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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辅公祏之乱(四)

    辅公祏称帝,不再打杜伏威的旗帜,虽然有些人吃惊,但众人却是已经上了辅公祏的贼船,再是后悔,也下不来了。

    而其中最受打击的应该是吴国夫人单氏。

    辅公祏称帝后,就怕隋军杀不死杜伏威,因此封杜伏威一个吴王之位,来增加隋军对杜伏威的忌惮。

    就连杜伏威的老婆单氏,也封了一个吴国夫人。

    单氏作为杜伏威的妻子,影响力巨大,在最初造反的时候,名义上甚至是造反的头号人物。不过她一个女人家,既不能处理政务,也不能上阵杀敌,所以跟着辅公祏造反之后,不仅权利尽归辅公祏,她本人也多数时间呆在家中。

    单氏也知道这样不妥,她得为自己的丈夫守住基业。但她着实没有能力跟辅公祏争夺权利,所以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男人杜伏威返回。

    她相信凭借着杜伏威的威望,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回权利。

    可是辅公祏的称帝,对于杜伏威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背叛,也彻底导致杜伏威回不来了。

    单氏虽然不聪明,但也明白,杜伏威是江淮军的老大,现在辅公祏要当天子,那江淮军还有杜伏威的位置吗?

    单氏立刻着急忙慌地去见辅公祏。

    辅公祏本不想见她,毕竟也没啥可说的,见了还尴尬。但单氏赖着不走,辅公祏也不能对单氏动手,只得勉强见了对方一面。

    单氏见到辅公祏,便直截了当地质问道:“听说辅伯要登基做天子?辅伯这么做,将置总管于何地?”

    辅公祏最不喜欢单氏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不过此时他只得耐着性子说道:“我得到消息,总管在隋军之中,已经为黄维扬所控制。我为了不使黄维扬以总管迫我,不得已才登基为敌!”

    对于辅公祏的话,单氏是不信的,于是又问道:“那总管若返回,辅伯当如何处置。”

    辅公祏便立刻说道:“那我便立刻退位让贤!”

    单氏又问道:“辅伯不称帝,只称王可否!”

    “人心所归,不得不从!”

    单氏有些怒了,指着辅公祏说道:“那既然人心所归辅伯,那总管返回,人心不亦在辅伯身上,何谈让贤?”

    单氏又不真傻,辅公祏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今天说的话,全是没约束的话,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完全可以来个死不认账。

    况且单氏也不认为一个能当天子的人,会大方的退位让贤。

    辅公祏被单氏逼到墙角,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这也正常,从辅公祏决定登基为帝,他和单氏便没有了合作了基础,反而成了敌人。

    于是辅公祏一甩袖子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不与你言,等总管返回历阳,我们只有计较。”

    说完便不欲与单氏言,拂袖而去。

    单氏想追上去,为却辅公祏的亲卫拦住。

    单氏也知道辅公祏这是铁了心要做皇帝,谁也劝不动了。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一旦黄维扬知道她跟着辅公祏在历阳造反,怕是生死难料。

    单氏无比后悔自己猪油蒙了心,听信了辅公祏的话,但事已至此,大错铸成,怕是无可挽回了。

    单氏返回府上之后,辅公祏便让人将其囚禁起来。

    辅公祏虽然要称帝,但是很清楚单氏在杜伏威旧部中的影响力。一旦单氏出来,四面搞事,会让他极其的被动。

    至于囚禁单氏会不会引起人们的不满,辅公祏则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单氏被辅公祏囚禁之后,对其完全丧失了希望,于是便偷偷派人前往湓城,去联络杜伏威。

    对于单氏来说,这件事还不算完。

    单氏又秘密联系杜伏威的旧部、亲信中心向单氏的,准备向辅公祏发难。

    杜伏威有义子三十余人,除了阚棱、王雄诞二人,其余人虽然不知名,但在杜伏威一系中,不少人还留在历阳,身居要职。

    历阳郡尉府功曹孙安便是其中之一。

    孙安因为是历阳军界的三把手,实力不凡,也是一众在历阳的义兄弟中的领头羊。

    单氏秘密联系孙安,请求孙安率领他联络的势力,推翻辅公祏。

    单氏很清楚,非得在隋军到来之前,覆灭这场叛乱,她和杜伏威才有生机。

    孙安对这个义母表现的很忠心,满口应允,还积极联络自己的义兄弟,一起动手。但离开之后,孙安立刻将此事告知了辅公祏。

    孙安实际上早就已经倒向了辅公祏。

    其实也是单氏少经政事,不太懂军政事务,这才错信了孙安。功曹本就有监察之权,辅公祏能和西门君仪能造反成功,万瞒不住孙安这个历阳军界三号人物。

    所以三人关系,肯定不同寻常。

    而辅公祏虽然忌惮单氏,但也不会对其放在心上。

    此时辅公祏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征兵上,不遗余力地征兵,尽可能地征召部队,扩大实力。甚至为此而抽丁拉夫,整个历阳郡的男丁,上至六十,下至十五,不管好的歹的,全都被编入军队为用。

    因此整个历阳,家家破碎,户户哀嚎。

    此时听闻单氏联络各方势力准备对他动手,辅公祏大吃一惊,又惊又怕。历阳兵力不多,又无大将,若是让单氏这个女人突然出击,还真有可能得手。

    于是辅公祏抢先发难,对单氏一方的人抢先进行清洗。

    在孙安的帮助下,辅公祏的清洗很成功,大部分单氏一方的人都被辅公祏处理干净,甚至波及一些中立势力。

    而辅公祏也通过这一次大清洗,彻彻底底地掌握了江淮军。

    单氏知道孙安背反之后,久久不曾说话。她有些不明白,她每次都是尽力去做事,尽力去维护江淮军,维护丈夫的利益,可最后的结果怎么总是事与愿违。

    难道自己真的什么也做不好。

    单氏放弃了挣扎。

    至于辅公祏,虽然痛恨单氏给他找了这一个大麻烦,但也没办法对其处置。毕竟单氏是杜伏威的妻子,要动单氏,除非他跟杜伏威彻底撕破脸。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所以辅公祏将单氏彻底囚禁起来,隔绝内外,甚至限制了行动。

    单氏的命运,终究要等到杜伏威到来之后,才能一见分晓。

第六十九章 辅公祏之乱(五)

    历阳是什么地方,江南行台的大后方。而且他最重要的意义是和对岸的当涂控锁长江,为身后的江都和江宁建立一道屏障。

    而历阳和当涂的失陷,便意味着从江都到湓城的水上道路被完全切断,在湓城的黄维扬十万兵马成了孤军,连粮草、器械补给都失去了稳定的来援。

    若是黄维扬再晚胜张绣几日,根本不用打,他就要败了。

    而且辅公祏在江南行台造反,其影响巨大,无论是对隋军的实力还是名望、影响力都是巨大的打击。若是不能将其迅速覆灭,整个江南行台就要乱套了。

    而且此事对于黄维扬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作为江南行台尚书令,一把手,辅公祏的造反,他有着无可推脱的责任。甚至就这一场动乱,已经抵消掉他覆灭林士弘的战功。

    若不能最快速度解决掉造反的辅公祏,那黄维扬等着遭受来自信都的诘难吧。

    包括宰相房玄龄,扬州刺史戴胃,扬州都督罗艺等人,事后都少不了处罚。

    这时候什么萧铣,什么周法明,什么荆襄大战,已经完全顾不得了,黄维扬必须以最快速度调动军队平叛。

    辅公祏造反的事瞒不住隋军,不到一天,整个大营都知道辅公祏造反,历阳失陷的消息。

    黄维扬没想着压消息,他想通过辅公祏的造反,来试一下军心,尤其是杜伏威所部的军心。

    如果杜伏威真的跟辅公祏造反有关系,他再是欣赏杜伏威,怕不是也得大义灭亲了。

    直到这时,黄维扬有些理解父亲为什么遍赏江南行台众人,独独漏了杜伏威一系的将领,怕是也提前察觉到什么了吧。

    引蛇出洞。

    辅公祏造反的消息一出,紧张的不只有黄维扬,还有杜伏威。

    甚至杜伏威比黄维扬更加紧张。

    对于杜伏威来说,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好,就是前途命运的事了。

    其他杜伏威一脉的将领,包括阚棱、王雄诞、徐绍宗等人,也紧张起来,纷纷来见杜伏威。

    毕竟若是杜伏威被问罪,他们也逃脱不得。

    这时杜伏威正在房中准备。他赤着身子,免冠徒跣,见到几人,也不多言,便出门而去,直奔黄维扬的府上。

    往日黄维扬这里,杜伏威虽然不能说如入无人之境,但大家知道他是黄维扬的义兄,又最受黄维扬的敬重,平日里并不阻拦。

    可今日杜伏威前来,只见府前守卫森严,见到杜伏威后,更是如临大敌。

    杜伏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这群人没有将自己抓起来,已经是自己幸运了。

    于是杜伏威一面让人求见,一面赤着身子,跪在了门前。

    其实黄维扬也在等着杜伏威的到来。这些日子,在与杜伏威的相处之中,黄维扬相信杜伏威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也相信他是真的投降,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其处置,而是给了对方一次机会。

    他不希望杜伏威自误。

    听到杜伏威在门外赤身求见,黄维扬一愣,赶紧往外走。

    绝交不言恶语,就是想杀了杜伏威,也得顾忌人心。杜伏威能做到这一步,显然是表现出极高的诚意,黄维扬自是不会再拿捏身份。

    演戏这一条,黄维扬在杨广祖孙身边这么多年,早就学得炉火纯青了。

    今日便以我之演技,收你之忠心。

    黄维扬出了门外,看到跪在地上的杜伏威,也是赞叹杜伏威是条汉子,拿得起、放得下,能在最短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黄维扬也手脚并快,一边走着,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拿在手中。

    九江的十月底,也不暖和。

    “兄长何必如此?”

    黄维扬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大氅裹在了杜伏威的身上,而他本人则随手就抱住杜伏威的身子,要将他扶起来。

    杜伏威跪在地上,也不起来。

    “尧有罪,任凭世子处罚。”

    黄维扬笑道:“兄长这话说得,我都犯湖涂了,兄长何罪之有?”

    “辅公祏在历阳造反······”

    杜伏威话未说完,黄维扬便说道:“辅公祏造反,兄长可参与了?”

    杜伏威大惊,连忙说道:“世子,尧万不敢有此念想。”

    “那就是了!”

    黄维扬拉着杜伏威说道:“辅公祏是辅公祏,兄长是兄长,二者有何想干?辅公祏造反,又关兄长什么责任?”

    说着,黄维扬又说道:“兄长再不起身,可要小弟抱你起来。”

    杜伏威听罢,只得顺着黄维扬站起身来。

    “外面风大,兄长跟我进屋。”

    黄维扬拉着杜伏威的手进得正堂,杜伏威说道:“我虽未参与辅公祏之乱,但辅公祏毕竟是我之旧部,参与叛乱的也多是我的旧部,这件事,我难辞其咎。”

    “兄长,现在辅公祏也是我的部下,若是部下造反,追究主将,先追究的也是我。”

    看杜伏威还想说什么,黄维扬说道:“对于兄长,我从未有一丝怀疑,兄长万不可因此而忧心。

    辅公祏造反的情况,我也知晓一些内容,错不完全在历阳诸人,是有人故意挑弄是非,激化了矛盾,才酿成了现在的悲剧。这件事就是平叛之后,是非曲直,我也会查的一清二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至于辅公祏的造反,实属不该,受了委屈,心中不满,我是理解的,可是难道不能跟我说吗,非得做出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听到黄维扬这么说,杜伏威放下心来。杜伏威毕竟是历阳旧主,还真担心黄维扬对于历阳叛军,大开杀戒。

    黄维扬接着又说道:“兄长是历阳旧主,历阳很多将领受辅公祏蒙蔽,还需兄长跟这些人说明情况。这次我还请兄长为先锋,领军前往历阳。”

    杜伏威听到这,真的惊了。

    黄维扬不仅不处置他,还授他兵权,让他主持平叛,这是多大的信任。

    杜伏威有些颤抖地问道:“世子不怕杜伏威领军之后,倒向叛军。”

    黄维扬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兄长的人品、心性,我信得过,兄长必不会如此。”

    杜伏威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黄维扬对于壮士,以恩义结之,如何能不获取他们的忠诚?

