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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军事改革

    不出众人所料,黄明远的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在了军队上。

    四月六日一早,众将领都在总管府议事堂集合,等候黄明远的命令。

    众人早早地就前来等候,没人敢误了黄明远的时辰。

    包括荣毗和杨恭仁,二人也不知道黄明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希望黄明远能够安稳些,不要做太多惊人之事。

    “哎,老欧,知道总管要宣布什么吗?”

    “这事你焦大将军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

    ······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而荣毗则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时雄阔海走了出来,众人立刻明白黄明远要到,各自挺胸收腹,正襟危坐,不敢有任何言语。

    黄明远手握配剑走到正座,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首。

    这时候荣毗和杨恭仁才能感受到黄明远的威势,果然威压众人,名震天下,不可小觑。

    今日丰州总管府所有五品以上的武将都到齐了。

    总管府直辖六个车骑府,分别是左一车骑将军王威,左二车骑将军黄明征,左三车骑将军陈乂,右一车骑将军黄明辽,右二车骑将军裴镇安,右三车骑将军蔡知运。其中诸将除了王威和裴镇安都是黄明远嫡系,而裴镇安出身裴家,也与黄明远亲近。

    总管府下属大同骠骑府骠骑将军郑言庆,车骑将军黄青;榆林骠骑府骠骑将军张文远,车骑将军唐曾著;云州骠骑府骠骑将军张长逊;金河车骑府车骑将军欧彦;狼山车骑府车骑将军焦方威。

    可以说除了云州车骑将军空缺,其他的位置几乎全被黄明远的麾下一网打尽。也多亏了黄明远的老丈人是吏部侍郎,才能做到这么极致。

    这也是黄明远的底气。

    黄明远直接宣布了四条命令。

    第一条就是从大同军中抽调骨干力量充实各军。说白了就是大清洗,然后空出位置给大同军的人。为了完全掌握各军,黄明远甚至是成编制的抽调部队,就连身边的狼牙骑也派出去近一半的力量充实各军。

    原本大同军被黄明远扩充到接近七千人,这一次约有四千多人被调到各军之中互换。

    当然这番折腾效果也极其明显,马上整个大同军就成了黄明远的私兵一样,如指臂使。

    这一点其他人根本没有话说,谁让最近几次都没有丰州军的战事,反倒让黄明远屡次拔了头筹。至于当时跟着黄明远奇袭冠军侯山的丰州诸部,现在也抖起来了,他们也跟着总管打过仗,其亲近程度不弱于原本的丰州军。

    第二条便是更改军制。大的军制不能动,但黄明远可以小动。其核心就是在原有部队的基础上设置一个直属预备部队。即骑兵每团增加五十人,步兵一百人。这个直属预备部队战时补充各部力量,平时可以分别编为执法队、亲兵等兵种。大大保障原本部队的战斗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黄明远堂而皇之增加了实力。

    现在大同军十人为一伙,寓意为一个吃饭的灶的人,指挥官为火长;十伙为一队,指挥官为都督。其中骑兵两队为一旅,指挥官为帅都督;两旅为一团,指挥官为大都督;加上直属预备部队之后,一团为五百人。这编制跟后世三三制不同,更紧凑了一些。

    而步兵是五队为一旅;两旅为一团;加上直属预备部队之后,一团为一千二百人。

    当然这也是丰州属于北方,而且一直是个骠骑府,情况特殊,编制压得狠了。若是到了南方地区,一个车骑府也就是一千多人,跟北地一个团差不多。

    第三条是撤销镇兵。原本是总管府指挥骠骑府、车骑府,两府下边还有镇。一层一层,机构臃肿,黄明远直接取消了镇兵,而将其编入原本的两府之中。一镇的守备兵力也可根据实际情况安排,再也不用一刀切了。

    现在丰州六个直属车骑府,每府辖两个步兵团,两个骑兵团,共计三千四百人。两个地方骠骑府,每府辖三个步兵团,三个骑兵团,共计五千一百人。云州骠骑府情况特殊,和两个地方车骑府一样,每府辖两个步兵团,两个骑兵团,共计三千四百人。

    除此之外,黄明远将各府的具装甲骑集中起来,缩编为具装甲骑营,辖两个骑兵团,共计八百人,指挥官为杨义琰;大同的陌刀手扩编为一个陌刀营,辖两个步兵团,共计一千二百人,指挥官为焦方威,杨思恩为副。

    丰州不缺马匹,未来重骑兵也不是潮流,所以这两支部队并不是发展的重点,但其作用明显,又是不可或缺的。

    焦方威虽然是狼山车骑府车骑将军,但被黄明远调来主掌陌刀营。而狼山车骑府则是高震实际指挥。高震官职、爵位、身份都不够,所以不能挂名,但单凭他伏杀权武的功劳,就足以获得黄明远的信任。

    黄明远将身边的警卫部队也做了整编,狼牙精骑扩编为三百人,由黄青指挥,韩浚为副;总管府卫队扩编为三百人,由雄阔海指挥;其他九原城卫戍部队整编为骑兵、步兵各一个团,也由黄青指挥,阙谌为副。黄青这个大同骠骑府车骑将军也是挂名的。

    鹰击军扩编为四百人,由焦方杰指挥。

    全军总计四万五千二百余人。丰州总管府兼并云州后,编制约为三万五千人,现在的丰州军超编一万余人。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若要北上突厥,黄明远只得这么做。

    第四条命令则是组建乡兵和预备役。

    丰州靠近胡虏之地,全靠军队守护边防是不可能的。黄明远准备在丰州仿照后世建立预备役制度,以备随时补充兵力。

    所有退伍的军官将分配到各乡里担任保安长,负责组建地方民兵。按隋制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每里练民兵一队;每乡练民兵一旅;每县练民兵一团,人数不定。民兵平时不脱离生产,农闲集结训练,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府军守边等任务。

    这样下来,黄明远便将原本不规范的民间武装整理成编制统一受总管府指挥的部队。这就是万万千千的力量,即使有一日突厥大举犯境,单靠丰州府军和老百姓,也能守护的住自己的家园。

第十七章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

    黄明远一声令下,各军闻风而动。

    荣毗和杨恭仁只是属官,而不是副总管,根本不能干涉黄明远的决定。

    当然,黄明远扩编补充部队和取消镇兵、整备民兵等做法不太符合朝廷制度,荣毗虽然为人刚正,也知道黄明远的所作所为是符合丰州利益的,不能轻易否定。

    至于黄明远明目张胆的大规模安插势力,二人就当没看见了。这种事哪里都有,二人反倒当成了平常之事。

    丰州军本就是边军善战,各级将领又都被黄明远掌握,除了日常的训练,黄明远反而不用抄心。

    本来众人以为黄明远在军队的这把火要烧完了,没想到黄明远接下来是越烧越烈。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成立军队纠察署。纠察亦作“糺察”,举发督察之意。《后汉书·窦宪传》:“昔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更相纠察,故诸豪戚莫敢犯法者。”

    纠察署其实也就是宪兵部队,只是在中国一直叫纠察。宪兵制度中国古代由来已久,只是叫法不一,很多主将都各有刀斧手一类的部队,负责中军执法。

    黄明远此次设立纠察署,实际上是将原本属于各级主官的权利收归总管府,强化了自己的权利。

    纠察署既是一支战斗部队,又是一个执法单位。一方面要做到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命令的执行;还要肩负着反间谍、巡逻、安全保卫、刑事侦察、监押、执行等任务。

    在丰州军中,黄明远在每骑旅设十人,步旅设二十人为纠察,纠察署直属于总管府,而吴增暂时被任命为总纠察。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以大同军医营为基础,成立军医署。丰州诸军按照《大同诸军卫生条例》执行卫生标准。为了培养医护人才,黄明远还下令成立丰州军医学堂,专门培养合格的医护人员,保障士兵的生命安全。

    这项制度让所有的士兵拍手叫好。以前他们只听说大同军中有一群白衣天使,能够从阎王手中将士兵们的命拉回来,这次卫生制度和卫生兵在丰州诸军中全面铺开,算是了了各军将士的一个夙愿。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合并各府军械制造机构,成立军械署。军械独立是黄明远早就有的一个想法,社会制度对工匠的轻视严重制约了工艺技术的发展,要想走流水化生产,就必须有一批技术扎实的工匠为基础。

    黄明远在大同已经寻摸了一套较为适宜的制度,而把所有工匠集中起来,军械制造规模将会成基数的扩大,以后即使热兵器的研制也成了可能。

    在一些精密武器的军中,黄明远还设置了军械技术人员,负责军械维护、保养。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以大同府文艺宣传队为基础,成了丰州文工总团。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洗脑,不论是积极地还是非积极的,而文艺宣传队伍就是黄明远最大的洗脑队伍。

    战场充满了杀戮和野性,所以好的士兵本身就是充满屠戮性的。当兵的娱乐活动其实很少,赌博,嫖娼,打架斗殴,但这都不是黄明远希望看到的。

    黄明远在军中积极推行体育活动,以期望其消耗士兵多余的精力。但不仅要丰富士兵的身体娱乐,还要娱乐他们的精神世界。

    文艺兵这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艺术形式,一经出现,就惊艳了众人,很快成为士兵们晶晶乐道的东西。文工团用他们看得懂、听得懂的表现形式,将很多东西灌输的士兵的脑中。

    黄明远通过这种宣传媒介,使士兵们的心牢牢地和黄明远连在了一起。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以大同学兵队为基础,成立丰州讲武学堂。

    黄明远早就想成立一所军校了,只是丰州太小,军官需求并不大,根本没必要建立一所军校。但这仍然挡不住黄明远对军校的觊觎,毕竟常凯申委员长以一所军校起家的历史太让人震撼了。

    当然现在的军校和后世差了太多,光是招生制度就不一样。丰州讲武学堂实行推荐制和功取制,一般只有立功提拔的人和受到上级推荐的人才能进入。毕竟军队以战功为尊,要是靠考试选拔人才的确不太现实。

    学制也很短,一般是一年时间,其中半年学校教育,半年担任黄明远的戍卫工作。若是培训班,三月便足了。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能让黄明远就近接触这些年轻的骨干人才,方便提拔、培养,也能够就近培养感情,彻底掌握军队的精英人才。

    除此之外还设有高级将领班,跟黄明远之前给手下将领上课差不多,不过更正式,算是提升高级将领的指挥能力。

    上学吗,反感的人很多,尤其是大字不识的。不过也有充满期待的,毕竟在黄明远身边便意味着机会和渠道。

    黄明远对于这项制度是强制命令的,没有经过军校培训的,不能直接提拔。在丰州,黄明远的命令就是法律,所以即使不识字的人,也在积极寻求识字机会。黄明远又让人在军队中组建识字班,提升士兵的文化水平。

    在黄明远心中,这些士兵从来都不是战争的消耗品,而是黄明远精神的宣传队,播种机。黄明远期待这些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更期待他们在退伍之后,改变那些一个个没落、腐朽的村子。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以大同工匠教授队为基础,成立丰州军事科学院。随着时代的发展,只是凭借蛮力的相争越来越不可能取得胜利。当初西汉时为什么会有“一汉当五胡”,很大原因就是中原王朝在军械装备上远超胡虏。不过现在随着胡虏进入中原,这种优势越来越少。黄明远希望通过这个军事科学院,将原本个人化的测绘、军械制造、天气观测等先进技术成体系的发展壮大起来。这是一个孵化器,将要孵育最先进的科学技术。

