面见。

    不是带着军队,是带着将领。

    很多时候,人一旦生了疑,就会将一些细枝末节给无限放大,而高延宠便是如此。他此番北上,总觉得不对劲,自是对这个命令感到不解。

    既然牙帐生乱,该是让他提兵北上才对,如何能单独朝觐。而且既然是十万火急的北上,既无作战命令,也无作战方略,倒像是为了让自己北上而北上的。

    高延宠心中一跳,难道是公主有意夺自己的兵权,摆了一场鸿门宴。

    想想高延宠便否决了。

    高延宠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非得被夺权的事情。而且若真是夺权,该是让自己孤身一人前来才对,没理由让自己统军北上。

    这送令之人是个突厥人,高延宠不认识。

    高延宠留了个心眼,于是便故意问道:“公主寿辰将至,也不知道公主今年还过寿吗?”

    这人瞥了高延宠一眼道:“高将军怕是记错了吧,公主的寿辰早就过了,这个时候何来什么寿辰?”

    “你瞧我这脑子,都记糊涂了。”

    高延宠陪着笑,送走了使者。

    但使者一离开,高延宠的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

    义成公主的寿辰的确过了,但又没过,因为义成公主实际上有两个寿辰。

    义成公主自到了草原,便自诩心死,便连生日改成了到草原的日子,也就是每年的六月,但她实际的生辰是在九月。

    虽然义成公主改了寿辰,但这些身边之人都熟悉九月份才是义成公主真正寿辰,因为也会私下里庆贺一下,但并不公开。

    久而久之,九月份的这个生日就成了义成公主和这些一同随她远嫁的汉人部下的感情交流会,也会打着寿辰的名义。

    此事非亲信人不清楚。

    而使者既是义成公主身边的亲信,即使是突厥人,按道理也当是清楚的。因为离着生辰没多久,也该准备了。

    高延宠心沉了下去,此人怕并不是公主派来的,至少不是公主的亲信,不熟悉公主身边的情况。

    而公主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高延宠思索良久,最终决定撤退。

    这个关键时候,一点小的变故,都有可能影响到大局。

    高延宠亲自写了封信,交给自己的亲信队长,令其前往牙帐,面见公主,无论如何,都得亲自把信传回来。

    高延宠准备在炉斤山等着义成公主的消息。

    不过很快这消息便不需要了。

    高延宠一退,原本准备伏击他的阿史那俟利弗等人,立刻忍不住了。什么都准备好了,人跑了,这算什么。

    众人立刻向高延宠发起了攻击,准备从四面八方将其包围。

    幸好高延宠提前在炉斤山、木烛岭留下了军队,这群人英勇奋战,替高延宠守住了最后的退路。

    高延宠退至炉斤山,居高临下,向南面包抄的突厥军队发起攻击,立刻就击破对方的包围。

    突厥军队不敌,高延宠率部破围而走。

    此时高延宠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担忧义成公主的情况。只是以他这点兵力,想反攻牙帐,想都别想。

    于是高延宠一面退回木末城,以图后事,又去信定北城、安北城、比干城等地,请求支援。

第十五章 漠北风云(十一)闻变

    本来高延宠这里,都到城前了,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谁能料到,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这让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很是愤怒和着急。

    既然高延宠已逃,突厥牙帐的事情,当是瞒不住隋军了。

    而此时此刻,只能抢先发动攻击,在隋军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占领定北城。

    阿史那俟利弗一面以义成公主的名义向韦云起求援,一面调集突厥部落,向定北城靠近。

    二人并不担心从属于大隋的突厥、铁勒各部会在事后发难,只要他们能够拿下定北城,夺取了隋人在漠北的最后据点,剩下的各部落,他们有的是时间跟这些人慢慢周旋。

    而此时定北城中的韦云起,尚不知晓危急的到来。

    韦云起自北上定北城之后,便一直将重心放在了经营定北城周围和弓卢水地区上。

    弓卢水以南,赛音山以东,因为同罗部的西迁,留下了大片的空档,正好便宜了大隋。而韦云起一年之内,连建六座戍堡,已经实际上将弓卢水的南北割裂开来。

    义成公主的求援信送到定北城时,韦云起正在修建定北城两侧的城关。新的定北城向西迁了十多里,选在了一处山谷之中。

    此地北靠群山,南面是广阔的漠北草原,但较为不平常的是此地南面有一座小山岭,正和北面的群山形成一个歪喇叭型山谷。

    新建的定北城只有西侧和东南方向可与外通。西侧喇叭底近四十里,东南侧的喇叭口有二十五里。韦云起准备在两侧各修建一个关卡,以作为定北城的屏障。等到来年开春,再修建两道长城,堵死两段,定北城就固若金汤了。

    不到七十里的长城,看似工程量很大,但还真不是多大的事。

    接到义成公主的求援信,韦云起也是一惊。

    韦云起倒不是信任阿史那俟利弗,实际上阿史那俟利弗的野心,路人皆知。但以阿史那俟利弗不到万骑的实力,别说威胁突厥牙帐,在义成公主绝对的实力下,就是自保都难,怎么还敢主动造反。

    而且还打得义成公主求援?