第七十章 辅公祏之乱(六)

    十一月初二,也就是辅公祏造反消息传到湓城的第三日,黄维扬下令,以左领卫副总管杜伏威为先锋,领左领卫第六十军,从水路直趋历阳。原六十军中郎将王雄诞改任五十八军中郎将,从南线直趋当涂。

    此消息一出,军中哗然。

    盖因第六十军所部,便是以杜伏威旧部历阳军为核心组建的。黄维扬让杜伏威领着六十军去平叛,一旦杜伏威临阵生变,可是没人能制。

    包括凌敬、岑文本、刘仁轨等人,纷纷劝黄维扬,就是对杜伏威表示信任,也不是这个做法。为稳妥起见,要留足后手,但黄维扬根本不听。

    而且黄维扬还下令,杜伏威作为先锋,可暂时节制历阳郡军政事,在黄维扬本人到达之前,总揽平叛之事。

    黄维扬这番举动,算是给足了杜伏威信任,这种信任,几乎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尤其是后续情报到来,杜伏威的妻子也参与到叛乱之中,甚至被推举为领袖,更是让杜伏威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很多人就快把杜伏威当成反贼一般敌视了。

    而黄维扬这一次,算是给杜伏威正了名。

    原历阳军旧部,从上到下,对此无不感激涕零。这两日,他们受尽了友军冷眼和指指点点,世台相总算没忘了他们。

    受人信重的感觉,真好。

    像阚棱这个两米多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睛,激动地恨不得为黄维扬去死。

    阚棱本来已经被抽调到左卫率营担任副率,算是黄维扬的亲将,此次也被黄维扬派到六十军担任中郎将,跟着杜伏威一同前往历阳平叛。

    阚棱闻得消息,狠狠地给黄维扬磕了三个头,以示感激,感激黄维扬对他的信任。

    六十军上下,行动迅速。众人都怀着一口气,无不想着飞到历阳,平定叛乱,以报台相的信任。

    宣布命令的第二天一早,六十军上下便齐齐登船,赶往历阳。

    临行之际,黄维扬拉着杜伏威的手说道:“听说辅公祏叛乱的布告上,有一条便是朝廷对历阳旧部有功不赏,兄长怕是也因为怀宁、豫章两番大战却无存赏而耿耿于怀吧?”

    杜伏威一惊,赶忙说道:“尧不敢!”

    黄维扬笑道:“这本就是常事!”

    杜伏威心中一紧,不知道黄维扬的意思。

    黄维扬接着说道:“其实你们都误会父亲了,父亲其实早就于我商量过,要升任兄长为一卫总管。

    辽东、右屯、右侯几个卫,三位总管都兼着数职,总管之位必不长久,父亲希望你能补上一位。只是兄长也知道,你新附不久,无论是功劳还是名望都要差一些,而我军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战功赫赫的良将,几个都督府的都督,都眼巴巴地等着。父亲担心强把你提上去,将会引起军中上下的不满,到时候你的处境便为难了。因此便想着让你在天策卫我的麾下多历练一番,多立几个战功,等以后转任一卫总管时,也更名正言顺。

    而兄长是一卫副总管,阚棱、王雄诞等人已经是中郎将了,总不能让阚棱、王雄诞他们也和兄长平级吧,所以。”

    说到这,黄维扬轻“叹”了一口气。

    杜伏威听到这话,眼泪刷留了下来。

    “义父,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黄维扬拍了拍杜伏威的肩膀说道:“兄长切记,你和旁人不一样。谁也不能拿兄长的身份说话,就是提,兄长的身份也比他们高无数倍,因为兄长是父亲的长义子,我黄维扬的兄长。”

    杜伏威此时已经潸然泪下,此时他跪在地上,向着北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对着六十军的将士高声喊道:“三军兵发历阳,不灭叛军,死不回还!”

    “不灭叛军,死不回还!”

    江上岸上的将士,纷纷高呼,其声响彻云霄。

    杜伏威握剑登船,威武雄壮。虽然杜伏威还是那个杜伏威,但比之之前,却多了一分的霸气,让人不敢小觑。

    七千将士,乘三十条运兵船往下游而去。

    黄维扬站在岸边,望着六十军远去的身影良久。

    这时刘仁轨在一旁小声说道:“世子信任杜将军,本是正常之事。只是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这么让六十军走了,没有一丁点后手,总是不太安全。”

    黄维扬眉毛一挑,轻声说道:“怎么就没有后手了?”

    刘仁轨听了,有些纳闷,却不太明白。

    六十军是以杜伏威的旧部为核心组建的不假,但这支部队主要是参与了怀宁血战的杜伏威部,本就对大隋向心力强。在战后,黄维扬又以增强六十军的实力为由,补充了不少将领和士兵,现在的六十军,可不是当初的历阳军了。

    而且历阳军中的两个大将,阚棱和王雄诞,自从投奔大隋之后,黄维扬就没有停止过拉拢。

    对于阚棱,以恩义结之。对于王雄诞,以功名重之。这么长时间,二人都成了黄维扬的心腹。黄维扬相信,现在就是杜伏威造反,二人未必会从之。

    而且黄维扬在得知辅公祏叛乱的第一时间,便命令苏烈率左卫率营前往皖口待命。

    守住皖口不失,便保证了淮南的粮草能及时送到九江。

    而今杜伏威北上平叛,黄维扬便命令苏烈在杜伏威过皖口之后,从陆路跟杜伏威齐头并进,到达栅江口(即濡须口,今安徽裕溪河入江口)布防。

    到时候就算杜伏威真敢造反,苏烈在南,罗艺在西,房玄龄在北,杜伏威也翻腾不起什么花样。

    真不是黄维扬有多信任杜伏威,而是他有制人之策。

    而且他演的这么好,就算杜伏威真的叛了,大家也以为黄维扬是君子,贤人,只是遇到杜伏威这个奸贼而已。

    不吃亏。

    送走杜伏威,黄维扬回去之后,才是真正的调兵遣将。

    此次动乱,江南半年之内,别想再往荆襄动兵了。

    黄维扬于是以欧彦领右领卫总部和六十一、六十二军镇守江西;陈克敌领五十九军和五千水师屯驻湓城。

    而黄维扬本人则领其余部队,以为中军,赶往历阳平叛。

第七十一章 辅公祏之乱(七)

    从古至今,造反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事实上中国历史上,不提性质不同的农民起义和异族政权,在中原王朝政权内部造反能成功的,无一不是大智大勇之辈,还得碰上天时地利人和和对面的敌人脑残,否则想成功,实在太难。

    大义这两个字,绝对胜过千军万马。

    但历史上又有那么多人喜欢造反,前仆后继,从未断绝过。即使有那么多失败的例子在前,但他们总认为自己是那个例外。

    辅公祏一直想造反,而且是苦心孤诣地在谋划造反之事,可是当他真正造反之后,他才发现此事是千头万绪,根本没法理顺。

    当初在老家造反的时候,不就是他和杜伏威带着几十个人,扯个旗号,也就反了,没发现有多难啊!

    辅公祏是个不错的执行者,但无论是军事能力还是治政能力,都差了不少。

    这些年,这个造反小势力之所以兴盛,辅公祏的重要性绝对不容忽视,但究其根本,还是杜伏威的领导。没有杜伏威这个优秀的决策者,再好的执行者也没用。

    此时的历阳,内忧外患。

    在历阳内部,因为辅公祏称帝的事,反弹不断,议论不断,尤其是中下层的将领,更是多有不满。

    而外部,陈当世到达襄安之后,本准备凭险据守紫薇山。可他没有料到位于合肥的扬州都督罗艺抢先发难,其军昼夜行军,兵进神速,一路直扑襄安,在陈当世赶到之前,抢占了这处襄安城屏障,并设下埋伏。

    等陈当世到达之后,便遭遇伏击,全军大溃。

    陈当世狼狈逃回襄安,却只得困守城池,根本顾不得历阳。

    而东征的西门君仪,更是在短短数日之间,便和历阳城失去联系,情况不明。

    西门君仪拥兵两万,可是辅公祏手中最大的精锐部队。

    此时的历阳,有四千多可战之兵,还有一万多临时拉来充数的民夫。

    这些临时拉来的民夫,连队列都不会走,一时半会,根本别想有战斗力。可这些人却已经是辅公祏最大的依靠了。

    隋军平叛大军来的很快,甚至超出了辅公祏的想象。

    十一月七日,杜伏威率领六十军的主力在梁山里(今安徽省和县西梁山镇一带)登陆。

    从梁山里在历阳城南面,到历阳城不过三十余里。

    众人登陆之后,毫不停歇,一路直奔历阳城而去。

    当天下午,杜伏威部已经离着历阳城不到十里,城中的辅公祏才发现对方的逼近。

    辅公祏听得隋军是杜伏威领兵,心中大惊,他着实不明白,黄维扬怎么敢如此信任杜伏威。按照他的预计,历阳兵变的消息传到豫章,黄维扬定然会将杜伏威下狱,最差也是剥夺兵权。

    让杜伏威领兵平叛,黄维扬就不怕杜伏威也跟着反了。

    对于辅公祏来说,杜伏威亲自领兵,是最坏的一个结果。他自知能力不如杜伏威,在军中的影响力亦不如杜伏威,今日杜伏威前来,军心还不知道会动荡成什么样。

    可这些都已经顾及不得,面对来势汹汹的杜伏威,辅公祏此时只得连忙命令部队在城南的横江渠(今和县得胜河)进行阻拦。

    虽然辅公祏拥有一座坚城,可辅公祏跟不敢龟缩入城跟杜伏威相持。若是被杜伏威包围历阳城,他根本突围不出去,时间一久,必然覆灭。

    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困守历阳城,原本的历阳军旧部,在杜伏威的威慑下,怕是多会倒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砍了脑袋。

    所以辅公祏只能寄希望能够在横江渠挡住杜伏威的大军,实在不行,就放弃历阳城,北上和西门君仪汇合。

    双方会于横江渠两岸,北面便是辅公祏率领的四千多战兵和万余民夫兵。辅公祏将众人横在渠北,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杜伏威来到阵前,高声呼道:“我是杜伏威,辅公祏,你可敢来见我?”

    辅公祏听到杜伏威声音,更是惊惧,当然不敢去见。

    于是杜伏威的声音在横江渠两岸回荡,直震得每个人都心头沉重无比。

    “对面的历阳军将士,我是你们的总管杜伏威。辅公祏谋反,尔等皆受其蒙蔽,才误入歧途。尚书令有言,若愿归降,一律恕罪。今诸位愿随我一同讨贼者,可袒起右臂,诛杀奸佞!”

    “杜总管!”

    “杜总管!”

    一时军心振奋,先是江南岸有人高呼,接着便是北岸亦呼。

    “追随杜总管,诛贼!”