    为了配合军科院的发展,黄明远又建立丰州军事科学学堂,类似于后世的国防科技大学,专门培养真正的科研人才。

    什么时候都是人才为宝,没有人才,黄明远自己培养。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建立丰州气象观测所。

    四月八日,总管府令:建立丰州舟桥建设部队。

    ······

    四月八日,黄明远一共下了十三道命令,没有一条直接涉及到作战部队。四月八日,黄明远一共下了十三道命令,将一支传统封建的军事武装发展成一支真正的国防军队。

第十八章 民之大事

    将相和,则邦国安。

    黄明远在军事上的动作可以完全绕开荣毗,毕竟荣毗对军政事务也不了解,没有太大发言权。但是若是在政事上再绕开荣毗,怕是荣毗要和黄明远闹开了。

    黄明远也没打算大权独揽,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丰州这艘大船的舵手,负责把控方向,而荣毗则是具体实施之人。

    虽然知道荣毗是来制衡自己的,但黄明远对荣毗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佩服。这年头敢直接弹劾杨广的不说没有,但像荣毗这个地位就敢撸杨广虎须的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再说自己在丰州大权独揽本就为朝中诟病,再与荣毗决裂的话怕是杨坚也会怀疑自己。

    四月十一日一早,众人议事之后,黄明远独留下了荣毗、王文同、李子孝、陆知命四人。他这几日都在巡视丰州移民的事务,也算有个思路了。

    黄明远平常喜欢开小会,李子孝倒也清楚,不过荣毗几人没经历过,倒是有些吃惊。

    不是说黄明远素来跋扈专断吗?今日如何转性了。

    黄明远笑着对众人说道:“荣公,合会,子孝,陆公,今日留下你等四人,是为了对丰州下一步的发展理一个思路。丰州穷困,筚路蓝缕,今日咱们要开诚布公,畅所欲言,好好为丰州发展出出主意。”

    众人明白,黄明远这么说,其实已经有方案了,只是不知要做些什么。

    黄明远转头看向荣毗说道:“荣公,丰州目前最重要的事务莫过于移民和屯田了。现在丰州有十几万百姓,民政设施却是聊胜于无,现在离秋收还有四五个月,一个处置不好,便是一场灾难。”

    荣毗已经不像前几日一般拒人千里之外了,这几日黄明远日日热脸贴他冷屁股,他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懂得礼节。虽然双方还算不上亲近,但是他对黄明远态度很端正。

    “使君所言极是,吾亦有此感,不过丰州诸事千头万绪,理之不易,不知使君作何打算?”

    看到荣毗主动问询,黄明远现在很满意。这荣毗是个能臣,若是用好了,不仅不是麻烦,反而是丰州一把开坚克难的利刃。

    “荣公,丰州之大事,莫过于移民与屯田二务,二事理顺了,则丰州大事皆顺了。我准备对于移民和屯田两件要务分别设置移民司和屯田司。这移民司专管移民安置,由荣公负责;而屯田司专管民屯和军屯,以及林业、牧业,需要总管府和刺史府配合,由子孝负责。二者统一向我负责,无论是州衙还是总管府都要鼎力配合。”

    荣毗对这个分工很满意,黄明远并没有剥夺他的权力,反而使他能名正言顺的管理移民之务。而屯田司的事情涉及极广,军政两面都要管,除了李子孝还真没人管得了。

    不过荣毗第一次听到林业、牧业这种说法,有些诧异,便问道:“使君,何为林业?何为牧业?”

    黄明远这才知道自己又开金口了,便说道:“荣公稍后便知。”

    黄明远接着说道:“这关于移民安置,丰州有六县,其中九原、大同、榆林三县当为重点安置地区。”

    九原、榆林是原丰州、胜州的治所,地区条件相对较好;大同是黄明远的老巢,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除永丰、金河、富昌外,我准备在呼延谷、丰安镇、故汉西安阳县旧址、故汉西临河县旧址、故汉九原城旧址、云中戍等地区建城移民,为下一步建县做基础。”

    这一条也是必然的,丰州太过广袤,只要人口增加,增建县是必然之事。

    黄明远选择的地方大多都是当初两汉时期的县城旧址,自然条件和地理位置都合适,众人也无话可说。

    接着众人各抒己见,对黄明远制定的大框架进行修修补补。荣毗又提出这些移民的法制问题,要出一开始就要约束好对方,防止日后生乱;陆知名也提出要在各县筹办县学,教化百姓。

    王文同是一州司马,本来是要负责一州军事的,但现在黄明远连乡兵都收归总管府,虽然是侵夺他的权力,但他却是不敢反对的。不过王文同也不愿做个橡皮图章,权力都是抢来的,他便建议移民之中,良莠不齐,要由官府加强监管捕盗、刺奸之事。

    黄明远看王文同这么积极,便允他负责此事。

    黄明远又和荣毗就目前已经存在的移民点进行规划,确定是否扩大还是缩小。丰州从故汉鸡鸣塞一直到金河云中戍,东西达七八百里,南北也有三四百里之遥,整州四面受敌,若是一开始没有安置好这些移民,往后再想调整便很麻烦。

    “至于屯田,我准备每县设一个屯田司马,每乡设一个屯田长,将丰州的屯田全面铺开。州域内鼓励百姓开荒,三年不收赋税,还平价租给百姓口粮、粮种、农具,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将屯田速度提上来。

    除此之外,丰州总管府下三个骠骑府,九个车骑府,将会每府都拥有一个自己的屯垦团,允许他们招募百姓为他们屯田。”

    军队屯田,自古有之。事实证明,只有军队才能最快发挥屯垦的作用。至于百姓,此时仍不是主力军。

    荣毗问道:“那军队是否参与到劳种中忙?”

    黄明远说道:“丰州府军作战任务繁重,劳种不太可能,所以我才会让他们自己招募百姓。军队开荒当地主,百姓成为佃户种田,而这些种田的老百姓将成为军队中最重要的后备力量,第一病源补充。”

    其实无论是府兵制度还是明朝的军户制度,都是想通过给予士兵田地来满足他们的生存需求,然后减少官府支出来养兵。

    可惜官府弄错了供需关系,把士兵当成种地的主力,到最后士兵反而成了高级将领的佃户,同时做着兵和民的事务,还不如普通老百姓,因此逃亡甚众,这种兵制最后也丧失了战斗力。

    而这一点德国的容克贵族就做的很好,士兵脱产训练,在家乡又是地主,他们把土地租给农民,通过地租自己有了生存基础,对中央的向心力得以加强。

第十九章 授之以渔

    这时荣毗听到黄明远要让军队雇佣百姓,便问道:“那使君,丰州官府是否要向来丰州的百姓进行授田?”

    “不!”

    黄明远坚决反对道。

    荣毗有些吃惊,忙说道:“可是这不符合朝廷制度。”

    “若是我们实行受田制,那不出二十年,整个丰州会有一半的百姓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当年北齐率先实行受田制,到今年有多长时间,还有多少人守住了自己这份基业。”

    荣毗没说话,土地兼并问题自古有之,黄明远的理由很充分。

    “所有官府组织开垦的土地都要收归国有,百姓可以租种官府的土地,但是要交租。这样看起来百姓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但其实是由官府对产量兜底。多劳多得,也不用惦记着要靠卖地致富了。”

    荣毗语塞,到最后只得说道:“百姓卖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使君此策一出,移民百姓必然不满,恐要多生事端,朝廷之中怕也会生事。”

    “荣公,百姓再穷,有官府给他们租地,最少也能维持温饱。但这些土地不控制在官府手中,而百姓又卖了属于他们的土地,一旦出现灾情,那官府到时候要怎么救助他们呢?移民之中,若是有不愿者,尽可离开丰州,我绝不阻拦,至于朝堂之上,总不能怕他们说闲话就不做事了。”

    荣毗无话可说。

    黄明远在这个上面态度很坚决。老百姓可以自主开荒,谁开的属于谁的,官府对其是持鼓励态度的,但官府绝对不会无偿给予百姓土地的。虽然土地兼并很大一部分是权贵们不择手段的夺取,但很多老百姓崽卖爷田心不疼也是一大主因。对于无偿获得的东西的珍惜程度,毕竟不如艰辛获取的那么大。

    与其给普通百姓,不如挂到士兵头上。

    至于百姓生存,黄明远准备进行低息土地抵御贷款,来满足老百姓的资金需求。

    荣毗也不再和黄明远争此事。虽然不受田不符合朝廷制度,但丰州根本没多少官田,也搞不动大规模授田。与其在这里争论根本无法实现的事情,反倒不如怎么想想应对此事而引发的波澜。

    至此荣毗屈服,此事再无阻碍。

    黄明远又说道:“我准备在总管府下设置一个司粮署,专门负责粮食专卖制度。”

    “粮食专卖制度?”

    “以后丰州将实行粮食专卖制度,除官府以外,任何人不允许私自买卖粮食。不仅百姓要将粮食卖给官府,粮商也必须将粮食卖给官府。”

    荣毗有些疑虑。

    “使君此策怕是会引来诟病。”

    “别的地方吾不管,但丰州必须一切为备边让路。四海商团就是丰州最大的粮商,我不言,谁敢言。”

    众人皆无话可说,黄明远真是狠啊,狠起来连自己都打。

    这个年代,有兵有粮的才是大爷,丰州是偏未开垦的处子地,未来发展起来势必要引起许多人的觊觎。只有把粮食控制到自己手中,才能不惧怕任何方向来的经济压力,才有安定丰州的可能。

    其他人并不清楚黄明远是要彻底控制丰州的命脉,但众人本就是官员,对商人有天然的歧视与反感,黄明远这一刀是砍在商人身上的,对其他人并无危害,众人也乐得黄明远重重打击这些奸商,还百姓一片祥和。

    此次议事之后不久,丰州刺史府宣布凡新开荒土地,三年免税,官府平价租给百姓口粮、粮种、农具。整个丰州移民为之一震,三年免税,那不是说能开多少荒,就能有多少收成。至于说平价租给百姓口粮、粮种、农具,众人倒是没有太大热情,更有人问官府不免费发吗?

    有等待的,也有人积极从官府的租放处开始租赁粮种、农具之类的。

    有想着占便宜的,到最后啥也没弄到,果然傻了眼。

    众人见官府政策不会变,又怕吃亏租不到粮种、农具,赶紧蜂拥而至,倒比免费发放的时候更热情。

    至于说授田,丰州就没田,授什么授,一句话便搪塞过去。

    除此之外也就是粮食专卖制度让老百姓有些不解,但卖给谁不是卖。只有那些粮商是呼天抢地,跟死了爹娘一样。不过丰州官府态度坚决,众人连关系都没法疏通,过了不久,眼看赔惨的粮商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将将粮食卖给了官府了事。

    黄明远这几日不断视察各屯田点,老百姓的热情让他很满意。

    果然什么时候都是有付出的才是最好的,要是免费把粮种发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直接吃了呢。

    人都有这种心理,越是别人上赶着给的,他越不珍惜,无论是物品还是感情。

    当初国家为什么把刚分的地又给收回去吃大锅饭,很大原因就是很多地方才分田不到十年,已经出现了土地兼并的苗头。反正是官府发的,随手一买再等着官府下次发就是了。

    “荣公,人若无压力,便无动力。这些百姓很大一部分都是各地的地痞、流氓被强制送到丰州的,若是一开始不能管好,便会影响整个移民群体。现在他不好好干,明年便无法还清欠官府的钱,难道政府的钱是好欠的?这样逼着他也得下力气苦干。”

    荣毗看到老百姓这种踊跃的热情,不得不赞叹黄明远对人性的确了解。

    “人有惰性,即是如此。”

    荣毗不无担忧的问道:“那使君,若是这些百姓明年还不上欠款?”

