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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星流斗转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自进入腊月后,漠北迎来新的寒潮,白毛风席卷了整个草原,鹅毛般的大雪瀌瀌的下着,雪虐风饕,折胶堕指,寒风侵肌,山寒水冷。

    光整个土拉河南岸,游牧在此地的各部落倒毙的冻尸不下万余人;沿着河流逆流往上,到处都是牛羊马匹冻死的尸体,很多人与牲畜就这么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已经死去多时,皆都成了一座座冰雕。

    为了这次南征之事,草原几乎征集干了最后一粒粮食,征调尽了最后一个壮丁。而现在,所有的梦都折在了这次大败中。原本让所有人寄以重望的汉人粮食都作了泡影,大部落还有积蓄可以消耗,而那些无衣无粮的小部落只能选择苦苦捱熬。

    一个接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整族整族的冻没在草原上,一个冬天下来消亡的部族已经不知凡几了。苦苦捱熬的草原人在生死线上不断地挣扎,不是死亡,便是将要爆发。

    在卢伦河畔大败亏输的步迦可汗率领残存的舍利设所部一路向北,绕过小戈壁荒原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步迦可汗在此前后收集了残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共收揽残兵四千余人。眼看从于都斤山传来的消息,汗庭已经发生动荡,塞北已经烽火再起。而步迦可汗始终是舍不得放弃突厥汗廷的祖业,不顾身边群臣撤回西突厥的劝阻,再次向北而去。

    步迦可汗知道,穿过漫长的大戈壁,只怕接下来便是一场大战,整个草原的格局也会因此发生巨大的变化。

    前途艰难,道阻且长。可步迦可汗有信心再一次征服这片土地,一如他两年前从西域远道而来一样。

    可是步迦可汗忘了,曾经的他有着在西突厥积攒的三十年威名,而现在他只是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失败者。

    步迦可汗的敌人有很多,有原本的东突厥旧贵族,有背叛他的西突厥旧部,还有铁勒人。

    步迦可汗还以为他最大的敌人在于都斤山,只要击败了这些叛军,他依然是这个草原至高无上的王。但是他却不知道,突厥大败,实力此消彼长,从冠军侯山返回的数万铁勒人已经在草原上不断肆虐,掀起了巨大的声势,准备将突厥人的霸权掀翻。

    拔也古部的屈古棱、同罗部的同罗斜也、韦纥部的药罗葛菩萨、薛延陀部的乙失钵、契苾部的契苾歌楞。一个个铁勒枭雄,纷纷崛起,演奏出一场悲壮的草原胡曲。

    ······

    狼居胥山(今蒙古国肯特山)以东,弓卢水(今蒙古草原克鲁伦河)畔。

    “族长,动手吧。”

    同罗休哥站在一处山顶遥望远处的同罗都骨营地,望着稀稀拉拉地炊烟,忍不住说道。

    同罗斜也眯着眼,望着这片他从小长大的祖地,他那曾经像狗一样巴结他的叔父,想了想,又摇摇头。

    同罗斜也自当日在漠南兵败于黄明远之手,几乎势力崩溃殆尽。他这一路苟延残喘,狼奔豕突,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同罗斜也在武要东北等了同罗朵儿近十日,才终于汇合了同罗朵儿和同罗休哥的残部。三支军队合兵一处,残军已不到千余人,牛羊妇孺更是俱无,且各种积蓄都丧失殆尽。这样没有创造能力的部落,在草原上是不可能生存的,除非成为马匪或者是被其它部落吞并。

    同罗斜也望着这蔚蓝的天空,心中激荡,他不甘就此湮没在历史中。

    这次的失败让同罗斜也看到了自己所部的不足。整个斜也部看似很强大,兵强马壮,但其实是个纸老虎,部落众人不过是他强自捏合在一起的,众人恐惧的只是他的威势。当外部力量打破这种威势的时候,众人的凝聚力也便烟消云散,整个部落只得分崩离析。

    同罗斜也的部落太年轻了,不是以血缘为基础形成的部落,所以缺乏核心部众,更缺乏部落向心力。当时斜也部虽然入彀,但是毕竟人数众多,但凡在当时被包围的情况下,有一支真正敢死战的队伍对隋军发起决死攻击,这场仗也不会败的这么快。

    说白了,斜也部的军队没什么底蕴,打不得硬仗,只能打顺风仗。

    同罗斜也也想将部落建的同心同德,士气高涨。可时间不等人,除了一仗一仗的打下去,哪里有真正的核心部众。

    同罗斜也想到了自己的母族,同罗部。也只有这样凭借着血缘关系凝结在一起的部落,才能真的有向心力,部众才能真的为了部落的安危死战。

    南方已不可再停留,同罗斜也准备北上返回母族,抢回属于他的一切。

    此时斜也部经过大败,人才凋零,同罗斜也身边能用的大将只有同罗休哥和同罗娄室二人。二人也赞同同罗斜也返回弓卢水,夺回族长之位的主意。毕竟在漠南就要时刻在隋人的眼皮子底下,而漠北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同罗斜也一部遂向北而去。虽然部落人数稀少,但也没有什么累赘。同罗斜也心狠手辣,沿途抢光、杀光了各小部落,凭借着这些部落的力量来给斜也部输血。为了扩张实力,同罗斜也除了吸纳草原上的散兵游勇,还从所解救的奴隶中挑选精壮者入伍,号为曳落河,由同罗朵儿亲掌。

    同罗斜也经历这么多的杀戮,身边的人来来走走,只剩下这一个妹妹。他不怨妹妹丢了老营,只心疼妹妹一夜之间额前长出的那丝丝白发。

    现在的同罗朵儿完全脱去了少女的稚气,她成了同罗斜也最得力的助手。她是草原的女儿,是九天翱翔的雄鹰,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而迷失自我的。将有时日,她将会亲自率领十万铁骑踏破长城,将那个负心的男人给抓回来。

    现在不是心不痛了,而是痛得久了,麻木了。

    同罗斜也一路向北,过了赛音山后,其部族已经发展到四五千人,有骑两千余。斜也部勉强能够达到自保的能力。

    但此时的同罗部仍然强大无比,同罗斜也根本不敢贸然返回祖地抢夺族长之位,只得留在赛音山以西继续等待机会。

    这时他遇到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机会,步迦可汗南征隋朝。

第二章 开阶立极

    步迦可汗当初为了征伐大隋,几乎穷尽草原人力,征召了数十万控弦之士充入军中。虽然这让步迦可汗的声势无比浩大,但也给了同罗斜也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同罗斜也本来就是草原的黑户,一路北上,他沿途杀光了所有见过他们的部落,所以基本上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步迦可汗原本安排的是多路出击、声东击西的战术,所以在幽州方向大张旗鼓,令大将阿史那步封和吐如古罗率五万余人,召集契丹等部一同入侵大隋幽州地区。

    虽然这一路其实是步迦可汗布下的虚招,但为了让声势做的像一些,混淆视听,蒙蔽所有人,步迦可汗还是在这一路军的后勤基地赛音山布置了大量的军备物资。

    步迦可汗有心在赛音山打造一个前进中原的基地。

    同罗斜也就打上了他们的主意。

    对同罗斜也来说,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就成为步迦可汗的眼中钉。若是被步迦可汗发现,同罗斜也会被他的雷霆之怒打的粉身碎骨。但同罗斜也这个赌徒毅然决然的准备出击。他不怕死,他怕就这样屈辱的活着。

    八月的最后一日,同罗斜也集中全部兵力,率部突袭了赛音山。

    赛音山守备空虚,守卫根本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此撸步迦可汗的虎须,所以斜也部骑兵突然杀出时,根本措不及防。

    同罗娄室亲率曳落河将士为先锋,扑向了对面的突厥军队。这些刚刚脱离了铁链囚笼,衣不遮体的奴隶们纷纷露出了凶狠的獠牙,手持着简陋的武器奔驰在草原上,仿佛要把对面的突厥人撕裂了一样。

    斜也部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赛音山的突厥大营拿下。斜也部用带着血的弯刀让突厥大营**裸地暴露在他们面前,等待宰割。

    这一仗让同罗斜也这个乞丐成了暴发户。

    斜也部光牛羊就获得了两万头,还有马匹、铁器、布料、草料等物品。其财富虽然相较一个大部落还略有不及,但已经能够让斜也部这群乞丐们吃饱饭了。

    除此之外,同罗斜也获得的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在赛音山建设的六千名奴隶。这些被同罗斜也解救的奴隶们也成为斜也部坚实的支撑。

    军中之人对同罗斜也如此大规模的解放奴隶充满担忧,他们认为这些低贱的奴隶不配污染了斜也部高贵的血脉。唯有同罗休哥支持同罗斜也,他认为这些奴隶远比其他部落的部民更加忠诚,这些奴隶的一切都是同罗斜也给的,才会对同罗斜也更加的忠诚。

    同罗斜也吸取了之前失败的教训。他认为草原人比隋人勇武,但是不如隋人狡猾。往后部落之间,要用弯刀,也要用狡猾,所以他要找几个隋人做谋士。

    这时有人给他推荐了祖君彦。

    祖君彦是范阳人,容貌短小,言辞讷涩,博学强记,属辞赡速。他跟那些被掳掠到草原上的汉人不同,他是主动要投靠胡人的,或者说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祖君彦“以侠自任”、“负气倜傥、有纵横才”。他才华出众,家世也不错,可偏偏有个坑儿子的老爹。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北齐的左丞相祖珽。

    祖珽是个能臣也是个奸臣,掌权后大肆陷害忠良,弄得国家乌烟瘴气,北齐长城斛律光就是其害死的。

    因祖君彦才华出众,內史侍郎薛道衡尝荐祖君彦于杨坚,杨坚听其命后却不屑地说道:“是非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无用之。”因此祖君彦上进之路断绝。

    说来也怪,斛律光将关陇诸将打了一个遍,折在他手上的关陇将领不知凡几,但北周、隋朝都推崇斛律光。北周武帝灭亡北齐后,追封斛律光为上柱国崇国公;隋开皇十一年,又再次追封斛律光为崇国公。

    祖君彦负其才,常郁郁思乱,自视才能难以施展,遂决心叛隋投奔突厥。

    当时步迦可汗刚刚统一突厥,祖君彦在范阳闻之,觉得唯有步迦可汗可以撼动大隋根基,入主中原,所以不顾道路险阻,竟跟随商队自往突厥牙帐而去。

    到了赛音山祖君彦才知道步迦可汗已经率部南征,他本来准备折向南返,可惜天不遂人愿,商队在这里被守兵抢了财货,祖君彦也被贬斥成奴隶。

    祖君彦在赛音山苦苦捱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同罗斜也的到来。同罗斜也大肆解放奴隶的事情让他心中一顿,觉得对方非同凡响。祖君彦为了能够活命,他便自荐于同罗斜也亲近之人,望得以重用。

    同罗斜也此时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祖君彦这种才学之士的到来如雪中送炭一般。二人畅谈一夜,从塞北山岳谈到黄河风光,同罗斜也对祖君彦视为大才,遂对其引为重任。

    祖君彦建议同罗斜也若要成大事,第一步便是摒弃草原部落旧有的组织模式,学着中原王朝进行中央集权。

    同罗斜也仿照隋制在中枢设置了大长史和大司马,分别掌管政务和军事,二职分别由祖君彦和同罗休哥二人担任。

    为了将军权紧紧地抓在同罗斜也手上,祖君彦帮着同罗斜也将各部军队一分为四。斜也部军队以十人为一个十骑,领军的为十夫长;百人为一个百骑,领军的为百夫长;五个百骑为一个五百骑,领军的为五百夫长;五个五百骑设一个旗,领军的为俟斤。全军共五个军主,满员共计一万两千五百骑。