    阿史那俟利弗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么不智的事情。阿史那俟利弗也不是战神,没道理有这种战果。

    但义成公主既然求援,韦云起也只得点兵救援了。他在定北城,最重要的作用便是维持北地局势的稳定,而但靠他这几千兵力是绝对做不到的,因此必须有义成公主的配合。

    所以义成公主不能出事。

    不过韦云起手上这点兵马,想救援义成公主也不是一件易事。

    韦云起北上之时,郑言庆就给了他四个营的兵力和一千胡骑,约六千人。而韦云起到了定北城之后,又招募了约两千胡骑,全军近八千人。

    韦云起建弓卢水六堡,每堡设汉军一团,胡骑两百,约六百人,所以韦云起此时能动用的兵力,不过四千五百余骑。

    四千骑,既要防守定北城,还得救援,手中兵力的捉襟见肘,可想而知。

    此时韦云起只得留两团汉兵留守,他和都护府右虎贲郎将孙辞煦统率三千多人马西进支援。于此同时,他又传令周边各部,尤其是乌戈利和苏农、执失二部,率领部众,向他们靠近。

    不过韦云起的救援行动并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九月二十日,一名牙帐之乱的漏网之鱼到了韦云起的军中,将牙帐中发生的动乱禀报给了韦云起。

    派出这名信使的是阿史那维翰。

    因为平日里义成公主的独断**和阿史那维翰的沉默寡言,众人尚未意识到,东突厥现任大可汗阿史那维翰已经十四岁了。在十二三岁便可弯弓牧马的草原,十四岁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成丁。

    东突厥的军国大事皆委于义成公主一人,因此众人往往忽视了如傀儡一般的阿史那维翰。但阿史那维翰作为一族之首,一国之君,如何没有野心和手段。

    只不过阿史那维翰知道现在的局势不是他争权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在私底下积累势力。

    李孝兴反水,牙帐被占之后,阿史那维翰立刻通过秘密渠道,将求援信送出了牙帐。

    虽然阿史那俟利弗对义成公主在牙帐的亲信进行了清洗,但牙帐的佣人也不可能完全换干净,而阿史那维翰之前便是从小人物发展心腹,正好在牙帐之中有不少可用之人。

    这些人几经辗转,拼死送信,等到将信送到韦云起手中时,离着牙帐之变已经过了十多日。若是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不先急着解决义成公主的嫡系力量而是直趋定北城,毫无防备的定北城还真不一定能守住。

    得到阿史那维翰的示警,韦云起惊住一身冷汗。

    阿史那俟利弗、阿史那咄苾、韦纥部,被一锅端的东突厥贵族,再加上义成公主麾下的叛军,搞不好这场乱事将蔓延整个漠北。

    大隋的应对稍有失措,漠北得而复失也不是不可能。

    韦云起感觉自己的牙齿都是战栗的。以定北城这几千部队面对叛军,这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韦云起立刻给安北城的郑言庆送信,下一步怎么办,还得河北决定。

    而与此同时,韦云起第一时间命令铁勒各部和乌戈利、苏农、执失等部向定北城靠近。

    说实话,韦云起对于这些部落根本不信任。都是一群墙头草,有奶就是娘,面对阿史那俟利弗的造反大军,到底还会有几个忠于大隋,根本不敢保证。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需要将各部军队集中起来。

    只有没有军队的附属部落,才会是最忠诚的部落。

    同时,韦云起以一营汉军和九百胡骑守定北城,而命孙辞煦率领汉军一营以及一千胡骑,外出游弋。

    孙辞煦请求留在城中,为韦云起拒绝。

    韦云起很清楚,以二千余人守卫定北城,其压力之大,能不能守住,根本不好说。只是大隋在漠北的核心利益,不只是一个定北城,还有各部。不在城外留出足够的兵力,如何压制各附属军队。

    定北城打的再惨烈,此战的重心也不在定北城。

    战争的胜负,就看大隋能在漠北收拢多少实力了。

第十六章 漠北风云(十二)初战

    自雁门之战,始毕可汗战死,大隋重返漠北,整个漠北草原,小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便是投降了大隋的乌戈利了。

    乌戈利虽不是阿史那家族中的人,却是启民可汗时期的老将,始毕可汗的心腹大将,在东突厥内部地位极高。可生死危难关头,乌戈利倒戈相向投降大隋,成为压到骆驼的一根重要稻草,深为东突厥内部忌恨。

    不过乌戈利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在战后被黄明远封为被封为东突厥俟斤,特许他在独洛水东岸放牧。

