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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噩耗连连

    永兴坊西的一场刺杀,震惊了整个朝野内外。这不是在遥远的塞北,而是皇城边上,天子的家门口,如何不刺激到众人的心情。

    连杨广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今日小朝会上,杨坚暴跳如雷,怒斥了负责皇城卫戍的左卫大将军元胄等人,要求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案。如果之前此案还仅仅是朝中大将被刺杀一案,此时已经上升到国朝的颜面,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丢的。

    出了宫门,赵绰看到在此等候的陈孝意,心中一顿,感觉不妙,忙上前问道:“仁志,可是有什么事情?”

    “廷尉,吐奚子柔二人死了。”

    “什么?”赵绰一惊。

    “廷尉,今日甲字狱丞来报,吐奚子柔与薛干乙提二人死在狱中,孝意前去

    查探了一番,都是被砒霜毒死的。有人在他们的饭食中下了毒,而二人中毒后也没有求救,强忍着毒发,直到辰时三刻狱卒查房时才被发现,已经晚矣。”

    “那查出是什么人做的吗?”

    “是送饭的狱卒,可惜也被灭口了。”

    赵绰叹了一口气,此案果然非比寻常。关押吐奚子柔的牢房只有他知道,又是哪个大人物能这么轻松的毒死二人。

    二人匆匆赶往牢房,吐奚子柔二人的尸体都没有被移动。

    “仁志,二人有什么异常吗?”

    陈孝意忙说道:“廷尉,这吐奚子柔二人死地看起来很安详。”

    “安详?”

    “二人解脱了苦难,安详是正常的。”

    “可是二人虽死,那家人呢?吐奚子柔可是背叛了汉王,薛干乙提也是部落被全灭,二人怎么说也得有痛苦或者后悔之意吧,但从二人的死状来看完全没有。二人死地特别从容。”

    赵绰还以为陈孝意什么也没发现,这时陈孝意突然说道:“廷尉,其实有一点很有问题,吐奚子柔已招供,对方为什么还要杀此二人,不是明白着将矛头指向那个人。”

    “若是对方不知道吐奚子柔招了呢?”

    “廷尉,我宁可认为对方有能量知道此事,而且还有薛干乙提。”

    赵绰眼神有些犀利,看着陈孝意问道:“你觉得这其中有内情。”

    陈孝意点点头。

    “不管真凶是谁,吐奚子柔应该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赵绰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吐奚子柔这条线算是断了,二人虽有口供,但仅凭这份口供说明不了什么,

    但愿夏州那里会有一些收获。

    这个案子,大理寺这边只有吐奚子柔二人,二人已死,案子便查不下去。现在赵绰除了派人去夏州,只能再安排人去捉拿吐奚子柔的家属,但吐奚子柔的家属却不翼而飞了。

    吐奚子柔家族并不大,他身份也不出众,早早地就和主支分门别户了。往日里吐奚子柔家甚是低调,家中人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又断了一条线,赵绰现在只得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夏州。

    而此时,朝堂上早就因为吐奚子柔之死沸反盈天。御史们纷纷上奏杨坚,请求彻查是谁操纵暗件,杀死案犯,将矛头直指汉王杨谅。

    杨坚气的整日哭丧着脸,但还不得不掩饰此事,只得一再下令赵绰加速办理此案。

    此案成了焦点,更成了某些人利益的争夺。

    赵绰几日都没有睡个好觉,一直在等待夏州的消息。只是越等他的精神就越不好,陈孝意担心他累垮了身子,劝他多休息。

    “仁志,夏州之事,不好为啊。”

    陈孝意一愣,忙问道:“廷尉担心夏州那里,幕后之人会杀人灭口。”

    赵绰点点头。

    “对方一会精明,一会愚蠢,但有一点就是行事非常缜密,不留疏漏。他们没理由会留下夏州这么一个漏洞,只怕张从珂和那封密信都拿不到。”

    “那圣人那?”

    赵绰叹了口气,说道:“仁志,这样的结果怕是圣人最希望看到的,汉王是圣人仅剩的三个儿子,圣人也是个父亲啊。”

    陈孝意若有所思。

    果然如赵绰所料,夏州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噩耗是一个接着一个。

    派往夏州的公差在很顺利的就拿下了夏州骠骑府司马张从珂。或许是张从珂早就猜到了自己的下场,见了大理寺的人也没有反抗便束手就擒。

    不过张从珂的府上只有他自己,家人全都消失不见了。此时的张从珂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大理寺的公差还从张从珂的府上查出了一些密信,上面果然都是汉王杨谅与他的联系。公差们同时搜寻了吐奚子柔的家,也在其家中找到了那份他提到的信件。