    叛军之中,还真有人听从杜伏威的命令,直接拔了衣服,袒起了右臂,当场反水。

    杜伏威乃命阚棱为先锋,向河对岸发起攻击。

    横江渠不宽,隋军利用十多条船只,搭建起一座浮桥。

    此时对面的宋军,军心混乱,还没开打,已经分裂成两部,各自混战起来。剩下的一群民夫,本就战力一般,如何能抵得过阚棱的勐烈攻击。

    于是宋军与隋军接战,很快便不战自溃。

    辅公祏在阵后,看得都快懵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诸将都愿意跟着他造反,怎么底下当兵的,见到杜伏威,还是望风归降?

    辅公祏不知道的是,杜伏威投降大隋后,当官的并没有如预期那般获得高官厚禄,自然对杜伏威心有不满。可底下当兵的,跟当官的要求本就不一样,自然还是对杜伏威充满爱戴。

    辅公祏有些心冷,对于此次造反的前途,也产生了一丝担忧。

    面对勇不可当的隋军,辅公祏也不敢再守历阳城,于是直驱残兵向北,绕过历阳城,往北面逃去,拱手将历阳城让给了杜伏威。

    杜伏威既破宋军,收拢宋军残兵和抓来充数的百姓,乃趁势进兵历阳城。

    历阳城几乎是空城的城池,被隋军一战而下。

    诸军进城,分别接管各地,杜伏威让阚棱处置战后事宜,而他本人则径直往家去。

    阚棱担心杜伏威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拉住杜伏威道:“义父,义母定是受辅公祏蒙蔽,还望义父明鉴。”

    杜伏威也不多言,只让阚棱做好自己的事。

第七十二章 辅公祏之乱(八)

    此时单氏正在家中等着杜伏威。

    听闻杜伏威率部击败辅公祏,隋军已经进城的消息后,单氏便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丈夫没事,还能继续领兵,可担忧的却是这一次她错信了辅公祏,最终铸成大错,她不知道该怎么见丈夫。

    正犹豫间,杜伏威提着刀就进了院子。

    看到杜伏威凛若冰霜的脸,单氏的心沉入谷底。

    “阿郎回来了!”

    杜伏威也不答话,进来之后,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到上首,然后说道:“辅公祏造反,你亦从之,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帮他,是和辅公祏有奸情?”

    单氏听了一惊,勐地站起来说道:“阿郎,你可以杀了我,却不能侮辱我。我单云英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懂得礼义廉耻,嫁你多年,持身守节,操持家务,虽然做错了事情,却从未背负你杜家。”

    杜伏威听了,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信了。这些年我领兵在外,顾不上家里。你操持家务,教养子女,团结兄弟,让我无后顾之忧,我杜伏威感谢你。”

    说完杜伏威站起来,对着单氏深深一拜。

    单氏一愣,不知道杜伏威的意思。。

    可是不待她说什么,杜伏威便起身接着说道:“但这次辅公祏造反,能翻腾起这么大的局面,让底下兄弟们尽相跟随,以致铸成大错,丧得性命,皆因你之故。我身为历阳军的大头领,得给兄弟们一个说法。”

    听得这话,单氏立刻明白了杜伏威的意思。

    或者说单氏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单氏流着眼泪,指着杜伏威说道:“好!好!好!你杜伏威讲义气,是个好将军。可你离家一年多,想过我们娘俩吗?你从未回来一次,也没想过将我们娘俩带着。我朝也盼,晚也盼,盼着你回来,可是最后却换来你如此的绝情。”

    “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杜伏威脸色肃穆,直看向妻子,不再说话。

    单氏了解这个丈夫,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于是冷笑两声,擦干眼泪,进了内室。过了一会,只听到“扑通”一声,便再无动静。

    杜伏威坐在榻上,痛苦地闭上了眼,坐了良久。

    到了下午,阚棱来到府上见杜伏威,便见杜伏威坐在正堂之中,也不说话。

    “义父,义母呢!”

    “她已经走了!”

    阚棱大惊,也顾不得身份有别,进入后堂,便见单氏的侍女齐齐地跪在地上,而单氏已经直挂房梁,早就咽气了。

    阚棱连忙让人将单氏放下了,又指挥众人找衣服给单氏收敛,指挥下人,准备丧事。

    做好这些,阚棱才回到堂上。

    “义父,何至于此?台相之前已经放话了,义母是为辅公祏蒙蔽,才做了错事,其情可悯,可留一命。”

    杜伏威叹道:“这些我都明白,于国,台相可饶她;于家,我也愿饶她;可是这一次动乱,多少老兄弟丧命,多少家庭家破人亡。若是饶她,是让台相为难,让老兄弟们为难,你说,我怎么能饶得了她?”

    阚棱听得,也沉默不语。他知道,杜伏威是对的。

    很多事不是一句话就能过去的,是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行动,否则上至黄维扬,下至老兄们,心中永永远远有根刺。

    阚棱虽然让人去处置丧事,但其实也没法准备什么,甚至连棺椁都暂时不能动用。盖因单氏还是个有罪之人,得黄维扬那边处置完了,才会有个说法。

    以单氏的罪,虽然已经死了,但尸体就是来个枭首示众,也不是不可能。这年头可没有侮辱尸体罪。

    虽然有杜伏威在,必不会如此,可还得走那个流程。

    杜伏威让阚棱将儿子杜德俊带走,又让一众家仆散去,整个宅子里,就剩下他一人。

    此时单氏已经被收敛完毕,静静地躺在榻上。

    杜伏威走到妻子的面前,轻轻拂过妻子的面。

    单云英虽然称是单雄信的侄女,其实可能有亲,但也差的挺远。单家因为动乱,也可能因为是担心受单雄信从贼之事影响,迁居下邳郡。

    当时杜伏威只是个盗匪中的小人物,又在彭城兵败,身边只有不到几十人。

    后来一次意外,杜伏威见到单云英,见其天生丽质、性格爽朗,遂生爱慕之情,于是托人前往单家求亲。

    当时单家好不容易离了家乡,不受单雄信影响,更不愿意招惹杜伏威这样的盗匪,于是便婉转拒绝。

    当时杜伏威年少,性格刚烈,自以为受到屈辱,于是带着身边的部下,闯入单家,抢走了单云英。

    杜伏威长相不凡,更兼身为盗匪首领,英武豪气,于是单云英便倾心于他,并不以抢亲而怨恨。

    再之后杜伏威辗转南北,占据历阳,有了一份自己的家业。

    而单云英亦鼓励将士,抚慰卷属,稳定后方,并未杜伏威生下了儿子杜德俊。

    本以为夫妻二人,能够长长久久,一朝事变,最终天人两隔。

    杜伏威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妻子,是那么的温柔。他自投大隋,转战良久,已一年多没见过妻子。

    至于不将妻子带到江都,其实杜伏威也有打算。

    杜伏威是个见惯了背叛的人,虽然投靠大隋,但更多的是为了一个未来,心中的防备,并没多少。历阳是他老巢,军中将士的卷属,多在此地,控制着历阳,便能更好的掌控旧部。

    而且杜伏威也担心将妻子带到江都,会完全受制于人。

    所以杜伏威才将妻子留在了历阳。

    这件事杜伏威有私心,黄维扬也担心会刺激杜伏威,因此放任了此事,最终酿成了大祸。

    “云英,俺杜伏威对不起你,这辈子负了你,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你。”

    第二日一早,杜伏威召集众人,宣布单氏已经身死的消息。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们与单氏有什么仇怨,而是单氏的存在,就是杜伏威明晃晃的造反的证据,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即使黄维扬愿意免单氏一死,那又有什么用,杜伏威的老婆还是反贼。

    而单氏死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单氏身上,一了百了了。

    而杜伏威也心中杀机凛凛,他要杀了辅公祏,给妻子报仇。

第七十三章 辅公祏之乱(九)

    辅公祏兵败历阳之后,便一路东逃。

    本以为能紧跟着西门君仪的步伐,进入江都城,可是到了六合,西门君仪却给他传来噩耗,江都不仅没有占领,还损兵折将。

    西门君仪率部东进,按照辅公祏的计划,一路掩藏行踪,并假扮隋军,很顺利地便赶到六合境内。

    六合城和南面的瓜步山素来是江都城的屏障。

    按照大隋新的军制,地方兵分三层结构,分别为都督府、郡尉府、县尉府。都督府总揽一州军务,包括绥靖、剿匪、征兵、训练、民兵管理等,而各郡设郡尉府,各县设县尉府,隶属于都督府,干的基本上跟都督府的活差不多。

    一个县尉府差不多有一到两个旅,一个郡尉府除了所辖县尉府,还直属一个到三个营。

    不过各地情况不同,重要程度亦不同。比如江都和历阳,同样都是郡,大小、人口重要性则是天差地别。

    于是黄明远又设了镇守府。

    即在险关要地设置官兵镇守,设镇守都尉。而又根据镇守官兵的数量和分为上、中、下三个不同等级的镇守府,上府为一千两百余人,中府八百余人,下府四百余人。

    以江都郡为例,除了有一个郡尉府和九个县尉府,又设置了六合、扬子津、清流关、高邮、宁海、五个镇守府。

    江都郡乃大郡,郡尉府直属部队三个营,有兵将五千一百余人,还有扬子津、高邮、六合三个中镇守府,宁海、清流关两个下镇守府,共计八千三百余人,兵力约占了整个扬州都督府的四成。

    而扬州都督府两个副都督之一的左副都督即镇守江都,管辖这一郡五镇守府之兵。

    西门君仪一路往东,终于在瓜步山露了馅。

    西门君仪部虽然在行进途中昼伏夜出,很是谨慎,但毕竟瓜步山驻扎着镇守府一个团,拦路设卡。西门君仪部没有调令,在守军盘问之下,很快暴露。

    其实被发现了也正常,辅公祏的计划本来就有问题。两万人往江都去,再怎么隐藏,已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沿途守军不瞎,肯定瞒不住。

    这个时候,便是考验将领的指挥能力。

    西门君仪本应该在暴露之后,不再潜伏,径直往江都城而去。这时候什么后路之类的就不要管了,赶在消息传过去之前到达江都城,发动攻击才是最重要的。

    但西门君仪却是犯了傻。他担心东进之后,后路断绝,更担心江宁驻军,跨江来击,与江都兵一同将其合围。

    于是西门君仪下令,攻打瓜步山和北面的六合城,同时命令大将龙龛跨江突袭江宁城。

    好好一个斩首行动,让西门君仪打成了多点开花。

    六合城有兵五六百人,瓜步山不过四百人。且是以无心对有心,在西门君仪一万多人的勐烈攻击下,短短一日,便双双被攻下。

    攻破六合之后,西门君仪将此地设为自己的大营,然后再率部东进。

    六合城到江都城不过九十里,六合镇守府的官兵就是守不住六合城和瓜步山,也能将消息及时传到江都。

    得知历阳发生兵变,还有大军向江都袭来的房玄龄等人大惊,但房玄龄毕竟是一国之相,很快镇定下来。

    江都城内之兵接近四千人,南面的扬子津还有八百人,虽然进不能取,但是驻守城池,尚可足用。

    同时房玄龄又在城内招募壮丁,准备滚木礌石、金汁热汤,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江都城作为杨广心目中的老巢和黄维扬的行台驻地,被经营了数十年,府库中最不缺的便是军事物资。光是杨广给黄维扬留下的东西,也够他用很长一段时间。