    乌戈利手中四千余骑,拥有着半个独洛水草原,其领地在大隋和东突厥之间,相当于双方的缓冲。

    乌戈利也知道自己的靠山只有大隋,因此对大隋极尽谄媚,平日里上蹿下跳,狐假虎威,替隋军解决一些不好解决的麻烦,因此日子过得比大多数突厥小可汗还痛快。

    郑言庆不是不知道乌戈利这个人其实危险,顺风时摇旗呐喊的最响,但逆风时,倒戈相向的肯定也最快。

    但此时大隋在突厥内部能用的人并不多,将乌戈利置于独洛水东岸,即是希望用他隔开定北城和突厥,使之作为定北城的屏障,也希望用他做钉子,深入东突厥内部分化。

    大隋并没有多乌戈利部进行编户。

    不同于漠南,在漠北草原,大隋为了保持局势稳定,对待各部的政策还是很谨慎的。除了一些零散的牧民,并未对任何一个独立的部落进行直接的编户。

    黄明远很清楚,大隋在漠南的动作越激进,在漠北的动作就要越宽松。

    游牧民族统治草原数千里,逐水草而居,自由而散漫,须得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网开一面,围三阙一。真把所有的部落都逼急了,一时之间,还真压不住这些人。

    大隋此时的重心,不在草原。

    韦云起调兵遣将,也没忘了独洛水以东的乌戈利。

    让乌戈利进入定北城,肯定不行,韦云起就不信任乌戈利;让乌戈利留下来阻敌,韦云起还怕他直接降了。

    思来想去,韦云起便令乌戈利跟着孙辞煦撤往狼居胥山以东的地方待命。

    这乌戈利不知道是不是一年多的舒坦日子过得太爽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谁,听闻阿史那俟利弗反叛,他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替大隋解决了这个敌人。

    乌戈利年纪大了,野心更大。他对于这个俟斤的位置并不满足,也想弄个小可汗、叶护当当。搞不好,成为突厥大可汗也不是不可能。

    而帮着大隋击败阿史那俟利弗乃是前提。

    阿史那俟利弗的实力乌戈利清楚,比较强,但也没强到哪里去。于是乌戈利便打定主意,得此大功。

    在战略上乌戈利甚至没有选择坚守,而是主动出击,渡过独洛水,准备伏击突厥联军的前锋。

    乌戈利是个老将,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二人在他眼中,都是个生瓜蛋子,不足为虑,更何况他还背靠大隋。

    乌戈利一路向西,先汇合了在独洛水以西的苏农、执失二部的兵马。

    乌戈利虽盲目自信,但也不是傻子,其四千骑兵的数量比不上叛军,要想打好这一战,他还需要帮手。

    此时执失部的首领是执失淹的儿子执失武。其父刚死,他初等族长之位,急于建立威望,正好和乌戈利搅和到一起。

    而苏农部的首领苏农伯都老谋深算,看得远比二人深。他猜测阿史那俟利弗的叛乱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因此并不想提前与其对上,而是明哲保身。

    可惜苏农伯都的部落则是首当其冲,他担心没法撤退,所以也不得不跟着二人抵抗东突厥大军。

    三人合兵约万人左右。

    九月二十三日,乌戈利的联军和东突厥联军的主力战于额尔德尼桑特一带。

    乌戈利算计慢慢,却是漏算了东突厥联军的实力,他本以为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二人联合起来,不过一万二三骑,再加上一些附从,然后去掉留守牙帐的,东进的部队并不会有多少人。

    而韦纥部则绝不可能与阿史那俟利弗一同进军。

    所以双方的战力差不多一比一。

    但乌戈利没想到原本属于义成公主的军队,竟然大部反水,让阿史那俟利弗的军队比预计增加了一倍。

    这仗就变得没法打了。

    乌戈利的军事能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阿史那俟利弗的军事能力也没有乌戈利想象的那么弱。

    双方一场混战,乌戈利、执失、苏农三部联军大败。乌戈利、执失武和苏农伯都三人溃逃,上万兵马,死伤无数。

    突厥和大隋的第一战,以大隋惨败而结束。

    突厥联军得胜,使得无论突厥上下士气大震,一些原本态度暧昧,并不愿跟着阿史那俟利弗兄弟造反的人,此时也开始相信,这一次,突厥还真有可能胜利。

    ······

    额尔德尼桑特之战后,东突厥联军继续向东,而乌戈利三人带着残兵败将往南逃去。

    巨大的伤亡让三人皆是伤筋动骨,而更严重的是,东突厥东去,定北城危急,大隋在这一战中前途难料啊。

    大家跟着大隋混只是因为大隋强大,但没人想给大隋殉葬啊。

    眼瞅着隋军在漠北将要不敌,三人为了前途,皆是万分担忧。

    大隋爸爸的确很好,可是大隋太远,东突厥太近啊。

    三人商议对策,乌戈利便建议三家一同向东突厥投降。三家合起来实力还不弱,投降阿史那俟利弗,相互联盟,也能保全。

    但一旦等安北城败了,在东突厥联军的围攻下,就绝不可能逃脱。

    苏农伯都不说话,而执失武则是坚决反对。

    投降东突厥,那是走绝路。他们和东突厥仇怨这么深,即使降了,能够幸免。而大隋那里,也别想再求原谅。

    再一再二不再三啊。

    于是执失武决定大家分道扬镳,乌戈利去投降东突厥,他自去狼居胥山寻隋军。

    眼看三人小团体就要分裂,到底是苏农伯都老谋深算,相比于乌戈利,他更相信执失部。

    于是苏农伯都趁机诛杀了乌戈利,带着苏农部和执失部一同去寻找隋军。

第十七章 漠北风云(十三)鏖战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无论是隋军还是突厥人,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了。