    黄明远并不担忧此事,便说道:“坏账是一定会有的,但老百姓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欠官府的钱。而且官府不是商人,我们也不能真的逼老百姓的命,这个钱会有个累积,但只有肯干,一定可以还清。”

    想到这里,黄明远忽然有些担忧官府做事的底线了,那就是毫无底线。下边的人别真跟王安石变法那样,逼着老百姓贷款,还款,到最后反而成了害民之法。

    黄明远想了想,这种事还真不能官府来做。

    银行的出现迫在眉睫。

    黄明远也不再继续视察了,准备赶紧回去处理此事。

    “荣公,接下来的视察便有你来代行,我有事先回去了。”也不等荣毗相询,黄明远调头便走,弄得荣毗一头雾水。

    黄明远暂时不准备和荣毗商议银行之事。

第二十章 民生银行 上

    回到府上,黄明远赶忙招李子孝和陈远来商议银行之事。

    “玄贞,我在战前安排你做的银行规划,你做的如何?”

    李子孝没想到黄明远现在就要开始建银行,忙回道:“主公,我倒是有了一些方案,只是具体细节尚未细化。筹建银行之事是要这么急吗?”

    黄明远点点头。

    “我本来安排由各地官府发放平价的粮种、农具,现在看来之前可能有些想当然,今年因为所有人都需要粮种、农具,所以官府发放起来跟以前按人头发放区别不大,但以后呢?有些人需要,但有些人并不需要。设想为了完成任务,官府会不会有强制发放,会不会有强制收回?这些都是大问题。”

    李子孝立刻明白了黄明远的担忧,此事若是应对不好,利民之法也成了害民之法。官吏们总是会为了各种原因做坏一件事情,所以绝不要轻视他们的能力和带来的危害。

    李子孝马上让人将他之前写的条陈送过来,的确是断断续续,还没有完全整理好。黄明远看了看,基本上涵盖了黄明远之前跟他说的东西,但是仍然有些趋于保守。

    黄明远知道此事有些为难李子孝了,他是丰州的大管家,之前还是军政一把挑,自己不在,万事都需要他处置,不可能什么事都面面俱到。

    而且银行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李子孝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遵循,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他又不是专职做这件事情,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看着李子孝的样子,瘦骨梭棱,面色有些憔悴,照之前有些清减了许多。

    “玄贞要多注意身体,你最近可是憔悴很多,你是我的大管家,可不能倒下。”

    “多谢主公顾念,子孝无事。”

    陈远在一旁笑道:“主公,玄贞身边是缺人照顾啊,他这么忙,主公得为他找位夫人,这样他身子自然就好了。”

    去年陈远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母子二人都从江南接了回来。

    “仲长说笑了。”

    黄明远倒是一本正经的的说道:“这事我还真考虑过,我三姑母嫁于泰山羊氏,有一嫡女,今年十六,我大父欲为玄贞聘之,已经在和李公(李子孝之父)商量此事。”

    李子孝忙谢道:“自是由山长做主。”

    陈远问道“泰山羊氏,主公姑父莫不是在泰山上讲学的徂徕先生羊公。”

    “正是此人。”

    陈远忙向李子孝贺道:“恭喜玄贞,泰山羊氏,钟鸣鼎食之族;羊公,博才高德之士,玄贞大喜矣。”

    李子孝有些腼腆的笑着,年轻人慕艾,他对羊氏淑女有些憧憬了。这时候才让人发现他不仅仅是那个老辣周密的王佐之才,更是一个才刚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众人说过一段闲话,接着谈关于银行的事情。

    李子孝实在是没时间去主理这件事情,然蛇无头不走,要想找一个能够办好银行的人也是不容易的。

    “玄贞那里有什么合适的人来操办此事吗?”

    李子孝回道:“还真有一人,我正准备向主公推荐。九原县民曹夏安恂,陈州陈县人,今年二十二岁。此人变而能通,宏适时之务;居难若易,多济物之心,是个不可多得的治世之才。我之前治政丰州,多得此人建议。”

    黄明远没想到自己手下还有这么一个人物,毕竟懂得经济发展和金融的人才,真是太稀缺了,马上命人前去相招。

    不久夏安恂被招到总管府。

    此人年纪不大,高高瘦瘦,一副书生样子,倒是有一股清气。也不知为什么,以往善经营者,大都大腹便便,气质猥琐,一脸的阿堵物气,为人诟病。人说是再有灵气的人跟钱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也便成了俗人,这没想到夏安恂这个一身书生气质的人倒是擅长财赋之事。

    夏安恂向黄明远行了礼,跪坐在下首。

    黄明远打量了他一番,便故意考量道:“文嘉(夏安恂字),听闻李录事言你颇通财赋,我有一事相询,你觉得国家在收取税赋的过程中,最应该避免的问题是什么?”

    黄明远这个问题暗藏玄机,至少很多答案上位者听了未必会很高兴。

    夏安恂没想到黄明远会如此的直接了当,便回道:“禀使君,在下以为税赋政策的制定要切忌过宽或过严,过宽则会导致税赋流失,心怀不轨者将借此敛财;过严则会影响民生,民无产者易生动乱。”

    夏安恂说得不错,基本上表达了税赋的作用,可黄明远对这个答案并不怎么满意。魏晋时期的傅玄在《平赋役》一文中也提出过税收总原则是“安上,济下,尽利用之宜”

    黄明远又问道:“那你觉得如何才能使宽严相济呢?”

    “在下以为,税赋除了要满足国家需要,还要有调解社会贫富的作用,按负担能力征其税。未必使富者越富,但切勿使贫者愈穷。”

    黄明远点点头,这才是自己的观点嘛。

    夏安恂能够提出税赋调解社会贫富和“纵向均平”的原则,已经算是让黄明远满意了。

    我国古代税收政策有很多原则,比如有度原则、统一原则、弹性原则,其实现代的税收原则大多都是从古代继承和延伸的,但黄明远最重视的仍是均平原则。

    均平原则强调征税中应做到的均平合理。对于均平原则的解释,按照唐宋之后的说法,第一种认为,按负担能力征税才算均平合理;第二种认为,征税不分贵贱强弱,一律平等对待方算均平合理;第三种认为,征税既要坚持“横向均平”,又要坚持“纵向均平”。即能力相同的人同等纳税,能力不同的人则纳不同的税。

    当然这三种原则一直争论不休,我国古代一般是使用第一种“横向郡平”。

    历史已经证明,个人所得税阶梯式计算方式已经证明纵向原则更适合社会发展。或者说对挣钱的行业收更多的税既满足了税收目的,又满足了广大老百姓的心意。

    为了维持政府运作,政府一定要弄钱,但钱不应该从穷人身上琢磨。

    夏安恂跟自己的态度认识相同,这才能够从中有效地灌输自己的思想。

第二十一章 民生银行 下

    黄明远也不再和夏安恂兜圈子,便说道:“文嘉也应该知道丰州最近在实行新的制度,官府平价租赁老百姓口粮、粮种、农具。”

    夏安恂点点头,这个政策刚出现的时候,他还为之赞叹。官府平价,则锁死了高利贷者经营的空间,很多过不下去的老百姓则不必卖儿卖女,使君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黄明远接着说道:“不过在实行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些隐患,官吏为了自己的政绩,容易将自愿行为变成强制行为,伤人伤己。为了在以后使这个政策能够更好的发挥作用,我准备在丰州建立一个独立的机构执行此事,我将其命名为银行。李录事向我推荐了你去做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夏安恂没想到黄明远安排他做一件从没做过的事情,有些迟疑。

    “使君,这银行之设,怕是自古从未有过。”

    “民曹在汉时也不叫民曹。”

    不过是个名称,夏安恂也不纠结这个,不过他仍旧有些犹豫。

    黄明远立刻看出了夏安恂的犹豫,便问道:“文嘉有什么问题吗?”

    夏安恂便问道:“使君是想设立一个机构就为了管理租赁事务,还是要这个机构发挥其他作用。”

    黄明远这时候变得很满意了,夏安恂一句话就说到问题的点上,自己大费周章,怎么可能只是设个管租赁的机构。

    “文嘉问的不错,这个机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管理租赁事务,总的来说,他是一个用来调控金钱的机构。这是我写的关于银行建设的一些方案和措施,这是李录事拟的一些条陈,你都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说着把一些文卷递给了夏安恂。

    夏安恂一看黄明远这态度,看来这事摆明了要交给自己。

    “文嘉,未来这个银行至少要承担四个功能。一是存放款,贷款。以后整个丰州所有士兵、官吏的俸禄、饷银都要通过银行发放;百姓的租赁、贷款也通过银行。”

    夏安恂一愣,脱口而出道:“连俸禄、饷银也通过银行?”

    “对,官府发到每个人在银行的账户里,个人凭账户来领取和汇款。这样从根本上杜绝了克扣饷银的可能。”

    夏安恂立刻说道:“但是这中间漏洞就太多了,若是有人拿着别人的账户来领钱呢?”

    黄明远玩味地说道:“那就看你们银行的制度。”

    夏安恂没有再问,若是黄明远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自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接手银行。

    “第二个功能是铸币。”

    夏安恂更惊呆了,按律私自铸币可是违法的。

    看到夏安恂的错愕样,黄明远便说道:“你们要铸的不是铜钱,而是银钱。我也不瞒你,丰州准备大规模开采位于贺兰山以西的银矿。”

    对于金银,一般官府没有什么要求,很多家族都私自铸带有家族印记的金银,有点跟后世的勋章差不多。金银大规模官铸得等到明朝后期拉丁美洲的银钱大量涌入中国。

    “第三个功能是调节物价,除了粮食以外包括盐、铁、牲畜等物资都纳入这个范围内。”

    夏安恂一听更是头大,忙说道:“可是银行并不经营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控制这些物资的价格。”

    “那是你们银行的事。”

    调节物价对于黄明远来说太重要了,丰州必须要成为一个稳定的经济体,物价就必须死可控的,黄明远可不希望有人来丰州剪羊毛。

    “第四个功能是发展典当业和运输业。”

    这个看起来很庞大的事务反而是最好完成的,借助四海商团的途径,无论是典当还是运输都能顺利铺开业务。

    夏安恂听完之后,心中不住地震动,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黄使君果然是天资英才,要是按照黄明远的设想,这个银行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若是按照朝廷部门来比的话,将是太府寺、民部、司农寺、少府监、工部等多个部门相关权利的集合体。

    当然要想实现这些功能也很难,黄明远是管杀不管埋,定了基本政策,具体内容要夏安恂自己填充。

    夏安恂镇定下来,想了想,问道:“使君,建设这个银行前期可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知您是希望这个银行成为一个官府的机构,还是一个有官府支持的商团。”

    官营还是私营?黄明远一愣,自己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银行到底算政府机构还是一个企业。若是中央银行,那肯定是政府机构,可其他进行商业活动的银行,能够算是一个政府机构吗?他们充其量只是国家完全控股的一个企业,除了完成国家赋予给他们的责任以外,本质还是以营利为目的的。

    黄明远忽然想到自己漏算了自己和银行的关系。

    如果这个银行是个政府机构,那以后它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成了一个能够控制丰州地区经济的庞然大物,那若是自己有一天走了,这个银行又该听谁的。他可不是军队这样有自主选择能力,银行是个死的,如何施政全看当政者的政策。

    会不会有后来者借助这个庞然大物驱逐黄明远的势力,亦或者自己走后这个银行制度便会人走政消?