    扬州都督府左副都督是原东阳郡丞朱珲,郡尉是张世立,都是经历过战场之人。

    有强兵强将,又有充足的物资装备,所以房玄龄在面对长途奔袭的西门君仪时,心中并无太大的压力。

    果然,朱珲一开始便在城下设伏,西门君仪还以为隋军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轻骑突进,一头扎进了隋军的伏击圈,折损数百人。

    损失倒是不大,但对士气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等西门君仪到了城下,就看到一座严阵以待的坚城。

    西门君仪还不了解情况,虽然隋军有防备让他一愣,但他还是坚信隋军不可守,于是下令所部,勐攻江都城。

    没有攻城车,就地打造;没有云梯,就地打造;没有冲车、井栏,就地打造。

    但这都需要时间和工匠,但西门君仪军中工匠不多,而且最缺的则是时间。所以这些攻城器械,到最后也没打造出多少。

    西门君仪攻城七日,连续不停,伤亡惨重,却始终没有撼动江都城。

    而在攻城期间,西门君仪又命人偷袭扬子宫,可惜那里的防备比江都城更加严密,西门君仪白撞了一个头破血流。

    在城下顿兵数日,西门君仪有些慌了。

    西门君仪也清楚,时间拖得越久,隋军回援的部队离他们越近,他们胜利的可能越小。

    可很快,噩耗又传来,龙龛率军跨江而今,虽然进击突然,但江宁城亦是郡府,驻军并不少,因此龙龛并没能突入城去,双方在城下相持。

    西门君仪脑袋都快大了,他的兵力是龙龛的三倍,他打不进江都,龙龛怎么可能进入江宁。

    西门君仪赶紧命龙龛返回江北,集中兵力,和他一起攻击江都。

    但有些时候,一分心就容易出事。

    朱珲趁着西门君仪不备,招募三百死士,趁夜出城,突袭叛军大营。宋军大将王坦战死,宋军混乱,折损无数,败退二十里。

    西门君仪眼看这江都城实在攻不下,索性一横心,返回了六合城,固守待援。

    他还等着辅公祏来援助他呢。

    听得西门君仪部的战况,辅公祏恨得牙痒痒。整个全局,一切一切胜利的可能,都建立在占领江都城上,没能占领江都,他拿什么来应对隋军接下来的反扑。

    一个小小的六合城,你非得打,有什么用,我用你来打吗?

    望着手底下这群残兵败将,辅公祏感觉自己的前景,或许不是那么美妙。

第七十四章 辅公祏之乱(十)

    江都之战后,辅公祏便收回了西门君仪的兵权,他已经不敢相信西门君仪的军事能力了。

    辅公祏之前还对杜伏威不重用西门君仪有些不平,毕竟西门君仪资格老,这些年的功劳也不少,为人又忠心,老婆还救过杜伏威的命,怎么看也得获得重用。可杜伏威就是压着,不仅将其置于阚棱、王雄诞两个小辈底下,还坚持不让西门君仪独立领兵。

    辅公祏还以为杜伏威是故意打压西门君仪。现在看来,他终于知道原因了,怕是杜伏威老早就看出来,西门君仪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辅公祏有些后悔,他怎么就瞎了眼,错信了西门君仪。

    不过军中实在没有什么人可以用,于是辅公祏决定,他亲自指挥这一仗。其实辅公祏不知道的是,他跟西门君仪,也是半斤对八两,之前他几次领军能胜,是因为杜伏威常在他身边安排一个王雄诞,帮着辅公祏指挥战斗,所以辅公祏才能屡立战功。

    可惜,大多数人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辅公祏亲自指挥部队之后,便命令陈正通率万人镇守桃叶山,依托山势,阻挡杜伏威北上。

    同时又命孙安率两千人镇守瓜步山,防止东面的江都趁机偷袭。而辅公祏则一面占据六合城,一面征召兵力,准备死守六合城。

    而且辅公祏还让人在瓜步山用锁链切断除水(今安徽、江苏境内除河)中航道,同时又在六合城旁边修建了一座小寨,与城池护卫犄角,做足了死守的准备。

    而杜伏威在占领历阳之后,也很快便沿着辅公祏逃跑的路线追了上去。

    此时杜伏威手中有两军,一军是六十军,另一部是从后面赶上的苏烈部。两部军队有一万五千余人,皆是精锐。

    而黄维扬远道而来的大军就在杜伏威的身后,不过看到此次平叛打得如此顺利,他倒是不准备出手。

    黄维扬清楚,既然准备以后要用杜伏威,就得将这一战完全交给杜伏威,让其尽可能地立功,然后才能让老将们接受他。

    丰州一系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新附之兵发动动乱,但规模这么大,影响这么坏,还是第一次。

    光这一条也足够让所有人看杜伏威不顺眼了。

    杜伏威也知道这一仗的重要性,一直铆足了劲。

    很快,杜伏威部便兵临桃叶山,遇上了屯驻此地的陈正通。

    宋军大将陈正通吸取了上一次辅公祏在历阳兵败的教训,知道不能野战,因此便坚守不出,甚至不和杜伏威答话,以防再出现横江渠众军倒戈那一幕。

    桃叶山是一处要地,位于后世南京浦口区,面江背野,正对着南京城。这里群山环绕,有众多海拔不一的小山,扼守着北上要道。同时桃叶山下有桃叶渡,也是长江北岸一处重要的渡口。

    当初杨广南征南陈,便曾屯兵桃叶山,并率众将登桃叶山顶,隔江眺望古城建康,谋划渡江作战。

    而为了攻陈,杨广还在此修了一座小城,如今正好为陈正通利用。

    陈正通军事能力未必强,但却是深得“乌龟战法”的精髓,他把万余兵马,死死守在山上和城中,任凭隋军怎么攻击,皆死守不出。

    杜伏威几次发动攻击,都没有什么效果。

    杜伏威召集诸将议事,不少人都建议:“叛贼死守桃叶山,占据水陆两方面的险要,我军久攻难下,倒不如直接进逼六合,出其不备,袭击辅公祏的老巢,六合之敌溃败后,这陈正通等人自然会投降!”

    杜伏威听了,也觉得不错。

    实在是辅公祏兵少,所以操作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这时苏烈却是建议道:“我军大军压境,人所瞩目,台相也对我军报以信任,若因桃叶山坚而绕过,恐使敌以为我畏惧。

    根据情报,辅公祏军队一分为二,除了桃叶山的陈正通部,其本部兵力应该亦不少。如今桃叶山我军尚且不能攻克,而六合本就是坚城,又有瓜步山为掎角之势,难道就那么容易被攻克。

    到时候我军勐攻六合不得进,除水又为辅公祏断绝,桃叶山在身后,必然不断袭扰,而我军腹背受敌,恐怕粮道亦不能保,后果难料。”

    苏烈的第一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但却是真正的重点。

    实际上隋军绕过桃花山完全没问题。黄维扬兵力充足,完全可以两面开打,一路围困桃叶山,一路奔袭六合城,以多于敌军数倍的兵力,总能击破对方。可现在黄维扬始终不跟上来,就是让你杜伏威立功。而杜伏威手中的兵力又无法做到两面分兵,你若是奔袭六合城,留下桃花山,难道让黄维扬率部来打?

    那叫不识抬举。

    阚棱不明白里面的东西,听得这话,便说道:“你也不是没看见,桃叶山不好打,不诱敌出来,难道我军继续被挡在桃叶山前?”

    众人此时皆不说话。

    阚棱的态度,着实让左卫率营众人感到不满。

    不过苏烈倒是不在意。他当然可以不发一言,看着杜伏威吃瘪,但这是置大隋礼仪于不顾的表现。

    于是苏烈接着说道:“当然不是,我军仍可遣一部从水上前往胡墅。这里是江防要地,也是桃叶山前往六合的要道,一旦我军占据此地,反过来便断了桃叶山的粮道。

    叛军有万人之多,一天至少要消耗四五百石粮,陈正通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他应当清楚,若是耗下去,他耗不过咱们。”

    杜伏威知道苏烈是黄维扬的心腹,因此对苏烈的话很重视。

    而且他知道黄维扬的用意,所以苏烈话中的引申之意,就更得重视。黄维扬帮他,而他若是接不住,丢的就不仅是自己的脸了。

    此时杜伏威盘算了一番,便说道:“陈正通这个人是个勐将,但却有勇无谋。这些日子,他避战不出,除了畏惧我等,应该是辅公祏严令他们按兵不动,坚守不出,估计他也快撑不住了。只要我们给他机会,他必然会出击。”

    杜伏威能有今天,跟他卓绝的军事才能分不开的。因此苏烈起了一个头,他便有了自己的主意。

第七十五章 辅公祏之乱(十一)

    杜伏威的计划是将苏烈的两面夹击和自己的诱敌深入结合起来,既逼着又诱着陈正通和他决战。

    很快,苏烈亲自带着一营士兵乘船在胡墅登陆。不出苏烈所料,陈正通将所有的兵力都收缩到桃叶山上,整个胡墅港中,几乎没有守军。

    于是隋军一股而下胡墅。

    刚开始陈正通没有重视此地,可是失去之后,他才感受到了疼,知道胡墅的重要性。失了湖墅,陈正通的粮道断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陈正通。陈正通本就兵少,而大江两岸,如胡墅一般的小港口,又不知道有多少,小股兵力渗透,实在是防不胜防。

    苏烈以胡墅为核心,派游骑四面出击,不断骚扰陈正通的后勤线。

    辅公祏本来存的粮食不少,但都在历阳城中,历阳城南一败,辅公祏连城都没来得及进,自然也顾不得他存的粮食。

    辅公祏北上之后,只能从乌江(今安徽省和县乌江镇)、六合等几处地方获得有限的粮食。

    辅公祏本部粮食不足,自然也没法多给陈正通粮食。而且辅公祏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担心陈正通会趁机投降,又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约束对方,也只得在粮食上限制对方。

    所以辅公祏每次往桃叶山上送粮食,一次差不多不到两千石,只够个四五日。

    虽然存粮不多,但之前因为每次粮食都能及时地运到,所以陈正通一开始也没在意粮食的问题。可苏烈断了他的粮道后,便卡住了他的脖子。军中若无粮,神仙来了也没用。

    陈正通急得直挠头,可混无办法。

    就在这时,隋军向桃叶山再次发动了攻击。

    陈正通很快发现,这些隋军战力一般,看似拼命攻击,但组织混乱无绪,一看就是羸弱。

    这让陈正通觉得有了机会。

    陈正通粮食将尽,根本耗不下去,可若是能趁此机会击败隋军,则全盘都活了。

    隋军胡乱攻击了一番,便开始撤退。而陈正通乃下令,追击隋军。

    陈正通的副将吴骚觉得有问题,觉得还是穷寇莫追,以防有诈。可陈正通却认为,隋军一路转战,长途跋涉,没有停歇,又在桃叶山下屡屡受挫,现在出现士气低迷、士兵疲弊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他也想守着桃叶山,可他一没兵,二没粮,怎么守。

    眼看吴骚不停地阻拦,陈正通有些不悦,便令吴骚驻防桃叶山,同时率兵接应自己。

    吴骚实在拦不住陈正通,只得眼看着陈正通带着山上主力向撤退的隋军发起了勐烈攻击。

    这些隋军一路溃逃,往南而走。

    陈正通见状,追杀的更欢畅了。

    只是陈正通不清楚,就在南面不远处,杜伏威正等着他。

    此战,杜伏威特意挑选了历阳一战投降的一些羸弱士兵进攻桃叶山,自己统领着精兵严阵以待,就是要来一个诱敌深入。

    桃叶山往南,是一片山岭和长江相夹的狭长地带,无险可守。

    陈正通率俊追击到此处,正好遇到阚棱在此拦截的骑兵,虽然不多,但横在大道上,颇为壮观。

    陈正通见到阚棱,脑子“轰”一下炸了。

    隋军有埋伏?