    九月二十五日,阿史那俟利弗率领的东突厥联军到达了定北城西。定北城有西面和东南两个大通道和东北方向几处小道,于是阿史那俟利弗乃将联军一分为二,他和阿史那咄苾以及突厥联军攻击西面,而李孝兴、阿史那突邻二人率部攻击东南。

    李孝兴、阿史那突邻二人作为义成公主的旧部,在联军中居于弱势地位,自然而然地要报团取暖。

    此时联军约有三万余人,这还不包括尚未赶到的韦纥部。

    而定北城中,只有两千余隋军,以及三千多家属和四千多牧民。

    牧民尽是零散收拢的胡人,各族的都有。而三千多隋军家属,多是嫁给隋军的胡人女性,还有一些刚出生的孩子。

    隋军到定北城不过才一年多点,孩子连半岁的都不多。至于这些军属,不是孕妇就是刚生产不久,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韦云起在西面和东南两个关堡中各置了一旅一百三十人,剩下的尽集中在定北城。除了隋军,四千多牧民,不论男女老幼,全都组织起来,充实守备力量。

    这仗,很难打。

    隋军修建的两个关堡,每个是只有二十五步(37.5米)长的正六边形城堡,占地不到两亩半。

    而整个关堡的堡墙呈直角梯形,上窄下宽,最下面有两丈(5.92米),上面最窄处也有一丈八(5.33米)。而整个堡墙的高度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三丈五(10.4米),比长城都高了近一丈。

    可以说此时隋军建设六面棱堡的技术已经相当熟练。

    关堡之内没有任何居民或军属,全是军队。仅有的几个建筑便是堡衙,校场,武库,粮库和军营了。

    两个关堡如两颗钉子一般,死死地钉在了通往定北城的大道上。

    隋军在每个关堡上设了四架床弩,多置了滚木礌石,连粮食都足够一百三十人撑一年。堡中还有水井和堆积如山的军械,若不是守军数量少,投石车也要配备了,堪称不会陷落的要塞。

    突厥联军到达定北城外,率先便向两处关堡发起攻击。

    概因两处关堡离着定北城一个有二十里,一个有三十里,面积虽不大,守军也不多,但若是突厥军绕过二地选择攻击定北城,两处关堡的守军就会从后袭扰,威胁到突厥军的后背。

    突厥人和隋军打了这么多年,技术水平也不是之前的样子,至少一些简易的攻城梯还是能建造的。

    很快突厥军队向西关堡发起攻击。

    先是骑兵一批一批横着从关堡前掠过,其各持弓箭对城头射击,一波一波,不绝如缕。压得城头的隋军几乎抬不起头来。

    接着步战的弓箭手在盾牌掩护下向城墙靠近,与城头的隋军进行互射。

    突厥人数量多,不惧消耗,几乎是敢死队一般发动攻击。

    而数轮弓箭射击后,才有突厥人扛着攻城梯,进行蚁附攻击。

    不得不承认,突厥人跟隋军打了这么久,攻城的水平急速增长,若是再加上一群投石车、井栏等工具,水平未必比隋军差。

    突厥人的攻击这才真正拉开。

    很快,攻城梯搭到城墙上,突厥士兵开始往城头上爬。而城头上的隋军,这才敢抬起头来,用滚木礌石、金汁热油的招呼这群胡人。

    而众人头顶,仍然时不时地有流矢飞过。

    突厥人拼了命了,为了压制城头的隋军,弓箭手不停的射击,尽管误伤的概率比成功的概率都大。

    隋军只有一百三十人,不敢跟突厥人拼消耗。

    也幸好关墙高三四丈,关堡又极其狭小,突厥人根本铺展不开兵力。六面关墙加起来,一次也就能搭个二三十架攻城梯,一次性发起攻击的人数还不如城头的隋军。

    到了下午,突厥人攻了数个时辰,伤亡数百人,哀鸿一片,士气也没有上午这么充足了。

    驻守西关堡的旅帅鲍任瞅准机会,便让人将十多桶热油,全部浇到了攻城梯上。虽然这些攻城梯外面包裹了一层泥土是防火的,但热油本身就能引火,而且鲍威还将堡中的干树枝丢到攻城梯上助燃。

    很快火冒三丈,窜的比城墙都高,攻城梯尽被烧毁。

    如此突厥人又换上攻城梯,但总能被隋军找到机会烧毁。阿史那俟利弗见状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有办法。