    黄明远马上想明白了此事。至少现在,银行还不是收归国有的时候。

    黄明远马上说道:“它不是一个官方机构,是由我个人出资的一家商团。和丰州官府是合作关系。而文嘉你本人,我会表你为山阳郡公府录事参军事,全权负责此事。”

    这样一来,夏安恂就要有丰州官员变成黄明远的家臣了。

    “诺!”

    但夏安恂并不拒绝,他其实也拒绝不了。

    “安恂必不辱使命,建好这个银行。”

    看到夏安恂的态度,黄明远很满意,一个有能力的经济人才入彀,可不比得一良将差,黄明远手上不缺良将,但是缺少夏安恂这样的人。

    送走夏安恂,黄明远对李子孝说道:“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这个银行是我目前做的最大的试验,一旦它开始运转,就是丰州地区最重要的经济推手,容不得半点闪失。夏安恂虽然有能力,但未必做事那么周全,玄贞也要多盯着银行,切勿出了纰漏。”

    “诺!”

    黄明远本身不是经济行业的专家,这次银行的试验就像是一个嗷嗷降生的婴儿,是用自己的心头血滋养的,不可不慎啊。

第二十二章 受田军令

    定下方案之后,黄明远让来伯从各地调集钱粮送到丰州,帮助夏安恂建设这个银行。

    虽然他作为丰州的统治者,完全可以利用丰州的资源来为自己谋利,但黄明远并不愿意这样,省得为人诟病。

    当然也是为其他人做表率,公私两分。不过现在的银行在丰州还是专营,别人想效仿也办不了第二个。

    既然是商团,铸币的事便要等一等。但银行其它作用还是能够发挥的,包括俸禄发放。刚开始很多人会对此有异议,但是众人一旦习惯了,便会成为惯例。

    夏安恂紧锣密鼓了大半个月,五月一日,银行正式挂牌成立。原本黄明远准备命名的丰州银行自然是不能再叫了,黄明远便取名为大隋民生银行。虽然有些抄袭,但这次银行的建立主要发起点不就是为了丰州的民生嘛。

    民生银行总行设在九原,在大同、榆林、金河、永丰四县各建有一个分行。富昌县位置太靠南,又没有专门的军府,所以暂时空缺。

    黄明远暂时不准备将银行建立在丰州以外的地区。建银行困难抢银行容易,银行若是没有政府保护运行起来将会很困难,黄明远可不想辛辛苦苦建立的银行被其他人坏了信用。

    出乎黄明远的意料,银行的出现大受欢迎,尤其是军队中,完全没有出现黄明远之前想的会受到抵制的现象。

    现在军队还算干净,再说也不是按月发工资,发下来的多为奖赏,本就很透明。而且黄明远对封赏查的相当严格,所以军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克扣封赏的现象。一般主将会将自己的那份再分点给底下人,所以众人到手的都是只多不少。

    而且越往下,军中识字的人越少,封赏若是多了,发个封赏都有些难。

    银行不仅解决了军队发放钱粮的困难,还解决了他们的封赏保值难题。士兵们对银行是趋之若鹜,又如何会反对。

    很快,银行就完全垄断了俸禄发放和粮种、农具的租赁。虽然有人对方心中有些酸意,但靠着黄明远的威望,仍是顺利推行。

    银行的出现,钱粮可以直接到士兵的手中,黄明远便趁机进行军中的土地改革。

    过了端午,从河北、河南官方迁移的移民活动差不多已经结束,偶有个人组织的移民,但也只是零零星星。六月初,丰州官府组织的人口普查中显示,整个丰州算上军民、官吏,有户十三万三千七百五十余户,人口三十二万四千七百六十余人。

    每户不到二点四人,丰州移民中有一多半都是来丰州求生存的非长子人群。当然这些人多以精壮年和年轻人为主,一旦在丰州安定下来,成家立业,往后五年将是丰州人口增长的爆发期。

    芒种,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芒种”到来,预示着农民开始了忙碌的田间生活。

    而至此时,丰州军民经过整整半年多的辛勤开荒、修渠,共新开垦荒地一千多顷,修建、疏通水渠达两百余里,基本上满足了丰州大规模农业生产的基础。而其中这些新开垦的荒地中,有三分之二的土地是属于官方的,其中丰州总管府更是占五百多顷地。

    银行、土地条件都已经满足,黄明远开始了他的军中土地改革计划,在很多人的朝思暮想中,属于丰州的第一份受田令正式出炉。

    不过这些受田并不好拿。

    六月十五日,总管府令:《丰州总管府受田令》

    这份受田令并不长,主要说了三件事。

    首先,丰州官兵全部落籍丰州,原籍贯地所授土地丰州官府不再过问。因丰州官府土地不足,暂时停止个人直接授田,原个人应授土地暂时只列于名录之中。而为了补偿丰州官兵,每人增授兵田二十四亩。兵田由总管府统一管理,在兵籍者可享受兵田所有的收入。同时以十二年为期限,满期限者,兵田归个人所有,允许继承,只允许买卖给总管府。

    虽然大隋的制度是每人口分田八十亩加世业田二十亩,但官府实际上根本做不到,发展到现在每人能有二十亩就不错。实打实的二十四亩兵田已经令所有士兵很满意了。

    第二,往后凡立战功者,根据军功大小,授予酬功田置换封赏。酬功田归个人所有,允许继承,可以买卖给总管府,也可以交由总管府统一管理。

    这算是实打实的恢复军功授田制度了,不过黄明远也有理由,丰州穷困,拿不出什么物资来,也就只能赏赐给功臣们一些土地。对外这还不是无价的,要用战利品置换。

    再说朝廷也是一直给功臣赏赐土地,黄明远所有的土地封赏加起来得几百顷了,只是这个规模一直控制在上层,所有才没人认为是军功授田制度。黄明远现在也只是取了个巧,也能说得过去。

    第三,总管府设置抚恤田,凡因伤退伍和战死沙场者,根据伤残等级和战死情况,分别授予二十到两百亩土地。这些土地也是由总管府统一管理,受抚恤者可享受兵田所有的收入。抚恤田直到受抚恤者本人去世,或者满足战死者父母去死,子女满二十岁,妻子去世或改嫁等全部条件,由总管府收回。

    沙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活下去。此项政策连反对者也不敢公开反对。

    黄明远的此项政策,完全解除了众将士的后顾之忧。此命令一下,军中之人激动莫名,无不对黄明远感恩戴德。

    至于普通百姓,虽然有说酸话的,但也知道想要这些田,都是拿命换得,话还没说出口就让人堵回去了。

    事情实现的很顺遂,连黄明远都没有想到。

    黄明远本来以为,军功受田,是历代批判暴秦的一项重要内容,黄明远这些改革措施一出来,大家不得视之为洪水猛兽。

    可是黄明远忘了,现在还是武将当道的时候,儒家思想本就势弱。中下层的官员根本都不了解什么是军功授田,更不要说反对和批判了。

    包括荣毗,他看出来黄明远的做法并不妥当,但也不知道黄明远到底想干什么,单纯的以为黄明远在收买人心,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听之任之。

第二十三章 众心所向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现在的黄明远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个疯狂折腾的人,哪怕黄明远的本意只是让自己更轻松一点。

    在黄明远的心中,把所有的事都理顺了,使问题解决于事发之前,然后把剩下的事情再交给部下,他不就能够轻松了吗?奈何世事繁杂,他一直处于理顺之前的状态,真是一刻也清闲不了。

    六月十七日,大同骠骑府。

    第一批兵田授予凭证已经发放到众人的手中,民生银行也给军中的众将士开了户头。因为大同骠骑府之前有基础,为了稳妥起见,第一个试验地就选在了大同。

    老苍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兵田授予凭证,两眼浑浊,满含热泪。他从军三十多年,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老苍头姓魏,也没有名字,更是无儿无女,他原来是苍头出身,后来叫着叫着,众人也就叫他老苍头了。他自己说是管州管城人,十几岁的时候被北齐抓了壮丁,再之后被大周军队俘获,辗转流连于关中、关北,差不多十年前到了丰州。他也算是命大,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竟都没有死掉,只是在二十年前掉了一支胳膊,后来不能再打仗了,也就成了一个辅兵。

    黄明远到丰州后,在军中裁汰老弱病残,老苍头自然是在裁汰行列,只是他无儿无女又无家可归,黄明远见他可怜,便将他安排到仓曹担任打更的。

    老苍头倒也随遇而安,被岁月磋磨了一辈子,他啥念想都没有,就这么活一天算一天,做好分内的事情。

    他常说:“将军可怜我,给我分配了一个好差事,我得知恩图报,好好替姐姐守着官仓。”

    人老了,觉也少。老苍头每夜都几次查看仓中情况,从没有出现过纰漏。大同军几次战争红利,老苍头也分到不少东西,不过他这个年纪,对这些东西也不怎么看重了。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在大同城的仓库里一直到死,没想到到老了,还能有这样的经历。

    老苍头努力地去看这个兵田授予凭证,试图看清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可惜他根本不识字,但是他就是想多看看。

    这时跟他一起的一个大胡子打趣道:“老苍头,你看啥呢,你认字吗?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说着众人哈哈大笑。

    老苍头两眼一瞪:“兔崽子,滚一边去,就跟你认字一样。”

    “哈哈哈哈!”

    众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将军虽然已经在军中建立识字班了,可惜他们年纪实在是大了,这字别提多难学。他们宁肯砍上一天木头,也不愿去识上一上午字。

    “这个叫兵田授予凭证,就是跟田契一样,我懂,这银行户头又是啥?”

