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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时移世易(下)

    终于排到了乞伏末大叔,他赶紧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羊毛交给汉商。他本来就是乞伏部的一个小贵族,编户齐民之后,他让长子顶替了他的位置去丰州参军,他本人倒是一心一意的在家经营产业。

    乞伏末一家人口多,女人小孩齐上阵,这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弄上三四百斤羊毛。一个汉人将卖羊毛的铜钱交给了乞伏末,上万钱堆了一大袋子,让众人看得都不住羡慕。

    乞伏末告别了一起等待的友人,便往集市上而去。现在才是巳时,集市上人还没散,乞伏末准备带着二儿子到集市上吃了饭买点东西再走。

    家里盐不多了;妻子临来前还让他买几匹布;家里几个女儿大了,也得买点胭脂水粉的捯饬捯饬······林林总总的,爷俩买了一车东西才回家。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快要落日的时候了。

    父子进了家门,乞伏末的妻子早就迎出大门。乞伏末让二儿子领着人将东西卸下来,乞伏末来见妻子。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乞伏末笑着说道:“这羊毛卖的好,自然要多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对了,今日的羊毛剪了吗?趁着咱家羊这阵子换毛,要多剪点羊毛,大郎在军中来往,下边几个孩子娶新妇,女儿们嫁人,都靠着这些羊毛呢。”

    “三百多只羊,我带着二娘他们剪了一天,都剪完了。四儿他们在河边生火,用买来的明矾与碱土将羊毛都洗过了,就差烘干与梳毛,就能卖掉了······”

    乞伏末点点头,又不由得叹息道:“剪完这一茬,又得等一段时间,你说要是羊毛天天都有就好了。”

    妻子听了一愣,羊毛天天有,那得多少钱啊。

    想到这里,乞伏末突然想起来今日和巴彦提起的织毛机和织毛线机。听说这种织毛线机已经流传到他们几个靠近金河的部落了。

    乞伏末说道:“听说九原贵人发明的机器,能把羊毛纺成线,这种毛线要是弄到汉人那里更贵,现在大家都抢着买。你也抽空去部落里打听打听,哪有卖这种机器的,到时候跟人家学学怎么纺毛线。”

    妻子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事还用你说,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今天有汉人来部落里卖这种机子,我便买了一台,不过二十斤细羊毛,倒也不贵,人家还教给咱们怎么用。”

    说着乞伏末的妻子掀开了穹庐的帐门,领着乞伏末进去。

    乞伏末发现,自从开始剪羊毛之后,连妻子跟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进了穹庐,乞伏末就发现二儿媳和二女儿、三女儿手里拿着一个个特制的表面由无数尖锐的木钉组成的,席地而坐,正在梳理刚刚被烘干的羊毛。一股羊膻味迎面扑来。

    众人都在梳毛,就是用平板木梳把那些早就已经梳洗、晾干、祛除杂质的羊毛梳成一条条蓬松、柔软的羊毛长辫。

    这都是钱!

    听说汉人织的羊毛布,用不了多少羊毛,一匹却卖上千钱,端的值钱。

    这卖羊毛,赚的是辛苦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只有学会了纺纱织布,整个家才有希望啊!

    乞伏末养了一辈子羊了,没见过羊毛还能做成柔软、暖和、漂亮的布的,真是让人念想啊。

    妻子走到穹庐的一角,拿起了一个乞伏末都没见过的东西说道:“这就是我今日买的机子,汉人说毛线就是用它织的。”

    乞伏末仔细打量着这物件,是用木头削制的两端长而粗,中间有一个固定的类似轮子一样的构造,看着也挺简单的。

    “听说这叫棒槌纺!”妻子说道,“有了它,咱们就能将这些羊毛纺成毛线了。”

    说着妻子就当着乞伏末的面,有些生疏而笨拙的操作起来。

    她先将已经梳好的羊毛,一点一点的缠绕到那个器物中间的木棍上,然后就将那个所谓的‘棒槌纺’倒立起来,开始旋转起来。虽然看上去很慢,但蓬松的羊毛却真的慢慢的被它带着,渐渐的变成了一根细纱线。

    乞伏末看的两眼放光,汉人的技艺真是厉害啊。

    乞伏末的妻子看着丈夫呆滞的目光,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俺这还是刚开始用着不熟悉,等到以后熟练了,纺的更快。听说往西边靠近榆林的几个部落有女子,一天一夜纺出一斤毛线来。”

    乞伏末问道:“这毛线怎么用啊?”

    “俺听说可以用骨针和木针,直接将这些毛线,打成披肩、毛衣乃至于长裤。”

    用毛线打成的衣服,乞伏末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妻子絮絮叨叨地说道:“等把这些毛线都卖了,俺打算用来盖一个大屋子,像汉人的那种屋子!听说他们用土坯建的,结实,能避风雨,哪像咱们这穹庐,一下雨刮风,就到处进风漏水。到时候再请汉人工匠,给咱们起些兽圈,挖几口地窖呢!这家也就瓷实了。”

    看着妻子期盼的眼光,乞伏末也是充满了期待,这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乞伏末作为部落的一个小贵族,也没想到编户齐民之后,日子会过得这么好。本来他们都是反对的,往后这些泥腿子见了他们都一样了,谁能受得了。

    后来汉人的血腥镇压把他们吓怕了,乞伏末立刻接受了汉人的政策,还把儿子送到了隋军军中,就是希望能够庇佑他们。

    他也想通了,这年月,自己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和乞伏末这样的胡人有很多,他们大多都是部落的中层人物,没有遭到隋军大规模的清洗,反而因为支持编户齐民,便利用手中的权利,比其他人多分了许多牲畜,然后又借助自己懂汉话,能与汉人沟通的便利,抢先学到了技术。

    他们很多人胆子也大,在汉人的帮助下,竟然跟汉人做起了生意,一个个赚的盘满钵满。他们穿起了丝绸,戴起了头冠,也成了斯文人。

    乞伏末想着,过了年也得送四儿子和五儿子去念书,只有学习汉人的文化,才能真正融入到他们中去,得到他们的认可。

    现在,这各部男女老幼都忙着剪羊毛,已经没有人怀念和留恋过去的部落了。

第四十七章 胡汉结姻

    乞伏末的妻子、二女儿、三女儿和儿媳都忙得脚不连地,乞伏末看他在穹庐里碍事,便掀开帘子,准备出去。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便对妻子问道:“四娘、五娘呢?又去哪疯了。你们这里这么忙,也不让她们来帮忙,现在谁家的小娘子不在家剪羊毛,还让他们去野。”

    对于乞伏末来说,汉化是致富的根源,所以他们早就移风易俗,更改称呼,学着汉家人的生活方式与文化习俗了。

    妻子忙说道:“听说乡里来了个汉人,说是奉总管府的命令,要选未婚的小娘子,婚配给汉军,这不,我便让她二人去探个究竟。”

    乞伏末一愣,忙向屋外而去。

    “你怎么不早说,耽误了这等好事,咱家发达的日子来了。我得去看看,省得她俩不懂事被刷下来。”

    乞伏末匆匆出门,这一次,他一定要将两个女儿嫁个汉人。

    他早就听人说了,榆林县那边有个部落小贵族的女儿被隋军的一个都督给娶了,隋军都督竟然派人将妻子一家都接到了榆林城里,给他们买了房子,购置了很多家具,还把一个小舅子送到县城的学堂读书。以后,他们就是榆林的富贵人家了。

    这事在金河一带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指着将女儿嫁给一个隋军,到时候也脱离这胡人身份,去城里过好日子去。

    乞伏末有五个女儿,长女早夭,二女儿和三女儿都守寡在家,再加上未嫁人的四女儿和五女儿,他家有四个未出嫁的女子。

    乞伏末本人也有远见,知道顺应大势,要不然也不会让长子去参军。这次乞伏末打定主意要把女儿嫁给一个隋军军官,哪怕做个小妾也可以,到时候家里有个依仗,便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或许他也能沾女儿的光,也搬到城里去。到时候他还能跟城里的老太爷们一样,过着滋润的小日子。

    乞伏末就怕两个女儿傻傻的人家看不上,刚走了两步又反身回来对妻子说道:“我刚买了一些隋人的胭脂水粉的,你给那俩丫头捯饬捯饬,别让人家看不上了。”

    乞伏末又看到二女儿和三女儿还在这里,忙不迭说道:“你咋还让她俩在这里干活,还不让他们参选去,这时候还管什么羊毛。”

    妻子没好气地说道:“我也想让她们去,那也得人家要啊,人家来的贵人说了,只要未嫁的小娘子,这些都是要给当兵的送去的。”

    “糊涂!”

    乞伏末气愤地说道:“你咋知道就没有人喜欢结过婚的了,咱在草原上什么时候没生过孩子的比生过孩子的值钱了,结过婚生过子的好生养,保不齐人家贵人就喜欢结过婚的呢。”

    也不容妻子反驳,乞伏末忙驱赶着女儿去梳洗打扮,省得去晚了人家贵人走了。他则是一刻不停地前往乡部,他得好好算计一下,给几个女儿找些合适的良人。

    七月二十日,总管府令。

    凡丰州军九品以上官员,皆需纳胡妾一名;凡未婚兵丁,可自愿申请,婚配胡女。

    黄明远这道命令很短,其实说起来就是当兵的要发老婆了。

    当官的要纳个胡妾,而且老大黄明远已经做了表率作用,你们下边的看着办吧。至于当兵的,只要愿意,不需要你出彩礼钱,一个胡女老婆就给你送过来。

    此策一出,众人立刻沸腾起来。当官的还好说,一个胡女小妾,也不在乎,实在不愿意去,交罚金就是了;而当兵的则不一样,这可是朝思暮想的老婆,谁不想回到家有口热乎饭食,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

    俗话说,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禅。他们这群人可不是三年的问题,而是要一辈子扎根这里,不成家哪行。

    咱家总管心疼咱们,不仅赏赐丰厚,抚恤优渥,当兵还有土地、钱粮可拿,自军队土地制度改革之后,在丰州当兵变成了一等一的美差了。虽然当兵要死人,可咱们跟着的是战神啊,一仗下来,皆有封赏,没看到张文远、蔡知运几人当年在丰州也只是小喽啰而已。

    当兵的有钱了也想娶媳妇,可惜土地政策刚开始,他们积蓄不多,而娶妻要的彩礼,可是很重的。

    这年代流行厚嫁,也就是说女子的嫁妆非常丰厚,很多家庭嫁女儿都要倾家荡产,为此更没人愿意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

    没有媳妇,这生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军人嘛,本就精力旺盛,漫漫长夜,难熬得很。

    因此当兵的一有了钱,都喜欢去花街柳巷的妓院窑子找些娼妓乐呵乐呵,哪怕没钱的也会去私娼过过肉引,因此边地反而娼妓行业最是兴盛。

    黄明远能在军中禁赌、禁斗殴,但是也没法禁嫖娼,当年王胡子强奸案其实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王胡子一个都督都娶不上个媳妇,更何况是军中的普通士兵。

    王胡子一案给了众人一个警示,没人敢用强了,这众人去妓院就更频繁了。只是花街柳巷的女子,不过是残花败柳,粗脂俗粉,怎么能比得上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哪怕是胡人。

    这年头,丰州本就是汉胡交杂之地,通婚者不在少数,穷人哪有资格选择老婆的身份。

    黄明远此策一下,众人在家坐着便能有媳妇上门,如何不美,因此各部都是踊跃报名,踏破了功曹衙门的门槛。

    至于那些军官们,不强制娶妻,但是若是有想娶胡女当正室的,总管府保证给你送来一个身姿健美、模样俊俏、肤白貌美的胡人贵女,到时候立刻成家,总管府还送给他们亲点的结婚贺礼。

    总管已经下令,凡都督以上娶胡女者,送宅子一所,田地十亩;都督以下娶胡女者,送宅子一所,田地两亩;普通士兵娶胡女者,送田地一亩。到时候众人既抱得美人归,又得到宅子和田地,岂不美哉。

    也有觉得此事不妥的,认为黄明远以胡女为妻是有悖人伦,全被黄明给斥责了一番。

    现在胡人编户齐民,入了大隋籍贯,便是隋人,难道你们想挑起汉胡矛盾,使丰州再度陷入不稳吗?