    众人欣喜,也不耽搁,立刻押着张从珂从夏州返回长安。

    众人一路马不停蹄地向南而去,没想到竟然在直罗城(今陕西富县西南直罗镇)外的罗水边上被人埋伏。这些公差都是些样子货,本就不擅长厮杀,猝尔遇敌,立刻大溃。

    可惜今日他们没有陈孝意的好运,也没有人即刻赶来救援,一番大战,死伤惨重。众人且战且逃才进入直罗城,而押送的案犯张从珂却是身死当场。

    大理寺的公差死了约二三十个,幸好信件被领头的公差贴身保存,才没有被损毁。

    赵绰得到这个消息,失神良久,站在院子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之过,我早该想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怜我大理寺三十一具亡魂啊。”

    陈孝意也是惊得后背都湿透了,相对那日对方针对自己的刺杀,这次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他一阵后怕,那日终是幸运啊。

    这时候陈孝意才想到段偃师跟他提的三次截杀。陈孝意本来还以为段偃师是添油加醋,现在想来,这不是姑妄之言。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案件陷入了僵局。不过仅凭现在的证据,倒是都指向汉王杨谅。无论是吐奚子柔三人的供词,还是杨谅写给张从珂和吐奚子柔的亲笔信,都明明白白地显示汉王杨谅就是这个幕后主使人。

    赵绰也没有办法,这案件再查下去怕是就要设计到皇家**,他再是忠直,也知道深浅。赵绰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将此回报给杨坚。

第六十一章 毛遂自荐

    去夏州捉拿人犯的大理寺官差遭遇袭杀,官差死了二十多人,连案犯也被杀死,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兴城。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大理寺,这是没把大隋的国法看在眼中。

    听到这个消息,杨坚当场就把最爱的笔洗给摔了。

    在小朝会上,杨坚咆哮着对众人说道:“这关北到底还是不是我大隋的土地?大隋的将军遭到大隋官军的截杀;军队遭到截杀;大理寺的官差也遭到截杀。难道哪天朕去关北诸州还要带着数万护卫才能安全吗?

    大兴城内不安稳,城外也不安稳,难道大隋已经处处烽火了不成。

    这件事宰相知不知道?六部知不知道?各卫府又知不知道?”

    对于杨坚的发难,众人都默不作声,杨坚此时是一肚子邪火,他们可不愿触这个眉头。

    “苏相,这事你知不知道?”

    苏威被点了名字,一个机灵,连忙回道:“禀圣人,臣也是刚刚得知,已经安排监察御史赴夏州查清夏州军队糜烂之事,这是尚书省为此事拟的条陈。”

    苏威赶紧将提前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种事他早就有对策了,有东西可拿出,说明他们上心了,杨坚想对他发这个脾气都发不出。

    杨坚没有看苏威的条陈,直接说道:“要赶紧,不管是夏州,还是延州、上州、敷州都要好好查一查,朕就不相信,一支数百人的私兵几次截杀官军,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就真的都不知道。”

    “诺!”

    “苏相,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隋的天下!”

    众人听得一凛,杨坚的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杨坚在朝堂上发火,杨广心中却是一片暗爽。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令他满意了,敢如此丧心病狂,这次汉王怕是得脱层皮。

    当然杨广也为汉王的愚蠢无语,先是景风门刺杀,这次又是直罗城刺杀,真当天子是你爹你就不会有事。而且他还没动手呢,汉王自己便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破绽。

    此次杨广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戏的,除了在其中派人带带京城舆论的节奏。他本来准备了很多种方法,准备坑一坑自己的好弟弟,没想到各路证据一一出现,汉王的恶行无所遁地。

    杨坚咆哮了一会,又看到杨广那张不变的死人脸,现在的他看到这张脸就有气。我这还没死呢?你就不能对你兄弟少下点手。

    在杨坚的心中,杨谅可能会做得出截杀黄明远的事情,但还不至于这么无所顾忌。但现在各路证据都指向杨谅,还没有推翻的可能,也只有杨广有这个本事将此事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若是杨广知道了一定大声叫屈,他冤枉啊,不过谁让他有前科呢。

    杨坚平静下来,向杨广问道:“太子,你觉得此事是不是汉王做的?”

    杨广一个机灵,老头子这是**裸地给他挖坑。我说有什么用,证据都说了就是杨谅做的。

    当然杨广不能这么说,否则杨坚会当着众人抽他。

    杨广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回阿耶,五弟为人虽然胡闹了一些,但秉性纯良,绝不会做如此无君无父之事。儿子以为,此必为奸邪之人的陷害,朝廷定要彻查此事,还五弟一个清白。”

    杨广说的滴水不漏,只是完全都是废话。查肯定是要查,黄明远那里也得有个交代,关键是怎么查啊。

    杨坚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太子也觉得此事不是汉王所为,那不如就由你来主办此案,帮着汉王洗刷这个冤情,还他一个清白。”

    杨广听了一阵愕然,还能这么办?