    阿史那咄苾建议直接攻击城门,一座小关堡,只要压制城头的隋军,撞开就是了。

    可是隋军在城门内堆满了土石,又浇上糯米汁和黄泥,直接将城门给封死了。

    这墙坚固的,铁老鼠都钻不开。

    虽说防守要有来有往,才更有威力,可鲍威也清楚,他这百十号人,杀出去的可能为零。仗还不知道打多久,反倒不如封死城门,更加安稳。

    撞木能把城门撞开,但撞不通墙啊。

    突厥人冒着巨大伤亡,把城门都撞碎了,也没能入城。

    阿史那咄苾还建议挖地道,听说隋军攻城常用这个办法。

    但根本没用隋军出手,突厥人自己就放弃了。挖地道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支撑,要定位,要掘进,这是个技术活。突厥人挖了三天,可坑道塌了五会,砸死了数十人,最后直接自己便受不了了。

    后来阿史那俟利弗还想着担土垒成坡,可最后也放弃了。

    不说此办法能不能成功,整个西关堡的每一面只有二十五步,并行不了几匹马,真要是修建了斜坡,城头上的床弩对准这里,就成串糖葫芦了。

    突厥人打了数日,终没有成功。

    阿史那俟利弗只得选择劝降。为了使鲍任投降,他竟然开出一部落首领的筹码。

    不过鲍任回应的,永远是使者的脑袋。

    眼看用尽什么办法都不能破城,阿史那俟利弗和阿史那咄苾也绝望了。

    天渐渐冷下来,风雪将至,他们等不了多久。

    最后二人一狠心,遂决定由阿史那咄苾率部继续围攻此堡,而阿史那俟利弗则率领突厥联军主力,攻击定北城。

第十八章 漠北风云(十四)坚守

    两个关堡为定北城争取了数日的时间,接下来便是定北城真正面对考验的时候。

    定北城的构造跟两个关堡差不多,也是六棱城堡。只是比两个关堡大,兵也多,但反而更难防。

    整个定北城,实际上只修建了内城,外城基本上也是用栅栏代替的。

    一年的时间,在人力稀缺,资源稀缺的漠北,修建出两个关堡和一个内城,已穷尽了韦云起的力量。而剩下的外城,则需要时间。

    此时韦云起已经把所有人集中到内城之中,整个外城则全部放弃。

    内城每面城墙为一百二十米,占地约五十六亩,也算是规模不小了。

    十月四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这场战争尚未开始,双方皆是紧张而有序地做着战前准备工作。

    满城之人,尽被动员起来。以五十人一队,各行其是。

    城头上布满了各色的滚木和石块,一堆一堆,码得整整齐齐。大铁锅里的金汁烧得鼎沸,臭气熏天。有一群人在拿着弓箭、短矛不断地插入金汁之中,又抽出放好。城墙上床弩、弩炮一字排开,寒光凛冽。而在城内侧,还有一排投石器,正好处在城外弓箭射击角度的盲区。

    而四面的突厥军中,则准备好了大量的攻城梯,还有整戈待发的弓骑兵。

    突厥联军仍准备使用之前的办法,先是弓骑兵压制城头,接着弓兵强攻距离,最后是步兵蚁附。

    阿史那俟利弗并不认为之前的战术有问题。

    两个关堡高而小,不易展开攻击。而定北城与之相比,则攻击面更宽广了许多。

    此次进攻,各部分四个方向攻击。

    阿史那俟利弗在西,阿史那咄苾在南,韦纥部在北,而阿史那突邻和李孝兴在东。

    各家之间各怀心思,相互之间也互不信任,所以也不用打什么配合,各战各的便是。

    差不多到了巳时左右,攻击一方终于开始出击。

    如之前的西关堡之战一般,突厥军队第一波攻击非常迅猛。突厥联军也知道守军数量不是很多,因此尽可能地发挥兵力充足的优势,消耗守军。

    一波又一波的弓骑兵从定北城下掠过,带起的箭雨铺天盖地,密不透风。

    突厥人充分发扬了他们善于骑射的本事,不少的隋军都为流矢所射中。

    隋军二千余人,分守六面城墙,再加上预备队,各面城墙的守军数量可想而知。二三百人带着一群牧民,每一个隋军士兵的生命都无比重要。

    弓骑兵骑射之后,便是步兵蚁附。

    这一次阿史那俟利弗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知道自己麾下的步兵攻城器械水平太差,因此为了给步兵创造机会,他竟然命大部的步兵前出到西城墙四十步的距离,不避箭矢,不歇息地对城头进行射击。

    阿史那俟利弗清楚,只要压的隋军抬不起头,这蚁附必然是事半功倍了。

    果不出他所料,隋军等到弓骑兵过去后,面对蚁附的步兵,刚抬起头来,就被弓箭手压制住。

    隋军为了还击,不得不与之对射。

    可突厥人弓箭手的数量是隋军的数倍,又精于射术,隋军就是有投石器、床弩,亦没法压制住这个箭雨。

    而与其对射,乃是相互消耗,即使突厥人用五人换隋军一人,可这么打下去,先撑不住的也是隋军。

    韦云起看得脸色青紫,也没有办法。

    拼消耗,自己撑不住;不拼消耗,城外的突厥人就攻到城头上了。

    “突厥人以兵多破我,城外弓箭手,如入无人之境,非得驱兵破之,方能使其畏惧,不敢再近至城下。”

    韦云起看向众人,他这时准备驱兵出击。

    “骑兵百人,马踏胡人弓弩手,谁敢领命?”