    黄明远把通婚救国上升到丰州安危的高度,再也没有人敢置喙了。

第四十八章 和同为一家

    在黄明远的心中,欲化夷为夏,则通婚先行!

    怎么个民族融合,自然是汉族将其他民族融合了,高举着民族融合的旗帜,若不通婚,岂不是在放屁吗?

    凡汉胡通婚,则汉人愈多,胡人愈少。

    在中国人的认知中,父为汉人,母为臣邦蛮夷,其子是汉人;父为臣邦蛮夷,母亲是汉人,其子也算汉人。当年匈奴被鲜卑压制,势力衰弱,为了得到东汉王朝的支持,便以汉匈奴曾和亲,当以舅姓名之,中原王朝也是欣然同意,这才有匈奴王族改挛鞮氏为刘氏。

    当然黄明远主要是让汉人男子娶胡女,一方面丰州汉女极其稀少,人口比例失调,来这求生活的大多都是壮年男丁,若是不另辟蹊径,那丰州男子大多都要打光棍;另一方面将胡人中优秀的女性全部娶到汉人这边,而胡人男女比例也将失调,则胡女愈少,胡人愈少,多年以后,无胡人也。

    自然这些汉胡通婚的子嗣,当全部被算作汉人。

    当年秦朝人征服巴蜀,就曾经下令只有父母同为蛮夷,生下的孩子才是蛮夷。而不管父亲还是母亲,只要有一方是秦人,生下的孩子就不能是蛮夷,只能是秦人户口……

    到最后,巴蜀几乎没有多少真正的巴人。

    当然这件事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去说的,也是胡人无法阻止的,毕竟嫁给一个汉人男子比一辈子窝在胡人帐篷里强多了。

    即使有人看出来黄明远的用意,也阻止不了。

    此策的核心是同化,润物无声的将胡人融入汉人的血脉之中。

    跟那些只要父母双方有一个是少数民族户口,子女便可以改汉为少,以求获得那点蝇头小利的政策相比,到底孰优孰劣?当年奥匈帝国固一世之雄也,缘何瞬间崩裂,不亦为前车之鉴吗?

    为了彻底消弭众人的议论,黄明远亲自下令:凡丰州编户齐民之百姓,无论汉、胡,皆是隋人。若消弭汉、胡之矛盾,开丰州之太平,自是放开两族之禁防,胡获信任,此事无如通婚之便也。今诸子抱残守缺,竟以其有悖人伦驳之,是意欲阻止诸部入华夏乎?是意欲乱丰州乎?凡再有言汉、胡通婚不当者,按造谣生事、祸乱人心罪论处。

    黄明远这条杀气腾腾的律令出炉之后,自是万籁俱寂,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大言不惭了。

    没有人会怀疑黄明远的杀意。

    丰州官吏的效率很快,差不多有一旬的日子,约有三千多名胡人未婚女子便被挑选出来,送到了九原城。

    说是甄选,其实一开始还比较严格,到了最后胡女的人数实在是不够,只得把愿意嫁予隋军将士的全部都带来了。

    丰州有兵数万,大多数都是未婚的青壮,仅仅只有三千多人哪里够分。众人争执不休,到最后黄明远只得下令,娶妾者放在后边,先紧着娶老婆的来。

    至于说这么多人,谁先谁后,将会按照官职、爵位、战功来排号。军中本来就是阶级森严的地方,众人倒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黄明远才发现丰州女性缺的不是一点半点。

    黄明远最后都准备,往后跟草原胡人做人口买卖,用盐巴、茶叶给士兵们换老婆。

    黄明远还下令高震凡草原上所获的未婚女性,一律送回丰州。这些女性哪怕是给良人做妾,至少让将士们家里也能有个洗衣做饭的。

    八月一日,在后世是一个极其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而今日,丰州第一次集体婚礼在九原东校场举行。

    来自各军府挑选的三百名优秀官兵将于今日在此举行婚礼,而他们的妻子都是从各胡人部落中选出来的胡女。

    这两日,民族融合、团结、和谐之乐,在九原城响个不停。

    今日众人都是身穿铠甲。自从黄明远当日成婚之时穿了一身盔甲,仿佛丰州上下也受了感染,都喜欢穿着盔甲成婚,阳刚、威武。

    每一个身着盔甲的武士身边,都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不少人不住地看着身边未来的妻子,忍不住傻傻地笑着。

    而这些来自各部的小娘子,也是心中欢喜。隋军的待遇好,大多都比较富裕,嫁给这样的良人自是衣食无忧。而且汉人较之粗鲁的胡人要温和的多,无论谈吐、见识都是胡人所不及的,也更符合女性的求偶标准。而今丰州诸胡女,谁不愿嫁给一个受人尊敬的隋军。

    当然胡部男子怎么结婚就不归黄明远管了,他们要想也有这样的地位,那请先从军。

    黄明远面露喜色,昂首阔步的走到台子坐好,今天他是南方的家长,而斛律晟作为丰州最有名的胡人族长则代表女方家长,李子孝和斛律猛真二人为媒人。

    黄明远特地将斛律敏儿也带来亮相,底下的士兵们更是昂首挺胸。谁敢再说我们娶胡女,连俺们将军都取了一个胡人小妾,俺们凭什么不能娶胡女当婆娘?

    李子孝上台宣布了一番汉胡友谊长青的话,最后宣布这群丰州士兵的婚礼开始。

    众人按照汉人的结婚礼节,夫妻对拜。然后不知是谁安排的,众人要送入洞房时,齐刷刷地给黄明远跪下了,磕了一个头才起来,这是当做父母对待的礼节。

    一旁的崔仁恕看了不由得感叹说:“丰州军常道‘生我者父母也,活我者将军也’,此言果然不虚。”

    最后是送入洞房,丰州校场可没法子给他们准备三百个洞房,所以众人哪也没有去,而是直接开宴。

    当然婚后众人还有一些礼节重新补上,倒也不会让人诟病。

    黄明远让人准备了上万人的大宴,就是为了给整个丰州人看的。今日除了军中将士,还有原各部落的首领,一些新人的家眷,甚至还有观礼的老百姓。

    黄明远正想着靠着这场集体婚礼,让各部看到丰州的实力。

    在场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宾客尽欢。

    黄明远挨个和各部落的首领喝酒,最后喝痛快了,直呼“无论过往是友是敌,今日我等和同为一家也。”

    看着黄明远今日兴奋之状,众人无不受到感染。最后黄明远令人作文以记之,更有人画了一幅《成婚图》,遂为汉胡长安之盛景。

第四十九章 启民现状

    黄明远喝了一个宿醉,第二日直到日头出得老高才酒醒。

    七七早过来侍候黄明远洗漱,黄明远接过七七给他泡的香茗,微微抿上一口,甘甜无比,全身都是舒爽至极!

    汉胡通婚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便是经济搭台,贸易唱戏了!通婚,羊毛,牧马,过不了多久胡人就会发现他们根本离不开汉人。到时候不用自己动手,谁再敢违逆潮流都会被这些胡人给撕碎的。

    这时候黄明远的日子过得舒畅起来,而一旁的老邻居启民可汗却是难受了许多。

    年初的时候,长孙晟成了都六之乱的替罪羊,被免去官职,流放凉州,他原本献策的将启民可汗所部迁徙到夏、胜两州之间的策略也便没人再在意,被搁置了事。

    当然他与黄明远一起设定的围困启民可汗的方略也就没法实施。

    启民可汗所部也便继续留在了云州大利城,招降纳叛,收拢实力。

    对于启民可汗这个突厥的叛逆,无论是都蓝可汗的旧部还是步迦可汗的旧部,都对其恨之入骨,所有人认为突厥之前的两次大败,就是因为启民可汗的背叛才导致的。为此朝不保夕的步迦可汗仍旧传令漠南的部落,令其相机进攻启民可汗。

    开皇二十年十月,南逃到隋突边境的思力俟斤自称登利叶护。

    原本南逃的思力俟斤趁着步迦可汗兵败势力收缩,而隋人无暇顾及漠南的有利时机,重新洗牌漠南势力,不断地招降纳叛,收拢各部力量,实力有了飞跃的增长。

    思力俟斤打出了都蓝可汗的旗号,号称要恢复东突厥正统一脉,很多原沙钵略可汗一脉的支持者纷纷投奔思力俟斤。

    为了统一漠南,也为了扫除启民可汗对漠南的威胁,更是为了征集粮草,思力俟斤于开皇二十年十二月份发动南侵。

    当时云州尚属于朔州总管府。

    朔州总管甘棠县公韩洪率领蔚州刺史刘隆、大将军朔州行军总管永康县公李药王拒之,双方在恒安镇以北的荒原上展开大战。

    隋军本以为突厥人是土鸡瓦狗,可一战定之,然而突厥人战力惊人,隋军寡不敌众,韩洪四面搏战,身被重创,将士沮气。

    当时整个隋军主力都被突厥军队围困,隋军数次突围都不得从,矢下如雨。

    韩洪无奈,只得伪作与思力俟斤议和,商量以粮食换对方罢兵。当时思力俟斤苦于部落无粮,因此中计,对隋军的包围有些松懈。韩洪便率领大军向南突围。当然冲破突厥的防线之后,隋军的编制也基本崩溃,韩洪收拢不住部队,全军大败。

    等到韩洪逃回恒安镇后,全军十丧七八,虽然杀虏亦众,但在北伐大胜的大背景下如此惨败,也是令国人震惊,令杨坚大怒。

    韩洪是韩擒虎的弟弟,和李药王是甥舅关系。他本就亲近慜太子而与杨素不和,杨素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清洗朔州军的机会。

    杨坚将韩洪和李药王二人罢职除名,而蔚州刺史刘隆则被直接赐死。

    当然此战只是一次局域性的战斗,但导致了三个严重的后果。一个是杨坚同意了杨广的建议,云州因此被划归丰州总管府;第二个是一代“军神”李靖受兄长的牵连被贬为汲县令,后来又被迁为安阳、三原,虽然考绩连最,但屡不得封,蹉跎了近二十年内。

    当然最重要也是最直接的一点,思力俟斤的兵锋突破了大隋的防线,直指启民可汗的腹心地区。

    启民可汗自开皇十九年投奔大隋,在大利建城之后,前后有数万口胡人归附,实力大增。

    长孙晟在云州督造城池期间,又上奏说:“今王师临境,战数有功,贼内携离,其主被杀,乘此招诱,必并来降,请遣染干部下分头招慰”。杨坚同意此策,并依计行事,因此塞北南投的部落不绝如缕,但都被杨坚命令系数交给了启民可汗。

    再到了步迦可汗兵败冠军侯山,启民可汗的势力上涨到一个小顶峰,有帐两万户,人口六七万之多。

    今年以来,思力俟斤与启民可汗屡次交锋,虽然思力俟斤战力更强,屡次大败启民可汗,更在白道以北击败启民可汗,掳去对方牲畜十余万头,但双方实力相差终究悬殊,不久便退回了漠北。

    当然启民可汗屡屡战败,也是军心大丧。不过也阴差阳错的让杨坚认为启民可汗不过如此,倒是对他的防备少了许多。

    启民可汗坐在王帐中,翻着这几日的战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半年多来,思力俟斤就跟一块牛皮一样,他们甩也甩不掉,屡屡以启民部为突破口,不断地袭扰启民部。这个月双方交战了六次,他们全败,损失了三百多骑。

    再让思力俟斤这样零敲碎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快覆没了。

    这时只听“啪!”一声,咄吉世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端起桌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启民可汗一皱眉头,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学着汉人制度重塑部落的上下尊卑,可惜成效不大。

    “怎么回事?”