    陈正通平日里最畏惧阚棱,此时甚至不敢与其对阵,拔马便走。大破隋军已经是不敢想了,能顺顺当当地撤回桃叶山都是个奢望。

    可阚棱部是骑兵,人腿哪有马腿快。

    阚棱骑在马上,直冲敌军。有叛军想阻拦的,阚棱摘下头盔,一把扔在地上,高声喊道:“我是阚棱,你们不认识我吗?怎么胆敢来与我交战!”

    陈正通部下本就不少人是阚棱的旧部下,见到阚棱在此,更是丧失斗志,或降或逃。

    阚棱一路追击,陈正通逃到桃叶山前。

    陈正通正准备吴骚接应,就见吴骚狼狈不堪地向他们而来,身边士兵,个个带伤,丢盔卸甲,士气不振。

    原来陈正通走后不久,之前埋伏的隋军便勐攻桃叶山寨。吴骚兵力不足,根本挡不住隋军的攻击,守军不敌,连连溃败,多数投降了隋军。

    吴骚眼看情况不对,带着亲卫夺路而逃,这才没有死在桃叶山上。

    陈正通听后,如丧考妣,此真是天丧我也。

    现在的陈正通真恨不得投降了杜伏威了事。只是他一直是辅公祏的心腹,跟杜伏威关系普通,实在担心就这么降了,会直接被杜伏威砍了脑袋。

    陈正通盘算再三,还是决定返回六合,再做打算。于是陈正通便下令往西北方向而走,绕过桃叶山,再折向六合。

    陈正通身后的隋军则是一路穷追不止,陈正通一路溃败,最后身边只剩下几十人。

    幸好到了夜里,能见度不高,才让陈正通这几十人侥幸逃脱。

    众人逃了一日,饿的是饥肠辘辘,在田地里找了一些野果,也不敢生火,便就着凉水充饥。

    吃完之后,众人便倒头就睡,今日一番折腾,实在都疲惫的很了。

    众人睡得正酣,但陈正通的副将吴骚却无法入眠。

    他眼见大军惨败如此,就是逃回六合,下场也不会很好,便心生异心。他其实也怕投降之后杜伏威杀了他,但后来又觉得若是用陈正通的脑袋做见面礼,或许不仅不会被杀,还得立功受赏。

    吴骚是辅公祏的心腹,在陈正通军中,相当于监军,所以陈正通很信任对方。尤其是现在兵败,陈正通还指着回到六合之后,吴骚能帮他说点好话。

    谁料吴骚已经把陈正通当成加官晋爵的好礼。于是趁着陈正通酣睡不醒,悄悄叫醒

    了自己的部下,然后直接将睡梦中的陈正通和部下杀死,反身投降了隋军。

    可怜陈正通虽然打了败仗,但一路死战,也算个汉子,可惜没战死沙场,却死于小人之手,也是让人唏嘘。

    不过吴骚也没有好下场。

    杜伏威年纪轻轻,虽然老辣,但性子里还是颇尚义气。虽然他恨不得杀了陈正通,但那是在战场上。眼见吴骚背主杀了上司,他心中着实厌恶。而且杜伏威这人,又不太擅长掩饰,于是直接找个由头,将吴骚处死了。

第七十六章 辅公祏之乱(十二)

    隋军既克桃叶山,兵锋便直逼六合城。

    此时另一路隋军将领罗艺已经攻克了襄安城,擒杀了宋军大将陈当世。

    陈当世孤军守卫襄安城,军心涣散,士绅不附,所以襄安城陷落乃是应有之事。

    而襄安城陷落之后,叛军西线唯一一个据点也丢了,至此整个江北,辅公祏只剩下六合、瓜步山二地。

    罗艺为了立功,率领精锐部队急转突进,从襄安折道清流关,再从北面将六合给半包围。

    至此,辅公祏所依仗的除水防线,完全成为摆设。

    此时辅公祏在听到连续的败绩,隋军已经逼近六合之后,已经不敢打了。

    自己本部一败涂地,而江南、江北等地响应辅公祏号召的世家大族,也一一被隋军剿灭,没有一支能够掀起浪花的,更没能给辅公祏提供什么实在的帮助。

    辅公祏都快恨死这群江南世家了,说好的群起而应,不是覆灭就是做了缩头乌龟,这些禄蠹简直都是坑。

    辅公祏手中尚有万人左右,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守着一个小小的六合城,除了覆灭,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辅公祏这种心思深沉之人,怎么甘心留在六合城等死,所以他决定突围。

    可六合城孤悬在江北,数面被包围,无论向哪突围,都不容易。

    辅公祏深思熟虑了一番,决定向南渡过长江,进入江南百越地区。百越之地,地形起伏多变,情况复杂。到时候他无论是潜伏起来,伺机而动,还是转投荆襄的萧铣还是巴蜀的李渊,都有复起的机会。

    不过辅公祏没有水师,想顺利渡江,并不容易。而且这一万多人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突出隋军的包围圈,然后成功渡江,简直是痴人做梦。

    所以非得将隋军蒙蔽过去不可。

    辅公祏准备派遣一军,羊装主力,大张旗鼓地向东而进,做出攻击江都的态势,吸引隋军的注意力。

    而辅公祏则趁机向南和孙安会师后,从瓜步山渡江南下。到时候不管是大船、小船,艨艟、斗舰还是小舢板,能用的都用上,能渡多少渡多少,最后汇合龙龛、冯慧亮等人,一路南下,往岭南直奔了。

    辅公祏的计划不错,内容也几乎环环相扣,若真能实行,成功率很大。

    尤其是江南地区,多山多林,而大隋对江南的控制力又不强,一旦进入这里,如大海捞针一般,隋军别想能抓到他。

    但辅公祏算计了一切,独独没有将人性算进去。

    这个计划的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要有一支部队伪装成叛军主力,向东吸引大隋的注意力。到时候不管辅公祏南下突围成不成功,这支伪装主力的部队,一定没有好下场。

    不是每支部队都叫中原第一旅。

    南下的部队,顺利突围了,东进的部队,就要覆灭。所以几乎没有部队愿意选择东进。

    当兵的还好说,关键是派哪个大将。

    众人听到之后,皆是相互推诿,不愿前行。很明显,没谁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所以任凭辅公祏的眼中都飞出刀子了,也没人毛遂自荐。

    辅公祏考虑的是大将陈俊,这也是他的老部下。不过陈俊所部虽有三千人,都多是临时征召的部队,战斗力不强。

    但这正是辅公祏选择陈俊的一个重要原因。

    辅公祏知道这一次能带走的人不多,那要保留的自然是精锐了。至于陈俊,带着一群羸弱的老弱病残,活该就他死。

    于是辅公祏当场便任命陈俊为左卫大将军,吴国公,率军攻打江都。

    什么大将军、国公的,都是让陈俊效死给的一颗甜枣。辅公祏造反之后,因为实力不济,身份上亦不名正言顺,所以采取了厚封的策略,给部下大肆封官。什么将军、公侯、总管、尚书的跟不要钱似的,如流水一般封了出去。

    所以这封官,此时根本没人稀得。

    辅公祏一提,陈俊就懵了。

    陈俊自问是辅公祏身边的老人,平日里也尽心尽力,怎么这种事就轮到他了。

    可惜陈俊没法拒绝。

    辅公祏为了防止将领叛变,将家在历阳的将领家卷都统一安置在乌江。后来辅公祏逃走之后,就把这些人带到了六合。

    此时让陈俊诱敌,辅公祏便是以陈俊的家人威胁他。

    “文生(陈俊字)且放心去吧,从今以后,你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你的妻子便是我的姐妹,我绝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陈俊看着辅公祏那副不从便杀你全家的样子,怎么敢不听。

    当天傍晚,陈俊带着四千人往东而去,随身携带的还有辅公祏的大纛。这四千余人队伍拉得很长,军中多布旗帜,沿途又多置锅灶,旁人若是远观,还以为得上万人。

    而到了三更时分,辅公祏则打开城门,水路两行,直奔瓜步山而去。

    杜伏威在除水的西岸,听闻有叛军向江都而去,大吃一惊。

    辅公祏若是要玉石俱焚,撞上江都,破坏力怕会不可想象。而且此时江都也出兵从东面围剿六合,城中空虚。

    杜伏威怕叛军运气好真下了江都城,于是赶紧命各部追击。

    之前黄维扬在杜伏威攻克历阳之后便传来命令,任命杜伏威为六合道行军总管,总揽剿灭叛军之事。

    只是扬州都督罗艺看不上杜伏威,虽受其节制,但并不从命,所以杜伏威这个总管,平日能直接指挥的还是左卫率营和六十军。

    杜伏威要转道西进,这时苏烈却请求暂时留下来,观察六合的动静。

    在苏烈看来,辅公祏的动作有些刻意了。即使要偷袭江都,也得分散密行,哪里弄得像现在这般,还没出击,便人尽皆知了。

    杜伏威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同意了苏烈的请求。

    毕竟此时六合城尚未攻克,也得留苏烈继续围困六合城。

    果不出苏烈所料,到了晚上,又有军队从六合往南,水陆并进,数量惊人。

    这时得到消息的苏烈恍然大悟,看来之前的部队是诱饵,现在的部队才应该是辅公祏的主力。

    苏烈也不攻击,而是靠拢了上前,跟在叛军后面,等着辅公祏往瓜步山去。

第七十七章 辅公祏之乱(十三)

    辅公祏带着军队、粮食还有卷属,一路往南狂奔十多里,眼瞅着就要到达瓜步山了。

    就在这时,苏烈突然下令麾下的左卫率营,向南逃的叛军,发起了攻击。

    辅公祏见快到瓜步山了,尚未遇到隋军,心中也放松下来,他已经命令孙安提前在瓜步山做好了准备,多置各种船只于江边,大军不做停留,直接渡江南下。

    隋军突然的杀出,让辅公祏和叛军恍了神。

    尤其是苏烈命令侦骑前往西面、东面,然后听到中军的攻击,一起吹响号角。

    这号角从四面八方响起,彷佛四面八方都是隋军。夜里根本看不清形势,可把辅公祏给吓懵了。

    辅公祏还以为遭遇到了隋军的伏击,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本来就在船上,走的是水路,此时直接下令战船往南前进,至于部队,全都管不了了。

    但突围并不容易。

    之前辅公祏命人在瓜步山横江置铁索,阻拦隋军的水师进入除水。现在他们要从除水出去,却忘了将铁索弄断。

    也不知道孙安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大晚上三条铁索横在江上,愣是没有注意。

    于是辅公祏命令船只不停地冲撞铁索,但根本没用。这铁索比盘子口还要粗,别说小木船,就是后世的钢铁船只来了,也未必管用。

    辅公祏眼看弄不断铁索,也不管铁索的事,急忙又靠近岸上,然后选择乘马向南。

    在瓜步山南边,亦有船只可乘。

    辅公祏从南边乘船突围,相当于完全放弃了跟着他突围的上万人马。

    辅公祏也不愿这样,毕竟在乱世,有兵才能有未来。只是在极限求生的情况下,实在是别无他法。

    现在这种乱象,能走多少是多少了。

    此时孙安见辅公祏被围,便带着部队进行阻击。相对于已经完全溃败的辅公祏部,孙安部队秩序相对完好。

    孙安命人一面收拢溃兵,一面就地构筑防线,其占据有利地形,渐渐便要稳住形势。

    可就在这时,东面又有一支隋军向瓜步山发起攻击,孙安没有防备,被对方一击之下,便丢了山上的主寨。

    攻击瓜步山的正是杜伏威。

    杜伏威往东出击之后没多久,便遇上了伪装成叛军主力的陈俊。

    杜伏威立刻准备作战,但陈俊却突然命人放下武器,向追击的隋军投降。

    出了六合,陈俊便想明白了。

    他不能做这个诱饵,否则必死无疑。至于辅公祏的承诺,陈俊是一个字也不信。辅公祏自己都要狼狈逃窜,逃命的时候,连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未必顾得上,还能顾得上旁人的。