    有个不太明白的人向众人问道。

    这时立刻就有人嘲笑道:“老孙,你连银行户头都不懂,还领啥钱,赶紧回家给婆娘端洗脚水吧!”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老苍头也笑得泪都出来了,他拿起那个银行户头递给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哎,秀才,你看看上边到底写得啥。”

    一个年轻人抬头看了看他们。他最讨厌这群人叫他秀才,他一个就识了三年字的人咋能叫秀才。人家秀才都是大德之人才被这么称呼的,都是能被直接举荐成官的。他说了好几次,可众人都觉得他识字厉害,就是叫他秀才。

    秀才拿过凭证,读了起来。

    “银行户头,一三一二六七七八,姓名,魏苍头,共五千五百钱。”

    “五千五百钱?你咋存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老苍头不显山不露水的,还真有钱。

    老苍头骄傲地说道:“老子省吃俭用,把咱将军赏的都存起来,哪像你们这群兔崽子光知道吃吃喝喝。”

    有个听了酸酸的,便大喊道:“老苍头,你这土都埋脚脖子了,还领到了土地。要这么多钱干啥?准备死了都带土里去了。”

    大家都熟络了,也开得起这种玩笑。

    老苍头两眼瞪得牛大,骂道:“去你娘的,老子还得好好活呢,活十二年拿到这份土地。”

    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授予凭证和银行存折都放到内衣贴身口袋里。

    “老苍头,你活这么长小心成妖精了。”

    老苍头瞪着这群人,说道:“你么这群家伙,往日粗枝大叶惯了,让你们去打更,我可不放心。”

    说到这,老苍头更像是自言自语道:“唉,我活了五十多岁,还没见过像咱将军这么好的人,我还得好好活着,我得活着给咱将军打更。”

    众人听到这,都有些沉默。

    老苍头这个年龄都想着再为将军尽一份力,更何况他们呢?

    这时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男子说道:“我离家八年了,也回不去,天天思念我那娘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着老子的儿子改嫁了。今天功曹府来我这统计家庭地址,说是咱家将军要把咱们的家眷都给送到丰州,往后咱们也要一家团圆了。”

    这男人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了,忍不住用手捂着脸。

    “八年了,八年了,五年前有乡人来丰州服役的时候跟我说我老娘临死的时候还念叨着我啊,想我回家,到终了了她老人家都没看到我一眼。”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

    还有一个脸色稚嫩的小个子,这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

    老苍头看着众人,大声说道:“这年头谁没点糟心事,老子从军三十多年了,见惯了生离死别,早就以为自己也就这个样。在这丰州,谁拿咱们当过人,谁又正脸瞧过咱?没有。只有咱家将军把咱们当人看,一心想着咱们。

    将军来了之后,咱们总是能够杀尽胡狗,替乡亲们报仇了;将军来了,咱们才能吃饱了、穿暖了;将军来了,再有没有人能欺负咱么了,咱们的日子才有了奔头。你们说,咱么要是对不起将军,还算人吗?”

    众人激情也被带起来了,有人高呼道:

    “丰州军万岁!”

    “将军万岁!”

    “丰州军万岁!”

    “将军万岁!”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丰州的原野上,吹遍了阴山南北,吹入了丰州将士的心中。

第二十四章 石炭推广

    时近六月,九原的天气开始要炎热起来。不过河套地区毕竟位置靠北面,有山川阻隔,倒没有南方那么湿热。

    黄明远是会制冰的,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江南多梅雨季节,湿热难耐。每当这个时候,黄明远常利用盐水制冰,还做出冰沙、冰棍给杨清儿吃。初、高中老师教的那点化学知识,他全用在泡妞上了。

    后来黄明远也曾大规模制冰,利用夏天制冰技术做个奸商。不过常期在布满冰的房间对身体不好,所以黄明远从不欲贪凉而用冰。

    往日黄明远都是让人从在里放几个寒瓜,每每酷热难耐,他便以此解暑。

    总管府也有制的冰可用,但黄明远却让人将他们都送到各官署衙门、学堂使用,自己一概不留。

    有人劝黄明远也留下一些自己使用,众人怎么也能省出黄明远用的,不过都为黄明远拒绝。

    黄明远对身边人说道:“众将士冒着酷热值哨、训练,尚且不觉辛苦,我在树荫下办公,又有寒瓜吃,如何就不能忍受这点热。”

    有下吏进言劝黄明远只是在总管府用冰,外面之人也不会知道。

    黄明远皱着眉头对众人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人知。”

    经此一事,众人皆叹服黄明远的自律。

    后来杨坚也听说此事,对身边人说:“黄长屏坚如钢铁。”众人也因此给黄明远取了一个新的外号,谓之“钢铁将军”。

    这日李子孝来跟黄明远汇报煤炭的使用情况。

    看李子孝惹得满头大汗,黄明远忙让人送两个寒瓜来解渴。

    李子孝一边吃着寒瓜一边笑言:“主公不用冰,下吏亦不敢用,倒是便宜了学堂的学子了。”

    “身居高位,还是不要那么舒服为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惯了,怕是很难再经历以前的困苦,我还不到享乐的年纪。”

    黄明远摇摇头,突然笑言道:“其他人我不管,但你可不能热到了。你要是中了暑,羊家表妹不得打上门来。”

    李子孝被黄明远话锋转的,一时无言,但心里面却是暖意满满。

    两人闲聊了两句,便开始说起煤炭推广之事,情况不容乐观。

    煤炭,此时还叫石炭或者石墨。

    黄明远之前为了减少丰州对树木的需求,也为下一步工业发展做准备,便决定在丰州推广用煤取暖,一旦丰州的用煤量大幅增长,采煤业也便可得到长足发展。

    不过百姓之前并不习惯用石炭,所以黄明远为了做到自上而下的推广,便在总管府和刺史府各下属机关进行进行试点。

    不过推广的情况并不乐观。

    大家普遍的说法是这石炭使用起来不易点燃,烟尘还大,比起木头来差远了。州府仓曹有一个小吏在家做饭的时候没散好烟,中了烟毒,当场便昏了过去,幸亏发现及时才幸免于难。

    虽然没闹出人命,不过这也使得石炭变得妖魔化了,现在很多人都是谈石炭而色变,这石炭也便无法推广下去。

    黄明远听到这,才发现自己做的太不细致了,光让大家用煤炭了,却把最重要的煤炭使用工具给忘了。

    没有铁皮炉子,这煤炭当然没法用,众人也发现不了他的好。

    人们总是喜欢使用熟悉的东西,不愿意贸然做出改变,因为不熟悉的东西让他们本能的感到不安全。如果新事物不能让人们感到收益的话,人们凭什么舍弃旧事物而再去适应新事物呢。

    黄明远想通这一点,决定得让众人亲身感受到煤炭使用的好,才能将煤炭推广出去。

    很快众人发现,黄明远这些日子似乎也歇了烧火的心,最近几日一直在总管府待着,连政务都交给下边人处理了。

    荣毗两次前往总管府要面见黄明远,每次匆匆一瞥都被黄明远推诿到李子孝那里。若不是之前黄明远名声极好,也无懈政前事,荣毗就要以懈怠政务为名,直接弹劾黄明远了。

    不过黄明远的反常还是让人好奇,毕竟作为丰州的军政首脑,黄明远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丰州未来的发展和众人头上的帽子。

    没道理黄明远几日不出门啊。

    这日,黄明远召集麾下文官前来总管府议事。

    众人到了总管府,黄明远并没有出现,反而由府上的下人领着众人前往后院。黄明远的家眷没来丰州,众人倒也没有什么避讳。

    下人把众人引到一处房间,让他们在此等待,便关上了门。

    这时候众人也不知黄明远葫芦里卖什么药,各自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跟放鸭子一样。

    荣毗坐在上首,遏神闭目,也不说话,他想看看黄明远到底想做什么。

    众人各自坐在座位上,刚开始还有心情讨论,不一会便感觉房间内有些热,甚至有人还汗流浃背了。众人有些纳闷,这六月的天,再是热,怎么跟下火一样。

    有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热的汗流浃背,浑身难受,想出去透透气,也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众人立刻傻了眼,他们怎么跟被软禁了一样。有机灵的立刻心思不停地转,嘀咕着黄明远到底要做些什么,他们又该怎么办。

    这时王文同也是浑身快湿透了,不住地用袖子擦脸上的汗。他的一左一右正好是荣毗和李子孝,荣毗和他同属于州府系统的,但他跟荣毗八字不合。荣毗认为王文同是个小人,不怎么搭理王文同;王文同也觉得荣毗太桀骜,也不愿意和荣毗说话。

    他便转过头向李子孝问道:“李录事,你知道黄使君这时要做什么?不会是图穷匕见吧。”

    李子孝脸色一凛,正经危然地说道:“王司马慎言。”

    王文同本来想看看李子孝这个黄明远的心腹知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一番调笑不仅没有问到话,反而弄了个没趣。他又热的嗓子快冒烟了,只好坐在位置上不说话。

    过了一会,雄阔海走到门口,对众人说道:“总管在外边有请诸位。”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忙一窝蜂地向门外逃去。

    此时黄明远正坐在院子里等着诸位。

第二十五章 燃煤炉子

    荣毗从房间出来后,顾不得行礼,便脸色难看地上前说道:“黄使君,此为何意?”

    黄明远并没有正面回答荣毗的问题,反而对众人笑着说道:“诸君在此房间内热乎?”

    “热!”

    “若让诸君冬天是否居于此房可否愿意?”

    “可!”

    现在是夏天,这么热的屋子自然待得不舒服。但是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若是有这么一间暖房,里面温暖如春,那不得是仙境啊。

    黄明远站起来笑着说道:“诸公之前对我言‘石炭有毒,不可使用。’今日这屋中之暖,正是我用石炭设之。诸位且跟我前来,瞧瞧这石炭的妙用。”

    众人听了,立刻议论起来。

    这几日众人早就把石炭当成了杀人的恶魔,可以释放出毒气,现在黄明远用石炭使一座屋子热如火炉还没有毒死他们,立刻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此时黄明远已经让人灭了房间里炉子的火。

    黄明远领着众人先向一侧的空地走去。这空地上摆着两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还都有长长的粗管子,众人不知道是为何用。黄明远告诉众人此二物叫做炉子,一个是泥炉,一个是铁炉。

    这个铁炉子正是燃煤炉,而泥的则是蜂窝煤炉。这两种炉子,直到二十一世纪很多家庭还在使用。

    黄明远对众人说道:“诸位请看,这两种炉子,这个铁炉子是取暖用的,到了冬天,把石炭放到里面,烧得旺旺的,不比木头好用的多。”

    说着一拉炉子门,炉内的火“呼呼”燃烧。黄明远放进去几块石炭,里面的火烧得更旺盛了。

    黄明远又领着众人看向另一边的蜂窝煤炉,说道:“这种蜂窝煤炉,不是太热,专为烧水而用。若是到了冬日,便用铁炉子取暖,可寻常不太冷的时候,便可用蜂窝煤炉子取暖。众位想想,到了寒冬腊月,诸位在榻上喝着热腾腾的酒,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而一旁的铁炉子正好可以取暖。如此逍遥时刻,岂非不亦乐乎。”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众人似乎都被黄明远说得景象吸引,忍不住点点头。

    “这种炉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费事,若是烧木柴,一盏茶的功夫怕不得加上好几次柴。而燃煤的炉子,只要加足了煤,你就不用管了。”

    众人点点头。

    这时王文同问道:“使君,那为什么给两个炉子加上长长的管子?岂不是有碍观瞻。”

    黄明远心中一乐,这王文同还真是一个优秀的捧哏,知道自己下一步要说什么。

    黄明远对众人解释道:“众所周知,生火有烟尘,还有毒气,有了这个管子,燃煤的烟尘和有害的东西就都随着这个管子排出去了。”