    咄吉世忍不住骂道:“他娘的,昨天又有一个小部落跑到了丰州,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起了,我就不明白,都是草原部落,以放牧为生,他们怎么就投奔黄明远了?听说丰州在编户齐民,他们还能让黄明远教他们种地?”

    启民可汗听了也是一愣,编户齐民是要放弃族中的权利,做隋人的一个普通老百姓,这些部落族长比狐狸还狡猾,他们能够愿意?

    “他们不将招纳的草原流民交给咱们,还收容咱们的部落,这还有没有道理?”

    想到自己跟黄明远的关系,启民可汗忍不住说道:“他挖咱们的墙角也是正常的,只是为什么各部纷纷前往丰州编户齐民?”

    咄吉世说道:“听说丰州那边官府拿羊毛换钱,那边的部落剪羊毛都疯了。而且黄明远还给自己麾下的士兵娶了各部落的女子为妻,那边的部落都传什么和同为一家。”

    启民可汗听着这个情况,心思不断地思索,虽然不知道黄明远到底要做什么,但看起来对他们不利啊。

第五十章 永以为好

    从长安到九原两千里,一路山川阻隔。羊骧恨透了这漫无边际的草原,他不明白泰山羊氏,六百年钟鸣鼎食之家,为什么堂妹要嫁给一个九原的寒伧?

    羊骧正是泰山羊氏的嫡传之孙,其祖父是北齐名将骠骑大将军、义州刺史羊烈。

    泰山羊氏兴于东汉时期,从汉至魏晋南北朝一直活跃于政治及军事舞台。至魏晋之交地位达到顶峰,为当时天下第一流的世家大族。在此之后,羊家虽然每况愈下,家族的势力和影响开始减弱,但历代两千石不绝,仍是一个冠缨世家。

    不过羊家最后的辉煌也就延续到北齐,到如今已是门楣渐衰,已与寻常世家无甚区别。

    现在羊家的家主是羊修,羊烈之弟。北周灭齐后,羊修先后侍于北周、隋,为隋泗州刺史。虽然长子羊玄正为隋民部侍郎,但羊氏衰落的境遇并没有改变。

    黄胤之早年与羊修关系莫逆,黄明远让其为李子孝寻觅一门合适的亲事,他当时就想到羊修四子羊玄方的嫡女,自己的外孙女羊芫。虽然李家出身不显,但是李子孝是他看着长大的,无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

    若是三十年前,黄胤之敢跟羊修提此事,羊修非得啜他一脸。可是现在羊家今不如昔,人穷志短,若是再不图复兴便真要成了黔首之家了,羊修也不复往日的高傲。

    时人重乡党,黄明远虽然并没有在邹山几年,但山东的兖州百姓仍然把黄明远视作在朝堂上的领头人。羊修知道,若是要振兴家族,非得有黄明远的支持。李子孝不过二十之龄,为黄明远麾下智首,若以此算来,倒也合适了。

    因此这桩婚事敲定。

    李子孝在丰州事务繁忙,无暇归乡,这羊修便让三儿子羊玄坦亲自送女于丰州,给足了黄明远面子。

    羊家后继乏力,羊修希望家中儿郎能跟在黄明远身边,立得功勋,也好增进仕途。

    羊骧今年十八岁,自是看不到叔祖父的远见,也看不清家族的没落,因此对堂妹的低嫁感到愤怒。

    但这不是他可以阻挡的。

    羊骧心情不好,看这开阔的草原也感到难受起来。在天底下,一碧千里,不断是起起伏伏的小丘,好像总也望不到头。就如这条悠长的路,让人走的疲惫。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似乎出现了一条带状的河流,总算是看到不一样的景象,羊骧快被这片草原折磨死了。

    过了大河,算是真的踏上了丰州的土地。

    “都入了丰州了,这黄明远还不来迎接我等。”

    羊骧嘟嘟囔囔地,对于自己所受的苦楚满是怨言,直到没有看到丰州迎接的人,他心中怒气到了极点。

    “九叔,我就不明白,一个寒伧子,值得我们羊家这么上赶着吗?今日若是黄明远不来迎接,我等当是不走了,也让对方知道泰山羊氏不是那么好欺辱的。”

    羊玄坦这些年也在各处为佐官,很清楚羊家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像羊骧这么桀骜。

    “胡说什么?黄总管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你若是再有怨言,就给我滚回梁父(今泰安市徂徕山西南)去,省得给我羊家招致灾祸。”

    羊骧没见过堂叔如此的盛怒,也不敢回嘴,怏怏的不再说话。

    一在坐在车中的羊芫听到伯父与堂兄的对话,却也没敢说什么。此时的她,心中是一片迷茫。今年才十六岁的她,本应该在父母的膝下承欢,现在却是要北渡关山,远赴异乡,去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她心中的恐慌是溢于言表的。

    而今离家三千里,何处日暮照乡关。

    现在羊芫才明白那些远嫁和亲的女子的心境,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羊芫就会伏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她不敢让人知道,她思念耶娘,思念亲人,思念泰山的烟霞。

    羊玄坦或许知道侄女的恐慌,只是羊芫的婚事不是她可以多说的。羊玄坦只得告诉侄女丰州总管是她的表兄,到了丰州与家也是无分别的。

    众人折道一路向西,过了丰安镇之后,李子孝终于带着人来迎接了。

    羊芫从车窗里偷偷地打量了一次李子孝,斯斯文文的,虽然有些清瘦,但至少不是她之前想象的如蛮夷一般粗鄙。

    李子孝主政大同、丰州多时,此时无论是见识还是手段都早就不可同日耳语。羊玄坦与之相聊,发现李子孝言谈举止中透露着一股威势,令他大吃一惊,或许这个侄女婿真的是个良配。、

    众人到了九原县之后,黄明远也抽空见了羊芫。二人虽是嫡亲的姑舅表亲,但之前其实从未见过。

    羊芫倒是被黄明远的姑母教导的知书达礼、落落大方,黄明远看了也很满意。感情是要处出来的,但毕竟二人血脉相连,黄明远对这个小表妹有种天然的亲近。羊芫也知道自己未来在丰州的依靠就是黄明远了,因此也表现的很得体,表兄妹二人关系也亲近了起来。

    过了两日,黄明远按着之前黄胤之选定的日子,便给二人成了婚。

    之后也没几日,羊玄坦便回乡了,他此番是告假来送亲的,也没法多耽搁。

    羊骧也被留了下来,只是这家伙眼高于顶,几次顶撞黄明远,又对丰州众人指指点点,很是惹人厌恶。黄明远受人之托,虽不能将他赶回家,但让他去盐池筑城去了,眼不见心不烦,看羊骧整日与百姓为伍还有没有贵族的傲气。

    李子孝婚事之后,其余众人的婚事也提到日程上。

    一切先紧着黄家内部的女子。

    两个亲叔叔家的堂妹他不好做主,但是也能让祖父从家族一些适龄女子中选出合适之人。

    黄胤之一直为孙儿此事上心。

    最后张文远娶了黄明远堂叔黄县令黄检之女;欧彦娶了黄明远堂叔沂州户曹参军事黄安之女;焦方威娶了黄明远堂叔兖州法曹参军事黄沈之女;焦方杰娶了黄明远堂叔滕县丞黄敞之女;吴增娶了黄明远堂叔济州书佐黄附之女;范文林娶了黄明远堂叔瑕丘主簿黄竟之女······

    除此之外,许多人还娶了黄家的姻亲的女子,一时之间,众将不仅是黄明远的部将,还是姻亲,关系也更紧密起来。

第五十一章 天空之境

    羊骧怀疑黄明远故意要整自己,否则怎么把自己发配到大河以南,还美其名曰锻炼。

    可惜羊骧拒绝不了,从来进了这支队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了。

    羊骧一路被驱赶着南下,他自觉自己一直是在过一段非人的生活。他要跟着其他庶民一起每天早上早起训练,还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最令他受不了的吃饭前还要唱歌,真不知道丰州军是不是把他当牲口。

    羊骧向领头的队正抗议,表示自己并不是丰州军的一员,对方不能折磨自己这个上品贵族。可惜羊骧只是引来一阵讥笑,后来羊骧的训练随着他的抗议逐渐加量,后来他就再也不敢找队正了。

    羊骧吃不得这种苦,几次想逃走,可惜他们这个队正实在厉害,每每他有什么动作,便故意将他整的死去活来的,羊骧吃了几次亏,这才老实的。

    最让羊骧受不了的,这群丘八竟然不知道泰山羊氏。你们知不知道,泰山羊氏,千年世家,当年在西晋的时候什么陇西李氏连提鞋都不配,你们知不知道大晋的名将羊太傅,还有晋景帝的皇后都是羊家人。

    可惜实在没人在意羊家这个名头,在众人眼中,羊骧也就是一个土豪家中的浪荡子弟,虽然家里有些钱粮,看着也娇生惯养,但不用担心,在丰州军中狠狠操练一番也能成才。

    羊骧忍不住在心中大骂,土鳖,你才土豪呢?后来一想这一群人还真都是寒伧,连土豪也算不上。

    “都督,咱们到底去哪啊?”

    队正这级职务对应的是军中的都督,管着一百个人,不过都是辅兵,或者是屯垦团进行军事化管理的老百姓,在丰州很是多见。很多人就高不就低,便称其为都督,只是与真正军中的都督差的太远了。

    不过能当队正的,至少也是一个火长、伍长退役的,倒也见过血。

    丰州的辅兵和屯垦团分为伙、队、营、团,倒是跟军制相对应,不过他们的编制比较灵活,人员也不固定。

    丰州的屯垦团分为各府屯垦团和直属于屯田司的屯垦团,虽然名为屯垦,但因地制宜,啥都干,这是黄明远根据后来建设兵团制度改来的。其实无论是修桥、铺路、城建、屯田、养马、开矿,军队都比其他组织效率要高。

    羊骧这一部就属于丰平屯垦团。

    众人的目的地是胡洛盐池。

    黄明远之前经过此处的时候便发现此地是个盐湖,这才想到关北的湖泊多为盐湖,要不然也不会有盐州之称。因为这是从盐湖中直接采出的盐和以盐湖卤水为原料在盐田中晒制而成的盐,所以叫做湖盐,也叫青盐。历史上除了海盐以外,关北的青盐和山西的解盐、四川的井盐并称为三大盐。

    羊骧的队正叫胡木,原本是军中一个火长,也曾跟着黄明祯千里追杀都蓝可汗。后来胡木胳膊受伤,使不上劲便退役了,只是他不愿离开军队,也不愿去地方做官吏,便留下来做了辅兵。

    “去哪?去丰平城,咱是丰平屯垦团,不回丰平回哪里?”

    “那丰平是那啊?”