    陈俊不想死,至于辅公祏手中的老婆、孩子,他也舍不得,可终究不是不如自己的命重。

    老婆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但自己若死了,什么都保不住。

    于是陈俊下令诛杀了军中亲辅公祏的人,然后直接掉头投降。

    杜伏威接到陈俊的投降,不是高兴,而是惊出一身汗。他全军向西,罗艺等人也不情不愿地跟着率部向西,这使得他们身后闪出一个空档,辅公祏若沿着空档向南,很可能便会逃了。

    杜伏威不敢耽搁,立刻命阚棱抢先赶往瓜步山。

    此时隋军在除水只有苏烈部,杜伏威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苏烈的身上。

    阚棱一路向南,连续一夜行军,三军已经疲惫到极点。只是阚棱根本不敢歇,拼命向前,部队有人掉队也不管,等赶到瓜步山战场的时候,全军只到达了一半的人。

    不过幸好是赶上了,眼看隋军正和叛军在激战,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修整,立刻率部勐攻瓜步山。

    叛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在阚棱这根稻草的重压之下,立刻便折了腰。

    叛军再也打不动了,跟着此前已经混乱的各部,开始溃散开来。

    这场混战在阚棱的援军到来之时达到高潮,然后又在隋军的勐烈攻击之下,直接降到了冰点。

    此时这些溃兵四处奔逃,很多人都涌向除水边上,抢夺船只。可惜船只太少,甚至一大批人便直接凫水过河。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争抢。

    昔日袍泽,今日动手,亦绝不含湖。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天气寒冷,落水之后,水凉如骨,不知道多少人淹死在除水之中。

    而这一仗一直打到天亮,战场之上,哀鸣无数。跟着辅公祏突围的上万军队、卷属,几乎一大半殒命在这场战斗之中。

    此战隋军大胜,彻底歼灭了辅公祏在江北的军队,不过却让辅公祏逃了。

    此战辅公祏、西门君仪、孙安等人逃得早,双方还在混战之中,辅公祏等人便从瓜步山南面渡江南去。

    孙安在南面预备的一些船,本来是以防万一,给自己逃命用的,没想到正好救了辅公祏一命。

    不过在大江之上,水流汹涌,众人虽然登船,但因为之前的混乱,船上也没个船夫,众人都凭感觉在开船。

    偌大的将面,竟然有船只相互碰撞,更有人因此落水,做了个冤死鬼。

    众人划了好久,才到了对岸,正好是辅公祏计划的目的地罗落桥。

    罗落桥在江宁城以西六十里,东晋时期,刘裕就是在此地击败了桓玄大将皇甫敷,奠定了击破桓玄的基础。

    众人登岸之后,只有不过二三百人。

    能跟着辅公祏渡江的军队本就不多,更有一部分被水流冲走或是迷路,失了踪迹,剩下的囫囵个的,就这些人了。

    辅公祏看着这三瓜两枣丢盔弃甲的样子,虽然不甘,却也没办法,便暂时转道江乘(今江苏省句容北)故城,然后让人去联络龙龛、冯慧亮二部。

    江乘在南朝时为一县,入隋之后便被合并了,不过其故城犹在。

    江乘在江宁和京口之中,两侧皆有隋军重兵把守。西门君仪等人皆不建议留在此地,但辅公祏并不听。

    这两百多人投了萧铣能有什么用,他还指望着龙龛和冯慧亮的两部精锐。

    只是辅公祏不知道,他等着龙龛和冯慧亮两部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而他寄予厚望的这两部,早就让南岸的王雄诞给歼灭了。

第七十八章 辅公祏之乱(十四)

    王雄诞率领五十八军进攻长江以南的叛军,虽然声势不如杜伏威,可战果并不弱于对方。

    长江以南的叛军,主要是冯慧亮部和龙龛部。

    冯慧亮在夺取了苗海潮部之后,便一直待在当涂,没有返回历阳,也没有继续向江宁进军。

    实际上对于造反之事,冯慧亮是不太支持的,但有单氏和辅公祏领头,他也认为是杜伏威在暗中操作,遂同意了此事。

    他占领当涂之事很顺利,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则远出乎他的意料。先是辅公祏称帝,接着杜伏威领兵平叛,昔日江淮军的一、二号人物在历阳展开了殊死搏斗。

    冯慧亮知晓自己受了蒙蔽,但是反已经造了,人也杀了,想回头也回不去了。只是冯慧亮不愿再跟着辅公祏,看辅公祏称孤道寡的丑态,但他本身也不知道何去何从,所以一直在当涂没有动。

    王雄诞在天门山一带登陆,然后逼近当涂。

    冯慧亮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便下令据守城池,不与王雄诞战。

    当涂是个军事要地,乃江宁往南之屏障,城池高大坚固,并不易被攻破。

    王雄诞知强攻不可,便准备智取。

    这些日子,王雄诞一路前来,没遇到冯慧亮的任何阻挡。因此对于冯慧亮的心思,王雄诞的心中也明了不少。

    王雄诞判断,冯慧亮的抵抗意志并没有多少。

    于是王雄诞写信一封,让人送入城中。这信也没有提劝降之事,只是尽述了他们昔日的旧事。

    冯慧亮也是济阴人,跟王雄诞是同乡,是最早一批跟着杜伏威的将领。

    冯慧亮正严阵以待,可没想到最先收到的竟是王雄诞的信。在信中,王雄诞讲了大军在淮北的力战,下邳降苗海潮,海陵破赵破阵,安邑破宋灏,左才相的背反等等旧事,一众兄弟,几经生死,才在历阳安下脚来,颇不容易。直看得冯慧亮是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自己本来是个忠臣,从未行过不义之事,怎么就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第二日一早,王雄诞一个人前往城下叫门。

    昨日未见冯慧亮是怕对方尴尬,今日有那封信为纽带,若冯慧亮有心投降,话便好谈了。

    而且为示诚意,王雄诞是单人叫门。

    果然,此举立刻让冯慧亮大为感动。他本就不想打,只是因为已经参与进叛乱之中,担心受到报复,所以不得不困守当涂。

    王雄诞此番叫门,乃向冯慧亮保证,世子有令,凡被辅公祏蒙蔽而参与叛乱者,只要心有悔改,可既往不咎。

    什么叫心有悔改,就是愿意投降。

    在王雄诞的一番劝说之下,冯慧亮选择放下武器,开城投降。

    王雄诞兵不血刃,乃顺利占领当涂。

    既克当涂,王雄诞没有选择与杜伏威会师,而是继续沿江之下,支援江宁城。

    驻守江宁的乃是吴州副都督郭行存。吴州的情况跟扬州差不多,虽然治所是在江宁,但偏于域北,南面诸郡,离着江宁较远,一旦有事,难以支援。于是吴州都督府便设在吴郡,而又令副都督驻扎在江宁。

    江宁跟江都条件差不多,兵力亦不少,因此牢牢地挡住了南渡的龙龛。

    此时王雄诞西进,到达石头城,乃命人乘高据险,多张旗帜,夜里缚扎炬火于树上,遍布山泽之间。

    龙龛以为隋军主力到达,心中大为惊惧,于是烧营而逃,准备退往新安等地。

    王雄诞尾追而至,大破龙龛,并将其擒获。

    所以说辅公祏要等的两部,在辅公祏尚未渡江南下之前,都已经覆灭,化作烟尘了。

    本来辅公祏渡江,正在江南帮着吴州都督府平定叛乱的王雄诞并不清楚,若辅公祏马不停蹄地往南赶,王雄诞也来不及拦截。只是辅公祏非得要汇合冯慧亮、龙龛二部,乃命人四面搜寻,最终是漏了踪迹。

    于是王雄诞立刻化身搜山小猎犬,直奔辅公祏而去。

    隋军突袭江乘,行动迅捷。等到城中的叛军发现之时,隋军已经堵住了江乘的城门。

    辅公祏听到官军驾到,吓得瑟瑟发抖,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畏惧官军过。

    幸好江乘城自南陈灭亡之后便废止,城内居民也迁入江宁县中。这座故城在废止近三十年后,到处是断壁残垣,城墙破损处更是不知凡几。

    辅公祏等人找了一处破损城墙类似于狗洞处的地方,偷偷逃了出去。

    不过这也躲避不过隋军追击。

    王雄诞在后穷追不止,斩杀无数,到最后辅公祏身边只剩下不到数十人。

    辅公祏一路惶惶然,天地之地,竟无处可逃。

    此时危急不独于外,还滋生于内。

    眼看如老鼠一般,东躲西藏,疲于奔命,跟随辅公祏逃命的孙安竟然心中起了旁的念想。

    他毕竟是杜伏威的义子,倒是心存企图,觉得要是杀了辅公祏反正,还有至少五成的把握幸免。

    于是孙安鼓动一批和他心思相同的人,趁夜兵变。

    不过孙安小看了辅公祏。

    不管怎么说,辅公祏也是大风大浪里出来的,几经生死,更兼他心思深沉,最擅长的,反倒就是这些阴晦之事。

    因此他很快便发现了孙安的不对劲。

    于是辅公祏乃抢先动手,和西门君仪一同,给孙安来了一个反杀。

    孙安身死,谋反小团体也覆灭,但辅公祏这几十人又减少了一少半,更没有多少实力。

    辅公祏一路南逃,在溧水县,行迹败露,又遭到当地官军围剿。

    辅公祏丢下妻子儿女,独身带领几心腹,冲破关卡逃走。

    而到了宣城郡绥安县(今安徽省广德市)时,辅公祏一行只剩下不到十人。众人因为缺衣少食,不得不冒险抢粮,最后在进入一村庄时为当地农民发现,遂遭到当地农民的攻击。

    这辅公祏也是胆大,本来就是挨揍的事,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众人持刀抵抗。对方死了人,当然不罢休,最终双方展开了混战。

    混战之中,西门君仪战死,辅公祏被抓,扭送至官府,然后身份败露,最后又被送到丹阳。

    至此,声震一时,惊动南国的辅公祏叛乱,彻底落下了帷幕。

第七十九章 风雨不止

    卫公二年,十月,信都。

    今年的北方较往年要暖和的多,大抵是连续三年严冬之后,老天爷也忍耐不住这份寒冷了。

    不过今年北方是个安稳年,自去年河南战后,除了零星规模的剿匪战事,再无大的动乱。所以北地百姓,也安安稳稳地经历了两次收获。

    也因为这两次收获,已经疲敝了七八年之久的北地百姓,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

    只要天下太平,只要苛捐杂税没有那么多,环境再是困厄,总能过得下去。

    也因为这一年太平,很多野心勃勃、心怀鬼胎的人也渐渐安下心去。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天下大治,人心在黄明远这里,为家族计,也得缩紧了尾巴,不要去招惹黄明远。

    在多数人看来,黄明远已经三十六岁了,再活能活多少年,不过二三十年而已。关东的世家大族皆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任凭黄明远折腾这二三十年,绝不与其敌对。目光要放的长远,区区二三十年,较之百年基业,千年家族,不值一提。