    五个俟斤分别打黄、青、白、红、黑色的旗帜,以旗帜区分自己的所属。

    此时同罗斜也自领中军黄旗;同罗朵儿领右军白旗;同罗休哥领前军红旗。左军青旗、后军黑旗因为兵力不足,暂时空虚。

    祖君彦又建议同罗斜也集中所有的工匠统一管理;在部落里设左右前后中五个梅录,分别掌管部落财富、部落人口、工匠、使节和审理民事、刑事诉讼案件;各旗设置一名吐屯,负责监察执法······

    同时祖君彦还准备替斜也部创设一套文字和一部律法,用汉家文明与胡虏铁骑相结合的方式,推动整个斜也部快速的发展,使其能够很快便驰出草原,如暴风骤雨般地冲向世界。

第三章 反攻倒算

    祖君彦的改革效果是肉眼可见的,最重要的体现便是在军队战斗力上。

    此时的斜也部就是算上新解放的奴隶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千余骑,离三旗满编都还差得远呢。但祖君彦这么一编制,立刻让斜也部这群散兵游勇有了组织。而且充斥于军中的奴隶本就最是服从命令,敢死敢战,再加上正规化的组织、训练,整个斜也部的战斗力大大提高。

    除此之外,祖君彦带给同罗斜也的便是思想上的升华。中原王室教育对于同罗斜也的思想冲击是巨大的,他已经逐渐从一个部落酋首向一个国家统治者进行转变。

    同罗斜也如饥似渴地吮吸着祖君彦带给他的新知识,他仿佛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大门都向他打开了一般,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汉家文化的魅力与强大。这一刻起,同罗斜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能力统一整个草原。

    为了全面完成部落的改革,斜也部又在赛音山待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同罗斜也还担心东突厥的报复会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他们袭来,会折断他们刚刚展开的翅膀,后来当步迦可汗大败的消息传来之后,同罗斜也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整个草原已经彻底乱了,谁也挡不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斜也部在赛音山吃着突厥人准备的粮食,住着突厥人修建的大营,美美地度过了这个令人崩溃的冬天。

    当了解到外边的草原秩序已经全面崩溃之后,同罗斜也安排部下分数十路齐出,不断招揽一些小部落,打击大势力,通过近半年的合纵连横,整个赛音山附近终于没有再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力量。此时斜也部的人口也暴增至九千帐,有人丁三万人,控弦之士九千骑。

    一个庞然大物在所有人未曾发现的地方怦然崛起,又虎视眈眈。

    同罗斜也感受到汉人学子的力量,祖君彦又向同罗斜也推荐了自己的朋友法严和尚。此法严正是当初在大同差一点啄了大同军眼的法严。

    当日受降城一战,法严见事情不妙,赶紧从俟利伐军中逃走。他本来想再次回到昙晟那里继续做一个喝酒吃肉的花和尚,没想到刚走到蔚州被就被打草谷的突厥人生擒回来了。东突厥人可不像西突厥人那样信奉佛教,所以也没有人给法严什么礼遇。法严直接被突厥人当成奴隶带着一路往北,到了赛音山时正好遇到了驻扎在此处的斜也部。斜也部搂草打兔子,捡了一个便宜,将这些突厥人杀死,法严也成了斜也部的奴隶。

    后来祖君彦发现了这个和尚的不同,与之交流后便发现了法严的才华。法严本就做过工曹、主簿一类的官职,善于管理工匠,一些新器械的打造更是让同罗斜也大喜。最后同罗斜也任命法严为前梅录,负责部落所有工匠和器物的管理。

    经过了近半年时间的休养,同罗斜也是膘肥马壮,气势高昂。眼看实力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急速飞涨,到现在已经陷入了发展的瓶颈状态。现在的斜也部核心问题没有解决,再是发展也不过是第二个之前的斜也部。

    因此祖君彦劝同罗斜也立刻率部北上,直趋弓卢水同罗部老营,去夺回属于他的族长之位。

    仁寿元年二月,斜也部主力除了留守赛音山的同罗朵儿的白旗,其余三旗约六千余人向北而去。

    去年十二月,同罗斜也见麾下部众增加极多,遂建第四旗左军青旗,俟斤为同罗斜也的堂弟,部下大将同罗屋质。同罗屋质年仅十五岁,有器识,重然诺,为人剽勇彪悍,是新涌现出的年轻将领第一人。同罗斜也草原新败之时,就有部分人倒戈相向,一度令同罗斜也陷入危难,正是同罗屋质率十余人死战不退,才等来了同罗休哥的援兵,救了同罗斜也。

    此次同罗斜也向北,先是吃下了一些零散的同罗部附属势力。但同罗部怎么也是上万人的大部落,不是同罗斜也一时之间能够拿下的。

    再加上同罗斜也是希望得到同罗部的部众充实斜也部主体部众的力量,因此并不准备打场大战,摧毁整个部落。

    因此祖君彦劝同罗斜也正大光明的亮出身份,通过实力威逼,背地拉拢,粮食引诱等手段,一步一步拿下整个同罗部。

    现在的斜也部实力不弱于同罗部,这些就是同罗斜也最大的本钱。

    此时的同罗部首领是同罗都骨,同罗斜也的叔叔。

    自前年大同之战后,同罗部已经几经内乱了。本来同罗斜也是同罗部无可争议的继承人,但在大同之战时得罪都蓝可汗之后,其父同罗契为了向都蓝可汗示好,便废除了同罗斜也继承人的位置。

    之后同罗契战死大同城,同罗斜也无奈也远走乞伏泊,这族长的位置便落在了他的弟弟同罗斜咎的身上。可同罗斜咎才二十岁,又是个莽夫,根本管理不了整个部落,因此整个部落的权利都落到了同罗契的心腹大将同罗沙的手中。

    之后以韦纥的特健俟斤药罗葛时健为首,纠集了包括韦纥、斯结、浑、斛薛、蒙陈、吐如纥、覆罗、都波、同罗等铁勒九部共计六万余人反抗突厥,又趁着步迦可汗和褥但可汗二人打生打死的时候攻破了突厥牙帐。

    同罗沙作为力足反叛突厥的领头人物权利达到了巅峰。

    但好景不长,突厥人卷土重来,药罗葛时健战死,联军大败,韦纥几乎灭族。虽然因为双方实力原因步迦可汗明面上原谅了铁勒诸部,但步迦可汗绝不会愿意吃这样的大亏。

    同年六月,步迦可汗支持部落的实权人物同罗斜咎的亲叔叔同罗都骨袭杀了同罗沙和同罗斜咎二人,血洗了反突厥派的势力,整个同罗部再次完全投向东突厥。

    步迦可汗南征,为了向主子献媚,也为了抢夺战果,同罗都骨也倾尽全力支持。可惜天不遂人愿,豪赌失败,之后经历的那些惨败让同罗都骨不敢回想。虽然在隋军的故意放水之下,同罗都骨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草原,但其部整体损失惨重,实力大降,同罗都骨的威望也跌到了谷底。

第四章 夺回旧业 上

    而这个时候,同罗斜也带着他的野心和铁骑来到了同罗部的祖地,准备掀翻这个叔叔,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当同罗斜也带着他的主力部队出现在弓卢水以南的时候,所有的同罗部牧民都惊呆了。同罗斜也随同罗契南征隋朝已经快两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那场大战中,没有人能想到同罗斜也竟然带着数千部众又杀回了弓卢水。

    在所有人心中,同罗斜也是同罗部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曾经被同罗契废黜的消息。

    同罗斜也十三岁随同父亲东征拔也古部,便勇冠三军。他勇武有谋,好打猎,战争中必身先士卒,战无不胜,所以下属都敬畏依附;他为人严明,能决断处理部落内部事务。到了同罗斜也二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是部落公认的下一任族长。

    同罗斜也曾经代表了同罗部的希望。

    同罗斜也的回归让整个同罗部都沸腾。无数还忠诚于同罗契一脉的部民或是明着或是暗着投奔了同罗斜也,很快整个同罗部就行成了一股巨大的浪潮,无数人宣称要迎回同罗斜也做族长。

    而此时的同罗都骨毫无办法。

    同罗部自都蓝可汗征隋失败,然后经历了反东突厥失败,步迦可汗南征隋朝失败······一场一场的失败削弱了同罗部的实力,也让同罗部的部众心中掀起了激愤与仇恨。

    当初同罗部是和韦纥部、拔也古部并称为铁勒三雄的。

    同罗部太希望能够翻身了,所以他们参加了铁勒反东突厥之役,所以他们参加了步迦可汗南征一役。

    同罗斜咎与同罗沙在前一场战争失败后被杀;而后一场战争的失败也意味着同罗都骨的灭亡。

    此时的同罗都骨也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当时成为族长时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在东突厥的支持下才坐上了这个位置。为了稳固统治,他对内盘剥牧民,大势组建部队;对东突厥极尽谄媚,甘心做东突厥的狗。

    也因为如此,同罗部在铁勒联盟中的声望大降,原本依附同罗部的铁勒部落纷纷改投其他部族。

    当同罗斜也出现在弓卢水南岸的时候,同罗都骨充满了恐惧。他以为同罗斜也会大举进击,好一举夺回同罗部的族长位置。

    同罗都骨甚至做好了与同罗斜也决一死战的准备。

    可是同罗斜也自进驻弓卢水南岸之后,就地扎营,隔河死死地盯着同罗部就是不出击。

    这个时候同罗斜也越是淡定,同罗都骨就越是慌乱,眼看人心慌乱,再等下去自己的部众怕是要逃光了。

    同罗都骨不甘心失败,一边严厉处置逃亡河南岸的部众,一边派人前往突厥牙帐向东突厥主子求救。

    只是现在东突厥自顾不暇,乱象丛生,哪还有心情在意同罗部。

    最后同罗都骨没能等来期盼已经的突厥援军,而是等来了一场大规模的叛乱。

    三月中旬,同罗斜也的同母弟弟同罗遏鲁和旧将同罗留哥二人带头发动叛乱,意欲诛杀同罗都骨,引同罗斜也入主。

    同罗遏鲁之前因为有大将同罗留哥和同罗斜也的舅舅思结部的支持,同罗都骨没敢贸然清洗掉同罗遏鲁。不过他们这一派领头的正是同罗斜也,因为群龙无首,也没法反对同罗都骨的上位。

    同罗斜也在弓卢水出现后,同罗遏鲁等人立刻知道机会来了。同罗部的根基是同罗部的部众,同罗遏鲁等人接到同罗斜也的命令,他要全取整个部落的部众,因此众人只得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同罗都骨对这群人监视的很严,奈何现在军心已乱,同罗都骨又因为此起彼伏的叛乱头昏脑涨,终于让对方钻了空了。