    “儿子······儿子”

    杨广想直接就拒绝,但是这话却是没法说出口。这事关他的一个形象问题,无论怎么处置,都会引人诟病。

    “怎么,你不愿啊?”

    “儿子没有······”

    此时杨广被杨坚逼到了角落里,正没法回答时,魏王杨昭站出来说道:“禀大父,孙儿愿意毛遂自荐,办理此案,为五叔洗刷冤屈。”

    杨昭是内史令,也是宰相之一。

    杨坚没想到杨昭主动揽过此事,不由得羡慕儿子有一个好儿子,真是贤良仁孝。

    “魏王,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戏言。”

    杨昭忙拱手说道:“请圣人立军令状,杨昭必会将此案查个一清二楚。”

    杨坚看杨昭如此坚定,只得允了此事。

    杨广父子二人离开之后,杨广对杨昭说道:“你不该接这个烫手山芋的,这里面的水很深,无论怎么处置,都讨不得好。”

    “父亲有事,儿子当服起劳。”

    杨广知道这个儿子是为了替自己解围才站出来的。这孩子总是这么宅心仁厚,万事都是为别人,从不顾念自己。

    杨广看着杨昭,有些怜爱地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阿耶还没有老。”

    杨昭点点头,想了想,欲言又止。

    杨广看了出来,便笑着说道:“你我父子二人一体,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昭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道:“这件事阿耶是否涉及到其中?”

    杨广一愣,突然若有所悟,今日天子对自己这个态度,怕不是也怀疑自己与此案有关,故意陷害杨谅吧?

    再看儿子的表情,明显也是怀疑自己。

    杨广突然感到满腹冤屈无处可说,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做。

    “昭儿,此事跟孤无关,绝对跟孤无关。”

    杨昭听了杨广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既然跟阿耶无关,那他便可放心大胆的查了。

    只不过杨广的心情却没那么放松。连儿子这个好孩子都觉得是自己在陷害杨谅,那别人呢?包括圣后是不是都会这样认为。杨广突然觉得自己原本认准的杨谅是凶手忽然间也没那么肯定了,此事明着是坑杨谅,其实暗着坑自己,企图一箭双雕,就杨谅这个蠢材怕是还没有这份狠劲和头脑。

    有一个敌人,已经出手了。

    杨广自杨勇死之后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对手。杨广领着杨昭出了大兴宫,看来接下来自己怕是不能当看客了。

第六十二章 浮出水面

    杨昭出宫之后,立刻前往大理寺。现在整个大理寺都归他管辖,杨弘和赵绰也都要受他的辖制。

    原本杨弘对此事根本不上心,一应事务全交给赵绰,只在一边当个看客,哪怕被杨坚问责。杨弘是个老狐狸,宁肯什么都查不出被杨坚责罚无能,也不愿参和进去,陷入其中。

    只是现在杨昭领了此事,他便不能再稳坐了。一来杨昭的身份不同;二来主办和帮办的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的。

    杨昭除了有刑部、大理寺支持,手上还调动了一批左卫府军,倒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给占了。

    赵绰见到杨昭,一副心中有愧的样子。他是大理寺卿,案子在他手里办成这个样子,的确是不好看。

    杨昭倒是平易近人惯了,并不怪罪赵绰,反而对其以礼相待。赵绰是老臣,对待他们杨昭早就是得心应手。

    虽然赵绰、杨弘都是杨昭名义上的副手,但一个案子不会用三个人来办。既然杨昭主办,二人也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为此赵绰向杨昭推荐了大理寺主簿陈孝意和大理寺评事狄孝绪、柴孝和三人佐助杨昭。

    狄孝绪是并州太原人,祖父是北齐安西将军泾州刺史朱阳县开国子狄湛,年不过二十余岁。狄孝绪在贞观年间做过尚书左丞、散骑常侍,他的父祖包括他自己都不怎么出名,但其孙就是大名鼎鼎的狄仁杰。

    与之相比,柴孝和出身不显,年岁最少,也最不显山漏水。

    杨昭也乐得赵绰将所有事情就交给他,至少不让他有掣肘。他的谋士黄明襄去淮南了,身边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