    胡木“嘿嘿”一笑。

    “小子,到了丰平你就知道了。”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丰平。羊骧被远处一片洁白的大湖给惊呆了。

    丰平城就这么静静地屹立在草原上,虽然没有修完,却是有些肃穆。在丰平城以西,放眼望去,便看见了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此时虽然是夏季,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冬季里那银装素裹的雪地,令人惊叹。

    在蓝天白云下,这个地方出奇的洁白,犹如将一桶白色的染料倾倒在这里的地上,放眼望去只剩地上的白与天上的蓝。走在盐路上,踩着是软软盐晶,那种沙沙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这里是盐的世界,一望无际的盐晶在阳光下如白玉般耀眼。

    羊骧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就是盐湖。”

    胡木一副看傻小子的样子,得意的说道:“吾等自今年四月来此,至今已经五个月。五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我等在此一砖一石的建了这座丰平城,现在虽然只建了外墙,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丰平城便能完成了。”

    “在这建城是要采盐吗?”

    “那当然,听说现在已经月产盐数千斤了,往后咱丰州百姓就能吃丰州盐了。”

    羊骧听了难以置信,他知道胶莱之民常在海边伐木煮盐,未曾想这内陆蛮荒之地也有如此场面。

    只是羊骧四面瞅了瞅,却没发现有煮盐的大锅,更没发现火堆。他有些吃惊,难道煮盐不用烧火吗?

    “队正,怎么没见到煮盐的大锅啊?”

    “别瞎问,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嘴。”胡木发现羊骧来这之后跟傻子一样,啥都不懂,不由地叹道真是在家养废了,纨绔子弟啊。

    黄明远于四月份在此调一千五百奴隶和两千移民在此采盐,并允诺奴隶服役满五年可恢复自由身。

    为了保护盐池,黄明远又在此驻军一旅,并在盐池东南靠近乌那水的地方修建新城,黄明远特赐名为丰平,寓意为丰州平安,不过本地的移民都喜欢叫其为盐城。

    黄明远对此地生态环境很是重视,不希望这个盐湖湮没在黄沙之中,其实在两汉时期,胡洛盐池以北还有一个金莲盐池,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所以黄明远不煮盐,而是晒盐。

    来此快一个多月了,羊骧整日晒盐,早就知道这里的盐是怎么出来的。

    除了岸边自然的盐体,他们先在沙滩上修一个晒盐池,把经过过滤的盐引入池中,晒成盐卤。因为西北地区少雨,这里的阳光倒是很充足。

    再把经过沉淀要出盐的盐卤放到另一个溶解池里,这里面有消毒用的木炭、干净的砂子等物,在此多次过滤提存之后,便有了干净的盐卤。

    最后把这些盐卤引入最后一个成盐池,将盐卤在此暴晒脱水,便有了成型的粗盐。盐城还建有精加工的作坊,可以把这些粗盐加工成细盐。

    听说按黄明远的说法,虽然多次过滤麻烦了一些,但盐吃着安全、放心。

第五十二章 家在煤城

    若说丰平是白城,而丰平以东的东胜和富昌县的美稷(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则是黑城。

    黄明远欲在大河以南开煤,便在后世东胜煤田和准格尔煤田的地界新建了两座城池,并命名为东胜和丰盛。其中东胜沿用后世的旧名,而丰盛为黄明远特赐之名,寓意着丰州兴盛。

    现在他们则是两个生机待发的新兴工业城市。

    采煤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幸亏两处煤田自然条件优越,而后世的准格尔煤矿更是中国四大露天煤矿,以现在的工业水平也能开采。若是到了山西、山东,煤炭都埋藏在地下,黄明远再是有先见,也不可能刨开百余米的地下去去挖煤。

    现在两地的挖煤充其量就是跟人工开采石头差不多,而且东胜煤田大部分的煤炭毕竟在地下,产量并不高,而且质量最好的那些工业用煤都在上州,但这并不影响采煤工人的热情。

    夜色渐深了,星坠垂野。

    梁公河和一起下了值的工人结束了一日的劳动,各自三三两两的回到家中。

    梁公河推开家门,先把衣服脱个干净,端起一盆水自顾自地清洗起来。他虽然累得不成样,但骨子里还是有一种与众人不同的风度,一副黑不溜秋的样子,他是不愿意的。

    梁公河原本不是庶民,他原来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翩翩公子,偃武修文,前程远大,他的亲伯父就是北周名将梁士彦。梁士彦的名气很大,曾在北周之时擒捉了陈朝名将吴明彻,夺取淮南之地,也是一时柱国。可惜他忠心于北周,反对杨坚篡位。开皇六年,梁士彦联合杞国公宇文忻、舒国公刘昉图谋反叛,事泄被杀,时年七十二岁。

    一人罹难,家破人亡。

    当时的梁公河不过十二岁,却承受了家族倾覆的痛苦,亲眼看着堂兄安定伯梁志远、建威伯梁务和他的两位嫡亲兄长被牵连诛杀,梁家人的血染红了地面。只有他当时年幼,才免于一难。

    梁士彦谋反时,次子上大将军通政县公泾州刺史梁刚因劝谏豁免,迁徙瓜州安置。年幼的梁公河也跟着家族一起被迁徙到了瓜州。

    再之后梁公河逐渐长大,家人几经离散,他辗转于河西各地,最后来到了灵州,娶妻生子。

    可惜灵州也不是真正的安乐之地,他在灵州得罪了当地豪强,不得已拖家带口逃到了丰州。再之后丰州征集百姓前往东胜开矿,梁公河眼看走投无路,咬着牙去做了一名力夫。

    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做不得这种挖石炭的活计。

    他虽然半生困顿,可也有所依托,怎么可能做过这种低贱的活计。石头里刨食,每每一天累个半死,可惜却没能有多少产出。

    同行都笑话他是“世家子弟的身子小厮的命”,每当这时候梁公河只能咬紧牙关,默不作声。他们怎能知道,自己当年也是郎君的。

    在东胜待了几个月,再疲懒的人也适应了这种生活。

    他们所待的地方叫做神山沟,是座露天的石炭矿(今内蒙古神山露天煤矿)。这里是个大沟,一片荒芜,根本没什么大山,也不知道当地人怎么叫此地为神山的。

    刚见到这一片地区的时候,梁公河都惊呆了,他无法想象一座低矮的山丘都是黑乎乎的。

    领头的屯长笑着对他们说:“吾等未的来就在这黑山之中。”

    他们最初就是用铁锹、大锤在山上一点一点的开采石炭。这些石炭不如石头坚硬,一敲就碎,所以倒也没太大技术含量,只是量挖不多。

    后来送来了一批牛车等工具,这开矿的速度才勉强快点。屯长说了,谁能想到开矿的好办法,总管府重重有赏。

    现在的梁公河每日跟着所在的屯进行开矿,妻子和一双儿女也来到了东胜,住在了新修建的东胜城中。他的生活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曾经的世家子弟梁公河早就死了,现在他就是个黔首梁公河。

    唯一让梁公河保持倔强不变的,就是那个梁字吧。安定梁氏自东汉高山侯梁统时便是天下豪门,更为东汉五后族之一,虽然现在不再显拔,但仍然是梁公河仅剩的念想了。

    妻子听到门响,忙出门来看。

    这时梁公河正在洗澡,身子虽然有些瘦,但身上的肉一块块硬的跟疙瘩一样。

    “回来了,饭都做好了。”

    妻子过去把梁公河的衣服捡了起来,放到盆里,准备一把虽将它洗出来。

    梁公河的妻子只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子,没什么文化,当时夫妻二人结婚时也没什么感情。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彼此倒也熟悉了对方。

    “明日还得早走,今日屯长说‘已近冬日,要多储备一些石炭过冬。’”

    妻子一惊,抬起头来看着梁公河说道:“良人每日要劳作六个时辰,这还要增加劳作时间吗?”

    梁公河摇摇头,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多劳多得吗。这个月我算了算我的产量,也能拿到八百钱,若是在灵州,连想都不敢想。”

    “那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也就是干这一段时间。听说过些日子还会再来一批移民,到时候便会将所有人分成两班来回干了,一次只让干六个时辰,想多干都不行。往后就是从子时中到午时中,半个白日,半个黑昼的干活了。”

    “还有不让多干的?”

    “听说是丰州那位总管说的,不允许为了产量不顾惜工人身体健康,更不允许克扣工人工钱。”

    “工人?”

    “就是做工的人,我们这样的都是做工的人。”

    “可咱是农民啊。”

    妻子想想好像又不是,他们哪有什么地?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不会不许咱们种地吧!”

    梁公河笑着安抚妻子道:“放心吧,总管早就允了,咱们以后都能在丰州置地。”

    妻子这才安心。

    “那就好,总管真是活神仙啊,保佑咱们丰州百姓国泰民安。”

    梁公河对于妻子的话笑了笑,没说什么。或许妻子这种什么文化都没有的人,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到当政者的优劣吧。

    梁公河吃完饭,又去看了一下两个早就睡了的儿子。父亲这一支血脉,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可惜自己身为罪臣之后,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在这里以挖煤为生,难道自己的子女一辈子也要这样。

    自己还记得梁氏的荣光,那自己的儿子呢,或许将泯然于这万千庶民之中吧。

    梁公河转过头来对要睡着的妻子说道:“明日你带着阿大、阿二去学堂去读书吧。”

第五十二章 家在煤城

    若说丰平是白城,而丰平以东的东胜和富昌县的美稷(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则是黑城。

    黄明远欲在大河以南开煤,便在后世东胜煤田和准格尔煤田的地界新建了两座城池,并命名为东胜和丰盛。其中东胜沿用后世的旧名,而丰盛为黄明远特赐之名,寓意着丰州兴盛。

    现在他们则是两个生机待发的新兴工业城市。

    采煤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幸亏两处煤田自然条件优越,而后世的准格尔煤矿更是中国四大露天煤矿,以现在的工业水平也能开采。若是到了山西、山东,煤炭都埋藏在地下,黄明远再是有先见,也不可能刨开百余米的地下去去挖煤。

    现在两地的挖煤充其量就是跟人工开采石头差不多,而且东胜煤田大部分的煤炭毕竟在地下,产量并不高,而且质量最好的那些工业用煤都在上州,但这并不影响采煤工人的热情。

    夜色渐深了,星坠垂野。

    梁公河和一起下了值的工人结束了一日的劳动,各自三三两两的回到家中。

    梁公河推开家门,先把衣服脱个干净,端起一盆水自顾自地清洗起来。他虽然累得不成样,但骨子里还是有一种与众人不同的风度,一副黑不溜秋的样子,他是不愿意的。

    梁公河原本不是庶民,他原来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翩翩公子,偃武修文,前程远大,他的亲伯父就是北周名将梁士彦。梁士彦的名气很大,曾在北周之时擒捉了陈朝名将吴明彻,夺取淮南之地,也是一时柱国。可惜他忠心于北周,反对杨坚篡位。开皇六年,梁士彦联合杞国公宇文忻、舒国公刘昉图谋反叛,事泄被杀,时年七十二岁。

    一人罹难,家破人亡。

    当时的梁公河不过十二岁,却承受了家族倾覆的痛苦,亲眼看着堂兄安定伯梁志远、建威伯梁务和他的两位嫡亲兄长被牵连诛杀,梁家人的血染红了地面。只有他当时年幼,才免于一难。