    同罗遏鲁聚集了一批同罗都骨的反对者,趁着同罗都骨的不注意,打开中军的大门,率领叛军猛攻同罗都骨的中军。

    大火燃起,直冲天际。

    这时候得到对方讯息的同罗斜也所部早就枕戈待发。

    同罗斜也和同罗遏鲁两面夹击,再加上大部的牧民纷纷倒戈,很快同罗斜也便掌控了战场的局面。

    众人直冲同罗都骨大帐,同罗都骨兵败如山倒,哪里还能再进行抵抗,没多久便下令亲信部队全线撤退,准备向西逃亡。

    同罗都骨的逃亡更是掀起了反对他的浪潮,很快麾下各军都脱离了同罗都骨的队伍,向同罗斜也投降。

    同罗都骨向西逃亡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天亮,在军队临时修整的时候所部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千骑,至于其家眷等人几乎全部被同罗斜也俘获。此时的同罗都骨大势已去。

    同罗都骨心中悲凉,自己原本带甲万骑,还是草原数得着的人物,顷刻间便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对于同罗斜也这个大侄子,同罗都骨是心存畏惧的。

    当年的同罗斜也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他有着鹰一样的锐利,狼一样的凶狠,狐狸一样的狡猾和熊一样的暴虐。他用自己的能力折服部落的每一个人,然后再用刀把那些不听话的杀掉。到现在同罗都骨都还可以想起这个侄子虐杀族中反对者的场景。同罗斜也喜欢将人的一只脚绑在架子上,然后腾空吊起来,再在此人的头皮上划开一个口子,然后将人倒着往上剥。这样弄下来的人皮光滑完整且没有褶皱,最是令同罗斜也喜欢。而在同罗斜也的收藏里这样的人皮有几十具之多。

    后来传来了同罗斜也跟着兄长同罗契一起战死隋境的消息,而愚蠢又莽撞的同罗斜咎成为了族长,这时候同罗都骨才敢释放自己压抑了良久的野心,联合同罗沙的反对者和东突厥人趁机抢到了族长的位置。

    但是部落里依然有同罗斜也的嫡系,而这些人他根本没法清洗。

    现在那个狼崽子又杀回来了,还带来了无尽的骑兵和赫赫的威名。同罗都骨还没有和他交锋就已经彻底败了。

    在草原上失败者要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可同罗都骨害怕被同罗斜也做成人皮,所以他不敢被俘虏,也不敢投降。

    看看身边这三千残骑,同罗都骨准备宁可战死也不落到同罗斜也的手上。

第五章 夺回旧业 中

    三日之后,受同罗斜也安排的同罗屋质率领的主力左军青旗将同罗都骨挡在了狼居胥山以东的地方。

    草原虽然广阔,但狼居胥山和于都斤山将大戈壁以北的草原一分为三。此时同罗都骨前有狼居胥山,南面和东面有弓卢水,若是西入突厥牙帐,只得从狼居胥山的小径穿过。

    这对同罗都骨来说真是个晴天霹雳,前有阻拦,后有追兵,本身还是士气低落,同罗都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逃出生天。

    同罗都骨被同罗屋质挡了整整一日,后面追来的斜也大军将同罗都骨所部全面包围。同罗都骨为了逃命也是发了疯,将麾下军队如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向前攻击,几次差点攻破同罗屋质的防线。

    眼看双方伤亡很大,已经超出了同罗斜也的预期,这些人都是同罗部的未来。

    同罗斜也大帐。

    同罗留哥等人跪在地上向同罗斜也请求到:“族长,再让我们冲一次吧,我保证这次将同罗都骨的脑袋拿下来。”

    “族长,下令吧!”

    “族长!”

    同罗斜也皱着眉,看着远处的同罗都骨部队,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同罗都骨的骨干队伍还是这么顽强。而现在若是想彻底解除这个祸患,只能选择彻底杀死这群人。

    而数千人,都是同罗部的精锐,是自己争霸草原的重大力量,同罗斜也当然不舍得将其全部处理掉。

    “休哥,至现在同罗都骨的这群人有多少又选择投降了?”

    同罗休哥说道:“回族长,差不多有千余人,但都是这两日在我军追击的路上投降的,剩下的一千多骑应该都是同罗都骨的死忠,战意很坚定。”

    同罗斜也皱着眉头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投降,一定要为同罗都骨陪葬?”

    一旁的同罗留哥等人没敢说,族长你对于叛徒素来不留手,这些人是怕遭到屠杀才死战的。

    不过同罗斜也在大同一役后性情大变,他的部众很多都是招降和解放的俘虏,这个嗜杀的性格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看没人说话,同罗斜也心中也明白。

    同罗斜也向同罗留哥下令道:“留哥,传下令去,只要他们放下兵器投降我军,无论是谁,我都既往不咎。”

    同罗留哥听了一愣,但看同罗斜也越发严肃、冷穆的表情,他没敢多说什么,忙领命而去。

    同罗斜也对身边的祖君彦说道:“国师,你看我们有没有可能招降同罗都骨所部?”

    虽然祖君彦现在是大长史,不过同罗斜也仍然喜欢叫他国师。

    祖君彦忙回道:“回主君,那同罗都骨是要死要活?”

    同罗斜也看着远方,过了一会才说道:“既然是叛主,就让他回到苍天的怀抱吧。”

    祖君彦说道:“招降这些人并不难,但是难就难在收拢人心上。若是这些人投降主君,但是仍旧心向同罗都骨,怕是将来也会成为祸患。”

    同罗斜也忙问道:“国师何意?”

    “若使众人对主君忠心,便先使人对同罗都骨失望。”

    祖君彦自告奋勇的要前往同罗都骨大营招降。但对于同罗斜也来说祖君彦太重要了,现在是他争霸大业中不可缺少的臂膊,他当然担心祖君彦前去会有所损伤。

    眼看无合适之人可用,这时祖君彦向同罗斜也推荐了法严和尚。

    法严虽然是前梅录,负责部落所有工匠和器物的管理,但这个职务毕竟很难立大功,没有功劳就没有部民、财务的封赏,充其量也就是个宠臣而已,根本没什么地位。

    法严这些日子管理部落的工匠工作是井井有条,还打造了很多草原部落未曾见过的器械。而且法严从工匠中专门抽出一批人负责铁器的打造,现在同罗斜也这里每月也有数百斤铁的产量。只是草原上铁矿石奇缺,匠人技术也差,没法扩大生产。

    同罗斜也倒是对法严的工作很满意,毕竟工匠的事情已经不用他再费心了,他便同意派法严前往同罗都骨军中劝降。

    法严本来不过是大同城的一个小主簿,虽心有丘壑,但限于见识不足,没什么眼光。但这两年他从丰州到河北,再几次折返大隋和草原,颠沛流离,险象环生,虽说受了不少的苦,但是经历、见识都增长了很多,格局也大了起来。

    眼看同罗斜也的势力已经是欣欣向荣,现在法严已经不满足之前复仇的小小愿望了,他要做后赵的张宾,前秦的王猛那样的大臣,带着胡人定鼎中原。

    对于出使一事,法严欣然受命之后,便带着两名亲随直趋同罗都骨营中。

    此时同罗都骨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躁烦闷,不能自己。他想自杀,又总觉得还有翻身的可能;他想投降,又惧怕同罗斜也的屠刀。

    听到同罗斜也的使者到来,同罗都骨一惊。

    为了提升自己的气势,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他让人在营帐外持刀立成一排,各举刀高过众人头顶。

    等到法严被宣入大帐,映入眼帘的便是刺眼的刀光,让人不管直视。

    法严一愣,很快便镇定下来,若是同罗都骨不想和自己谈,早就该在自己进门的时候便处死自己以震军心了,还用做这般样子。看来同罗都骨心虚的很,也只能靠着恐吓使者来抬高筹码了。

    想通了这些,法严眼皮也不翻,径直往同罗都骨的大帐闯去。

    弯刀就悬在头皮上方一尺的位置,可法严却仿佛不知一般,停也不停,便进入了同罗都骨的帐内。

    众人看了一愣,这光脑袋的人胆子好大。

    法严进入大帐,人未站定,便大声说道:“同罗苏尼好大的排场啊。”

    同罗都骨篡位之前在同罗部是苏尼,法严叫他的旧称明摆着不承认他之前的族长位置。

    “住口!”

    “找死!”

    法严的样子立刻让同罗都骨的手下愤怒起来。

    同罗都骨看自己没把对方吓到,反而让对方气势更涨,他知道弄巧成拙,但此事也知道把这场戏唱完。

    “你是什么人,难道以为本族长的刀不利吗?”

    法严却是不卑不亢,对同罗都骨说道:“在下正是为救苏尼而来。”

第六章 夺回旧业 下

    同罗都骨明白了法严的来意,没有说话。他左手一直摩挲着自己的马鞭,似乎在忖度着什么。

    法严也清楚同罗都骨没有战意,绝不敢破釜沉舟,但凡有一丝希望他就会死命地挣扎。

    同罗都骨抬起头来,看着一直面带微笑的法严,恶狠狠地问道:“同罗斜也有什么条件?”

    法严神色平静地说道:“苏尼,族长说了,只要苏尼愿意交出手中的军队,他便饶苏尼一命。到时候苏尼若是愿意留在同罗部,便是族中长老;若是苏尼想去牙帐投奔步迦可汗,族长也绝不阻拦。”

    法严在同罗都骨面前是一本正经的信口开河了,反正等同罗都骨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这不可能!”

    听完法严的条件,同罗都骨立刻咆哮起来。

    “想让我交出军队束手就擒,他是白日做梦。我才是同罗部唯一的族长,同罗斜也这头狡猾的饿狼就是一个造反者,一个不可被饶恕的造反者。”

    同罗都骨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阴郁之气全部释放,因此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可惜他越是癫狂,法严越能看出他内里的虚弱。

    法严神色平静地说道:“苏尼错了,苏尼不是族长,否则整个同罗部为什么不听从苏尼的命令?”

    “那是因为他们无耻的背叛,同罗斜也像狐狸一样只会在背后做些卑鄙的事情蛊惑人心。”

    “苏尼连狐狸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做同罗部的族长?”

    同罗都骨被法严激的血往上涌,提起一旁的弯刀就来到法严面前,将刀抵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法严丝毫没有畏惧。

    “苏尼,你若是真的杀了我,那么你的营外上万铁骑就会疯狂的发动攻击,将此处给撕裂开来,所有人都逃脱不过。为了杀我一人,苏尼和上千将士们一同殉葬,苏尼可是愿意啊。”

    “铛”一声,同罗都骨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同罗都骨的精气神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瞬间老了几岁。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大营的桌案上。

    同罗都骨坐了一会才回复过来。

    “你告诉同罗斜也,我不可能交出军队的,除非我死了。”

    “苏尼,你就是死了也保不住军队。”

    同罗都骨猛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桌案,咆哮着说道:“你们不要逼我,否则我就和他同罗斜也同归于尽。”

    这时候法严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同罗都骨。

    同罗都骨知道对方又识破了他的伪装,他再也没有底牌跟对方较量了。

    “同罗斜也为什么让我交出军队?他不怕我走之后再卷土重来吗?”

    法严听了,看着同罗都骨,才说道:“在族长的心中,他是要带着同罗部征服整个草原的,如何会畏惧一个被他击败的人。这些日子,同罗部死的人太多了,这些都是部落数百年的积攒,还要跟着族长去征讨天下呢,怎么能跟苏尼一起白白死在这里?”

    同罗都骨一顿。

    “我信不过同罗斜也的话,若是我交出军队之后同罗斜也反而对我翻脸,那岂不是我只能等待他的屠杀。”

    法严问道:“那苏尼认为该如何?”