    黄明襄也是接到兄长让他躲出去的信,这才连忙以游学的名义远赴淮南的。

    杨昭本身并不善于查案,但他对赵绰的人品还是极信任的,对于赵绰留下的陈孝意、狄孝绪、柴孝和三人都很信任。

    杨昭听完整个案子之后,便和三人讨论案情,这时身份最低的柴孝和忽然说道:“王爷,既然诸路都不通,我等为何不从吐奚子柔的关系查起。”

    杨昭示意柴孝和继续说下去。

    “王爷,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汉王,若是我们再沿着这些旧线索查下去,肯定得到了还是已知的东西,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此次刺杀和指证的核心是吐奚子柔,我们何不从他本人查起。吐奚子柔要筹谋一场这么大规模的截杀,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杨昭听了一喜,忙说道:“宗治(柴孝和)此言大善。”

    柴孝和后世没什么事迹,不过后来是李密的第一肱股之臣,曾劝说李密奇袭关中。

    这时陈孝意也说道:“王爷,在下总觉得这个案子有问题。先是吐奚子柔,他的家人去哪里了?他若是真是被汉王指使,既然可以为汉王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可谓是汉王的心腹,那为什么当日事败他不自杀,后来又供出汉王?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死时为什么会看起来很安详,尤其是薛干乙提,难道是为汉王甘心身死族灭,到最后还安然而逝?最后再说张从珂,既然吐奚子柔事发,汉王要断尾求生,为什么不提前处置了他,还让他留着与汉王的密信?还有,贼人截杀大理寺官差时,为什么不杀光所有人,反而让官差带着密信回来了······”

    陈孝意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杨昭若有所思的说道:“仁志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汉王?”

    陈孝意没有回答,但杨昭有些明了。

    陈孝意接着说道:“之前赵公就曾说过,这案子查的太顺利了,几乎没费什么劲,很有古怪。而现在我们拿到证据之后,所有的证人又都死了,证据确凿,但却没查下去的路了。若是这其中没有人操纵,我却是不信的。”

    说着陈孝意看向杨昭。

    能操纵此事的其实也没有几个人,大体都是皇室的核心中人,甚至连宰辅也不一定做到。所以陈孝意要看杨昭是否有查下去的决心。

    杨昭看着三人说道:“不管此事如何,孤都要一查到底。这是我的决心,也是太子的决心。”

    陈孝意等人点点头。杨昭的话很有意思,太子的决心,说明太子是不怕此事被查的。

    最后杨昭安排陈孝意继续查吐奚子柔被杀一案;狄孝绪去查大理寺官差直罗城被杀一案;而派柴孝和去查吐奚子柔和张从珂的人际关系。

    三人都不过二十余岁,倒是显得初生牛犊不怕虎。谁也想不到,轰轰烈烈的仁寿第一大案就从这三个人手中拉开。

    送走三人,杨昭也是头疼。

    往日习惯了有事问黄明襄,今明襄不在,谁为我筹谋啊。

    杨昭是相信杨广的话的,杨广没必要骗他。但既然不是杨广,那幕后之人会是谁呢?四叔,亦或者大父。现在的杨昭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春光明媚的少年。他知世间疾苦,亦知心中贪欲。

    陈孝意三人很快都有了进展。

    先是陈孝意这边,他查到当日给吐奚子柔送饭的狱卒根本不知情,只是被人胁迫收买的。事后,他的家人也全被灭口。

    不过收买者的手段似乎并不妥当,竟然露了行踪,很快陈孝意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行凶之人,不过此人却在抓捕的过程中死了。

    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却是大理寺一个老衙役突然认出了此人。老衙役指认此人竟然曾是原薛国公长孙览家的仆人,为人贪花好色,曾经打伤过他的儿子,所以他一直不曾忘记过他。

    陈孝意一惊,此人正是因为在青楼喝花酒才暴露的行踪,不过那老衙役说得事情真假不知,但死者的身份他却是不敢作伪的。

    陈孝意马上又令人彻查此事,发现这人真的出自长孙览的府上。只不过后来他作为长孙府娘子的陪嫁,成了蜀王杨秀的家丁,再然后他就意外去世了。

    这个发现令人瞠目结舌。

    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突然成了凶手,而且此人似乎跟汉王没什么关系,反而跟蜀王的牵扯更大。

    又牵连出一位王爷,陈孝意也不敢擅自决定了。

第六十三章 杨谅反应

    此时案件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汉王杨谅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这件大案是无法真的隐藏的,所以很快便传到了杨谅的耳朵里。听到自己被指证派人截杀黄明远,引得圣人勃然大怒,他先是一惊,习惯性地担心父亲的问责;后来便想明白了,这跟他完全无关啊。

    杨谅排行最小,也最受宠爱,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毛病。往常还好,知道装装斯文人,但一遇到不同的意见便会炸毛,当然也包括这种诬陷。

    眼看人证物证都指认自己,杨谅有苦说不出。他觉得整个朝廷六部都被自己的次兄掌握了,这案子查下来,肯定没他什么好。

    杨谅是脑子一热,决定要进京自辩。他怕自己那个父亲会听信了次兄的诬陷,直接处置了自己。

    亲王进京可不是件小事,众人苦苦劝谏,这才把杨谅拉住。无诏进京,又是一条罪状。

    杨谅在忧心忡忡中等了几日,不仅没有洗清他的嫌疑,反而传来圣人命魏王杨昭主审此案的事情

    杨谅更怒了!