    众人听了,忙称大善。

    荣毗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只要黄明远不是胡闹,至于手段,他倒是不会太在意的。

    黄明远又领着众人进了房间,此时屋子内已经没刚才那么热了,但众人还是心有余悸,差一点就要成了烤猪。

    黄明远领着众人先看了壁炉,砖石垒的壁炉,烧得墙都热乎乎的。众人都惊住了,还有把烟筒砌在墙里的。

    当然这个壁炉普及有些难,主要是现在的房屋大多是木头和泥制作的,烧个壁炉就要把房子点了。

    黄明远制作这个壁炉也有其他想法,希望能够引导老百姓减少木质房屋,多使用土坯、石头建房子。

    然后黄明远又领着众人见识了一下土炕。

    黄明远之前便造过土炕,只是没有大规模传播。来丰州两年,基本上天天都和战争打交道,更是没有时间做推广。

    土炕是北方人用土坯或砖砌成的睡觉用的长方台。上面铺席,下面有孔道,跟烟囱相通,可以烧火取暖。炕的边上通常会有个灶台,可以用来烧水。

    东北人的冬天为什么比南方人还舒服,这土炕有一多半的功劳。

    黄明远接下来还带着众人见识了一下烧煤的炼铁炉,煤球制作等场面,众人看了皆是啧啧称奇,各自言道到了冬天也要弄个土炕和燃煤炉子。

    黄明远笑着对荣毗说道:“荣公,若是有这些东西,这石炭的推广应该可以了吧。”

    黄明远本意是取笑一下荣毗,不知道荣毗是笑点太高,还是故作不知,反而脸色欣然地向黄明远行了一礼,说道:“使君大才,小小的炉子和土炕,便解决了千家万户的取暖问题,使丰州无数黎民百姓在冬日免受寒冷之苦,此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荣毗在这里代天下人向使君致谢了。”

    老头子就是这里最可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因自己的喜好而改变是非对错的判断。

    荣毗这番评价,黄明远暗暗给他点个赞。

    “荣公谬赞了!”

    黄明远赶紧将荣毗扶起来。荣毗这一行礼,弄得黄明远倒有些尴尬,也不好再得意了。

    今日,石炭的使用算是真的入了众人的心。

    众人议论纷纷的各自离去,想来用不了多久,土炕和炉子的功效,在整个丰州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众人怕是越见不到实物越是好奇,等到此物一出,必能风靡整个丰州。

    黄明远又令荣毗组织人在整个丰州指导百姓如何正确使用炉子,避免百姓有操作之误而染上炭毒的。

    众人走后,黄明远只留下了荣毗和李子孝。

    “荣公,这若是燃煤炉子在丰州铺开,这石炭的需求量必会大大增加。若是石炭的供需满足不了百姓的需求,怕是会出问题。”

    荣毗问道:“使君所言极是,只是石炭之物,甚是少见,也不知从哪里采的,不知使君可有良策?”

    黄明远乃说道:“石炭一般多埋在地下,不过我之前在大河以南之地,多见有石炭在地面之上,开采方便。我准备在此建一个石炭开采中心,我出资一部分和丰州刺史府合作,共同开发丰州的石炭。”

    企业这种东西,黄明远觉得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控制了丰州民生,这些东西便能顺延自己在丰州的地位。

    荣毗也知道,丰州州府本身很穷,连总管府的一毛都不如,单靠丰州官府,是不可能有足够实力开发这些石炭的。黄明远是刺史,他愿意自己掏钱开采,那就让他开就是了,反正得利的是丰州的老百姓。

    黄明远和荣毗都觉得自己得了利,便各自安排下去。

第二十六章 土法炼铁

    此时众人心中还是官本位思想,根本没想到垄断性经济的可怕性。

    黄明远是要做大隋时代的煤炭大王。

    黄明远准备大规模在原东胜煤田和准格尔露天煤田以及阿拉善煤田地区开采煤炭,这里的煤炭地表位置浅,资源丰富,质量优质,是开采煤炭的好地方。无论是东胜的炼焦煤还是阿拉善的无烟煤,后世都是煤炭中的精品。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内燃机,否则黄明远就要准备在巴彦淖尔开石油了。到时候直接跑步进入工业时代。

    不过有煤无铁不成工业,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支柱产业,除了纺织业就是煤炭、钢铁行业,英国的工业霸主地位最初也是建立在这两个行业之上的。

    后世的内蒙古不缺煤,更不缺铁。

    很快,黄明远在呼延谷一带建立了一个炼钢厂,并命名为大河钢厂。呼延谷就是后来的包头地区,朝廷在此设呼延镇,后世大名鼎鼎的包钢就诞生在这里。

    从此地往北走三百里就是有名的白云鄂博,中国最大的铁矿产地,而且世界一多半的稀土都在这里。只是白云鄂博在阴山以北,又是产铁矿石,黄明远不敢贸然前去开采。若是这里被胡人袭破,那玩笑就开大了。

    不过此时的阴山南麓牟那山附近的铁矿石已经足够丰州使用了。这里的铁矿石不见产量高,质量也好,倒是炼铁的好材料。

    在黄明远的心中,九原城太偏西了;而榆林城又偏东;大同城则过于靠近阴山,不靠近大河,先天也不足。黄明远设想的丰州的中心应该在包头一带。

    这里位置适中,勾连东西,可兼顾前、后套和大河以南,又是原秦直道的北段,水路便利,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后世选择了这里,这里有成为工业城市的先天基础。

    黄明远命李子孝在此处择地建城,不仅要规模宏大,还准备提高建设标准,使其变成第二个大同城。

    至于丰州的大炼钢铁,黄明远不懂后世流行的高炉炼铁,也没有那一套完整的先进技术,但土法炼铁却是可以做到的。

    大炼钢铁时代各村各乡也是靠着土法炼铁才勉强完成生产份额的。

    炼铁需要用砖垒高炉,所以同时一座砖厂也应运而生。

    其实最初的工业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缺什么就造什么,渐渐就成了一个闭环的工业链。

    很快在黄河岸边,这里便竖起来几个高高的炼铁炉子,远远望之如擎天之柱,蔚为壮观。

    开火当日,一日出炉上千斤铁,荣毗等人见了都直呼不可思议。

    黄明远笑他们没见过世面,这产量一年也就百十来吨,黄明远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一个落后的钢铁厂一日的产能也比这多。当然那个时候也找不到这种钢铁厂了,政府将他们全都淘汰了。

    不过黄明远并不担心产量,刚开始技术不熟练,随着以后生产规模的扩大,技术提升,年产千吨以上应该没问题。

    这些炼铁炉刚开始用的是木头,后来黄明远又让他们加工成木炭。

    生产出来的钢铁,虽然质量较之后世根本没法比,但已经比现在很多钢铁强了太多。黄明远明知炼铁要加的东西,可是就是生产不出来。

    黄明远又下令工匠试着尝试往钢铁中融入一些可能的微量元素,倒也有不小的收获。

    眼看钢铁厂进入正轨,黄明远又下令尝试用石炭来炼钢,毕竟煤炭能达到的温度远不是木炭能比的。若是只用木炭,阴山都得让他们伐秃了。

    可惜这一次并没有如黄明远的意。

    其实早在汉代人们就开始用煤作燃料,并用来冶铁;北宋时,用煤冶铁已相当普遍,使炼出的钢铁的硬度和质量大大提高;南宋末年,我国开始用焦炭冶铁,到了明朝流行开来。

    但是这只是记载,其实都是不成形的技术,更别提推广了。这个时代受限于观念、交通等原因,技术壁垒很严重,煤炭的用途并不为人重视,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产量,更别说用其炼钢铁了。黄明远拿出的技术虽然较之后世差了甚远,但相比较现在的炼铁手段已经是远超时代了。

    而且黄明远追求的是规模化,就必须用后世的办法。

    好在现在不讲究环保问题。

    可是好事多磨,很快大河钢厂出产了第一批石炭炼钢铁,但是质量并不过关。迟伯让人将刚炼好的钢铁送到黄明远处,黄明远看着这些钢铁,皱起了眉头。

    无他,新钢铁太脆了。

    黄明远很快便明白他们用的是煤炭,里面的硫、磷杂质太多,影响了钢铁的性能。

    怪不得有些书说中国明朝用煤炭炼铁,技术领先于世界,但是影响了铁的质量,造的枪炮老是炸膛,间接影响了中国枪炮的发展。而欧洲人是用木炭炼铁,就没有出现这个问题,自然全力的发展热兵器了。

    用木炭炼铁自然可以,可黄明远就是不想过多的砍伐森林才选择煤炭的。

    黄明远这时想到了焦炭。

    有书中说用煤炭炼铁不为错,但是用的不是普通开采出来的煤炭,而是要用经过加工的焦炭,而焦炭是煤在约一千度的高温条件下经干馏而获得的。

    现代炼焦在这个时代无疑是很难做到的,不过老祖宗在大炼钢铁的时候,也是因为缺乏焦炭,从而创造出一种土法炼焦。

    土法炼焦是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炼焦煤点燃,进行炼焦的过程。

    土法炼焦结焦周期长,成焦率低,煤耗高,焦炭灰分高,放在后世连落后产能都算不上。只是现在,这是黄明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很快钢厂根据黄明远的土法炼焦果然造出了焦炭,再用其炼出来的钢终于无论是强度还是硬度都有了极大地提升。

    黄明远摸着新造出来的钢铁,又经过百炼打造做出来的宝剑,不由得赞叹,技术优势就是好啊。

    虽然现在的工匠很多理论性发展很弱,但是靠着经验和实践,他们便能创造出你难以想象的力量。

第二十七章 綦毋传人

    有了新的工业基础,随之而来的便是推行流水线生产,这是生产从传统的单一化向集体化的必经之路,也是生产扩大化的重要一步。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的发明创造,就是让原本一个工匠完成的工作分解成几个步骤,各人负责一点,大大降低了生产难度。

    为了这套流水线生产,黄明远还专门建立了一套微型的计量标准。后来黄明远见有些尺度实在是太难精确,黄明远便发明了游标卡尺。

    众人觉得大吃一惊,不过黄明远也没什么沾沾自喜的,人家王莽六百年前早就发明过了。

    有了统一的制度要求,再加上精密的测量工具,流水线生产终于在工厂内铺开。

    这日黄明远又去新建的铸造厂检查流水线生产,见到有一个年轻的工匠竟然将制作的铁剑放到动物尿和动物油脂中淬火。

    其实这是不符合流程的,不过铸造厂刚建立,规章还没有完善。

    黄明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便上前询问。这年轻人还以为黄明远是来问罪的,忙跪下来请罪。

    黄明远倒是很好奇年轻人为什么明知有错仍然去犯,原来是年轻人觉得淬火工序不正确,便私自更改了方法。

    年轻人说从他曾祖父起,淬火便要放到动物尿和动物油脂中,因为不同的淬火工具制作的剑的性能也不同。

    而且用来淬火的东西不同,冷却的时间也不同。他制作兵器的时候,都是先在冷却时间短的牲畜尿中淬火,然后再在冷却时间长的牲畜油中淬火,这样可以得到性能比较好的钢。

    用不同的淬火介质使炼出的钢材拥有不同的性质,这应该是后世的近代炼钢才发现的。虽然这个年轻人未必知道其中的道理,但却是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淬火方法。

    黄明远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锻造方面的大才。这项淬火技术看似很简单,但对工匠的个人技艺要求很高,绝对是无数人长期实践出的成品,而且在古代这种技术很多都是不传之密,绝不是一般工匠可以掌握的。

    黄明远顿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兴趣,便询问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年轻人言自己叫齐公冶,是襄国沙河(今邢台沙河)人。这次被朝廷迁徙到丰州,因为往日在家乡是开铁匠铺子的,所以他被选到铸造厂当师傅。

    黄明远回想着这个时代可能的著名冶金家,但都对不上号,难道是被湮没在历史之中的人才吗?