    同罗都骨说道:“你让同罗斜也给我放开一条路,让我过了狼居胥山。到时候我带着一百骑离开,而我的队伍在我安全后则会投降你们。”

    法严摇摇头说道:“那若是你过了狼居胥山之后,带着所有人一起向西,那不是将你们全部都放走了吗?”

    同罗都骨说道:“我手下现在是人困马乏,根本跑不过你们,除非我集中所有的马匹,一人三马、四马,不停地跑,才有可能有一条生路。当然,我没有安全之前,我的部下是不会投降你们的。”

    法严想了想,说道:“好!”

    ······

    同罗斜也果然答应了同罗都骨的条件,同罗都骨也是迫不得已,他现在被团团包围,只要对方下令总攻,他是绝不可能逃得了。

    现在虽然交出军队,但只要活着,总算有一线生机。

    同罗都骨是同罗部的族长,影响力巨大,只要步迦可汗还有对付铁勒各部的想法,一定会善待他的。

    同罗都骨集合了所有的马匹,挑选了一百名忠诚而善战的骑士,这些人将跟着他向西突围。

    而同罗都骨将剩余军队交给了他的心腹大将同罗托,并要求对方在他离开三个时辰之后再向同罗斜也投降。

    同罗都骨所部全军出动,而同罗斜也果然依照约定让同罗屋质放开一条西去的道路。

    同罗都骨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向西逃去,大军如狼奔豕突一般,混乱不堪。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的战士,一旦被希望所蒙蔽,死志已消,便失去了战意,再也不是决死的勇士了。

    同罗遏鲁看着同罗都骨所部撤离时的混乱,上前请令道:“族长,同罗都骨所部已经成了草原上四处逃命的黄羊,我只要带着我的部下一个冲锋,就能将这群黄羊全部消灭掉。”

    同罗斜也看着远处同罗都骨的部队,摇了摇头。

    “不用这么复杂,我们根本不用打。同罗都骨觉得这些人会替他争取三个时辰,可是他怕是忘了,他只是一个输光了一切的失败者,又在这种场合背弃了自己的部下,他的部下凭什么还会听他的话。”

    同罗遏鲁急躁地说道:“那族长,咱们就这么便宜同罗都骨这头饿狼,让他就这么逃了?”

    “他逃不了的。”

    果然如同罗斜也说得那样,同罗都骨刚一离开,同罗托便带着部下向同罗斜也投降了,根本没有等三个时辰。

    同罗托不是傻子,他再是忠诚,当他的忠诚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他也知道该朝向哪一方。一方是背弃他们的人,另一方则是胜利者,而他们本身只是一群羔羊。

    他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所以他便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自己曾经的主人。

    而同罗都骨也并没能如愿地逃走,当他决定抛弃队伍,准备独自逃命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代枭雄,而只是一个丧家之犬。

    碾死一条草原上的丧家之犬,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第七章 勃然而兴

    从狼居胥山向西一百余里,同罗休哥率领着大股骑兵正等着同罗都骨的到来。当看到同罗休哥那杆随风飘扬的飞鹰大纛时,劫后余生的同罗都骨眼眶尽裂,差一点从马上掉下来。他全身发软,握着马缰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对面同罗休哥看到远处出现的骑兵,露出狰狞的笑容。同罗休哥抽出弯刀,凶狠地喊道:“冲锋!”

    ······

    同罗休哥带着同罗都骨的人头回到了同罗斜也的大营,而同罗都骨的残躯就被仍在草原上,等待着野狗的啃食。

    同罗斜也根本看也不看同罗都骨的人头,就去召见这次立功的臣子们。

    这一次的出使让同罗斜也彻底地见识到了法严的能力,也确定了法严在同罗部的地位。

    同罗斜也不仅给了法严丰厚的赏赐,还封法严为五百夫长,使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部众和领地。

    在同罗部祖地的大帐内,同罗斜也被众人推选成为同罗部新一代的族长。看着跪在地上虔诚而畏惧的众人,同罗斜也不由得豪气震天,这一次,谁也夺不走他的霸主地位。

    无论是同罗部还是斜也部,都是一个拥有数万人的大部落,对于同罗斜也来说,首先要做的就是斜也部和同罗部的融合问题。

    斜也部更具有同罗斜也的个人色彩,但毫无疑问的是,新的部落将会被命名为同罗部,而斜也部的名号将会成为历史。

    同罗部早先投奔同罗斜也的人被他分到了自己原本设定的几旗之中,但仍有大批的部众属于各个头领指挥。在整个部落中,是这些统领附属于同罗斜也这个族长,而不是这些牧民附属于同罗斜也。

    同罗斜也知道,要想统一草原,同罗部便要先行统一,不仅仅是名义上各势力效忠于族长的统一,而是要像汉人的国家一样有着统一的制度、体系,确切地说要保证他这个族长对整个部落绝对的统治权。

    同罗斜也首先要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彻底改变部落原有的统治模式。

    祖君彦在原本制度上,打破古老的血缘关系,摈弃传统的部落、氏族单位,对所有臣民进行户口登记,将整个同罗部分为六个旗。编制的划分不再以下面的小氏族为基数而是以家庭为基础,原则上每个家庭最少要有一人成为部落的战士。

    同罗部以十帐为一甲,统领民事是称甲首,一甲至少出兵十骑,领军的为十夫长;十甲为一从,首领为伯克,有修理军务,训练武艺,牧马放羊,防御领地的职责,战时一从至少出百骑,领军的为百夫长;五从为一领,首领为苏尼,有抚辑军户,训练武艺的职责,还管理地方民政和税务,战时一领至少出五个百骑,领军的为千夫长。

    至于最上边的则是旗,旗所辖领不限,首领为俟斤,不仅负责本旗的民政和军事,还有参政整个部落大事的权利,是部落除了族长以外的核心人物。

    同罗部共分黄、青、白、红、黑和下六个旗,以旗帜区分自己的所属,而下旗是为了收拢部落中原同罗都骨的支持者的,这些人忠心最低,待遇也最低,旗帜都是杂色的。

    同罗斜也仍自领中军黄旗;其妹同罗朵儿领右军白旗;大将同罗休哥领前军红旗;其弟同罗遏鲁领后军黑旗;堂弟同罗屋质领左军青旗;而同罗斜也的另一个弟弟同罗东丹领下军下旗。

    其中整个部落中,以黄旗综合实力最为出众,而战力最强的皮室军和曳落河分别由同罗斜也和妹妹同罗朵儿掌管。部落中黄旗有十一领;白旗有八领;红旗有七领;黑旗有六领;青旗有五领;下旗有六领;整个部落共计四十三领二万一千三百余帐,人丁近七万人。

    统一后的同罗部已经成为仅次于拔也古部与薛延陀部的铁勒第三大部。

    为了进一步加深中枢的权利,也为了限制宰相权利,同罗斜也又在大长史和大司马之下设立了小长史和小司马,负责佐助也是监视大长史和大司马,使得属于族长的权利更加巨大。

    同罗斜也又任命心腹同罗留哥为小长史,弟弟同罗遏鲁为小司马。

    为了协调部族内部统治阶级的矛盾,同罗斜也又将原来的族老制度改为部族大会制度,选拔年老且有威望的人担任闫洪达,负责部族大小政务的参议与评论。

    祖君彦又建议同罗斜也将原本负责审理民事、刑事诉讼案件的中梅录的权利扩大,使其同时负责监管各旗吐屯,是部落最高的断事官,并将其改名为大梅录,大梅录由同罗斜也的堂兄同罗查剌担任。

    同时又置其副手,为小梅录。

    祖君彦又将传统的同罗部的习惯进行整理,数次召开部族大会,颁布“大训”。并将各类“大训”和同罗斜也的“训言”用突厥字记录下来,变成《大训典》,成为整个同罗部一套赖以生存、管理的成文法典。

    部落制度的确定和法律的完备,使得同罗部的凝聚力极大地提升。

    同罗斜也用威望和手腕压服了部落内所有的反对者,将整个同罗部的改革贯穿下去。

    同罗斜也又命令同罗留哥和同罗查剌以同罗部的语言习惯按照突厥文创造属于同罗部的文字。此时的突厥文也是刚刚出现,多在于都斤山和独洛水地区流传,尚不完善。同罗留哥是同罗部中最有文化和智慧的人,和祖君彦一同创造了属于同罗部的音素、音节混合的文字。

    同罗斜也和祖君彦二人的联合,真正赋予了这个古老民族的新生。同罗斜也所创建的国家机构、军政制度、成文法规、民族文字使整个同罗社会的文明进程明显加速,得同罗部从原本的奴隶氏族社会开始快速向封建统治社会转变。这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游牧部落而是一个由游牧部落进化而来的年轻国家充满了勃勃生机。

    很快,众人便发现祖辈所留下的牧场虽很宽阔,但已无法满足新兴军事封建政权的需求。因此整个民族在同罗斜也的统率下,很快便驰骋出弓卢水祖地,开始向着蒙古草原如暴风骤雨般涌进。

第八章 生民多艰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黄明远一行人踏上了北返的路程。与前年北上之时的匆忙、悲怆相比,此次,虽然是第二次走此徒,心中味道却是迥然不同。此时关北道上,虽风沙千里,人烟稀少,然大道朝天,直趋阴山,广阔之间又现豪迈,黄明远的心情也是别样悠然。

    出了京兆,也算是出了关中平原。再往北进入敷州便是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虽然此时不像后世那样水土流失严重,但陕北之地自古以来就是贫困之地,较之富饶的关中天壤之别。

    此次北上,因为不急着赶路,所以黄明远走得也便轻松。他每到一处,便喜欢研究各地的风土、民俗与地形地貌,日后若是在那一地征战,也不至于是睁眼瞎。

    与关中相比,关北百姓是真苦。自汉代以来,收刍藁税的时候,都是诸郡按律顷入刍三石藁两石,然上郡、代郡,地恶,顷入刍两石藁两石。

    这种地方很多时候都是要国家出钱支援,而此地唯一能够回报国家的,就是为中央政府提供优质兵员。

    陕北地区,气候环境恶劣,然穷山恶水亦出善斗之人。关北地区又靠近胡境,素来是汉胡交杂,百姓好壮,很多人都是世世代代以打仗为生。

    或许时人无法想象,这里家家户户常年戴孝,都是老子战死,儿子承继,每每到了清明寒食,满城皆哭,人们常谓之关北诸城为鬼城。

    或许是陕北的土地太过于贫瘠了,所以这里很多人都不喜欢种地,光靠地里刨的点粮食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幼。所以这里的男丁为了乞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当兵,要么放羊。

    黄明远沿途北上,正值清明时节,所以每过一地,尽闻殷殷哭声,凄凄惨惨,让人心惊。

    这一日到了儒林县(今陕西省榆林市鱼河堡)渡口,要北渡奢延水(今无定河)。

    儒林县说是一个县,其实比一个大点的集市强不到拿去。

    眼见渡口船少,黄明远便停在河南岸等待渡河。这时候正值大河解冻,河水中满是浮冰,没有好的老船家带路,这河真不好过。

    黄青安排人去南岸寻找船家,黄明远则来到河边的一茶摊处,与卖茶的老妪闲聊起来。

    说是茶摊,就是些弄些茶叶沫沫,给南来北往的人找个地方歇歇脚,解个渴。

    老妪看起来得快有七十了,本来见黄明远一行人又是刀又是枪的,吓得魂不附体,不过后来见黄明远不仅不动粗,反而给她钱,她心中惊喜,胆子也便大了。

    “阿婆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出来卖茶?”