    梁士彦谋反时,次子上大将军通政县公泾州刺史梁刚因劝谏豁免,迁徙瓜州安置。年幼的梁公河也跟着家族一起被迁徙到了瓜州。

    再之后梁公河逐渐长大,家人几经离散,他辗转于河西各地,最后来到了灵州,娶妻生子。

    可惜灵州也不是真正的安乐之地,他在灵州得罪了当地豪强,不得已拖家带口逃到了丰州。再之后丰州征集百姓前往东胜开矿,梁公河眼看走投无路,咬着牙去做了一名力夫。

    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做不得这种挖石炭的活计。

    他虽然半生困顿,可也有所依托,怎么可能做过这种低贱的活计。石头里刨食,每每一天累个半死,可惜却没能有多少产出。

    同行都笑话他是“世家子弟的身子小厮的命”,每当这时候梁公河只能咬紧牙关,默不作声。他们怎能知道,自己当年也是郎君的。

    在东胜待了几个月,再疲懒的人也适应了这种生活。

    他们所待的地方叫做神山沟,是座露天的石炭矿(今内蒙古神山露天煤矿)。这里是个大沟,一片荒芜,根本没什么大山,也不知道当地人怎么叫此地为神山的。

    刚见到这一片地区的时候,梁公河都惊呆了,他无法想象一座低矮的山丘都是黑乎乎的。

    领头的屯长笑着对他们说:“吾等未的来就在这黑山之中。”

    他们最初就是用铁锹、大锤在山上一点一点的开采石炭。这些石炭不如石头坚硬,一敲就碎,所以倒也没太大技术含量,只是量挖不多。

    后来送来了一批牛车等工具,这开矿的速度才勉强快点。屯长说了,谁能想到开矿的好办法,总管府重重有赏。

    现在的梁公河每日跟着所在的屯进行开矿,妻子和一双儿女也来到了东胜,住在了新修建的东胜城中。他的生活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曾经的世家子弟梁公河早就死了,现在他就是个黔首梁公河。

    唯一让梁公河保持倔强不变的,就是那个梁字吧。安定梁氏自东汉高山侯梁统时便是天下豪门,更为东汉五后族之一,虽然现在不再显拔,但仍然是梁公河仅剩的念想了。

    妻子听到门响,忙出门来看。

    这时梁公河正在洗澡,身子虽然有些瘦,但身上的肉一块块硬的跟疙瘩一样。

    “回来了,饭都做好了。”

    妻子过去把梁公河的衣服捡了起来,放到盆里,准备一把虽将它洗出来。

    梁公河的妻子只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子,没什么文化,当时夫妻二人结婚时也没什么感情。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彼此倒也熟悉了对方。

    “明日还得早走,今日屯长说‘已近冬日,要多储备一些石炭过冬。’”

    妻子一惊,抬起头来看着梁公河说道:“良人每日要劳作六个时辰,这还要增加劳作时间吗?”

    梁公河摇摇头,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多劳多得吗。这个月我算了算我的产量,也能拿到八百钱,若是在灵州,连想都不敢想。”

    “那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也就是干这一段时间。听说过些日子还会再来一批移民,到时候便会将所有人分成两班来回干了,一次只让干六个时辰,想多干都不行。往后就是从子时中到午时中,半个白日,半个黑昼的干活了。”

    “还有不让多干的?”

    “听说是丰州那位总管说的,不允许为了产量不顾惜工人身体健康,更不允许克扣工人工钱。”

    “工人?”

    “就是做工的人,我们这样的都是做工的人。”

    “可咱是农民啊。”

    妻子想想好像又不是,他们哪有什么地?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不会不许咱们种地吧!”

    梁公河笑着安抚妻子道:“放心吧,总管早就允了,咱们以后都能在丰州置地。”

    妻子这才安心。

    “那就好,总管真是活神仙啊,保佑咱们丰州百姓国泰民安。”

    梁公河对于妻子的话笑了笑,没说什么。或许妻子这种什么文化都没有的人,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到当政者的优劣吧。

    梁公河吃完饭,又去看了一下两个早就睡了的儿子。父亲这一支血脉,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可惜自己身为罪臣之后,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在这里以挖煤为生,难道自己的子女一辈子也要这样。

    自己还记得梁氏的荣光,那自己的儿子呢,或许将泯然于这万千庶民之中吧。

    梁公河转过头来对要睡着的妻子说道:“明日你带着阿大、阿二去学堂去读书吧。”

第五十三章 道阻且长

    黄明远在丰州的日子很充实,似乎早就忘了当日的刺杀。而此时朝廷经过五个多月的扯皮与争吵,黄明远遇刺案终于有了结果。

    作为不折不扣的凶煞,黄明远再次让长安变得血雨腥风起来,虽然他根本不在长安,甚至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

    作为当今大隋最年轻也最显赫的一颗冉冉新星,黄明远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众人的注目,他的赴任途中的遇刺更是让人众说纷纭,使刚安定的朝局瞬间变得波诡云谲起来。闻之吃惊者有之,愤怒者有之,哀其不死者更是不少。

    其案件之一波三折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黄明远遇刺之后,知道幕后之人不是凡人,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一定得好,反到不如捅破这个炸药之后躲在一旁看戏为佳。

    黄明远马上命段偃师与李节二人押送吐奚子柔与薛干乙提前往长安。段偃师忠正果敢,李节更是精明强干,二人一明一暗,黄明远倒是不担心二人能不能平安地到达长安。

    但押运吐奚子柔二人的这一路并不安稳。

    段偃师这一行有百余骑,都是丰州精锐,领头的是帅都督蒙跃。蒙跃是黄明辽麾下上将,自当初在荒原上活下来之后,便一直跟随黄明辽为亲卫。冠军侯山一战也曾跟着黄明远匹马闯山,多立战功,战后被授予帅都督的职务。

    众人一路向南,穿越无人的荒原,很快从上州绕道经魏平县(今陕西省子长县东北部)进入延州,这时候段偃师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一路一直提心吊胆,延州以北虽然绕道上州,但一路上是地广人疏,夏州的军队可以随时进入上州劫人。而进入延州之后,人口、村落渐多,夏州再想调动大规模的军队截杀他们便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了。

    此时正是四月天气,虽是晴明的很,但是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众人一路冒着骄阳赶路,段偃师又怕有埋伏,众人只得在天明之后再启程,到了下了凉便扎营,反倒是更辛苦了一些。

    就这样众人一直走到琉璃山。

    听琉璃山的名字,便知这里跟佛家有些渊源。琉璃山传说是佛教七宝中的琉璃所化,而药师琉璃光佛也在宣讲佛法。此山不甚高峻,但是树木茂密,只有一条大路从山边的密林穿过。

    这路平日里走的人也少,倒是显得很是静谧。

    此时日头又起,道路上更是没有什么行人。蒙跃派人前往林中探寻,探马回报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蒙跃正要准备率领大队人马进入林中,一侧的一个小卒说道:“蒙将军,此处树多林密,我军多是骑兵,地形不利于我,要小心有埋伏。”

    说话的正是李节,为了掩藏身份,他故意扮成一个小卒。他身上有黄明远另外的命令,倒是不受段偃师二人辖制。

    李节当初为车骑将军的时候,蒙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他对李家当时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对李节的敌意。

    蒙跃听了并不以为然地说道:“木先生(李节伪姓木)放心,我已派人提前查探了此地,并没有什么问题。”

    李节听了仍觉不放心。

    这时段偃师向李节问道:“木先生,你看出了什么异常?”

    李节摇摇头。

    “段参军,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这一路对方并没有什么动静,反而让我不放心。过了琉璃山就到了延州城,再往南就都是大道,对方再想动手就晚了。琉璃山是我军南下的必经之地,而且很适合埋伏。”

    蒙跃不解地问道:“木先生怎么知道对方一定会截杀我们?”

    李节说道:“对方截杀总管这么多日,幕后主使再是无能也会发现行动失败。不管我们手上掌握了他们什么情报,对方只要截杀我们拦住去信就好了。”

    蒙跃和段偃师都不由得重视起来。

    只是琉璃山就是这个环境,大军若是绕道,怕是更要多走很远的路。

    “木先生有什么建议?”

    李节便说道:“既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埋伏,我们便假设对方真的在琉璃山埋伏。我认为我们应该将队伍一分为二,前面一队押送吐奚子柔、薛干乙提二人,而后面一队则缒在前面一队之后的一二里地。”

    “这是为何?”

    “山上若是没有埋伏,便是我军多虑了,自然是好。若是有埋伏,对方袭杀我前队,则后队便可从容加速救援;若是袭杀后队······”

    李节看了看众人,有些目露凶光的说道:“那我军前队自然便能带着吐奚子柔逃脱出去。”

    段偃师和蒙跃知道对方这是他们拿着一半的军队做诱饵。

    蒙跃愠怒地抓着李节的领子说道:“你说什么?大同军就没有丢弃自己兄弟的习惯。”

    “子腾(蒙跃之字)。”

    段偃师忙劝道;“大敌当前,我们不能自乱了阵脚。”

    蒙跃冷“哼”一声,松开李节,却是不忿的转过头去。

    李节并没有说什么,抚平衣襟,倒是很淡然。

    段偃师想了想,对二人说道:“就依木先生之言,这样有备无患,我带前队押着吐奚子柔二人,子腾和木先生带后队。”没等蒙跃想说什么,段偃师便止住他的话,“就这么定了。”

    众人其实都知道后队并没有什么危险,众人的目标是吐奚子柔,若是真有埋伏,自是不会放过前队的。对于对方来说无论有没有后队,他们的目标都不会变。而后队却是可以选择在适合的适合进入战场,反而惠儿不费。

    段偃师带着四五十人走在前边,而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则被他们围在中间,包的密不透风。

    袭击这群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密林里埋伏弓箭手。段偃师也想到这一点,命四骑向前,分别在密林边缘探路,他们在后边则不断地向林中射箭,期待将对方的伏兵逼出。

    一众人的动作很大,只是并没有什么埋伏出现。段偃师逐渐放下心来,看来今日真的是李节多虑了。

    李节在后队与前队隔了不远,走了没有数里,他突然对蒙跃说道:“蒙将军,看来林中必有埋伏。”

第五十四章 密林杀机

    对于李节的话,蒙跃是根本不搭理。李节这些日子都神秘兮兮的,有些装神弄鬼,令人不齿。

    见蒙跃并不理他,李节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反而学着布谷鸟的声音尖叫了两声,这是他们和段偃师刚才定的暗号,示意有埋伏。

    “你做什么?”

    “蒙将军,这么大的林子必有飞鸟停驻,前边段参军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是却没有什么飞鸟从林中飞出,这说明什么?”

    蒙跃有些上心,忙问道:“说明什么?”

    李节有些深邃地说道:“这说明在此之前有人已经惊到了飞鸟,飞鸟早就被他们惊走了。”

    蒙跃听了一惊,忙说道:“既然敌人有埋伏,那我们得通知段参军退回来。”

    李节拉住他,说道:“不用着急,既然咱们总跑不了这一战,与其被对方突然袭击,反倒不如我军提前做好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倒是一劳永逸。”

    蒙跃听了半信半疑,只是黄明远有嘱咐,若有分歧听从李节的,所以只得从命。

    前边的段偃师也听到了李节的示警,心中一惊,只是他实在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不知道李节是怎么发现的。

    且钓鱼上钩吧。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已经快到未时。前边的段偃师眼看钓不到鱼,索性不走了,让众人停下来进食。

    急得是对方,他们若是撤回去绕道,对方根本没合适的地点伏击他们。

    众人也不下马,取出被袋里的行囊,就在马上这么用饭。

    忽然此时从林中射来几支箭,直奔马上的丰州军骑士而去。这箭无比凌厉,但是丰州军却像是四周有眼,很快躲过这暗箭。有被射中战马的,也提前跳下来围着战马做掩护。

    “敌袭!”