    众人还没说话,这时一名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岁左右的小将站出来高声喊道:“末将敢去!”

    说话之人,乃是马军一名校尉李芝。

    李芝是临洮郡临潭人,出身军武世家,以良家子身份从军。他原是雁门郡的一名旅帅,后来其部被黄明远打包送往了安北。

    此时见李芝请命,韦云起也壮之,乃倒酒一碗,端给李芝,又言道:“满饮此酒,誓杀胡虏。”

    李芝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不破城外突厥弓弩手,末将死不还营。”

    韦云起拍拍李芝的肩膀,毅重地说道:“定北城不要你们死,都要活着回来。”

    李芝点点头,乃率一旅之众,集结到城外。

    此时城门缓缓打开,露出允一骑通过的缝隙。

    李芝一马当先,手握长槊,向着前面的突厥弓弩手就冲去。

    这些突厥人离着城门不过三四十步,皆无防备,谁料想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隋军的战马便跃到这群人面前。

    李芝左手一勒战马,右手紧握着长槊,狠狠地向前刺去。

    槊未至,战马前蹄高举落下,便已经踏翻最前面的一人。而李芝的长槊则是狠狠地扎入第二个人的身体之中。

    而且李芝力大,这一槊含怒而击,竟然破体而出,直透第三人。

    李芝一击既中,并未留力,单臂将长槊抽出,回身一扫,另一只手顺势握住长槊尾部,接着便又是一刺,将身前之人刺倒。

    如此一扫一刺,一刺一扫,李芝连杀数人,如入无人之境。

    而李芝身后的百余骑,就如百余头猛虎,狠狠地扎入突厥军中。

    突厥人根本没想到隋军竟然一开始便敢主动出击。除了突厥人实力占优,一开始西堡的封堵城门也给了阿史那俟利弗错觉,以为隋军只敢坚守,不敢出战。

    此时百余骑隋军杀入突厥军中,左冲右突,纵横驰骤,逢人便杀,无人敢当,于是整个突厥军中的前出弓弩手大溃,死伤惨重,再无复之前的压力。

    而没了这些弓弩手压制,隋军的防御便好打了。

    滚木礌石,热油、金汁齐出,只杀得蚁附之兵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整个西城外陷入杀戮之中,突厥军的尸体摆满了整个城墙外侧。

    李芝率部杀破敌军,透阵而出,也不留恋,便向北城门而去。其军在北面再次杀透敌阵,从容而退,返回城中,只留下一地鸡毛的联军阵营。

第十九章 漠北风云(十五)冰城

    李芝返回城中,又故技重施,击破了另外几处城墙外的弓箭手。

    幸好各部各怀心思,又没有相互配合,也就只有人多一个优势,否则韦云起再是厉害,这定北城也守不住。

    定北城的战役自攻城当日起便异常激烈,之后很快突厥联军的攻击便陷入白热化中。

    兵法云“十则围之”,而突厥联军是隋军的二十倍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吐沫,都快将定北城给淹没。

    韦云起很清楚,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若是援兵没有即使赶到,这定北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韦云起不清楚孙辞煦有没有收揽到草原各部落,更不清楚安北城的郑言庆,有没有接到他求援的消息。

    今日血战一日,连续打退了突厥联军五六波攻击,隋军伤亡也很惨重。

    而从开战之日起,到今日亦不过打了五日,但全军阵亡人数已经有二百九十一人,重伤七十七人,已经是超过七分之一的伤亡率。照这个速度,隋军撑不过一个月,这座定北城就要破了。

    韦云起很是发愁。

    虽然说“存人失地,人地两得”,但若非不得已,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定北城。

    定北城的象征意义很重要。作为大隋在漠北的统治中心,定北城在,大隋对漠北各部的威慑就在。定北城若失,很可能使得一些还在观望的部落倒向阿史那俟利弗。

    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人,能看得长远。

    而且更重要的是定北城若失,突厥联军便没了阻碍,可沿着弓卢水一线东进,弓卢水的那些小戍堡都挡不住突厥人。

    而大隋失去了这些据点,即使之后再派兵平叛,也是远程奔袭、长途跋涉,没了落脚点,平叛的困难将会成倍提升。

    韦云起正筹谋着接下来该怎么打,就在这时,有部下匆匆而来求见。

    “长史,下雪了!”

    下雪了?

    韦云起一愣,赶忙出去查看。

    韦云起走出屋外,只见天空中已经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指甲盖大的雪花,仿佛跳舞的精灵,又如飞翔的小鸟,盘旋、翱翔,然后降落到地上。

    这雪下得很大、很急,争先恐后,很快就落满一地,一层又一层。而房顶、远山,甚至是远处突厥联军的军营,都被大雪给染白。

    韦云起在雪中站了一会,雪花已落满了全身。

    韦云起脸色不悲不喜,踱着步子返回了堂中。

    其他一众人倒是很高兴。

    “长史,这下好了,这雪一来,接着一上冻,突厥人就是天神下凡,也攻不破定北城了。”

    “没那么简单!”