    这摆明了是坑自己啊,杨昭主审不跟杨广主审一个样,他还不得使劲给自己泼脏水,难道阿耶也被杨广给说通了。他不知道杨坚用杨昭是因为杨昭为人宅心仁厚又顾全大局,是为了妥善处理此事。

    不行,必须要回京。

    这时候连下属也不再阻拦了。

    若是太子父子二人阴谋构陷,圣人真的跟召回秦王一样召回汉王,那一切全完了。汉王完了,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这时杨谅也不管什么无诏进京的事,他决定轻车简从,打起旗帜,便往长安而去。

    杨谅的谋士裴文安是个智谋之士,便建议杨谅打着求救的名义回京。上书天子有人离间君臣父子,自己危在旦夕,求圣人救命。

    把自己放在弱势一方,心高气傲的杨谅当然不愿意。不过裴文安毕竟是其心腹,他又多对其倚重,见其再三劝解,只得从了。

    这裴文安不愧是多谋之人,行事果然厉害。他令人在队伍中抬了一口棺材,还四处宣传长安有人要害死杨谅,这棺材就是杨谅为自己准备的。杨谅穿府过州,宣传自己只是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然后被逼死。

    这一番姿态让杨谅在河东尽得人心,一个善良的、孝顺的亲王,怎么可能会是谋杀大将的凶手。

    杨谅这番折腾也让长安丧尽了脸面,杨坚马上命人传令杨谅停止再向前,原路返回。杨谅走到这一步,哪还有退路,连亲卫部队都不带了,就带着几十个护卫昼夜兼程赶往长安。

    杨谅身份特殊,他发起疯来,竟然没有人能阻挡。

    就这样杨谅一路赶到长安。

    因为昼夜兼程,根本容不得停下喘口气,杨谅是憔悴了不少。裴文安又建议杨谅脱了身上的亲王朝服,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去见圣人。

    众人进了长安,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一路到了广阳门,杨谅跪在门下就痛哭起来。

    黄明远当日在广阳门苦阙实在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给了大臣一个将皇帝军的办法,要不然之前王达也不敢当堂触柱,都是学会了套路。

    果然杨谅的伏阕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杨坚本就被杨谅的胡闹气的哆嗦,听到儿子又在广阳门下哭阙,自己便气冲冲地赶往广阳门。

    杨坚气愤满膺而来,准备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可是他刚一出现,杨谅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痛哭起来。

    杨谅哭得叫一个惨,嗓音嘶哑,涕泗横流,反复地说道:“阿耶,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杨坚看到杨谅这副狼狈的样子,再多的气愤都成了不忍。这是他一直宠爱有加的小儿子,从来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他不敢想象他得是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受打击才能沦落到今日的落魄。

    杨坚不禁反思,自己现在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了吗?

    杨坚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跟朕进来吧。”

    父子二人来到大兴殿,此时独孤皇后闻讯早就赶来了。看到满脸憔悴的杨谅,独孤皇后上前一把抱住儿子。

    母子抱头痛哭起来。

    杨谅忍不住说道:“儿子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爱于东宫,使其对儿子欲加屠陷。儿子在并州常常恐惧谗言出于亲人之口、酒具食器中被投入毒药的事情发生,因此我非常忧虑,念念在心,忧惧遭到危亡的命运。”

    “益钱!”

    独孤皇后大怒道,“这不是你这个做弟弟的该说的话。”

    杨谅来之前,裴文安便多次叮咛嘱咐杨谅一定不要说杨广的坏话。只是杨谅心中对杨广无比憎恨,此时此刻早就忘了裴文安的劝告。

    独孤皇后此时也从母子之情中醒来,看着杨谅,冷冷地说道:“我的汉王,汝若不言,吾都忘了。你有惊天之胆,敢私通外族,截杀朝廷大将,谋杀人犯,杀死大理寺官差,抗命不准······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承担这些事?”