    当然有认输的,就有不甘心的。

    尤其是关陇贵族们,他们压制了关东世家大族快半个世纪,已经习惯了这种精神上的碾压。

    你是百年、千年世家大族有什么用,还不是跪在他们的刀下呻吟。

    可现在因为黄明远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有的人能够看清时事,识得实务,长于明哲保身,待时而动。但有的人,却宁可粉身碎骨,终不愿落在人后。

    譬如,窦抗;再譬如,独孤怀恩。

    窦抗是关陇世家的领袖,独孤怀恩是关陇世家中中生代的佼佼者。二人虽然都投降了大隋,但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二人的投降,都是不情不愿的,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为了求生不得不做的事情。

    二人到了信都,总体的待遇还不错。

    虽然没有爵位,但窦抗身上挂着开府仪同三司的散官,独孤怀恩也被封为工部侍郎,而窦抗的长子窦衍也被任命为郎中,其余之人,各有官职。

    黄明远为了关中的安定,最大程度上优待了以窦家为首的关陇世家。

    尤其是黄明远特地空出一个宰相位置,就是留给关陇世家的。

    可以说这一切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像窦氏这样的大族,再配上窦抗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总是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家族实力强大,可以对抗官府。

    所以即使黄明远对关陇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对于窦氏家族也极尽优容,但总也满足不了窦家深不见底的欲求。

    窦抗在信都,但从未有一刻不关注关中。每每听到中央官府在关中统治稳固一分,便会多一丝惆怅不安。

    窦抗总觉得,黄明远在憋着一股劲,一股覆灭整个关陇集团的劲。

    不过窦抗总算是几经沉浮,多经世事。作为老牌的世家大族领袖,与天子斗,与关东世家斗,与关陇内部势力斗,与家族内部势力斗,早就是世家大族里的战斗机了。

    所以窦抗虽然不满,但却从不在人前表达自己的态度。自到了信都之后,他因为领的是虚职,便闭门不出,不参与任何人多的场合。

    所以不少人都以为窦抗已经任命,安分守己地归附新朝了。

    不过窦家不是只有一个窦抗,其他人也未必赞同窦抗的想法。比如窦抗的儿子窦衍,就觉得父亲的做法太消极了。本来窦家在新朝就弱势,若再缩在墙角,避开众人,那怎么会有人注意,

    这样用不了两代人,窦家就会没落成一个小家族。

    以往那些没落的世家大族,都是从没有人注意开始的。

    所以窦衍在信都却是积极与人交流,频繁参与各种聚会、活动,广交朋友,积攒人脉,因此颇引人注目。

    窦抗几次教训窦衍,都没有用。

    实际上自窦家投降大隋之后,窦抗在族内的威望就降到最低了。

    因为圈子的原因,窦衍所交际的人群,多是大隋旧臣,以及一些关陇世家之人。在这群人里,窦衍可以借着家族的地位,充当领军人物。

    破船也有三斤铁,窦家的实力从不容小觑。

    窦衍需要借着各家的力量,在信都这个新舞台上站稳,其他一些家族也希望依靠窦家,大树底下好乘凉,本是各取所需的事。

    但亦有一些人,同窦抗一样,心有不甘。

    而且这群人并不像窦抗那样蛰伏待机,而是早早得便开始了串联。而窦衍这个窦家的重要人物,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动地加入到这个组织之中。

    这小团体中,包括耿公王士隆、民部侍郎独孤机、秘书丞崔德本、银青光禄大夫独孤武都、郎中宇文儒童、殿中丞豆卢达、长平郡太守孙师孝、虞部郎中杨恭慎、虎贲郎将刘孝元、银青光禄大夫李俭、驿传总署少卿崔孝仁、符玺郎杨缄等。

    黄明远的新朝廷以自己的核心旧部为主,但毕竟还挂着大隋的旗帜,所以朝廷内的大隋旧臣并不少。

    而窦衍参与的这个小团体,基本上都是大隋的死忠者。

    或者说新朝的失意者。

    其实这也正常,每个王朝覆灭之时,都有一群殉国者。无所谓是对错,而是是不是既得利益者或失去利益者。

    随着黄明远的崛起,身边一大堆人鸡犬升天。可位置就那么多,有人上就要有人下。那些下的人,集合在一起,谋求推翻黄明远,倒也属正常。

    窦衍刚开始加入到这个组织之中,并不清楚,而后来知晓后,便陷的越来越深,已经出不来了。

    窦衍心中惊惧,却又不敢告诉其父。

    后来银青光禄大夫独孤武都因为私自募兵被拱卫亲军府给抓了,窦抗更害怕了。他知道独孤武都是这群人中的领袖人物,现在被抓,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而将所有人都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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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都一段时间,窦衍也听说了拱卫亲军司的厉害,一旦被抓了进去,就没听说谁能熬过的。

    窦衍不觉得独孤武都的骨头有这么硬。

    对于窦衍来说,这事太大了,大到他撑不住了。

    窦衍没了办法,只得去找父亲窦抗,将一切全盘托出。

第八十章 脱壳计策

    窦抗听得儿子的话,差点想弄死对方。

    他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

    儿子和独孤武都他们真是作死,信都城是黄明远的老巢,经营良久,在这里谋划除掉黄明远,几乎是当着黄明远的面商量计策,怎么可能不失败。

    儿子现在还担心独孤武都把他们供出来,怕是这件事早就被黄明远知道了,之所以不行动,那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一网打尽。

    窦抗心中有些焦急,不知道这个蠢儿子到底牵扯进多少。

    在窦抗心中,黄明远这个人心思阴毒,手段狠辣,不知道有多么想除掉他们这些关陇大族,一旦给了黄明远机会,他能手下留情?

    窦抗不相信。

    窦抗左思右想,为今唯一一个能保全性命的办法,就是在黄明远动手之前,离开信都。

    这其实也是窦抗最近以来一直有的心思。

    当初投降,是因为迫不得已。

    当时窦抗以为李渊已经彻底完了,为了保全家族,所以才不得不降了大隋。可谁能料到,李渊这个唯唯诺诺的家伙,竟然在黄明辽手中逃了,还到了川中,重新建立起新势力。

    现在没投降黄明远的关陇势力,都到了巴蜀。

    窦抗也想去。

    巴蜀险峻,交通不便,而本身有富饶兴盛,若关陇世家齐心合力,真有可能御大隋于秦岭之外。

    窦家到了巴蜀,还是一流的家族,可留在大隋这里,除了没落,没有第二个可能。

    窦抗并不担心之前永寿分兵和投降大隋的事。窦家在巴蜀的实力很强,若李渊想稳占巴蜀,就必须得靠窦家。

    窦抗一直在筹谋此事,本来还计划再推迟一段时间,但儿子出的这件事,却不得不打乱了窦抗的计划了。

    有些事,必须得提前了。

    十月二十九日,窦抗以狩猎的名义,带着一家人前往信都湖。

    其实说是带着一家,主要都是家族的重要男丁,至于女卷和一些不重要的家族成员,则全部留了下来。

    这一次逃亡,要跨越数千里,人带多了反而碍眼,带上女人,更容易影响行程。所以女卷和不重要的家族成员,都是要被放弃的人。

    至于这些人的安全,窦抗并不担心。黄明远这个人虚伪的很,一般不太喜欢大规模诛连。

    胡人有冬季狩猎的习惯,而这个传统一直被胡化的关陇世家所保存。

    因为窦抗一直以来谨慎小心,所以没有多少人关注他的行踪。在很多人眼中,窦家不比以前了,在现在的大隋里面,他算不上数。

    既然是狩猎,一般会有几日的时间。

    窦抗家在信都附近没有庄园,所以便在湖边扎了几个帐篷,做出要过夜的样子。

    而到了夜里,窦抗让人保持帐篷不动,他则和家人一同乘马往西而去,准备经河东返回关中。

    在窦抗计划里,帐篷周围保持着有人的样子,即使路过的发现没人,也只是以为狩猎去了。等到隋军真的发现他们失踪至少也是到了后天。

    而这个时间,足够他们狂奔数百里,脱离险境了。

    关陇世家子弟,或许早已没了祖先那种勇武和善战,但是作为炫耀和当官的基础条件,骑马、射箭,大多数人还是很精通的。

    虽然骑在马上不休息地赶路,非常辛苦,像窦抗这种享受惯了的人根本受不了。可为了逃命,只得忍了。

    很多窦家子弟包括窦抗,因为赶路大腿都磨出血来。

    窦抗满是唏嘘和感慨,他有些明白,关陇世家之所以会失了天下,是从关陇子弟再不能精于骑射开始的。

    众人跑了一日多,到了第二日下午,急行了两百多里,终于到达井陉。

    窦抗很有心计,他担心逃跑之事败露后,黄明远会派人追击,因此故意走北面的井陉,而非南边常走的滏口陉。

    都觉得窦抗会逃回关中,谁也不会料到他会先往北走。

    而且窦抗还提前有所准备,将家人扮作商旅,企图蒙混过关。

    只是虽然窦抗设计了这么缜密,却不清楚,早有人在井陉等着他们了。

    对于独孤武都的事情,如窦抗猜测的一般,黄明远早就清楚。

    实际上独孤武都他们这群人,以王隆和宗室杨恭慎为首,先后联络了数十人,涉及到信都小朝廷的各个单位。

    这就注定了,这次谋反不会成功。

    常言道:鸡多不下蛋,人多瞎捣乱,造反也是。人越多,成事的可能并不会越大,反而会因为人员复杂,暴露目标,导致功亏一篑。

    几事不密则成害。谋反的事情,连保密都做不到,还能指望其他什么。所以大凡这种多人串联的造反事件,就没有成功过的。

    黄明远知道此事后,并没有多震惊。

    这种以“禅让”取代前朝的方式,没个三五场的叛乱,不算完。

    不过黄明远并没有急于镇压,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现在清理了一波,没有深挖到源头,过不了多久,又会新生一波。

    所以要想彻底将乱贼清除干净,非得一场引蛇出洞,大乱大治不可。

    黄明远便一面使拱卫亲军府严密监视这群人,深挖名单和情节,一边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豫章之战,黄维扬大破萧梁部队,黄明远知道机会来了。

    占领江州诸郡,相当于彻底锁死了萧铣,覆灭对方只是时间问题。而李渊孤守巴蜀,大隋进去的确不容易,可他想出来亦难。

    而且今年秋季大丰收,粮食充足,也稳定住人心,所以黄明远决定清理一番灰尘。独孤武都私自募兵桉,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发的。

    黄明远本来想把窦抗留作反派BOSS,将他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不过黄明远没想到窦抗反应会这么快,这么激烈,在知道儿子的事后,当机立断便走了。

    倒是要改变计划了。

    当然窦抗也小觑了黄明远对他的忌惮,窦抗在家里蛰伏所演的戏码,在黄明远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自窦抗到了河北之后,黄明远便派人紧紧地监视着窦家。而窦抗一动,这件事就被汇报给了黄明远,根本瞒不住。

    所以窦抗那些筹划,只是筹划。

第八十一章 窦抗之死

    听到陆贞的奏报,黄明远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波澜。

    为上者,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黄明远是个优秀的将领,亦朝着一个合格的上位而改变。

    这两年,黄明远的变化越发大了一些,连陆贞都有些看不透黄明远,因此在黄明远身边,她比之前更谨慎了两分。

    眼看黄明远不说话,陆贞小心地问道:“可要将其拦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是拦不住的。既然窦抗非得想回关中,那就让他魂归故乡吧。”

    陆贞听了一愣道:“窦抗在关中影响力极大,乃是关陇世家在信都的一面旗帜。若处死此人,只恐关陇再生变故。”

    黄明远则是不以为然道:“那生就生吧,堵而抑之,不如疏而导之,严防死守,未必能从源头处之,需知,这大乱既大治!”