    密林之中,杀机陡现。

    杀手的头目也被段偃师弄得无奈,这么小心谨慎,你怎么不全撒开了找他们。而且对方担忧丰州军进食、休息完之后会调头,到时再袭杀他们会更困难,因此不的不提前动手。

    而段偃师等得就是他们动手。

    双方敌暗我明,我军越是等待中,压力越大,被敌人得手的可能性也越大。

    眼看对方出手,段偃师立刻让众人围拢在一起,用战马做阻挡。密林之中,最难防的就是暗箭,与其在马上做个活靶子,还不如用马来做掩护。丰州军缺不少东西,但就是不缺战马。

    黄明远一直告诉众人人是最重要的,若是能够减少士兵的伤亡,比什么都重要。

    对方或许发现了段偃师一行人并没有消息中那么多,但已经动手,也没法在追究细节。

    很快一群杀手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这时候丰州军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们是军队,所以都着甲,而对方这群杀手却是私兵,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没有着甲。

    段偃师虽然是文官,但是也能搏杀,很快砍到一个冲上来的杀手。但毕竟对方人多,被对方一拥而上,他一不小心胳膊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对方看出段偃师是领头的,且不是什么高手,都一窝蜂向段偃师围来,想擒贼先擒王。

    忽然此时段偃师身后伸出两杆铁矛,将两个上前的贼人刺死。一人上前拉起段偃师,持矛护在其身前;另一人将手中铁矛一分为二,左右各持两杆半丈铁矛,杀入贼人之中。

    此人看着年纪不大,虽然是小兵装扮,但身手却是了得。他手中铁矛,精准无比,矛矛致命,数名贼人被长矛划过咽喉。此人虽是一人,一矛杀敌,一矛护身,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

    段偃师在后面看得都惊呆了,觉得此人当真是天神下凡,势不可挡,不由得叹道:“真好汉子,吾曾闻当年常山赵子龙长坂坡单骑救主,还觉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有人能力敌千军。”

    整个战斗场面看着惨烈,其实从对方出手到现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对方以逸待劳,不仅没有攻破丰州军铁壁一般的防御,反而还伤亡惨重。

    从这里就看出军队和私兵的区别。私兵主要靠个人勇武,讲究个人英雄主义;而丰州军重三五人的小组作战配合,核心作战单位其实是伙与队,这种场面,更能发挥战力。

    段偃师所部和后队隔着不远,后面的蒙跃和李节率领的大部援军也很快赶来。

    蒙跃差点中计,心中愤怒,手持横刀一马当先,弯腰砍杀一个正搏斗的贼子,杀入战场。

    丰州军马急刀快,跑起来的战马根本不是步兵所能挡的,虽然这只是一条官道。

    围杀段偃师的贼人约有三四百人之多,不乏一些善战的军中之士。但匪人毕竟不是丰州军这种百战之兵可挡,等到骑兵大股杀来的时候,战局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眼看再这样下去,贼人怕是要被杀得大溃,领头的贼子见势不妙,忙下令众人退入密林。

    对方的兵卒听到这个命令,终于如蒙大赦,如潮水一样呼啦啦地向两侧退去。蒙跃将战场上所有贼人残兵杀光,又防止对方有埋伏,也不下令追赶。众人补刀完之后,原本下马步战的士兵也立刻翻身上马,顺着官道一路向南狂奔。

    今日贼人吃了亏,要防止对方杀一个回马枪。

    丰州骑兵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倒也不担心马力不足。众人也不停歇,快马兼程,一直到过了延州城太阳已经落山,他们才歇息。

    段偃师一路都不敢入城,也不知道各城中的守将都是谁的人,若是被对方用官兵堵在城中那便糟了。

    此时已到了傍晚,段偃师安排众人扎营。

    这时候段偃师和蒙跃都不得不佩服李节。对方有备而来,且来势汹汹,今日若不是李节的警觉和良策,还真不好脱困。

    当然段偃师也见到了那两个救他一命的勇士,二人正是苏邕、苏穆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来丰州是求前程的,所以到丰州后,也不在乎什么土地、耕牛的,便直接前去投军。二人入了黄明辽麾下,黄明辽见二人勇武,便直接授予了苏邕火长一职,还准备向兄长推荐。

    苏邕兄弟被安排在蒙跃一旅中,此次正好跟随蒙跃南下。二人倒也幸运,今日又立大功,也算在丰州军中站稳了脚跟了。

第五十五章 诈尸脱身

    众人在此安稳了一夜,倒也无事,等到第二日天明,众人再次急速向南,不敢停歇。众人一路驰奔,终于到了内部县(治今陕西黄陵县西南十里)境内。

    此时已经到了关中平原的边界地区,官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度大大加强,再想数百人横行州郡而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段偃师一行人一路辗转,眼看贼人追之不及,便准备修整一番,补充一下给养,遂在洛水一侧的一个草市客栈歇息,准备明日再渡河。

    只是进入客栈之后,李节便发现客栈隐隐约约的不对,客栈中人似乎是对他们有偷窥之状。

    李节心中便更加警醒,若是夜里被对方伏击,那很容易便引发混乱,让对方趁机浑水摸鱼。

    李节找到段偃师和蒙跃二人说道:“此客栈虽在交通要隘上,但是往北便是县城,又地域荒凉,在此留宿者应没有几人才对。可是你们看,今日客栈旅人众多,加上我们正好满员,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之理。我观客栈中的旅人,不少都是习武之人,还时不时打量我们,应该是敌非友。”

    蒙跃一惊,这入了狼窝了,还能再待下去,便建议段偃师立刻离开此地。

    李节却说道:“贼人千方百计不让我们进京,所以我们越靠近长安,对方的手段会越多,应付也会越激烈。天下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天长日久,我们总有疏懈的时候。既然对方想在这里下手,咱们就将计就计,来一招瞒天过海。”

    李节猜测,对方之前在琉璃山吃这么大亏,这次怕是不会正面交锋,而是要另辟蹊径。

    众人商量一番,便去布置了。

    果然不出李节所料,对方给丰州军提供的食物都是掺了泻药的。可是他们不知道丰州军本就有行军途中,严防食品中毒的训练。再加上李节提前警醒之后,众人更是警觉,在房间里众人只吃随身携带的食物,所以没有中招。

    当然对方也想给丰州军的马下泻药,但丰州军视马如命,整夜一直有人守着马厩,不让对方接近,因此贼人始终没有机会。

    不过对方既然给他们下药,之后肯定要有所行动。李节准备跟对方合唱完这场戏,因此命令部下伪装成中了泻药的人,不断地跑厕所,给对方一种虚弱不堪的假象。

    到了半夜,不少丰州军折腾了大半夜,终于都沉沉地睡去,整个客栈中鼾声四起。

    隐藏在客栈的贼子此时早就探到关押吐奚子柔二人的房间,而正巧看管二人的几个丰州军都因为拉肚子折腾的不轻,二人也没人看守了。

    两个杀手秘密撬开了房门,手持利器轻声捏脚地闯了进去。

    此时屋中的榻上有两个人影被绑住,不住地在那摇晃身子。二人心知此必为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心中一喜,垫着脚上前,挥刀便砍。

    两人的刀切入人影身体中,溅起一滩热血,弄得二人一身血污。二人见一击得手,转身就要离开。

    “杀了人了,还想跑吗?”

    听到屋子内有声音传来,二人心中一惊,立刻加紧脚步,但是已经逃之不及。身后两道光影飞出,带起两道血光。

    二人捂着脖子已经发不出声来,痛哭地倒在了地上。

    出手的正是蒙跃和苏邕二人,被两个杀手杀死的是二人绑来的两个客栈中人,应该是对方的杀手。至于吐奚子柔二人,早就被蒙跃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对方的杀手已死,若是过会对方发现二人不返回,肯定知道刺杀失败,到时候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为了争取时间,也为了绝了对方的念想,蒙跃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燃了整个房间。

    很快大火烧起,浓烟滚滚,牵连了大半个客栈,众人惊慌地从房中逃了出来,惊惧交加。

    蒙跃看到是押解犯人的房间,一片惊慌,当着众人大呼“赶紧救火”。等到众人七手八脚将火浇灭,蒙跃打开房间之后,屋子里面只剩下两具烧焦的尸体。

    段偃师在众人面前铁青着脸,狠狠地抽了一顿看押犯人的人,若不是蒙跃相劝,他怕是要直接军法从事了。当然这也改变不了结局,整个客栈内外众人倒是都知道他们押解回京的犯人死了。

    此时天还不亮,段偃师就带着众人离开了客栈,连两个犯人的尸体都带走了。

    客栈内的探子看的也是莫名其妙,丰州军那里怎么会突然失火?他们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只得最后相信吐奚子柔二人死了。

    不过众人等了许久也没发现那两个杀手,虽然觉着不对,但段偃师所部实力强劲,他们又不敢与之相搏,等到再想拦下段偃师等人时,对方一行人早就走远了。

    段偃师等人出了内部县,再向南便进入了京兆地界。

    此时早有黄玠安排的人在凤凰谷(今陕西宜君县西南)接应他们,悠悠数百骑,都是骁果军精锐,众人总算是暂时平安了。

    骁果军将段偃师等人一路送到了长安,没想到在咸阳古渡口还有人截杀他们。

    当时丰州军一部已经乘船渡河了,而蒙跃则留在河北岸断后。此时已是下午酉时初,晚霞漫天,照得大河都波光粼粼。

    对方突然从河北岸杀出,冲向蒙跃一众。

    可惜对方根本不是蒙跃一众的对手,立刻损失惨重,这样的场景看着很悲壮,其实不过是飞蛾扑火,别说是给蒙跃所部造成威胁了,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什么也没有得到。

    对方领头的很快就被围在中间,想突围却是左右不得出,眼看身边残部死伤殆尽,便一横腰刀,自刎而死。

    李节已经渡河而过,在南岸遥望这群杀手,先是忍不住的耻笑对方的自不量力,后来却是渐渐地觉得不对味起来。

    这个水平的刺杀,与其说是刺杀,更像一场闹剧。是绝望下的孤注一掷,还是临死前的反扑?亦或者有其它什么目的。

    难道幕后之人真的是失了分寸,这才应对失措,闹了这么个笑话?李节并不相信,他总觉得入了一个彀。

    众人进城之后,李节就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直指汉王

    段偃师带着众人前往魏王府中,将吐奚子柔二人交给了魏王。杨广已经入主了东宫,现在的魏王府就是原来的晋王府。

    杨广之前早就收到黄明远送来的信件了,他是又急有怒,谁不知道黄明远与他的关系,截杀黄明远也意味着打他的脸。

    不过杨广很快就反应过来,黄明远将犯人先交给他,亦是将主导权交给他,是给他送了一个大礼包。既然两个人犯都被捉到,那么幕后主使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也是黄明远并不在意此事的原因,人犯交到杨广手上,不管黄明远是怎么想的,最后都只能成为杨广打击政敌的工具。

    而在杨广心中,无论主使者是谁,这个凶手都最好是自己的敌人。

    杨广让人将吐奚子柔与薛干乙提二人押下去问审之后,便留下了段偃师,又详询道:“你们此行还顺利吗?”

    段偃师回道:“禀储君,我等一众南下,受贼人伏击三次,对方都是大规模出动的精锐。”

    杨广一拍桌案,大声说道:“岂有此理,真是胆大包天,无视我大隋法纪,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家总管在你们临来时可曾说过什么?”