    这种技术,怎么也能带个家了。

    忽然黄明远想到后世说东魏神匠綦毋怀文便是邢台人,应该就是襄国这一代,好像说就是他最先引入动物尿做淬火液的,开启了淬火的新时代。

    因此黄明远便对齐公冶问道:“你跟当年的綦毋怀文是什么关系?”

    齐公冶突然被叫破身份,满是大惊,他以为黄明远识破了他的底细,忙跪在地上向黄明远请罪。

    齐公冶正是綦毋怀文的曾孙。綦毋怀文在东魏与西魏交战之时,向东魏大丞相高欢进献宝刀“宿铁刀”,可斩三十层铠甲,一时名扬天下。后来綦毋怀文曾经作过北齐的信州(今河南省沈丘县一带)刺史。

    綦毋怀文发明的宿铁刀给了西魏将士极大地杀伤,因此西魏的将士深恨綦毋怀文。

    北齐灭亡之后,綦毋怀文的子孙为了避祸,便改姓齐姓。

    本来齐家人已经隐姓埋名很多年了,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来是姓綦毋的。只是齐公冶是个常年搞技术的,心思单纯,又对官府充满了惊惧,这才被黄明远给诈出来了。

    听到对方的身份,黄明远大喜。綦毋怀文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冶金学家,还有人说他也是穿越者。

    不知道齐公冶学得其先祖多少手段,但他凭着这一手淬火的本事已经足以让黄明远重视。

    黄明远赶忙扶起齐公冶。

    “齐公大才,何至于此?”

    见到黄明远对其礼待,齐公冶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早年其父便是因私造甲胄而处死,因此齐公冶一见到官府之人便胆战心惊。只是他性格严谨,明知胡乱出手有可能被人发现,但仍然不愿意违背心意。他把炼刀当做了生命。

    为了让他放松一下,也看看他的真实水平,黄明远让他给自己介绍一下一些关于綦毋怀文发现的冶金法。齐公冶不敢不从,便带着黄明远去看他的这些设备。

    齐公冶虽然性格上有些懦弱,也不怎么会说话,但技术上的确是一流。他对黄明远说着说着,似乎忘了身边的人能决其生死,很快便沉浸到技术探讨之中。

    黄明远在冶金技术上是个二把刀,也其就是一知半解。不过很多东西已经能够给齐公冶启发了。

    当然黄明远有说得不对的,齐公冶也敢当场反驳,丝毫不留情面,吓得铸造厂的负责人一身冷汗。

    黄明远全程都是一脸微笑,搞技术的人嘛,不需要多鬼的心思,就要有这种不畏上的精神。

    綦毋怀文的主要贡献是对灌钢法的完善和热处理方面的发展。这也是他为什么被称为冶金家而不仅仅是铸造大师的原因。

    齐公冶作为其手艺的传承者,或许天赋未必如其曾祖那样高,但基本功扎实,性格也质朴,倒是一个合格的技术人才。

    后世的人因为看到信息多了,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能说不会做,黄明远也是如此。如今有了齐公冶这样的人才,炼钢技术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黄明远当场宣布齐公冶为大河钢厂和丰州铸造厂的总工程师,完全负责两厂的技术革新工作。

    众人并不明白什么叫总工程师,但既然是负责两厂的技术,那应该算是升职了。

    齐公冶忙跪下来向黄明远谢恩。他只是一个打铁的,总管这么大的官竟然看得起他,委以重任,他敢不尽心竭力的相报。

    黄明远从一个齐公冶身上,想到或许丰州还有很多这种有才能的人,但是他们出身不好,性格也软弱,大多都被埋没了。自己不可能是神,也不可能总是发现齐公冶这样的人,那就只能靠制度来让齐公冶这种人才脱颖而出。

第二十八章 屠中惨案

    黄明远绕了一大圈,终于返回九原。

    黄明远回府之后,连夜撰写了《工匠管理制度》,不仅按照后世国企制度将工匠重新分成见习工到八级工,大大提升了工匠的地位。还实行了工程师制度,由工程师专门负责管生产和技术,杜绝了外行管内行的可能,也大幅度提升了工厂的生产管理水平。

    黄明远准备在丰州给四海商团建立一个专门的人才培训基地,很多时候企业的工商管理和人力资源管理还真不比官场政务的难度小。这些原本口耳相传的学徒制毕竟不适应大时代的发展了。

    黄明远一直推崇建国时的“工程师治国”理念,虽然这种治国方式在开拓性或者是政治制度发展上有一定的缺陷,但最大的好处就是极大地杜绝了人浮于事的情况。

    中国自古不缺人才,尤其是能做官的人才。但从宋朝开始国家对人才的态度就走上了歧路,把能做事的叫浊流,光打嘴炮的叫清流。尤其是明朝,能当宰相的只能是出身翰林院的清流,而从州县升上去的官员一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布政使,到最后只能让人感叹会做的不如会说的。当然清流中不乏真正的大才,但这样一个国家仅凭一两个大才怎么能够治理好。

    为什么清朝对地方上的统治比明朝坚实的多,那是因此清朝哪怕买官卖官,用的都是浑蛋,也都是有能力的浑蛋。

    黄明远准备先从商业上开始发展这种内行管内行的制度,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引到政治场上。

    黄明远忙了一个通宵,还没有喘口气,荣毗已经来堵黄明远的门了。黄明远其实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了荣毗和李子孝二人。往常荣毗也知道李子孝是代表黄明远来处理丰州政务的,对其僭越行为也只当做不知。

    往常荣毗也多来府上,但是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和李子孝商量一番便将事定下了,这么急着见黄明远还是第一次。

    将荣毗迎进府上,还不待黄明远问询,荣毗就说道:“使君,出事了。屠中泽(今内蒙古磴口县西北哈腾套海农场迤西北至太阳庙农场附近地势低洼地带)出事了!”

    看到荣毗都有些匆忙与惊乱,黄明远立刻站了起来。

    “荣公,怎么回事?”

    荣毗躬身行了一礼,忙说道:“有移民在屠中泽地区开垦荒地,与当地的胡人部落发生了冲突,听说还出现了伤亡。”

    黄明远心中一惊。

    在丰州胡汉矛盾很重,双方发生冲突,百分之百会扩大化。

    “不是已经下令禁止开荒百姓向西、向北方向过北河吗?”

    荣毗也是一言难尽,满是无奈。

    “使君,这些人是从灵州移民过来的,听说丰州三年不收税,便向北迁徙,在屠中泽私自开荒,根本没有得到官府的许可。”

    黄明远一拍桌子,怒道:“这么大的事,狼山府和永丰县怎么也没有汇报?”荣毗没法回答,高震和邓议都是你黄明远的人,自然也不会汇报到他荣毗头上。

    在屠中泽一带放牧的应该是斛律部。

    黄明远马上让人招李子孝前来,商议应对之事。

    屠中泽原叫屠申泽,在两汉时期是河西地区有名的大泽,水草丰美,物产丰富,是匈奴入侵中原的重要基地,匈奴的屠申王便长期屯居于此。后来随着黄河改道和地壳运动,屠申泽逐渐被淤陷,水边变小,余泽成了屠中泽。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屠中泽此时还是一片优良牧场,后世的乌兰布和沙漠还不知道在那里呢?

    不得不说,这时的河套真好,四大沙漠都还在孩提阶段,根本不足以影响当地的环境。哪像后世,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怒吼,黄沙狂舞,国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亦不能扼其源。

    斛律部之前一直在阴山南麓放牧,黄明远在担任丰州总管之后,为了酬其功劳,也为了减少胡汉矛盾,便将斛律、蒙陈、朱浑、温稽、就赖五部从河套平原北部迁徙到屠中泽地区。并设置三封、临戎、窳浑三戍,重修鸡鹿塞(今内蒙古自治区西部磴口县西北,狼山西南段哈隆格乃峡谷南口),将丰州的西翼直接延伸到狼山南侧,使其能够护卫丰州的西翼,阻挡西面的胡虏。

    此次汉胡矛盾,身为权行狼山车骑府车骑将军事的高震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现在却是荣毗先报到黄明远这里的。

    黄明远自诩对丰州了如指掌,现在看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果然李子孝这里也没有收到狼山府关于此事的奏报,官方移民完全限制在黄河以东地区,不存在越界的情况。

    若是永丰县不知道此事还属正常,因为屠中地区虽然属于永丰县境内,但因为当地无汉民,行政多为狼山府代为管辖。但狼山府也没有报,却是明显有问题。

    高震到底知不知情,还是就是他做的?

    虽然是有人不遵从丰州州衙的命令,擅自进入黄河以西,才引发了和胡人的矛盾,但汉人出现伤亡,就不是一件可以轻易被掩盖的事情了。

    若是此事是别的胡人部落做的,黄明远还不担心,发生什么矛盾他都能压下去。但是斛律晟是他兄弟,若因此伤害了双方的感情却是不美。

    黄明远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走一趟屠中泽。

    从九原到窳浑戍有近三百里,黄明远一行人昼夜兼程,在第二日下午便赶到了窳浑戍(今内蒙古蹬口县沙金套海苏木保尔浩特的古城)。

    到了窳浑戍,当地戍主也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乱子。

    黄明远怒不可遏,屠中人尽皆知的事情,竟然把总管府当傻子。

    此次爆发汉胡矛盾的地方是临戎戍(今内蒙古磴口县补隆淖河拐子村西)以北的地区。来此垦荒的丰州移民在原属于朱浑部的牧场上开荒种田,惹怒了朱浑部的牧民。

    朱浑部的牧民认为这群汉人抢掠了他们的牧场,自然是要驱赶这些丰州移民,而丰州移民却认为自己是在丰州的地界上,凭什么让这群胡人欺负,因此坚决不退让。

    双方矛盾由小变大,只是朱浑部畏惧丰州军强势,不敢闹出人命。

    双方争斗了约半个月,虽然两方领头的各自尽力维持局势,但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二十九章 瞒天过海

    这一日,朱浑部的马跑到了汉人的田地里吃了庄稼,惹得汉人田主大怒。汉人田主拉着朱浑部的马便要前来找马的朱浑部之人赔偿。朱浑部的人不承认此事,反而要对方将他的马还给他,这汉人自然是不答应。双方争执之下,推推嚷嚷,没想到那个朱浑部的汉子竟然拔出刀来将汉人给杀了。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朱浑部的汉子慌忙之间逃回了部落。

    这支汉人移民本来就是家族性移民,家中大都沾亲带故。自己人被杀了,他们如何接受,聚在一起便要向朱浑部讨个公道。

    汉人抬着被杀之人的尸体来到朱浑部要求对方严惩凶手,可是凶手被朱浑部匿藏了起来。而且朱浑部认为本来就是汉人无理在先,先抢了他们的土地,再夺他们的马匹,这一次绝对不能向这些汉人低头。