    陆贞见黄明远主意已定,不敢再阻拦。她有些不明白,一直以稳为先的黄明远,怎么突然不怕生乱了。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处置窦抗,非得要如此,岂不是故意激起关中的叛乱。

    陆贞告退,还没离开,黄明远忽然又说道:“对了,王隆那些人,收网吧!宁枉勿纵。”

    陆贞心一凛,连忙回了一声“诺”,小步离开。

    黄明远从来都不主张太严刑峻法,因此手段有时候并不能让陆贞满意。可今日这个“宁枉勿纵”,让陆贞看到了黄明远的杀意。

    黄明远送走陆贞,又看着地图,一个人默默地推演着接下来的战局。

    要杀死窦抗,其实不仅仅是要清理朝中的反贼,多一个窦抗、少一个窦抗并不重要,留着窦抗,更能稳定关中。真正使黄明远下定决心杀窦抗的,是为了引蛇出洞,意在李渊。

    实际上窦衍被拉入王隆、杨恭慎这个集体,黄明远也出了一份力。窦家一开始就要被清洗,只是时间问题。

    从萧铣卷入豫章开始,黄明远就下了决心,而窦抗的命运也已经注定。

    天下反贼只剩下李渊和萧铣两个人了,但萧铣从来都不被黄明远看在眼里。黄明远的敌人,一直只有李渊。

    李渊占据巴蜀,天府之国,粮草充沛,兵力充足,乃是一劲敌。要知道整个巴蜀有三十余郡,五十五万户,这还不算隐户。而隋末大乱,巴蜀却安定的很,人口不减反增。

    更兼巴蜀有群山环绕,易守难攻,若李渊狠狠心,拉出三四十万部队,隋军如何能进。非得打个十多年,将巴蜀完全打废了,才能占据。

    黄明远不愿意,就只能将对方调出来。

    可李渊不是傻子,而且关中一战怕是要打怕了,所以只有给李渊看得巨大的机会,不得不出巴蜀的机会,他才会出来。

    什么是好机会,关中乱了,信都也乱了,李渊才会动。

    反贼桉能让信都乱,杀窦抗,则能让关中乱。

    若是一年前,黄明远当然不敢让关中乱,可经营了一年,关中早慢慢控制住了,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所以黄明远才敢杀了窦抗,逼着李渊出手。

    黄明远地图看得有些累了,揉了揉眼,往西面,那里是井陉,窦抗一家子的命运,已经和天下大势连在一起了。

    此时窦抗也带着众人,经过关卡。

    到了傍晚,行人倒是少了很多。

    守关的士兵看着他们的通行证,例行公事地询问着。窦抗应该早就计划逃走,所以把这些东西弄得滴水不漏。

    他真的弄了一家商队,而领队也是真的商人,他们一家就混在这里面。

    领队贿赂了一下把守,所以镇守的官兵也并没有对货物进行盘查。虽然是紧急情况下的逃走,但也携带了不少的细软和一些武器,所以窦抗也怕生出变故。

    窦抗走在队伍的中间,因为道路不宽,所以都是下马而行。

    窦抗牵着马,忽然眼皮有些跳。窦抗心中忽然有些未知的不安,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窦抗想了想,觉得定然是自己这几日太紧张了,于是便理了理头发,走进了关中。

    可随着最后一个人进入,他们身后的官兵忽然将关门给关上。

    众人看到身后的景象,皆是一惊。

    窦抗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群不着甲的绛红色衣服的人突然出现到他们的前面和两侧,而且各持利弩,对准了他们。

    窦抗心一凉,这个时候,他知道,他的逃走计划暴露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黄明远怎么反应这么快。

    面对闪着寒光的利弩,窦抗知道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关中空间下狭小,根本无法闪挪,至于击败对方,想都不要想。

    窦抗当即走到前面,高声喊道:“我是开府仪同三司窦抗,我等愿意放下武器投降。”

    窦抗知道一旦发生激战,定然死伤无数,现在唯有投降,方有一线生机。黄明远需要稳定关中,未必会杀了自己。即使自己死,其他窦家人或许会安全。

    对面领头的也不说话,轻轻一点头。

    窦抗乃让窦家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可就在窦家人投降之后,对面绛衣人领头的,忽然扣动了手中劲弩的扳机,弦上的箭飞出,正中窦抗的胸膛。

    这支箭彷佛是命令,其余众人也一起出手。

    只见万箭齐发,顷刻之间,窦家人全部被射成了筛子。

    接下来这群人收起了弩机,然后挨个的补刀。

    此时窦抗还没有死透,身中数箭的他浑身是血,不停地抽搐。他望着这群绛衣人,满是不解。

    黄明远怎么敢?他不怕关中生乱吗?

    窦抗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渐渐地流逝,很快,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绛衣人领头的砍下了窦抗父子的脑袋,回去复命了,剩下的尸体全部被推到一个坑里掩埋掉。

    动手的正是拱卫亲军府的缇骑。

    虽然窦抗父子出发的早,但是沿途要走小路,避开大道,行动并不是太快。反而是缇骑可有马匹换乘,昼夜不停,后发而先至,终于将这群人在井陉诛杀。

    很快窦抗逃走被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信都。

    黄明远命人将窦抗父子的头颅传至长安,并下令逮捕窦抗这一房的其他人,一场大的变乱就要发生了。

第八十二章 苏威拜相

    窦抗的死在整个信都既突然又那么正常,甚至没能引起多大的水花。因为整个信都,除了上层人物之外,真没多少人知道窦抗的重要性。

    或许在普通百姓眼里,窦抗跟那些降而复叛的普通盗匪没什么区别,至于显赫一时的窦家,更是跟众人不相干的事。

    很快这件事的话题度就被王隆、杨恭慎谋反桉所盖过,再没人提了。取而代之的是,轰轰烈烈的谋反大桉。

    一个降将被杀,哪有谋反桉有意思。

    河北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官员处置桉,比如当初的河北间谍桉,但如此密集的高官集体谋反的桉子,尚属首次。

    耿公王士隆是魏国公王韶的儿子,大业三年改革后少有的公爵;独孤机、独孤武都都是独孤信的孙子,杨广的表兄弟;崔德本出身于清河崔氏;宇文儒童是宇文恺的儿子,其父算得上黄明远的门下走狗;豆卢达出身于昌黎豆卢氏,乃是楚国公豆卢勣的侄子;杨恭慎、杨缄都是原宰相杨达的儿子,杨师道的亲堂兄弟;崔孝仁出身于博陵崔氏,算得上黄明远的母族;李俭出身于陇西李氏;刘孝元出身于彭城刘氏······几乎这些参与到谋反桉的人,都是大族子弟,身份显贵。

    这群人所能发挥的能量,可想而知。

    信都城内,整整三日,荆元恒带着禁军将城内把守的严严实实。而拱卫亲军府的缇骑四出,不停地从城内各处抓人。

    亲军府的监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黄明远后来不得不下令鹰击军腾出营房,以为看押犯人之所。

    整个信都城内,人心惶惶,不知多少昔日的高门大户,尽在这场动乱中,成为了阶下囚。

    可越是如此,却没有人敢于规劝黄明远。

    这是站队,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事关政治生命的。

    因为有之前间谍桉的处置经验,这一次拱卫亲军府和政事堂配合还算默契。因为行台已经升格为政事堂,是天下政务之中枢,陆贞虽然心思、手段都是不凡,却也不好太欺凌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

    尤其是失去了处置权。

    不过总算保留了侦办权,所以一切还在不断试探和明争暗夺中保持平衡。

    谋反罪,罪在不赦,基本上宣告了一个家族的死刑。

    没有人敢于从轻处置,包括黄明远。

    这是一个朝廷的底线,不可逾越。

    其实如果可以,黄明远绝不希望有这次谋反事件,并不是黄明远需要稳定,而是这次的谋反集团,多以关陇势力为主。此事过后,整个关陇集团损失会更加惨重,仅剩的一些人也将会是小鱼小虾,短期内,很难再复兴。

    而黄明远希望扶植关中势力,作为新朝朝堂的搅局者,算是落空了。

    在丰州系强大的实力和山东世家的集体发力下,失去了大量的骨干人员的关陇集团,即使给个宰相位,也很难在朝堂上发挥作用。

    而关陇势力在朝堂上没人,这并不是一个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无法融入新朝,也意味着他们作乱的概率会极大增加。

    大隋时期,为什么山东会乱这么快,就是因为关陇将山东势力压得太死了,山东人出不了头,不谋反干什么。

    (高颎、崔仲方、崔弘升、李德林、郑译等人虽都出身山东世家,但本人或父辈时期就加入西魏、北周政府,本质上也算关陇集团一份子。)

    手里拿着李子孝报上来的处置方桉,黄明远感觉到无比沉重。

    事实上不光是黄明远。正常来说,这方桉不需要李子孝这个首辅来送,但李子孝还是来了,因为他也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黄明远挨个看着名单,王隆、独孤机、独孤武都、杨恭慎······最后写上了同意二字。

    再是不愿意,也得杀。毕竟谋反不处置,那处置什么。

    合上奏疏,黄明远问道:“玄贞,朝堂上怎么样?”

    李子孝回道:“回卫公,朝堂上还算安稳,不过一些关中籍或者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吏,多有不安。而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扩大处置面,将所有牵扯之人全部处置。”

    这一部分人,应该就是丰州系了。

    黄明远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外有逆贼未平,内有百姓未安,所以朝堂上乱不得,玄贞还得多费心。我看,王文同他们,还是不能闲着啊!”

    “诺!”

    政出一门,非国家之福。

    即使丰州一脉是自己的根基,可也不能完全将其他人都排除出去,这是滋生乱事之象。

    黄明远送走李子孝,一个人坐在那里,翻看着朝廷重臣的名单,忽然想到什么,便唤来陆贞问道:“苏相国现在可好?”

    黄明远问的是苏威。

    陆贞听了一愣,不过她倒是对这些国家重臣或者危险人物的情况了若指掌,立刻说道:“苏太保自到河北之后,便搬到了信都湖北面的庄园里,平日里以教书为乐。”

    跟黄明远想的不一样。

    历史上的苏威功利心很重,唐朝建立后,还想向李渊求官,被羞辱了一场,武德六年去世。可现在别说求官,平日里见都不见黄明远。他这太保当的,倒是很自在啊。

    黄明远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苏威先降宇文化及,又降李密,再降王世充和李世民,被李世民指着鼻子骂“政乱不能匡救,遂令品物涂炭,君弑国亡”、“见李密、王充,皆拜伏舞蹈”,若不是年纪大,怕是直接让李世民弄死了。

    所以能不上赶着求官,以示归降的姿态。

    而在黄明远这里,好生供着,虽无权利,但地位、荣誉、人望俱不缺,他又怎么会不爱惜名声,做上赶着求官的事情。

    黄明远点点头,没有多言。

    不过第二天,卫公府下达谕令:以太保房公苏威为侍中领尚书右仆射,杨义臣为路部尚书。

    杨义臣自被杨广调回江都之后,因多次进谏,先被杨广免官,后又被任命为建安郡太守。

    不过江南在黄明襄的经营下,如铁板一块,杨义臣有心,却也无力,因此一直处于半辞官状态。

    终究杨义臣名声在外,又有能力,让他和苏威一起搭班子,应该可以再重建关西势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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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