    段偃师回道:“来时我家总管有言,他一切唯储君做主。”

    杨广明白了黄明远的态度,心中的把握便更大了。

    杨广准备将段偃师留在府上,但被段偃师拒绝了。他们明日将犯人移交给大理寺之后便会离开,待在魏王府倒是不方便。

    当天下午,吐奚子柔与薛干乙提二人便招了,二人再是铁打的汉子,也硬不过太子的刑罚。

    其实杨广对吐奚子柔的印象并不差。

    听到人犯是吐奚子柔,杨广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黄明远弄错了,接着便是愤怒,吐奚子柔竟然敢背叛自己。

    吐奚子柔出身并不高,父亲早亡,没什么依仗,也没什么才能,能做到骠骑将军已经算是成绩斐然了,算是关陇一系的边缘人物。早年吐奚子柔曾跟随卫王杨爽北上朔州抗击突厥;平陈之时,吐奚子柔在杨广麾下为将,倒是立了不少功,因此被杨广擢升为车骑将军。

    吐奚子柔无党无派,若是论关系最好的,反而是杨广这里。他每年过年都有给杨广送礼,在朝野众人的眼中,吐奚子柔就是杨广的门下。

    只是吐奚子柔在杨广眼中也没什么大出息,为人虽然淳朴了一些,其实性子比较软弱,又口拙不善言辞,被杨广评论为中人之资,只能委以一些具体的小事,难当大任。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难堪大任之人,差一点捅了杨广一刀。被自己人背叛,差点折了一员大将,杨广怎能不羞恼。

    这对吐奚子柔,杨广就没有半点留情了。

    魏王府内有座密室,是之前杨广用来羁押、审讯犯人的地方。而负责人就是原北齐第一杀手刘桃枝,他专门为杨广做一些隐晦之事。

    密室建在府中一处假山的底下,从门内向地下走个百十步,便能听到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此时的吐奚子柔与薛干乙提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浑身都没有一块好肉,哪怕他们承认了自己的罪状。

    杨广从黄桃树手中接过二人的口供,眼前一亮。

    吐奚子柔口供所招认的幕后主使人正是汉王杨谅。杨广大喜,此乃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广走到吐奚子柔的跟前,吐奚子柔浑身是血,身上还有烤肉的灼烧味道。虽然只是一个下午,但刘桃枝的手段已经让吐奚子柔几乎崩溃。

    杨广跟着几乎要昏厥的吐奚子柔,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孤?”

    吐奚子柔现在已经被吊着一条命,过了一会才喘着粗气,有些嘲讽地说道:“我本就不是殿下的人,又何来背叛之说。殿下能够在慜太子身边埋下伏子,别人凭什么不能在你跟前暗藏心腹。”

    说着吐奚子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广玩了一辈子鹰,倒被鹰给抓了眼睛,如何能忍。愤怒的杨广刚想一把刀结果了吐奚子柔,便被刘桃枝拦住。

    “储君,这厮还有用处。”

    杨广立刻明悟,差一点被这个家伙给迷惑过去,他是想激怒自己求死,可自己还得用他指证汉王呢。

    “刘师傅,你的手段孤是了解的,有什么都用到他身上,只要别让他死了。我要他彻底臣服在孤的脚底下。”

    刘桃枝赶忙恭谨地说道:“诺!”转向吐奚子柔,却是变成了一副狠厉的目光,眼中满含暴虐和残忍,吐奚子柔的面孔不由得抽搐起来。

    “啊!”

    对于薛干乙提,杨广是没什么兴趣的,一个胡酋,他连见都不愿见。

    薛干乙提显然没有那么硬气,跪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求饶,乞求饶他一命。他的口供指证的不是别人,也是汉王杨谅。

    杨广摸着二人的口供,虽然只是薄薄几张纸,却是感到重如千钧。这些东西就是他拿下杨谅的杀手锏,任凭杨坚再是宠爱幼子,也不会允许杨谅公然调动军队袭杀朝廷大将的。

    慜太子杨勇死后,杨谅宠爱日益加深,投奔者不计其数,颇有些人心所向的样子。

    杨坚不断增加小儿子的权利,已经命杨谅掌管大河以北五十二州的权利。对于杨谅在河东、河北势力的不断扩大,杨广再也无法容忍,他等不得分毫,这次一定要拿下杨谅。

    既然你拼命地往上飞,那孤就非得把你踩到地里。

    第二日一早,朝会上便有谏议大夫王达上奏汉王杨谅“枉顾君恩,交结胡虏,私调军队,谋杀大将”,谓之“方今在外之贼惟突厥为急,在内之贼惟汉王为最。汉王者,门庭之寇,心腹之害也。”奏请杨坚废黜汉王。

    将汉王谓之“贼”,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敢为天下人先了,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汉王杨谅的身份与所受的宠信自不必说,其领地为西起华山,东至渤海,北达燕山,南到黄河的五十二州,其宠信不弱于太子。

    王达今日指名道姓的弹劾杨谅,还言之“不废黜不足以平民愤”,可谓是不死不休之态,不管是真是假,都是要震动天下人了。

第五十七章 青史留名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有心人看着王达,王达性格贪婪好色,根本没有弹劾亲王的风骨,这种风波根本不是他这种小卒子可以掀起的。去年废太子一事众人还历历在目,今日怕不是要重起波澜。

    杨坚第一反应就是底下的儿子又在倾轧,他马上看向杨广。只见杨广低着头,脸色如常,浑然看不出一丝的东西。

    杨坚不欲此事变大,不待王达说完,便冷喝一声道:“贼子王达,尔等竟敢离间朕父子之间的感情,真是好胆,是谓朕之剑不利吗?”

    王达吓了一跳,忙大声说道:“臣不敢,臣有证据,臣有证据······”

    杨坚哪里会让王达再多说,马上令殿中的侍卫上前捉拿王达,一副要当着所有人灭口的样子。

    王达也是骑虎难下,他哪里想过杨坚会如此狠厉。

    杨广之前也只是说他会被贬职,而王达想着等到杨广继位之后自己肯定会获得新君重用,这才敢接了此事。王达眼看要是被堂上的侍卫拖下去,知道若是就这么离开大殿,怕是有死无生。

    此时的王达眼看无路可走,也发狠了,他急中生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朝着大殿中的柱子撞去。

    王达这个人,史书上说他是生性贪婪,视钱如命,曾向不少大臣索贿。不过贪到一定程度,舍命不舍财,为了荣华富贵,他也狠得下心去以命相搏。

    金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想到王达就这么撞了柱子。

    众人七手八脚的上前,王达头部破裂,血流了一地,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众人上前捂住他冒血的额头,王达仍旧在那里用尽力气喊道:“圣人,汉王之为,耸人听闻,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啊。”

    忠良之状,满朝无不泣泪。

    不管之前王达的形象是什么,此时众人也不得不叹道王达忠节。

    不管之后王达怎么,往后无论是谁修《隋书》,这个忠义诚节一栏里,是少不了王达了。

    杨坚站在大殿之上,两目如欲喷火一样,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王达敢跟他来这么一手。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往后史书上记载这段的时候,王达是忠臣,不就说明他是昏君吗?

    可是王达在大殿上触柱进谏,若是杨坚再要处置王达,怕是要背上千古骂名,人心不能丢啊。杨坚心中气愤满膺,双手止不住颤抖,杨广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在杨坚心中,今日这一幕肯定是杨广自导自演的。

    虽然是杨坚主管臆断,不过他也没有冤枉错人。今日安排杨达弹劾汉王的就是杨广。

    杨广知道若是他私下里弹劾汉王,即使是证据确凿,杨坚不仅不会听信,反而会以他不友悌兄弟,斥责他一顿。所以这一次杨广直接安排人在朝中进言,等到事情闹大了,杨坚也遮掩不了。

    当然,杨广也没想到王达会触柱,使得此事无法收场。王达心思太灵敏了,死中求活,将了杨坚一步棋。

    杨广不知道天子已经在忌恨他,还正为自己这步棋暗暗叫好。

    一旁的裴矩心中不住地叹息,说了这么多,杨广就是记不住。别在杨坚面前诋毁自己的兄弟,那样只能激怒杨坚,杨坚未必不会为了几个儿子的命对付杨广。

    杨广刚当了几天的好弟弟,好兄长,这会又放飞自我了。

    裴矩也明白自己的那个好女婿写信告诉自己不要插手此事的用意了。杨广自登上太子之位后,越发的听不进谏言,以往常招寻众人相议的事情,现在都是一个人拿主意。

    像使王达进谏这个事,之前根本绕不开裴矩等人,可现在裴矩竟然是一无所知。

    杨坚既是无可奈何,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好儿子到底要做什么,遂铁青着脸下令道:“王达,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汉王阴谋刺杀黄明远,那朕便让人去查,若是真的是汉王所为,朕绝不姑息;若是你无中生有,你也莫怪国法无情。”

    王达耷拉着半死不活的脑袋,强自趴在地上。

    “臣一心为国,所言句句属实。丰州黄总管将刺杀他的人送了过来,刚刚入京,臣也是凑巧遇到押运之人,这才了解到此事。”

    众人听了皆是默不作声,连人都抓到了,此事应该做不得假。

    杨坚又问道:“王达,你难道仅凭几个人犯的胡言乱语就断定是汉王,我大隋的王爷也是可以随意诬陷的吗?”

    “回圣人,动手之人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夏州骠骑府骠骑将军吐奚子柔和塞外薛干部首领薛干乙提。吐奚子柔擅自调动夏州府军数千人联合薛干部共六七千人在大河以南截杀黄总管,幸黄总管得圣人庇佑,才脱得此难。”

    众人听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调动汉胡数千人截杀黄明远,真是亘古未闻之事啊。

    杨坚一愣,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厉害。他也知道此事不是简单的倾轧,有些东西不适合再在朝堂上说。

    “此事事关重大,着宰辅立刻商议此事!”

    说完杨坚也不管众人的态度,一甩袖子便转身而走。此时的他既气愤次子的不孝不悌,又气愤小儿子的胆大妄为,心中犹如被打翻了调料瓶,满心愤慨,却是只能憋在心中。

    “众位,各自散了吧!”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杨广却是不管众人的议论,第一个跟着离开了。

    圣人都走了,也没人再抓王达。众人搀扶着王达出了大殿,像是扶着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不少中下级官员看着王达嘀嘀咕咕,有嘲讽的,有佩服的,更多的还是满眼的羡慕。

    不管王达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要青史留名了。

    下层的官员在狂欢,为了文人的风骨而狂欢,为了刚刚出现萌芽的文人集团狂欢,而今日众位大佬知道此事讨不得好,根本没人表态。

    朝会之后,杨素走到王达身边,意味深长地对王达说道:“王谏议,今日出了好大的风头,往后你可是要好自为之啊。”

    说完便从王达身边走了。

    现场气氛一时尴尬,王达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话。

    他自从上了杨广的船,他就下不去了。他是忠臣,至少从现在开始,他是大大的忠臣。

第五十八章 当街袭杀

    朝堂上的事很快便发酵开来,波动了大隋朝中枢神经。

    当日,杨坚乃下令大理寺卿赵绰和新任刑部尚书杨弘负责审理此案,吐奚子柔等人则交由大理寺看管。

    而为了安定夏州之事,防止生乱,杨坚又调备身将军李悊为夏州刺史兼任夏州骠骑将军。李悊在当日慜太子之乱中的迟疑不定早就为杨坚所不满,事后杨坚先是明升暗降调任李悊为工部侍郎,夺了他的兵权。今日正好将他遣出朝堂。

    看起来杨坚是要彻查此事,但一边是黄明远也就是杨广,一边是汉王,无论如何,都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刚刚才名动天下的王达,众人对此案如畏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杨弘和赵绰两人因为职责原因,不得不负责此事。

    杨弘为人宽宏有节,而赵绰则公正无私,倒是深孚人望,名声在外。杨坚交给此二人也是有心思的,明面上让众人看到他是不偏不倚,但私底下希望最好还是能掩盖过去这段丑闻。

    杨弘二人虽然正直,但也不是愚蠢之人。二人都是久浸权谋之道的老江湖了,朝堂上的事情怎么回事他们还能不清楚。无论是杨坚还是杨广甚至是汉王杨谅都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只是案子交到二人手中,二人现在只得压下其它想法,先从案子出手。

    大理寺先派人前往黄府,从段偃师手中把吐奚子柔给提出来。昨个杨广已经让人连夜把吐奚子柔又送回了段偃师那里,倒是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一同送回的还有二人的口供。

    送回来的吐奚子柔跟一摊烂泥一样可怖,虽然刘桃枝已经让人尽力清理吐奚子柔身上的伤口了,但是吐奚子柔浑身仍旧散发着恶臭,不时有血水从衣服里渗出。他现在是靠着参汤吊着一口气,眼看就撑不住倒毙了。

    来接人的大理寺的人看得也是心惊肉跳,他们什么样的人没有审理过,若论用刑,他们可是祖师爷一般的人物,可被折磨成这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都不敢想象吐奚子柔经历了什么,他能够撑下来也是好汉子。

    有几个大理寺的官差想抱怨两声,怎么把人弄成这样,让他们怎么审,马上被领头的瞪了两眼。大理寺虽然谁都不惧,但亡命之徒还是不要惹。

    来接人的大理寺主簿陈孝意见了吐奚子柔二人的样子也是不满,他觉得大理寺的权威受到挑衅,丰州军再是苦主也没有资格擅自对犯人用刑。

    陈孝意对段偃师问道:“段参军,吐奚子柔是朝廷四品的骠骑将军,除了大理寺谁也无权对他们审讯,你们怎么能擅自对他动刑?”