    看到母亲的态度突然变冷,杨谅也醒悟过来,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儿子冤枉啊。儿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冠上了如此多的恶名。儿子这是惊恐交加,不知所措,才来长安见阿耶、阿娘的。”

    这时杨坚走到杨谅面前,冷冷地说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阿耶,真的不是儿子啊。”

    杨坚突然提高声音说道:“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敢狡辩,你莫非以为朕不敢处置你吗?”

    杨谅赶紧说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啊。可是真不是我做得。”

    杨谅怕杨坚夫妻二人不信,竟然赌咒发誓起来,对杨坚夫妻说道:“儿子敢发誓,真若是儿子所为,儿子就不得好死。”

    “混账。”

    独孤皇后赶忙上前退了儿子一把。

    “这种誓是随便发的,你把我和你阿耶放在那里。”虽然独孤皇后在责备儿子,但是她似乎已经相信了杨谅的话。

    独孤皇后扶起小儿子,又让人给他了一个软垫,让他坐下。

    “不管怎么说,益钱,你的嫌疑还没有解脱,这一段时间在长安要好好待着,不要再出去惹事生非。”

    杨谅有些委屈地说道:“可真的不是儿子,是谁要陷害我不是很清楚了吗?当年大兄是怎么兵变的,难道他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杨谅!”

    独孤皇后看着杨谅冷冷地说道:“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回并州。”

    杨谅一缩脖子,心惊胆战,他知道母亲的手段,没敢再说话。

第六十四章 守株待兔

    隐秘的战线上,一切从来都是不为人知的。哪怕他们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诗篇,都是些沉默的悲歌。

    黄明远尽量希望人生而平等,可是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每个人都只是一枚棋子,其生死命运也不为自己所掌控。

    此次北上,黄明远将陆贞暂时留在了长安。

    长安鱼龙混杂,是大隋的政治中心,各方势力的交汇点,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关乎黄明远利益的要害之处。

    黄明远早早的在此布局,奈何负责此事的布伯虽然武事擅长,但这刺探声息、走报机密之事还差的远呢,因此长安情报系统的建设极为不顺。

    黄明远在长安几个月对长安的情报系统极为不满,三人成虎,他必须有一个坚强可靠的后方来保证前线的安全。因此虽然北方军情吃急,黄明远还是不得不将陆贞留下,让她建设长安情报网。

    为了陆贞的安全,黄明远还将自己的心腹大将秦琼留下,使其和樊兴二人一起护卫陆贞。

    这样奔波的生活,陆贞倒是有些习惯了。这干情报之事,本就是要东奔西走的,要不然当初北上救援冠军山形势这么艰险,黄明远都要带着她。

    也是在不断与丰州体系接触中,陆贞逐渐成为一股势力,其权利和地位越来越高。

    黄明远走后,陆贞便继续住在黄府,将这里继续设为大本营。只是现在的她深居简出,较之往常更是低调。

    崔夫人和裴淑宁都知道陆贞做的事情,因此命令下人不得打扰。

    而陆贞明面上只是黄家的一个小妾,暗地里陆贞潜伏在长安的暗夜中,给每一个关键要害之处都安上了北斗的影子。她给这些影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纸鸢。

    纸鸢,高高飞翔在天空,顺风而行,但在身后,总是有一根绳子牵引。

    这群纸鸢是陆贞亲手撒出去的。她不专注于那些大人物,反而将目光转移到下层普通百姓的活动中,她的手上有奴婢,仆人,青楼女子,小商小贩,甚至乞丐······没有人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甚至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

    北斗各地的分署叫做站,主管一个地区的情报,再下边是分站,最下面是所。其中以长安为京师,又有所不同,长安自为一站。

    这些日子陆贞几乎将情报人员铺到了整个大隋,除了本部和关北、突厥、漠南、长安四站,又新建立了河西、陇右、西域、河东、河北、高句丽、幽州、河南、青兖、淮北、淮南、江南、江州、荆襄、岭南、剑南、山南、黔中、吐谷浑等近二十个站,南来北往,皆形成了一股网络覆盖天下。

    当然很多地方都还不成气候,但先定下先手,往后才能慢慢谋划。

    陆贞做这些事耗费了大量的钱粮,也就是仗着四海商团前期打下的关系网和黄明远专营烧酒、肥皂、制糖、炒茶这些暴利行业的积攒,才有可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情。

    黄明远遇刺的消息传来,陆贞又惊又怒。但是黄明远严令陆贞不许有任何行动,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布置。

    陆贞无奈,只得一边延续手中的工作,一边查探此事的真相。

    不过此事大理寺都还没有接手,北斗这里也没有获得重要的情报。

    什么都不做,这不是陆贞的风格。

    可惜现在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都不在陆贞手上。事情发生之后,陆贞第一时间派人去寻找吐奚子柔的家眷,也没有成功。

    吐奚子柔早就做好了事败的准备,将家人都藏匿了起来。

    事情线索实在太少,根本找不到方向。

    陆贞静静地思索着此事,却毫无头绪,直到大理寺的官差在景风门遇伏,给了陆贞一个启发。

    “丹娘,你说对方会不会再次袭杀吐奚子柔二人?”