    老妪用浑浊的眼睛看着黄明远,这个当官的娃娃咋这年轻啊。黄明远轻声细语,老妪胆子也大了,这才说道:“官爷,老妪我得靠着这茶摊养活我那小重孙子,不敢不出来卖茶。”

    黄明远便问道:“那阿婆家中还有何人?”

    老妪艰难地想了想,从前的亲人好像都已经很久远了。

    “老妪我十五岁嫁入夫家,二十五岁丈夫战死在北边。三个儿子,都被征召去打什么齐国了,到最后一个也没有回来。我还有两个孙子,十多年前大孙子去打胡人战死了,后来二孙子去打什么陈国也战死了。现在我和我唯一的重孙子相依为命,他今年十三岁,现在去镇上的张里长家学当兵的本事去了。”

    一家人都死于战场,但老妪说得很淡然,好像跟说别人似的。她活了快七十岁,生离死别见得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黄明远的心情很沉重,往日虽然知道战争这种东西对一个家庭的伤害,但只有面对亡者家属的时候,才能感到这股沉沉痛。

    黄明远心中有些沉重,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妪一家的男丁只剩下一个重孙子了,为何还要送他去当兵?

    “阿婆,让你的重孙子留在家给您养老不成吗,为什么非得让他去当兵?”

    老妪一愣,有些答不上来。

    他们这里的男子不是生来就是当兵的吗?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当兵,她从来没有想过。

    过来半晌,老妪才疑惑地问道:“官爷,不当兵怎么活啊?”

    黄明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也没有办法给这些穷苦之人指一条明路。

    黄明远想了想,最后说道:“我看你们这里不是有很多人放羊吗?难道这你们不能放羊吗?”

    “官爷,我们家曾经也有过羊,老头子和儿子当兵的时候,家里便能买得起羊崽子。不过老妪二孙子都死了十年了,哪还有钱去买羊?”

    的确,羊崽子虽然在北地用不了多少钱,但也不是老妪这种家庭能够支出的。只是见老妪之前也曾养过羊,应该不至于这么贫困吧。

    “阿婆,你们不是养过羊吗,所得收益也没置办两亩地?至少你祖孙二人勉强糊口啊。”

    老妪一惊,买什么地?

    “官爷,我家有钱也给儿子、孙子学习兵事,置办兵器了,哪有闲钱置地。村里张里长那里一年可是要两百个大钱的。”

    老妪一脸肉疼,不过说的又很骄傲。

    黄明远想了想,才想到这副表情跟后世家长给孩子买书、报辅导班一个样子。

    黄明远的眼眶止不住湿了。这里的男子仿佛是宿命一般,活着就要打仗,打仗挣了钱买羊,放羊挣了钱再去培养下一代打仗,然后一代一代循环下去,无穷无尽。

    可总是如此,北地的百姓要死绝了。

    劝他们不要去参军吗?官府征召,生存危机,都逼得他们不得不去参军。

    黄明远问了老妪最后一个问题:“阿婆,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会不会放弃参军,过一种平凡的生活。”

    老妪一愣。

    “不打仗了?可是不打仗家里就没钱买羊啊。”

    黄明远眼中的泪终究没有止住。

    他默默的一个人走到无定河边,望着这浑浊的黄河水,不住地叹息。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不是老妪的愚昧,也不是这里百姓的无知,这是社会的悲哀,一个时代的悲哀。

    黄明远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更坚定过,至少要让这群老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第九章 沙漠隐忧

    从横山出长城,到九原城直线距离也要有六七百里之多。

    这沿途都是草原,并无城镇和大的河流,一般行人畏惧盗匪劫掠,是不敢这么走的,大都从榆林绕行。

    黄明远兵强马壮,为了赶时间,便不在乎沿途风险,准备横穿草原。这一路要经过后世的毛乌素沙漠和库布齐沙漠,在后世都是风沙肆虐,草原沉沦之地。

    库布齐沙漠现在叫库结沙,自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形成;到了唐德宗贞元年间,南北宽度差不多有50多公里;至明清之交迅速扩大,繁华一时的胜景终究湮灭在了漫漫黄沙之中。而毛乌素沙漠现在还水草肥美,风光宜人,是很好的牧场,大约自唐代开始有积沙,至明清时已形成茫茫大漠。

    后世河套地区最大的遗憾就是被毛乌素、库布齐、乌兰布和和腾格里四座沙漠所包围,只能靠着黄河坚守住最后一片硕土。哪怕是一颗明珠,也是一颗蒙了尘的明珠。

    所幸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库布齐沙漠和毛乌素沙漠虽然所处的原始环境很脆弱,但在河套以南,若是能够维持住当地的生态,是不应该形成沙漠的。

    成沙易,治沙难。

    自唐朝以后,中央政府再无暇顾及朔方地区,除了当时多种政治原因,中央政府无暇顾忌朔方地区,因为两处沙漠的出现,导致朔方地区管理成本的上升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对于关中地区来说跟后花园一样的关北,到了宋朝的时候,一片横山就成了军事天堑了。

    如果沙漠取代阴山成了西北的军事屏障,又有哪个人会想着越过沙漠收复河套地区呢?后世明朝建国初期,还占据河套地区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放弃了,盖因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河套地区已经不值得中央政府再花费这么大工夫了。

    望着这片草滩广大、河水澄清之地,原本应该是畜牧业比较发达的地区,到最后风采与荣耀在风沙中随之而逝,水草丰美的宝地退化为了“死亡之海”,真是让人扼腕。

    此时春夏之交,朔风连片,虽然还未有大片沙尘,已是扑面。

    黄明远放眼望去,草原直到天的尽头,无边无际,都处在昏黄中,让人忧心。

    黄明远回头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伯度,从大河以南,一直到长城边缘,风沙渐起,土地荒漠,草场退化。今南河以南全有沙丘,已成蔓延之势,这土地成沙容易退沙难,你可有什么办法根治大河以南的沙地,使之变为粮田。”

    伯度是黄明远的大舅父长子崔仁恕,今年二十三岁,往日在徐州为吏职,现在辞去旧任来投奔自己。

    崔仁恕虽是崔家嫡孙,但其父叔本就不受家族待见,多受族人打压,他也多受牵累,仕途不显。

    黄明远跟这个大表兄接触一番,崔仁恕虽然没做过高官,但经验丰富,为人实干,下层政务悉数知之,浑不似很多世家子那番浮夸。

    黄明远让崔仁恕跟在自己身边做记室,也算是想重点培养这位表兄。文官和武官还不一样,武官要靠战功,即使家世不显,靠着实打实的战功也能致得高位;文官则不然,很多东西本来就不好比较,没有家世、资历、名望等东西烘托,根本不可能取得高位。

    黄明远麾下李子孝等人就是如此,一身才华,却只能做佐官,若是想放出去独当一面还早着呢。

    崔仁恕则不一样,他家世斐然,若是能够在边地建功,很容易就能在朝堂上做个郎中、主事的,即使不成,放出去也能做个县令,长史。

    黄明远在中枢根基太缺乏了,夹带里实在没人。

    崔仁恕跟在黄明远身边,并不以身份而自矜,凡事以下吏居之,做事勤勉有为,颇为让黄明远看重。

    黄明远想治的不是毛乌素沙漠,而是迫在眉睫的库结沙,知道黄明远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崔仁恕便说道:“总管,这治沙之事,怕是不能一蹴而就。”

    “伯度说说看。”

    “依我之见,应该在沙丘周围多植杜松、油松,使森林能够在外围固定住沙丘。沙丘最怕四处移动,大风一起,无边无际,吞噬万物。只要定住沙丘,然后便可修渠引大河水入沙丘,再从外向内植树,治理沙丘。”

    黄明远看了看崔仁恕说道:“这样植树怕是很难活。”

    “十棵树里有一棵活下来也算成功,死树集在一起也算一道防沙林。”

    其实崔仁恕并不觉得这片沙丘能有多大威胁,此时的人对于水土流失还没有什么概念,毕竟人都养不活,还有力气去植树。不过他对黄明远提出的在大河南岸化沙丘为良田的想法还是很认可的,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水源充足,成了沙丘的确是可惜。

    黄明远想到后世在西北最有名的植被是胡杨,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种植。

    “伯度,除了植树,种草也很重要,植被在沙丘中很难存活,但是甘草还是长得挺好的。还有苜蓿,大河以北要屯田,以南便可以大规模种植苜蓿,以后战马需求少不得。还有寒瓜(西瓜)、蒲陶(葡萄)等适合砂质土壤的农作物,都可以发展······”

    听到黄明远这么细致的和自己说这些,崔仁恕很快便明白黄明远这是准备安排自己来大河以南治沙,他很欣喜自己马上就可以独当一面,虽然治沙这个活有点不靠谱,但崔仁恕并不在乎。言语之间,崔仁恕态度更恭谨了许多。

    黄明远很满意这个表兄,自己安排的,理解要做,不理解也要做。

    对黄明远来说,治沙不是闹着玩的,任何有可能提高河套地区生产和发展能力的方法他都会去做。况且现在库布齐沙漠远没有贞元年间那么大,只不过是一片流动的沙丘而已,以现在的手段是可以治理的。

    彻底消灭沙漠不可能,但只有去做,总会有成果。

    有些不起眼的事情若是现在费些功夫去做了,强胜于后世千辛万苦亦不能达成之功。

    黄明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管的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大好河山的维护也属于兴亡之事。

第十章 弯弓射雕

    “呜!”

    黄明远正和崔仁恕说着话,忽然听到鹰唳之声,惊空遏云,天地回响。

    黄明远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天空上正盘旋着一只草原雕,不停地鸣叫。只见这雕全身褐色,杂以较暗的横斑,头显得较小而突出,两翼较长,展开有一米多,时所罕见。

    草原雕又叫大花雕、角鹰,飞的也高,仿佛融入蔚蓝的天空之中。它伸着翅膀,飞行时两翼平直,滑翔时两翼略弯曲,仿佛连一根羽毛也不曾动弹,在风里飞翔。

    鹰击长空,可谓如此。

    黄明远看着这草原雕,有些狐疑。草原雕主要栖息于树木繁茂的开阔平原、草地、荒漠和低山丘陵地带的荒原草地,但会避开沙漠和茂密的林地。阴山以南有大雕,但很少,更别说大河以南的沙地附近了。

    而且这只雕不住地围着黄明远一行人高空盘旋,也是不正常。

    一般这种猛禽视力很好,多是高空盘旋捕捉猎物,再低空奔袭捕捉,万不会在这里围着一群人翱翔的。

    除非是经过训练进行侦察。

    黄明远警惕心很高,此时立刻就想到这支大雕是不是有人派出的探子,负责指出黄明远等人的位置。

    早就听说草原上有人专门训练大雕做侦察兵,给骑兵指引方向,没想到今日倒是见到了。

    此处四面开阔,尽是苍茫的草原,即使对方兵多,也很难堵住一支机动灵活的骑兵。但如果是敌人设伏,这支雕便可以随时告知对方直接的位置,还真成了最致命的杀手。

    “韩浚,去把那支大雕射下来!”

    “诺!”

    韩浚听到命令,立刻持弓策马而行。

    众人不明觉厉,黄明远静静地对黄青说道:“让弟兄们准备战斗!”

    “诺!”