    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早来了几天。虽说“胡天八月即飞雪”,但隋唐之交,天气较为温和,草原下雪,一般也在十月的中下旬。

    然而今年比较冷,这雪来的也早。

    这场大雪过后,怕是一直到明年的四五月份,整个漠北草原都解不了冻了。

    大雪肯定会阻碍突厥人的攻击,有利于隋军的守城,但韦云起担心的不仅仅于此。这冰天雪地的,安北城的支援,肯定没法到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黄明远这个疯子,敢在寒冬腊月,横穿大漠。

    而等到明年四五月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定北城等的起,可漠北草原不知道等不等得起啊。

    阿史那俟利弗早不叛晚不叛,等得难道就是这场雪吗?

    此时韦云起是犯愁,而对面的阿史那俟利弗则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大雪如约而至,看样子还小不了。这股暴风雪会很快向南,横扫整个草原,一直席卷长城内外。

    从安北城到定北城是一千三百里,郑言庆就是草原上的苍鹰,也没法在寒冬腊月里赶到定北城。

    甚至阿史那俟利弗一直担心的铁勒联军也来不了了。

    这场暴风雪,将会为他争取至少半年的时间。

    当然,有喜有忧,这忧也不比喜小。

    所有人都清楚,下雪不是最可怕的,雪后才是对所有人的考验。

    天降大雪,气温也会随之骤降。尤其是雪后,更是降的厉害。虽然突厥人做了准备,但在冰天雪地里奋战,后果难料。

    而且更严重的是,这大雪不会化,而是结成冰。这天这地这城池,都会冻成一体。

    想成功破城,怕是更难了。

    阿史那俟利弗有些埋怨阿史那咄苾,认为阿史那咄苾若是将计划提前几日,他们也有充足的时间攻克定北城。

    现在下了大雪,定北城却攻不下,有这么一个敌人在身边,他们的计划就泡汤的。

    按原计划,占领定北城,击败隋人,无论是突厥人还是铁勒人,都会为联军所摄,纷纷投入联军麾下,联军的实力也会随之增强。

    可现在定北城这个钉子不拔,那些两面三刀甚至是死忠隋朝的部落,都有了心理依靠,如何还会倒向联军。

    虽然隋军人数不多,但各部落加起来,能拉出来的数量也不少。

    这种局面下,就是隋军主力无力北上,韦云起也能有足够的实力,跟他们周旋。

    阿史那俟利弗还担心的是,若韦云起拉拢韦纥部,甚至是东面的拔野古部和仆骨部,那该怎么办。对于药葛罗·菩萨这群人,他可信不过。

    阿史那咄苾面对阿史那俟利弗的埋怨,也是无奈。

    他也不想这么晚,可是他又管不了老天爷。若是再提前一段时间,而大雪晚来两日,定北城是好打,可支援的隋军也有可能已经北上了。

    说到底,众人对于攻打定北城的困难预估不足。

    果然到了第二日,天还未亮,这大雪还没有停。韦云起便下令城中之人,点火烧水,将水煮沸,然后一盆一盆,全部泼到城墙之上。

    这热水碰上冷城,瞬间便结成了坚冰。

    于是偌大的定北城,在众人面前,成了一座冰城。

    寒冰之下,突厥人的攻城梯也都冻住,弄都弄不动,更别提扛着攻城了。甚至因为天气极端寒冷,弓弦都拉不开,这兵器和铠甲也变得极端脆,双方的装备多无法使用。

    唯有那一排排的滚木礌石和热油金汁,还宣示着战争还在进行。

    仗打到这种程度,谁也没法再打了。

第二十章 漠北风云(十六)援军

    韦云起鏖战定北城之时,在外面游弋的孙辞煦也没得闲。

    出定北城之后,孙辞煦便直奔卫山堡。他自始至终没想过,在突厥联军周围骚扰敌军,为定北城减轻压力。

    孙辞煦很清楚,麾下这两千多人看似不少,但面对数万突厥联军,作用其实并不大。

    而且光靠隋军自己,肯定胜不了。韦云起之所以给他这两千多人,其目的便是用他们来压制铁勒人,给他们抵抗的信心和勇气。若失了部队,难道他要靠着嘴皮子便让各部落为他卖命。

    卫山堡离着定北城约两百里,建在狼居胥山脉西侧,是以西汉大将卫山而命名。卫山在汉武帝时为北地都尉,元狩四年(前117年)从骠骑将军霍去病击匈奴,获左贤王(多为太子),封义阳侯。