    丹娘说道:“娘子,今日贼人刺杀失败,怕是打草惊蛇了,大理寺定会戒备森严,这再次袭杀恐怕不可能了。再说那是大理寺,是天牢,他们还敢去天牢劫囚。”

    “那也未必,对方既然敢在皇城脚下动手,又怎么会在乎天牢。”

    “娘子觉得······”

    “我反而觉得对方一定会再次动手,对方之前为了杀吐奚子柔付出了这么多代价,这次怎么会收手呢?”

    陆贞决定就从对方再一次袭杀吐奚子柔下手。

    当然对方大张旗鼓的劫狱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但若是从内部突破堡垒,则不是不可能。

    陆贞想到了药杀,这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只是对方怎么做到呢?

    大理寺里面有对方的人?

    陆贞让丹娘安排人手严密监视大理寺狱卒的家中情况,看对方会不会从此处出手。

    “娘子,这么多狱卒,咱们人手不够啊。”

    “不用全盯着,光盯着甲狱就好。”

    “娘子怎么知道吐奚子柔一定被关在甲狱之中?”

    陆贞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丹娘,丹娘脸立刻便红了,她知道自己又问了傻话。

    陆贞身边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个好姐妹,也希望她能够成长的更快一些。

    “甲狱是关押从三品及从三品以上官员的监狱。吐奚子柔仅为正四品,按品级当然不能被关在甲狱,只是此案重大,引得天下人侧目;再加上吐奚子柔又被刺杀过数次,大理寺怎么敢不在意其安危,必然将其安排到守备最为森严的甲狱,防止再出纰漏。”

    丹娘崇拜的说道:“娘子真厉害。”

    “你多看看书,也能猜得出。甲狱除了外边守卫的禁军,内部差不多有十几位狱卒,你把这些人盯紧了,尤其是做饭的厨子,便能有所发现。”

    对方在大理寺内有人则另说,若是无人,必会采用收买、胁迫等办法,这样必会露出马脚来。

    “再命令‘鹧鸪’,仔细观察各狱卒的情况,找出那个可疑之人。”

    “诺!”

    “鹧鸪”是黄明远最初埋下的一颗钉子,一直在大理寺的甲狱中。当年王世积入狱,黄明远想弄清楚王世积为什么害自己的父亲,更想折磨他一番,便种下了“鹧鸪”这枚棋子,一直到现在,终于发挥大用场了。

第六十五章 引蛇出洞

    不出陆贞的所料,当夜吐奚子柔二人就死在了狱中。

    对方动手极为迅捷,丹娘这里实在没有时间准备,来不及对所有狱卒家中完全布控,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但另一边的“鹧鸪”却是找到了隐藏在甲狱中的这只鼹鼠。

    吴老三今日很是奇怪,往常有些贪财刻薄的他忽然和善了起来,还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是狱中的老人了,平日里没少欺负新人,今日竟然破天荒的要去厨房取犯人的早饭。

    甲狱在大理寺监狱的最里边,而厨房在最外边,来往一趟很辛苦,往常吴老三是绝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鹧鸪”很警觉,接到任务之后一直在细心观察众人,这次发现吴老三的异常之后,立刻上报给了等待消息的传递者。

    吴老三也是因为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才回破绽百出的。

    果然,送完饭之后吴老三借口肚子疼,要上茅厕便离开了甲狱,再之后没多久吐奚子柔二人便死了。

    “鹧鸪”偷偷跟在了吴老三的身后,终于发现了吴老三身后的那人。

    吴老三只是一个棋子,甚至他都不是对方的人,所以很快被对方杀了灭口。

    外边的北斗人员第一时间追踪到了这个人,也查到此人名唤孙二,是个来长安的行脚商人,只是再细致的东西,却是一无所知。

    孙二不是本地人,一直身居简出,并没有其他关系。

    陆贞决定先不抓捕孙二,而是放长线钓大鱼。

    陆贞身边此时又多了一个人,便是李节。李节离开段偃师的大部队之后,便潜入黄府,来到陆贞这里。

    对于李节,陆贞是抱着且信且疑的态度的。李节出身李家,身份上注定了不可能成为黄明远的心腹,除非李家被皇室给覆灭。

    ······

    “陆娘子,主公真的认为是熙王和启民可汗二人动得手吗?”