    这草原雕飞的太高,韩浚射了几箭都不中,其他人有射术精良的也张弓搭箭,向草原雕射去。

    不过即使有能到草原雕跟前的,箭羽穿过了这么长的距离早就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草原雕在天空中滑翔着,看了看掉下去的箭羽,连翅膀都不扑闪两下,好像是在嘲笑这些人类的无能。

    黄明远见状,手持大弓,一勒战马,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去。草原雕似乎是知道黄明远的厉害,在空中加快了盘旋,还“呜!呜!”的叫了两声。

    黄明远在疾驰之中,眼看离草原雕向东最近的位置,抽出马后铁箭,搭在弓上,屏住呼吸,一箭射去。

    这飞驰之箭,如穿云夺魄之威射出,又如赶月流星一般飞速。那草原雕向东闪避,躲之不及,正中脖子。

    草原雕来不及哀鸣就从云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主公神技!”

    黄明远凌空一箭,射死草原雕的绝技让众人无比佩服,众人都涌上来给黄明远贺喜。只是此时危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会爆发,黄明远也顾不得高兴,便要准备离开此地。

    自己麾下上百狼牙精骑,跟着自己从大同城下到诺真水,从贺兰山杀到冠军侯山,都是以一当十的顶级精锐。若是对方真的要设计自己,不会想不到此事,但对方仍然敢出手,绝对有雷霆之势,怕是接下来自己麻烦大了。

    黄明远暗暗盘算着。

    自己的目标是向北,若是有人想伏击自己的话,一定会在北面堵住自己,这正北方向是不能走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实力如何,是准备打伏击战还是包围战?

    “黄青,韩浚,你二人分别带几人前往左右两翼探察情况,前出三十里后,无论是否有敌,皆立刻返回。”

    “诺!”

    崔仁恕听得黄明远命令一惊,忙上前问道:“总管,可是有敌来犯?”

    黄明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还要看下一步侦察的情况。”

    黄明远想了想,若是要四面包围自己的话,对方没有五千骑兵根本拿不下的。但此地虽然荒芜,是丰州、盐州、灵州、夏州的交界之处,属于无人管的状态,但这么猖獗的调动五千骑兵,怕是也不可能。

    北面的丰州各车骑将军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人,其他人也没有这本事越过丰州的屏障,所以对方不是从丰州方向来的。

    东边是原来的胜州,原本是张文远和唐增著的地盘,他二人也不会放上千人进来而不知。

    西边是黄河,南边是盐州、夏州,这两处都有可能,那要制自己于死地的是胡人呢,还是朝廷之人?

    黄明远决定率部暂时向东走,东边地势更开阔,也是丰州的地盘,虽然平时没人管,但至少是自己的地方,若是调兵救援也不算越境。

    这时候就看出库布齐沙漠的害处了。

    虽然丰州和胜州都地域广阔,但在黄河以南的统治基础薄弱,主要就是因为库结沙所隔,秦汉时期中央政府可是这这里设置了十余座城池。原本胜州还设有富昌县,关西靠近黄河的地区,而整个丰州对这片草原,几乎是零管辖的情况。

    黄明远暗想,库布齐沙漠和以南草原地区,必须要建立有效统治,否则丰州和关北几乎就是隔绝的。

    往东行没多远,黄明远就遇到了返回的韩浚等人,韩浚汇报前方没有敌骑。

    黄明远想了想,往北而去,又让韩浚带着几人赶往丰州求救。

    黄明远从地图上看此地位置是库也干泊(在今内蒙古鄂托克旗东北)北四五十里之地,对方若是准备预伏了大批军队,离不开水源,那就离此处一定不太远。

    黄明远不想逃了,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力对自己组织这场袭杀,毕竟自己回归的路线和时间可不是这么容易弄到的。

    黄明远想了想,身边没有陆贞真不行,刚把陆贞留在长安就遇到了袭杀。

    众人紧张兮兮的,却始终没有遇敌,黄明远的堂弟黄明诚,便问道:“大兄,会不会有错啊,没看到有敌啊。”

    黄明远看了黄明诚一眼,没说什么。

    黄明诚知道自己多嘴了,忙一缩脑袋,不再敢言语。

    黄明远在草原来回折返了两日,已经确定在自己的东边,西北和南边都有敌人向自己围拢过来,而且每个方向都有不少于千骑。

    为自己准备了至少三千骑兵,真是大手笔。

第十一章 以卵击石

    三日之后,黄明远转移到古修都县(今内蒙古杭锦旗西)西北的胡洛盐池(今杭锦旗巴彦乌素盐海,亦称哈日芒乃淖尔,清代称锅底池)处,等待决战的到来。

    沿途又发现几只在空中盘旋的雕,都被黄明远让人用床弩打了下来。

    出发之前,为了安全,黄明远带了一具可以拆卸的床弩,没想到现在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很容易就打掉了对方的眼睛。

    胡洛盐池是处巨大的盐湖,靠近乌那水(今杭锦旗驻地附近的季节性河流——陶勒沟下游河道,清代称作兔河),离着大河也不远,以后倒是可以在这里建城,以制盐为支柱产业。

    估算着对方的三路伏兵离着自己应该不远了,黄明远让众将士饱食一顿,开始等待探马回报。

    “报,东方发现大股骑兵,离我部不到三十里。”

    黄明远马上命众人转道向南,没多久,探马又来报。

    “报,南方发现大股骑兵,离我部不到三十里。”

    黄明远再次命令军队向西北方向转移。

    崔仁恕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黄明远这样来回的折返,岂不是在对方的网中被对方一点一点套紧。这时候正是快速突围,冲破对方拦截的时候,何至于在此浪费时间。

    这次向西北行了约两个多时辰,眼看天色都要黑了,探马再次来报。

    “报,西北方向发现大股骑兵,离我部有四十里。”

    狼牙精骑听了皆是面无表情,他们征战多时,这种场面,并不少见。

    崔仁恕第一次见识战场征战的场面,还是被包围,他满脸担忧地说道:“总管,对方数面包围我军,我等还是暂避锋芒,等待援军吧。”

    黄明远不置可否,而是下令道:“亮出旗号,打上吾的大纛,全军全速向北而去,从对方伏兵中间的空档快速通过。”

    “诺!”

    崔仁恕不明白黄明远为什么要打上他的大纛,难道生怕对方不清楚他的身份吗?

    大军一路向北,百余人的骑兵轻捷机灵,从对方两军的空档通过时,离着对面伏兵的距离也不过十余里,双方都能看得见对方。

    对方发现黄明远的踪迹,当然不会放他们离去,马上调转马头向黄明远所部逃窜的方向追击。

    黄明远麾下马多,又都是精骑,很快便甩开了对方的追击。

    崔仁恕松了一口气,黄明远虽然弄险,但是总算逃出了对方的包围。不过很快黄明远就下令,全军放慢速度,和身后的追兵保持三十里的距离,同时前出二十里防备前方。

    崔仁恕听了一阵头大,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这个表弟都脱险了还不走,到底想干什么。不过这是军机,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记室可以问的。

    众人一路向北离着大河还有六七十里,黄明远命令所部在此停下脚步,调转马头,等待命令。

    后方的探马每隔半刻钟就向黄明远上报对方的动向。听着后面追兵离他们越来越近,崔仁恕的心也忍不住紧了起来,他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心会跳出来。

    崔仁恕终于忍不住了,对黄明远问道:“总管,总管,敌人已迫在眉睫,此地首当其冲,无险可守,我们什么时候撤啊?”

    黄明远骑在马上,避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伯度,你刚才说什么?”

    崔仁恕又说道:“总管,我们什么时候撤退,敌人快到眼前了。”

    黄明远笑道:“伯度,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撤退?”

    崔仁恕愣住了,不撤退?难道要在这里和对方决战吗?崔仁恕承认你黄明远的确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是光凭这百十人想打败对方的数千骑兵,也是不容易的吧。

    后面的追兵离他们越来越近,马蹄的生音震得大地不停地颤动。崔仁恕感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他无比的紧张,他觉得黄明远一定疯了,这就是个疯子。

    眼看对方离自己不到二十里路,转眼间就要到黄明远眼前,黄明远忽然抽出横刀,指向对方,高喊道:“将士们,冲锋!”

    忽然战场上喊杀声一片,狼牙铁骑还没有冲出,对面敌军的两侧,忽然竖起两杆大旗,斗大的“黄”字迎风飞扬,仿佛神兵天降,来的人正是前来救援的丰州大军。

    崔仁恕看得都惊呆了,在黄明远马前问道:“总管,这就是您这几日为什么不直接突围的原因?”

    黄明远嘴角含笑地说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说完,黄明远一勒战马对崔仁恕说道:“伯度且稍待,看吾去冲杀一番。”

    崔仁恕忙劝道:“总管,战场刀剑无眼,可要顾惜此身。”

    黄明远“哈哈”大笑,一挟马腹,如箭一般冲出,离崔仁恕老远,声音才传了过来。

    “伯度放心,且让我松散一下筋骨,持枪跃马,才是我的生活。”

    此时风沙四起,黑云沈沈,满营战马,嘶鸣欲尽,银刀铁骑,疯沓如星。

    从丰州铁骑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战斗便没有了悬念,只剩下丰州军对胡虏的屠戮。此次参与围杀黄明远的主要是一直游牧在贺兰山以西的旧鲜卑薛干部的一支,是东迁的薛干部留在贺兰地区的一支,生活习性已经逐渐突厥化。

    这支部落接近有三千骑,也算是个有实力的部落,但在丰州军眼中,只能说是不值一提。

    战斗一打响,薛干部首轮薛干乙提便大呼“抓住黄明远有重赏”,待到丰州铁骑如狼似虎的冲入薛干部阵型中,无数的薛干部勇士在隋军横刀下惨遭屠戮,他这才知道自己惹得到底是怎么一群魔鬼。

    战斗打了约三个时辰,这群准备袭杀黄明远的骑兵便完全被丰州军所歼灭。

    战死被俘的贼军约有五千骑,几乎无漏网之鱼。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崔仁恕忍不住大声诵《诗经》当中的《国风·周南·兔罝》这一篇,沙场之之上,强者为准,望着这如狼似虎的的铁军,崔仁恕这才算知道黄明远为什么能够战无不胜。

第十二章 将计就计

    听到崔仁恕的吟诵,黄明远抚掌交好。

    “伯度说得不错,吾能有今日之地位,全仗这些赳赳武夫,这都是吾之干城、吾之好仇、吾之腹心。”

    说罢黄明远仰天长啸,让人心神激荡。

    ······

    战后,郑言庆、黄明辽等人一一上前来拜见。众人数月不见黄明远,甚是想念。又知黄明远在长安经历的大事,今日再见,更是喜不自禁。

    黄明远自从知道有人要截杀他之后,就没想过要逃跑。落荒而逃不是他的风格,他总得把背后耍阴谋的人给找出来,所以他准备把自己当做诱饵,来钓对方这条大鱼。

    另一面,韩浚昼夜兼程前往九原,星夜向李子孝汇报了此事。

    李子孝听到此事不敢大意,马上调集各车骑府和大同的骑兵,前往救援黄明远。这时候就看出李子孝的地位,他一个录事参军事,本身半点兵权俱无,一声令下,却是所有人挺身而出,连长史、司马都感到吃惊。这时九原城的很多人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并不出众的年轻人才是大同系的真正大佬。

    长史荣毗上前阻拦,直接被李子孝命人扣住。救援黄明远之事十万火急,李子孝根本不和对方费什么口舌。

    李子孝集结丰州主力骑兵近五千人,然后将其交给郑言庆、黄明辽和蔡知运三人统领,按照黄明远的命令分路包围这股贼军。

    众人都是长途奔袭的行家,很快按照韩浚的指引在预设的地点做好了埋伏,等待贼军的入彀。

    大战打响,黄明辽和郑言庆分别从两侧杀出,正好切入贼军的两翼,将其主力截断,使其首尾不能呼应。

    而蔡知运则绕道其背后,正好堵住要逃窜的贼军。

    一番大战,丰州军如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些土鸡瓦狗打的粉碎。

    “主公!”