    段偃师也是一脸无辜。

    “陈主簿,我等并未对此人用刑,否则带着他千里南下不是个累赘吗?不过我等这一路南下,数次遭遇贼人伏杀,在内部县还差点被人烧死。这吐奚子柔中了泻药,又是贼人的必杀对象,因此弄的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真不关我们的事。”

    段偃师这是明摆着推脱,但还说得理直气壮。陈孝意气的要跟段偃师争论,被一个大理寺的老人拦住了。

    “陈主簿,我刚才发现吐奚子柔身上的伤,都是暗卫的阴私手段,审讯他的人必是刑讯高手,怕是我们寺里的老人也做不到,这绝不是对方一群当兵的能够做到的。所以这审讯吐奚子柔的必有他人。”

    陈孝意虽然刚正,但也不是傻子,听到可能涉及到暗卫,不能再深究下去。只得认可了段偃师的推辞。不过仍然告诫段偃师,苦主也不能刑讯犯人。

    陈孝意又简单地询问了段偃师一番黄明远遇刺和他们遇袭的事情,段偃师是事无巨细,一应答之,全无隐瞒。

    段偃师说得很轻松,可陈孝意却是越听越心惊,对于大隋的将领,大隋的官军,动辄都是百人、千人的袭杀,这还是大隋腹地吗?

    陈孝意不敢再耽搁,赶忙押着吐奚子柔子柔二人回府。

    从大兴坊到皇城东门景风门并不远,陈孝意带着几十个大理寺官差匆匆忙忙,沿途有百姓见是大理寺的,纷纷避道退让。

    这大理寺素来威风,虽然大理寺主管审核各地刑狱重案,但也负责审理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的案件,还有圣裁之权,因此京城的纨绔也不愿得罪大理寺。

    陈孝意这个时候也不担心扰民了,吐奚子柔干系重大,必须得赶紧送回大理寺方可。

    忽然便是一阵疾风撕裂的声音,弓如霹雳弦惊,直奔大理寺的官差射来。一名当头的官差捂着咽喉,应声倒地。

    “杀!”

    街巷两侧杀出十余名手持利刃的死士,直奔这些大理寺的官差而来。大理寺的官差审问案件或许是个好手,但他们往日办案,仗着大理寺的威风,谁敢阻拦,因此看着架势不一般,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战力。

    陈孝意也是个文人,大呼“保护人犯”,但众官差如狼群里的惊羊,四处如无头苍蝇一般逃窜,哪还管人犯的事情。

    陈孝意夺过一名官差手中的刀,亲自上阵。他是大理寺的官员,代表的是一国刑法,怎么会让犯人从他手中被截杀。

    眼看身边的官差已没有几人,此时的陈孝意双目赤红,脸色铁青,已经有了舍身为国的准备。

    这时从北边杀出一支官军,直奔此处而来。领头之人年不到二十,眉眼尚显稚嫩,但是身上杀意却不若。

    来者正是右监门府景风门大都督王智辨。

    王智辨就是当日和黄明远一起大血战大兴殿的那个年轻人,战后他被授予从四品上上仪同三司左监门府大都督,从一个普通的亲卫一跃而成为左监门府一员重将。

    幸亏陈孝意离着景风门已经不远,王智辨听到讯息立刻带队来援。

    王智辨手上的禁军装备精良,自是不是对方杀手可比拟的。不过对方铁了心要杀吐奚子柔,也不惧损失,双方一直血战。最后各处禁军纷纷赶来,十余名杀手来不及逃跑,被堵在了永兴坊与皇城城墙之间。

    领头的杀手眼看自己进退无路,竟不投降,当着众人面,毅然决然地自戕了。

第五十九章 人犯死了

    大理寺内。

    赵绰又阴着脸提审了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二人。

    当街截杀人犯,自大隋建国二十年,就没有人能这么羞辱大理寺。大理寺死了六名官差,十一人受伤,都是血仇啊。

    吐奚子柔似乎被折磨的任命了,对于赵绰的问话都一一回答,也不隐藏。

    “吐奚子柔,你凭何说是汉王指使你袭杀黄总管的?”

    吐奚子柔半趴在地上,他已经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了。

    “赵寺卿,我一个小小的骠骑将军,若是没有汉王指使,敢袭杀大名鼎鼎的黄总管吗?而且若不是汉王,也没人能弄到调兵堪合。”

    调兵堪合这个东西很重要,是官方的调兵凭证,不过对于边境军队来说也就是那么会事,总不能敌人来了我还得等朝廷的调兵堪合。不过从夏州调千余人越境,除非整个夏州被吐奚子柔经营的如一块石头,否则调兵堪合是绝对绕不开的。

    “即使有人指使你,那也未必是汉王。”

    吐奚子柔听了有些想笑,但嘴一动便牵连的脸上、脖子都痛。

    “我府上的书房密格里,有汉王给我的信,上面清楚的写清了汉王指使我袭杀黄明远的。”

    说着吐奚子柔满脸哀伤。

    “还有吗?”

    “我麾下骠骑府司马张从珂也是汉王的人,其实我不过是个傀儡,整个截杀计划所有的步骤都是他筹谋的。若不是他安排,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黄明远。”

    说完,吐奚子柔又摇了摇头。

    “可惜我们都小看了黄明远,黄明远一直在引我们上钩,即使我们找不到他,他也定会让我们找到他。”

    接下来无论赵绰问什么,吐奚子柔都顺当的回答。这案子审的很顺利,人证物证聚在,就是现在定案也有道理,但赵绰思前想后,却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吐奚子柔被送回去之后,薛干乙提又被送来,他就没有吐奚子柔的从容,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赵绰无论问什么,薛干乙提都是竹筒倒豆子,说个一干二净。赵绰见他身上的伤势远低于吐奚子柔,看来他倒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赵绰审了二人大半夜,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去。今日看起来收获很多,二人都认了罪,也开了口;不过这也不是多有突破性的进展,毕竟一开始就都知道他们指认汉王是凶手了。

    赵绰还得根据二人的证词去证实一些东西,现在看来若是认证物证俱在,这案子也就差不多可以结案了。

    不过赵绰毕竟是老江湖,审案问案都是高手,他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这时陪同他的主簿陈孝意问道:“廷尉可是认为有什么不对?”

    赵绰摇摇头,说道:“问题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可我总觉得此次太顺利了。”

    “顺利还不好吗?”

    “没由来的有心事。这对方费尽心思要杀的人,竟然就这么屈服了。”

    陈孝意劝道:“廷尉是太过操劳了,丰州那群人把吐奚子柔折磨成这样,再口硬的人也撑不住。他既然在丰州军那边招了,到了大理寺,更不会有所保留。看他这样,倒是一心求死,希望结束这场痛苦。”

    赵绰转过头来看向陈孝意问道:“仁志认为吐奚子柔是要一心求死。”

    陈孝意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这无论幕后主使是谁,吐奚子柔私自调兵,截杀朝廷大将,都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脱不了一死。现在的吐奚子柔活着也就是活受罪,还不如早早的死了,也能求个解脱。”

    赵绰想了想,又说道:“那不对啊,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他为什么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廷尉,看丰州军折磨他的样子,怕是没人能撑住。”

    赵绰想想,陈孝意说得也有道理。他已经派人前往夏州去找证据了,并抓捕张从珂。吐奚子柔说得无论是真是假,到时候便有结果了。

    眼看都已经四更天了,赵绰也不回家了,便准备直接前往大理寺洗漱一番,待会还得参加小朝会。

    “仁志,你多盯着点吐奚子柔,我总觉得吐奚子柔还有话没说。”

    “诺!”

    “吐奚子柔犯的罪是株连家族的大罪,但今天日他却并没有为家人求情,这是为什么?他现在已经不能受刑了,他就不想拿着口供去换点什么?难道他真的别无他意,只求速死了。我怕他的家人都早已转移了啊。”

    陈孝意一愣,问道“廷尉是怕无法制裁吐奚子柔全家吗?”

    “我是担心他没有开口的理由啊。”

    没有开口的理由?看陈孝意一脸不解,赵绰也没有多说,而是摇着头走了。赵绰很看好陈孝意,也把他当成心腹来对待的。

    陈孝意是河东(今山西永济)人,以品行、性耿直出名。原为鲁兖州法曹书佐,任职期间,人称廉平。后来刺史要处死一个不该被处死的囚犯,陈孝意据理力争,甚至脱下衣服说要杀囚犯先杀自己,因此为巡视山东的苏威看重所重,擢升为大理寺主簿。

    送走赵绰之后,陈孝意先回自己的房间洗涮一番,又小憩了两刻钟,便又拿起吐奚子柔的案卷看了起来。

    一直到了申时,陈孝意便吃过早饭,前往天牢。可是没等他到天牢,天牢的狱丞便慌慌张张的来报,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死了。

    听到狱丞的奏报,陈孝意一惊,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快步赶往关押吐奚子柔的天牢,要查个究竟。

    此时吐奚子柔斜靠在牢房的一角,已经没有了生气。

    吐奚子柔这种犯人都是经过特殊安置的,就是防止他们自杀。吐奚子柔本身并没有自杀,他是吃了牢房的早饭,中毒而亡的。

    陈孝意仔细查看了牢房的情况,并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都没有挣扎,吐奚子柔就这么躺在这里,静静地等着毒发死去。他看起来嘴角带着笑,似乎还有些安详。

    陈孝意从吐奚子柔的牢房里出来,又去看了薛干乙提的牢房。二人的情况差不多,都没有什么挣扎,而薛干乙提似乎还是跪坐在地上死去的。

    陈孝意向狱丞询问吐奚子柔的饭食情况。狱丞发现二人死去后,忙令追查送饭之人的情况。

    二人正说着,有狱卒来报,送饭的那个狱卒也在班房上吊死了。

    杀人灭口?

    看来对方的动作很快,陈孝意马上下令整个大牢里所有的狱卒都控制起来,排查可疑情况。而他自己则前往广阳门外,等待快要下了朝的赵绰。

    这次是对方向整个大理寺宣战了,他们不得不应战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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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