    朱浑部族长朱浑赤邪也想接着此事向汉人试压,要让对方知道这个地方到底属于谁。

    双方很快就争嚷起来,不过人一多就容易出事,双方都是怒起,不知是谁竟然动起手来,很快两边搅和在一起,还有人提刀来战。

    鲜血一出,众人头脑也就没那么清醒了。

    等到两边领头的反应过来,局势已经混乱到一发不可收拾。

    汉人数量原逊于朱浑部人,且不善于征战,很快就出现伤亡,狼狈地逃回居住地。最后统计,汉人死亡二十二人,伤十九人;胡人死亡五人,伤九人。

    这群汉人逃回去之后才满是后怕,众人都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忘了对方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胡虏。此时幸存的汉人再也顾不得田地和家产,连忙向最近的临戎戍逃去。

    普通的朱浑部牧民见此大喜,这群可恶的汉人终于被他们赶出了自己的家园。但是朱浑部的族长朱浑赤邪却没有像族人那样开心。他不是傻子,今日汉人死伤了四十多人,那个杀意凛然的黄大将军能不找他们。

    自从见过黄明远在大同筑的那些京观,朱浑赤邪便对大同隋军充满了恐惧。他不认为当隋军的屠刀挥下时,他有反抗的可能。

    可惜朱浑赤邪虽然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但仍然保佑侥幸心理,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他舍不得屠中泽西这片肥硕的牧场,不愿意放弃一切直接向西逃命,所以他决定向斛律晟求救。

    朱浑赤邪知道若是让黄明远直接知道此事,那隋军的刀枪顷刻而至,必须得有一个中人替自己转圜。

    朱浑赤邪知道斛律晟和黄明远的关系不一般,他们五部与其说是因为跟着黄明远才能过的这么安稳,不如说是斛律晟的附骥。

    屠中五部,相互之间各为依托,不过才两年的时间,便从当初的两千骑发展到今天的五千余帐,两万多人。

    朱浑赤邪相信斛律晟会保他一命。

    朱浑赤邪到了位于屠中泽以北的斛律部,不顾体面的跪下来求斛律晟救他一命。

    斛律晟听到朱浑赤邪杀了数十名汉人,当时就急眼了。他那位兄长什么性格他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让他知道非屠了朱浑部不可。

    斛律晟立刻就想将此事向黄明远汇报,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实在是摸不得,但被堂兄斛律达劝住了。

    斛律达说了一句,“若是朱浑部被屠灭了,斛律部真的可以永远安稳吗?”

    斛律晟不敢保证。

    斛律达劝斛律晟趁着这次机会,将朱浑部给吞并了,到时候斛律部必定会势力大涨。

    斛律部本有两千余帐,上万百姓,跟当初遇到黄明远的时候已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兼并了朱浑部,实力增加至少有三成,还能震慑蒙陈、就赖、温稽三部,确立在诸部中的绝对领导地位。到那时候,斛律部才算真的安稳了。

    斛律晟被说动了。

    说到底他们现在在丰州的地位是依靠的兄长,但若是兄长离开丰州之后,他们的情况怕是又会不容乐观。

    斛律晟收下了朱浑赤邪的诚意,决定帮他这一次。

    斛律晟知道此事不能让黄明远知道,否则绝无挽回的余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狼山车骑府的高震,高震和他一同西出冠军侯山,击杀权武。二人在一起多日,双方虽然民族不同,但秉性相同,都是草原上的好汉子,遂引为至交。

    这一次,斛律晟准备在狼山府的层面上就解决了此事。

    因此斛律晟连夜赶往永丰城。

    而那群逃亡临戎戍的汉民,进城之后,有了城墙的保护才悲从中来,不住大哭。汉民被胡人杀了数十,临戎戍的戍主当然不敢隐瞒,立刻派人前往永丰向高震汇报此事。

    双方就在这时一同进入了永丰城。

    高震刚开始知道朱浑部杀了数十名汉民,怒从心起,立刻就要带人赶往屠中泽灭了朱浑部。

    斛律晟苦苦哀求,才拉住高震。

    二人引为知己,斛律晟又跟黄明远关系非比寻常,高震这才不得不给斛律晟面子。

    对于此次事件,斛律晟向高震保证朱浑部负全责。朱浑部交出所有伤人的族人由狼山府处置;对于伤亡的汉人也赔礼道歉,全力赔偿;至于与汉人有争议的土地,朱浑部也全部交给汉人。

    对于这个结果,高震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们跟斛律部的关系毕竟不一般,不能因为几十个草民就逼反了斛律部。再说若是闹得黄明远那里,反倒不好处置了。

    高震经过一番权衡利弊,终于决定还是帮着斛律晟,圆了此事。

    由高震、斛律晟二人出面,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朱浑部不敢有反对意见,而那群幸免于难的汉人见利益得到了保证,更是不敢置喙。

    此事也就因此被压了下来。

    可惜众人不知道的是,丰州的移民司发现了这股从灵州迁移来的移民,便派人前往临戎北给这群人登记。

    而且此处州衙不允许开垦荒田,移民司便要求这些人离开此地,前往大河以北。

    这些人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伤亡,如何愿意再次丢弃用鲜血为之浸染的土地,因此双方发生矛盾,而之前被掩盖的那桩惨事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移民司知道此事之后不敢擅专,立刻上报给荣毗,然后荣毗就报到黄明远那里,这才让这桩血案暴露在黄明远的眼前。

第三十章 卧榻之侧

    黄明远赶到临戎北的这个屯田点时,已经到了深夜。雄阔海建议黄明远先前往临戎戍待一夜再返回,但被黄明远拒绝了。

    临戎戍在此地东南,隔河相望,不过二十余里。

    可黄明远心惊肉跳,不能自已。

    望着二十多个坟包,黄明远愤怒地问吴增:“你们就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吗?”

    吴增很是尴尬,不过这不是他的错。

    黄明远很快就明白,自己是不允许北斗监视内部官员的。往常陆贞在的时候,还可能违规操作,秘密安排一群人监视这些要害之地。但吴增可没有陆贞这么大的胆子。

    吴增原任胜州司马,胜州被省并之后,黄明远便表他为榆林令兼丰州牧监,只是他从不管理榆林之事。

    吴增又兼着纠察署总纠察,还掌管着缇骑,虽然名义上黑白面的监察权都归他管,但他这个总纠察也就是个虚职,纠察署也是直接向黄明远负责。

    黄明远也知道不能怪吴增,是自己没有制定好制度,才会发生这种事,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自信了。

    这个屯田点的老百姓看到黄明远,抱着黄明远的大腿哇哇大哭,撕心裂肺,令闻者莫不流涕。

    虽然此事他们也有可恨之处,但黄明远身为丰州的保护者,就要保护丰州百姓不受伤害。

    黄明远在此地待了一夜,安抚了这些备受创伤的老百姓,同时向他们保证,绝不会将他们迁走,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众人欣喜若狂,直呼黄明远为“圣贤”。

    夜色如烟海,苍暝缥缈。

    黄明远夜不能寐,难道自己到底得走这一步。

    到了第二日,高震终于带着人赶到了此地。黄明远虽然没有通知他,但屠中泽地区毕竟属于他的管辖之地,黄明远到临河已经一天多了,他要是再没发现就可以直接辞职了。

    高震打马前来,看到黄明远的脸色,心中一惊。他知道事发了,黄明远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高震离着黄明远还有五百步就下马跑了过来,行到黄明远跟前,便“扑腾”一声跪在了黄明远面前。

    “末将高震叩见将军,末将有罪,请将军责罚。”

    高震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要和黄明远争辩,此事已然事发,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认罪。

    黄明远走到高震跟前,冷冷地问道:“高车骑是威风八面啊,屠中之事,一言决之,八方百姓,皆仰你鼻息,你有什么罪啊?”

    高震知道此时的黄明远的怒火已经到了决口的边缘,根本不敢还嘴,不住地叩头道:“末将鬼迷心窍,瞒了将军,请将军责罚!请将军责罚!”

    黄明远再也忍不住,一鞭子抽到了高震的身子。高震如针扎一般,打了个寒噤。

    “混账东西,二十多条人命,在你眼中被当成了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末将有罪!”

    黄明远手中的鞭子却没有停,一直抽了二十多鞭子才停手。

    高震挨了打,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黄明远打他,说明即使处罚再严重,还会饶了他;但若是不处置他,那后果怕是高震也承受不起。

    黄明远打累了,丢了马鞭,便冷冷地说道:“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

    高震一喜,这份惊涛骇浪总算过去了,他什么时候起来不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想明白,而取决于黄明远什么时候想让他起来。

    黄明远回到了帐中,静静地坐下,他准备等斛律晟的到来。一事不能二罚,这是军中规矩,所以虽然高震混账,但狼山府做的处罚,黄明远还是认的,他也不会再处置朱浑部了。

    但是朱浑部杀了二十多个汉人,绝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的脱难。

    屠中五部,以斛律部为首,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尾大不掉之势。之前黄明远与斛律晟是兄弟,所以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放过去了。但他不会允许在丰州的腹心位置,有一支不受自己约束的军队,他怕对方会随时捅到自己的心脏。

    斛律晟和高震合谋,犯了黄明远的忌讳了。

    卧榻之侧,启容他人酣睡,有些事情是该解决了。

    ······

    斛律晟很快也赶到了此处,他知道不管黄明远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今日怕是要有个决断。

    二人一直以来相交莫逆,情如骨肉,恩若兄弟。但确实是各有各的立场,有些东西,身不由己。

    进了营寨之中,斛律晟就看到高震跪在地上,满身鞭痕,甚是狼狈。

    高震抬头看了斛律晟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斛律晟径直进入黄明远的帐中。

    “阿晟来了!”

    黄明远起身热情欢迎道,完全没有受到此前之事的影响。

    黄明远可以装作不知,但斛律晟不能,斛律晟心中一顿,便立刻跪在地上说道:“拜见兄长!”

    黄明远赶紧上前拉着斛律晟的手,将其扶起,又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阿晟这是做什么?你我二人恩若骨肉,还用如此见外。”

    斛律晟面色一暗,有些紧张地说道:“兄长,阿晟有事要向你请罪。”

    黄明远故作不知地问道:“阿晟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跟我还有什么罪要请?”

    斛律晟说道:“之前朱浑部跟前来开荒的汉民因为争抢牧场发生了矛盾,大打出手,双方皆是死伤惨重。我自作主张,求了高将军,自行处理的此事,还请兄长恕罪。”

    黄明远脸色一脸玩味地样子。

    “处理完了就好,处理完了就没事了。”

    斛律晟知道黄明远心中肯定不是如此想的,又跪下道:“兄长,高震将军都是受我劝说才犯下大错的,还请兄长饶了高震将军,若是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帐外的高震一听心中一紧,斛律族长还是不了解将军。若是斛律族长不为自己求情还好,今日斛律族长开了口,自己怕是还得有顿责罚。

    黄明远笑道:“我哪有责罚高震,是他自己责罚他自己。”说着还伸出头向高震问道:“我责罚你了吗?”

    高震立刻说道:“是末将有罪,末将自行请罪。”心中却是想着,过会但愿将军不要想起他。

    斛律晟知道黄明远故意跟自己绕圈子,但是黄明远装傻,他也不能说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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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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