    “兄长!”

    “将军!”

    众将围在黄明远身前,纷纷诉说着心中的欢喜。黄明远满脸含笑,这些都是自己的弟兄,还是那么亲爱。

    这时黄明辽压着薛干乙提上前,见了黄明远,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大兄,我把这胆大包天的狗东西送来了。”

    薛干乙提闭着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自己为了部落的未来苦心孤诣,可没想到一步错是步步错,这次部落是在劫难逃了。

    黄明远走到薛干乙提的面前问道:“是谁派你来到?”

    薛干乙提哑着嗓子说道:“有人找到我们,说只要拿下你的人头,便送给我们一片草场,所以我们便接了此事,至于对方是谁,我们也不清楚。”

    这种事,有胜有败,谁也不敢保证一定得手,所以对方根本不留身份倒是说得通。看来对方警惕心很强,怕是没什么线索留下。

    黄明远转头对黄明辽说道:“四郎,你审审这个部落的人,然后带着人把他的余部给拿下。”

    “诺!”兄长一来,就大出手,他如何不欢喜。

    这时蔡知运也押着几个着甲之人上前,对方竟然穿着隋军的制式盔甲。

    众人一惊,黄明远心中有数,没有南边盐州和夏州的配合,对方不可能这么容易从三面包围自己的。

    蔡知运捉到的这人正是夏州骠骑府骠骑将军吐奚子柔。

    吐奚子柔被蔡知运押到黄明远面前,一脸不服的样子,对着众人满是鄙视,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黄明远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个吐奚子柔有过节,看来对方是幕后之人的一颗棋子。

    又能调动夏州府军,又能调动胡人,对方还真是厉害。

    黄明远走到吐奚子柔身前,围着他转了一圈,问道:“我本来以为不过是个小角色,没想到堂堂一府骠骑将军也亲自上阵。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吐奚子柔还有点骨气,脖子一梗,便说道:“你杀了我吧。”便闭上眼不再说话。

    黄明远笑着说道:“杀你是一定要杀的,你私自袭杀朝廷重臣,就是一百个脑袋也要掉了,只是要看什么死法。你倒是不怕死。”

    吐奚子柔一句话也不说。

    黄明远笑了,接着说道:“你宁死也不说幕后之人是谁,要么是不敢说,要么是不能说。你不说那让我猜一猜,能有这个手段和能力的人,在长安城内怕是不多,是越国公杨素?慜太子遗党?汉王?亦或者李家?于家?”

    看到吐奚子柔脸上没什么变化,黄明远突然声音一变说道:“还是熙王?”

    吐奚子柔脸色微变,尽量让自己不漏声色。

    黄明远心中已然尽知。

    黄明远对一同前来的段偃师说道:“息戎,你将这两人押送到长安,交给太子殿下,说明这里的情况。”

    黄明远对李节说道:“子克,你也前去。”

    “诺!”

    现场有不少人认识李节,纷纷对其侧目。

    黄明远朗声说道:“这是我新任的柱国府参军事,你们有意见?”

    众人连忙一凛,不敢再多说。

    “至于这些夏州兵,全部交给夏州吧!”

    众将忙问道:“将军,就这么放过这群狗东西。”

    黄明远笑着对众人说道:“众位且放心,有太子殿下在,不需我等多虑。”

    黄明远无论是对薛干乙提还是吐奚子柔都不在乎,这两人不过是棋子,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黄明远心里很清楚,薛干乙提没有跟自己说实话,他一个小小的胡部,朝不保夕,哪来的三四只训练有素的草原雕可用。怕是突厥大帐那里都未必有,除非真的有一位善于训雕之人,但这种人是万里无一的。

    况且自己还是有点名头的,敢在自己面前动手,绝不是三瓜两枣可以打发的。

    看来对方给的真多,才会让薛干乙提甘心卖命。

    能做到这一点的,黄明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启民可汗,只有他有这个手段和能力袭杀自己。

    不过启民可汗也没那个本事调动夏州军,那么到底吐奚子柔的主子是谁呢?

    很快,之前的那场袭杀已经不在他的思索范围内,总不过那几个人。无论是谁,他都没有办法怎么对方,这些烦心事反倒不如交给杨广去做。

    不过另一个方面也显示,自己的确已经强大到让别人感到难受的地步,看来以后做事要更周全一些。

第十三章 再回丰州

    四月的风,吹醒了黄河两岸的生机。

    黄明远渡过黄河之后,来到黄河北岸的土地上,总算是真的到家了。过了丰安镇,离着九原城还有几十里路,转眼就到。

    新领导履任,还是手握军政大权,丰州军政两套班子出城十里前来迎接黄明远。

    领头的是丰州长史兼丰州总管府长史荣毗。

    柳述等人估计是怕荣毗斗不过黄明远,还特地让荣毗也身兼文武,成为双料长史。不过荣毗孤身一人,黄明远倒也不甚在意。

    除此之外还有丰州司马王文同,丰州总管府司马杨恭仁,丰州录事参军事陆知命,丰州总管府录事参军事李子孝等人。

    众人直趋黄明远马前,黄明远倒是表现得很随意,没有什么大的架子。

    荣毗上前拜见,黄明远拉着荣毗的手说道:“明远久仰荣公大名,听闻荣公刚鲠有局量,涉猎群言,今日能够与荣公一同共事,真乃幸事。”

    荣毗是北平无终(今唐山玉田县)人,其父为西魏兵部尚书荣权。他是直臣出身,黄明远这么亲近他反而不太习惯。他尽量与黄明远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躬身说道:“总管谬赞了,在下只是性子直些,所作所为,不过都是本分。”

    黄明远笑道:“荣公自谦了,你之威名,河内共存。明远为官尚浅,希望以后能多向荣公学习。”

    荣毗这个人,官职不大,却是海内名臣,治政能力极强,远不是当初迂腐的王韶和自大的崔君素可相比的。此时尚不知道他的态度,黄明远只能放低姿态,尽量少与其相争。

    不过荣毗似乎不怎么领情,有些耿直的说道:“黄总管,在下素来是对事不对人,若是以后总管有什么做错的,荣毗还是要直言的。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众人听了皆面面相觑,不少将领更是勃然大怒。

    荣毗为官正直,刚正不阿,连杨广的面子都敢削,不给自己面子倒也正常。黄明远倒是表现的并不以为意。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今荣公如我之镜,明远亦不忧犯错矣。”

    黄明远的话顿时化解了双方的尴尬。

    荣毗也觉得第一次见自己说话有些生硬了,不过他这种人,也没法改正,最后只得说道:“希望总管如此。”

    黄明远一阵无语,这话还不如不说。

    本来以为此事结了,荣毗又说道:“黄总管,我有一事相询,前两日丰州军绕过我这个长史,无端大规模调动,您可知晓?李录事更是将下官扣在总管府一个时辰,难道在下不是丰州总管府的长史吗?”

    黄明远立刻脸色大变,问道:“还有这等事,李子孝,谁让你这么干的?”

    李子孝也上前说道:“荣公恕罪,小子当时心忧南方战况,怕胡虏袭扰百姓,所以冒犯了荣公,小子在这里给荣公赔罪了。”

    说着李子孝重重地鞠了一躬。

    黄明远也打圆场,说道:“荣公,兵是我调动的。当时大河以南有小股流窜的胡虏进入,我密派人调动各军,一为剿匪,二也为练兵。此事紧迫,怕走漏风声,我才未让人向荣公说。”

    荣毗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仍然说道:“黄总管,李录事,朝廷自有制度,你们以后还是要按照制度来行。”

    这第一日就落黄明远和李子孝的面子,荣毗果然厉害。

    不少将领都对着荣毗怒目而视。

    至于丰州司马王文同,眼中透着狡黠的目光,他与黄明远聊起来就没有荣毗刚才这么生硬。

    “卑职王文同拜见总管。”

    王文同为京兆颍阳人,以军功拜仪同,也是个牛人。倒不是说他有什么战功,而是名列《隋书·酷吏列传》。他曾在河间杀僧尼数千人,被仇人剖其棺,脔其肉而啖之。若是自己以后想灭佛了,王文同加上傅奕二人就可以搞定了。

    不过若是因此小看王文同也是不妥当的。

    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王文同就是妥妥的小人。看似恭谨,但内藏心机,宛如随时待机而动的毒蛇,若是一招不甚,便有可能被他咬住。

    “王公前在桂州,我当年也曾赴桂州平李侍贤之乱。”

    王文同一喜,忙说道:“卑职在桂州时,曾听闻总管当初在桂州便是足智多谋,年少有为,心中一直敬仰。现在能在总管麾下任事,也是三生有幸。”

    黄明远当初只是个小人物,混些军功,在桂州能有什么名声。不过王文同说得跟真的一样,也是厉害。

    荣毗听到王文同如此谄媚,冷“哼”一声,虽然声音不响,但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文同很是尴尬,黄明远却上前拉着王文同的话说得:“你我既然有如此缘分,不若我们以字相称,我称你为合会(王文同字),你叫我长屏就是。”

    王文同受宠若惊,忙说道:“卑职岂敢。”

    “合会,往后咱们要在一个锅里搅食了,何分你我啊。”

    王文同又是感激涕零。

    不管王文同这番表现是真是假,总算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他和荣毗两人都是关陇世家的外围人物,本来黄明远以为二人为了权势也得结成同盟,共同对抗自己。不过现在看来,两人是搅和不到一起。

    也是,荣毗当年被杨素举荐为华州长史。杨素之田宅,多在华阴,左右放纵,毗以法绳之,无所宽贷。

    这年头连荐官都敢处置的,估计也没几个。以荣毗这种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还真看不上王文同。

    二人倒是很醒目,不过还有一个是杨恭仁,他言语不多,毫不引人注目,之前黄明远倒也认识。

    杨恭仁本名杨纶,改名杨温,是安德王杨雄的嫡长子。

    杨恭仁此时才三十三岁,为成安郡开国公,加授左宗卫车骑将军。这次能够担任丰州总管府司马,也是有混点军功的意思。

    他身份特殊,地位也不低,自矜身份,自是不会和黄明远这种泥腿子太熟络了。黄明远也不在乎,这种人看着很厉害,其实没什么真正硬实力,往后在丰州能用则用,若是不能用的话便高高竖起便是。

    除了这三人,以李子孝和陆知命二人为首的诸吏自是没有单个拜见的权利,众人一起上前见了个礼便算拜见了。

    众人簇拥着黄明远进入城中。

第十四章 丰州现状

    总管府中大摆筵席,为黄明远接风洗尘。此时众人还不知道黄明远会烧起哪几把火,因此越发恭谨,等着黄明远的动作。

    一顿酒宴,喝得是宾客尽欢。

    到了晚上,荣毗、杨恭仁、王文同等人都离开了,但李子孝、郑言庆这些黄明远的这些亲信都没有离开,还都等着黄明远训话。

    黄明远也不避人嫌,其实在丰州城内,这人嫌也避不了。整个丰州里里外外有资格和黄明远对话的不过有数十人,一多半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众人在正堂里等着,很多人怕是要等个通宵。