    韦云起用当初西汉名将的名字为这些城池命名,是恐吓,也是振奋。

    二百里的距离,既可以随时向西,增援定北城,也能依托狼居胥山和城堡建立防线,防止突厥联军乘势突袭。

    孙辞煦到了卫山堡之后,便给周边的部落送信,命其向卫山堡集结,同时又向弓卢水其余五堡调集兵力。

    其实孙辞煦除了这两千余人,手中还是有不少兵力的。弓卢水六堡,每堡置汉军四百,胡骑两百,就是三千六百人。

    除了卫山堡,孙辞煦又从安稽、破奴、博德、复陆支四堡各抽调一半的兵马,赶往卫山城。至于不识堡,离得太远,且直面俱伦泊,他是不敢动的。

    仅仅是抽调了一千二百人,孙辞煦都有些担心。四堡本就兵力不够,再抽调一半的兵力,情况就更困难了。

    定北城重要,弓卢水阻止铁勒人趁机南下,也重要。

    此时各部尚未赶到,孙辞煦第一件事便是筹集粮食。

    卫山堡就是一个小戍堡,不过六百人,因为过冬,才囤积了差不多八个月的粮食。但孙辞煦一到,人数骤然增加三倍多,粮食也就只能撑两个月。

    若是东面四堡赶到,这粮食更不足了。

    最远的博德堡离着卫山堡有八百里,骑兵昼夜疾驰也得数日才能赶到,就别指望他们携带足够的粮草了。

    最坏的打算,定北城死守,众人要在卫山堡待一冬天。

    孙辞煦略一迟疑,便下令将堡内全部的牛羊皆宰杀,做成肉干,以为粮食。

    卫山堡不仅仅是军事要塞,也有吸引零散牧民的作用。毕竟未来是要发展为城市的地方。

    卫山堡牧民不多,不过几百人,还多是家眷,算上卫山堡驻军自己养的牛羊,差不多有个两三千头,并不算多。

    全部杀了,众人皆是担心,来年还过不过。

    孙辞煦却是斥道:“此战若败,我等能不能活到明年,都是问题,如何在意明年之事?”

    于是军中只得依令而行。

    孙辞煦也是不得已,仅有的草料必须供应马匹,这还不够,必须找周边部落去借。而越往后,牛羊的膘掉的越厉害,还不如尽早宰杀,多存些肉。

    反正这天气,也不怕肉坏了。

    卫山城内挂满了肉干,不少牧民见连种牛、种羊都杀了,心疼地直流泪。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只能把仇恨推到突厥联军的身上,等着报仇。

    这些粮食肯定也是不够的。

    就是光吃牛羊,还分不了一人一个,难道一冬天就指着一头牛过活。

    孙辞煦只得向周边的几个部落求援,意思很明显,粮食和人都带来,这次先紧着隋军,以后隋军不会亏待各部。

    其实现在的铁勒诸部也星流云散,不复之前的盛状。同罗部西迁,浑部、蒙陈部南迁,韦纥部北迁,吐如纥部覆亡。漠北铁勒,只剩下拔野古、仆骨、思结、多览葛、覆罗、斛薛、奚结、阿跌、白霫、阿特、俱罗勃十一部。

    十一部之中,拔野古、仆骨比较独立。斛薛、俱罗勃、阿特最靠北,在大隋和韦纥部之间左右逢源。思结部渐败落,部众分散,分别依附于突厥和大隋。唯有多览葛、覆罗、奚结、阿跌四部对大隋最为忠诚。

    对于大隋的求援,阿跌部和多览葛部反应最快,也最积极。

    隋军在定北城建城之后,阿跌部和多览葛部西迁,瓜分了同罗部在弓卢水以北,黑水(今蒙古鄂嫩河)以南的广大地区。

    两部土地肥沃,又处在隋军的保护下,只要自己不找死,安全便不是问题。

    若没有大隋,二部是守不住这块地盘的,因此两部对于大隋也最是忠诚。

    此时大隋爸爸有需要,二部自是倾囊相助。

    阿跌诃咥和多览葛忠亲自率领部落精锐前来支援,还带来了大批的牛羊,甚至是最珍贵的草料。

    按照二人的说法,就是部落里全部的牛羊都饿死,也不能让那个天朝的战马饿肚子。

    其恭谨的程度,不亚于后世的小日子和棒子对鹰酱爸爸的孝顺,这份态度让孙辞煦都有些感动。

    很快,北面的奚结、覆罗二部也赶到,不过奚结赞和覆罗漫陀二人各带了一千五百骑,不到部落兵马的半数,牛羊、草料也没有多少,一看便是有些敷衍的态度。

    至于更北面的阿特、斛薛,则完全没有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是支持大隋还是支持叛军。

    不说更远的俱罗勃,阿特、斛薛两部对大隋的忠诚远不如对韦纥的畏惧。二部离定北城太远,离北海太近。而大隋一般不会对各部主动出击,但韦纥部却是对二部又拉又打,这种情况下,也怨不得二部倒向韦纥部了。

    而且大隋之前主要目标是大部落,抓大放下,所以小部屡叛屡降,也没什么太大的惩罚,这就给了二部更大的侥幸。

    这次韦纥部出兵南下,二部也被裹挟,大隋使者到来,二部即使有心,也没法出兵救援,只得装作不知道。

    倒是孙辞煦并没有指望的仆骨部,在和拔野古部相持的关键时候,也派了千骑前来支援,还送给大隋三千头牛羊,做足了姿态。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尽得大隋之好。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有些人有些部落,注定会灭亡在这次席卷整个漠北的大乱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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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