    照例是李子孝第一个进黄明远书房,所有人也默认了李子孝的地位,众人是鹰犬,而李子孝才是腹心。

    李子孝简单的把这几个月丰州的情况向黄明远做了一个汇报。

    丰州自从战后,所有的政策其实就是照搬大同的政策。

    原丰州总管府总管兼丰州刺史鱼俱罗调任灵州总管之后,其旧部也大多调离,凭借着黄明远的安排,李子孝变成了丰州事实上的领导者。他按照原本的大同模式,对丰州进行初步的整改,同时通过战争中的缴获和朝廷移民,使得丰州开始了快速的发展。

    荣毗和王文同等人到任后,荣毗是做的比较好的。他并没有因为派系原因对黄明远之前在大同的政策进行大的改动,反而是萧规曹随,沿用了李子孝之前的政策。同时因为他重视法度,所以加强了对移民人口的管理以及吏治问题的处置,整个丰州也越发欣欣向荣。

    黄明远听了点点头,丰州的发展是关键,看来荣毗倒是知道轻重。

    至于军务,荣毗也知道自己毫无根基,根本说不上话,所以他从不插手。至于杨恭仁,倒是有些想法,并不怎么安稳,但都被李子孝给堵回去了。

    黄明远很信得过李子孝,在大同两年,他是管着里里外外,成长迅速。现在的他有能力完全掌握整个总管府,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关键时刻迅速调动五千骑兵了。

    对于丰州未来的规划,黄明远还有很多细节要和李子孝聊,但不必急于今日。

    两人聊了两刻钟,李子孝又禀报了一下系舟山土匪来降一事。

    黄明远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土匪上赶着受招安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不能伤了这些绿林中人投奔自己的心,黄明远让李子孝将其妥善安置,算是千金买马骨。

    李子孝向黄明远推荐了徐闻膺,言语之间很是推崇。黄明远对此人也很好奇,一个十六岁才开始正儿八经读书的赘婿,敢离开家门,千里投奔丰州,中途还劝降了一批土匪,没有点能力、毅力是做不到的。

    不过黄明远拒绝了李子孝的提拔建议,让徐闻膺继续跟着李子孝做书佐。

    这是个人才,但从他的经历来看,此人功名之心太重,过于计较利弊得失,长此以往,不是好事。将其留在李子孝身边,可以磨磨他的性子,也可以以观后效。

    李子孝点点头,这样处理很合适。

    黄明远又说道:“玄贞(李子孝的字),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我准备再给你加点担子,让你统筹整个丰州的屯田事务。”

    李子孝过了年也加冠了,玄贞这个字还是黄明远的祖父给他起的。

    李子孝没想到黄明远会这么安排,虽然之前这些事也是他负责的,但荣毗来了之后,他见荣毗一直萧规曹随,就没有过多的的插手。

    “主公,这是丰州州衙的事,若是安排我负责荣长史那里会不会有意见?”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一回来,总管府也没有多少需要你负责的军务了,你还是要把政务这一块给抓起来。一个屯田,一个抚民,算是丰州最大的两件事,你和荣毗各抓一块,都不轻松。”

    李子孝连忙称“诺”。

    对于黄明远给的担子,李子孝素来是不会拒绝。黄明远是按照宰相的标准来对他要求的,他就是黄明远手上的大总管,只要需要,没有不能干的。

    其实李子孝也习惯处理政务,他本不擅长军政,这些日子处理总管府的事总是不如之前在大同顺手。

    在黄明远的心中,丰州地理位置优越,是要被打造成整个关北最发达的地区的,富饶到中央政府不舍得轻易放弃。

    在黄明远的计划中,百姓基数够了,下一步工作便好展开。屯田、修渠、兴商、兴工、基建······都是重中之重的事。

    后边还有不少人等着,李子孝也没有耽搁,便起身告退。

    李子孝都站起来了,忽然又想到什么,便转身问道:“主公,凌君直那里,可还有周旋的余地?”

    李子孝和凌敬在一起时间这么长,自是知道凌敬的能力和他对于黄明远的重要性。具体的事情黄明远没有细说,只是跟李子孝提了一下凌敬参与了当日之事,所以被赶走了。

    若是可以,毕竟人才难得。

    黄明远不想跟李子孝谈凌敬的问题,便说道:“玄贞,此事以后再说。”

    李子孝无奈,便转身离去。

    黄明远其他要见的大多都是各级将领,包括郑言庆、张文远、张长逊、欧彦几人,还有杨思恩。

    时间紧张,每人也不可能单独面见,大多都是三三两两的进来交代一下份内之事。

    至于杨思恩,此次大同之战,也算是洗刷了他曾经的旧事,黄明远便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机会。

    黄明远毕竟是军旅出身,牢记着太祖说过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教训,更不会轻易放松对兵权的控制。

    丰州有军队数万人,较之大同数量虽增多了,但忠诚度却未必,还是要尽快掌握中下层的基础力量,才能完全掌握这支军队。

    黄明远已经决定自己的第一把火就从这里烧起。

    具体的事情还要明日再谈,今日接待众人主要体现一个身份的不同,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自己的心腹,待遇不一样。

    这是一种御下的手段,也是一种威慑。

    送走了众将,黄明远看着门外,没有说话。

    侍女七七眼看天色太晚了,便劝黄明远早点休息。

    黄明远望着夜色,星坠满空,还是没有离开,他在等一个人,等着此人的到来。

第十五章 初吐志向

    月上中天,静谧如水。

    黄明远在门口檐下站了许久。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呢?”

    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离着黄明远还有一丈远的距离,便“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主公,我有罪。”

    透过如水的月光,黄明远能够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此人正是大同一系的重要人物陈远。

    黄明远没有让陈远起来,而是背过身去。

    “仲长,今日我回来这么久了,总管府中大宴众文武,你怎么也不来见我?”

    陈远声音低沉,有些阴晦地说道:“仲长不敢来。”

    黄明远笑了。

    “仲长,你我君臣二人虽然相交时间兵败不长,但这些日子也几经风雨,同舟共济,你我二人更是志气相投,秉性相合。吾得仲长,如鱼得水,吾又不吃人,仲长如何不敢来啊?”

    陈远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满是悲痛地说道:“陈远有罪!陈远有罪!”

    “仲长把丰州给我看的这么好,怎么会有罪?若是真有罪,也不过是今日没能早来见我的罪过。”

    陈远伏在地上,声音有些嘶哑。

    “我有罪,只是不敢来见主公。”

    黄明远冷笑了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怒气说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整个大同内内外外,不都在你陈远的彀中,那个人不是你的棋子,你若是不敢,这大同就没有人敢了。”

    黄明远转过来走到陈远跟前,伸头看向陈远苍白的脸,阴沉的说道:“你不敢,你比凌敬的胆子都大,他敢把主公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呢?”

    陈远听后身子一震,忙狠狠地叩头说道:“主公,陈远对于主公绝无一丝一毫不忠之心,此心可表,青天可鉴。”

    陈远头磕得头破血流,脸也鼻青脸肿。

    黄明远就静静地看着陈远,这叩头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是如此的清脆,传得很远很远。

    黄明远走进书房。

    “好了,进来吧。”

    陈远听到黄明远的话一惊,又是一喜。黄明远让他进屋说明还有再原谅他的可能,若是客客气气的说话,还不让他认错,那此事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陈远赶紧爬起来,然后跟着进来书房,继续跪下。

    “仲长,我不是一个薄情的人,所以我一直把你们都当成兄弟一样对待。可是不是以前的我太过于仁慈了,所以才让你们认为我很懦弱。”

    陈远听了,连忙说道:“主公何出此言?主公于我等恩若似海,我等待主公也敬若神明,从不敢对主公有丝毫的轻视。”

    黄明远听得,玩味地说道:“那你和凌敬怎么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陈远哑然,低下头说道:“主公明鉴,我等虽有推主公一把的决心,但绝不敢置主公安危于不顾。当时长安之事,实属意外,陈远绝无害主公之意,请主公名鉴。”

    黄明远当然知道陈远与凌敬没想害自己,否则二人脑袋早就掉了。这是惩罚,也是敲打,若不让其长点记性,下一次真把黄明远当憨憨了。

    黄明远不想再追究这些旁枝末节。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陈远忙叩首道:“陈远死不敢望。”

    “仲长,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劝说君直的?你们二人就这么相信我当了皇帝天下就会改变吗?”

    这也是黄明远一直疑惑的,凌敬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可自己是救世主吗?黄明远并不这样认为。他一直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顺势而行,可陈远和凌敬他们做的事情很多都是逆势而行。

    陈远说道:“主公,我从来都没有蛊惑过凌君直,主公的所作所为我们全看在眼里。霸者手段,王者人心,我和凌敬从心底认为天下能救百姓者,唯主公也。关陇贵族做不到,关东世家做不到,江南世家更做不到,他们所有人都眼界狭窄,就想着怎么盘剥百姓,唯有主公心怀天下万民,能够置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黄明远一阵苦笑。

    “仲长,你们真是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凡人,改变不了人心。”

    “不!”

    陈远摇头道:“我到今天还记得主公在蒲古部说得那些话,‘该死的不是她们,是我们这群没能保护得了她们的人。’我永远也不敢忘,主公打心底是为了老百姓的,那不是上层肉食者的怜悯,而是真正的悲天悯人,是真正的与庶民同心。肉食者得寒伧之供奉,自当保护寒伧之生活,现在寒伧朝不保夕,该死的是这群肉食者。”

    黄明远心中一震,陈远这算是朴素的民权思想吗?

    “仲长,我没有你说得这么伟大,也肩负不了改变这个社会结构的东西。一个社会的统治终究是由上而下的,就像孟子说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无法改变。而有阶级就会有不平等,就会有压迫,我们能做的是缓解这份压迫,你说与庶民同心,我是给他们了尊重,但也只有尊重。

    或许很多人生来就不一样,不是身份上不一样,而是他们能够透过表象看到本质,希望能够改变这个社会不公的地方。但是到最后有多少人血都冷了,也没有成功。唯一被岁月所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陈远抬起头来,看着黄明远说道:“那主公,你的血冷了吗?”

    陈远的眼神很犀利,直勾勾地盯着黄明远。

    过了半晌,似乎是黄明远撑不住了,最后清冷地吐出那两个字:“没有!”

    陈远一阵释然,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仿佛是怕陈远还会做什么极端的事情,黄明远又说道:“仲长,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我不敢跟你保证未来。若是天子贤明,我便做我这个守边之将,若是天下大乱,我会逐鹿群雄。”

    陈远听了一阵欣喜,这是黄明远第一次吐露他的志向。

    看陈远的样子,黄明远接着说道:“但是有一条,我绝对不会做那个乱天下的人,还会努力将天下推到正道上来。与这天底下五十兆百姓的生死相比,一个皇位又算得上什么呢?”

    陈远听了一愣,头重重地叩了下去。

    黄明远走到门口,准备离去,又回头说道:“仲长,未来道阻且长,所以我很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一直陪着我走下去。我知道这不可能,毕竟有的人走的快有的人走的慢。但时光荏苒,不舍昼夜,那些跟不上的,也就是跟不上了,我不会停下来等任何人的。”

    说完,悠远的月光下,只留下黄明远悠长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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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