    李克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黄明远为什么怀疑杨俨,仅凭一个眼神。至于启民可汗,怎么可能和杨俨联系在一起。

    陆贞对于黄明远的话从不怀疑,哪怕有时看着或许荒谬,但时间都会证明黄明远的正确。

    “李先生,主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李克问道:“娘子,我仍旧觉得其实汉王杨谅更有下手的动机和能力,除了吐奚子柔外,让一个胡人部落死心塌地地效力可没有这么简单。只有位于河东的汉王有这个能力。”

    陆贞摇摇头。

    “李先生,我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郎君认为是熙王,但汉王却是不可能。幕后之人在截杀完主公之后的所作所为简直蠢到令人发指,不是幕后之人真蠢就是这是一个圈套。我更倾向于后者。再说幕后之人大费周章截杀主公的布置可谓是滴水不漏,汉王没有这个能力。”

    陆贞看了李节立刻一眼,又走回上首坐下,说道:“还有李先生,既然你入了此门,就请收起你那些心思。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请先生也不要用如此低劣的方式来试探我。是不是杨谅,先生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陆贞凤眼微张,一身气势陡涨。

    李克被陆贞一语道破,满是尴尬。他有些不自然的拱拱手,说道:“让娘子见笑,在下决没有对娘子轻视之意。杨谅最有嫌疑,但现在似乎是弄巧成拙,不过也不可轻视。至于熙王,听说还是个年轻人,较之魏王可是差的远了。所以在下觉得,如果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太子殿下,恐怕会是蜀王。”

    “蜀王?”

    陆贞听得眉头一皱。

    这个蜀王黄明远也不太在意,曾经便说过,现在不用过多关注巴蜀、荆襄、江南之事,重点是关中和河北,所以陆贞对其为人并不了解。

    李节接着说道:“陆娘子,您觉得若是汉王是被冤枉的,谁最被可能认为是真凶?”

    “太子殿下?”

    “正是,今天子本就忌惮太子殿下,一旦汉王有事,能不对其怀疑。所以此事恐怕也不是太子所为,他不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而此事不管到最后落到谁的头上,在圣人这里,太子和汉王都没有好,到时候可不就是蜀王坐收渔翁之利。”

    李克的话让陆贞陷入深深地沉思,可是黄明远说的她也不能忽视。杨坚、杨广可能不在乎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但陆贞却很在意。

    害黄明远者,皆需死。

    是太子?蜀王?熙王?

    陆贞觉得要引蛇出洞。既然留着孙二但是始终钓不上什么大鱼,不如便用孙二来刺激对方再次动手。

    陆贞准备借大理寺的力量动手。

    丹娘这边通过对孙二的观察,发现孙二虽然看起来很老实,其实骨子里非常贪花好色。他每次都是乔装打扮之后,便去平康坊的妓院中快活一番。只不过他往日素来仔细的很,每次出门都进行掩藏,因此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发现。

    陆贞准备利用孙二这个喜好让大理寺发现他。

    很快在孙二又一次进入青楼,与人发生了矛盾,引来了官府的追查。“鹧鸪”故意装作认出孙二和吴老三有过联系,陈孝意不敢怠慢,立刻要从万年县手中提审孙二。

    不出陆贞的所料,孙二后面还有一拨人,对方极其凶残,竟然会选择再次截杀大理寺的官差。

    最终孙二竟然在贼人与大理寺官差的搏斗中被杀人灭口。

    而这一切又被陆贞随时监控,北斗的人很快就盯上了这些胆敢截杀大理寺官差的一群人。

    幕后之人果然是心思、手段非凡。

    他让孙二胁迫狱卒做事,再杀狱卒一家灭口;而一旦孙二也暴露了,他则让另一拨人杀孙二灭口,誓要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在迷雾之中。计策环环相扣,令人拍案惊奇。

    知道了这拨人的真实情况,陆贞没有再等待,而是直接派樊兴率领的部分缇骑和黄明远留下的鹰击军一起突袭了这群人所住的一处大院。

    虽然这群人负隅顽抗,但奈何樊兴麾下精锐尽出,猝不及防之下,仍旧被樊兴全部拿下。

    樊兴带着十几个人头和七八个俘虏迅速撤离,并将领头之人交给了陆贞。

第六十六章 滴血试验

    穆一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捉住。

    昨夜被一群陌生人突袭营地时,穆一就想到他们应该是暴露了。只是他并不担心官军对他们的围剿,甚至还隐隐期盼这一时刻的到来,他们早就在此地布置妥当了,就等杨昭入彀。

    穆一本想自杀,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所以他被对方活着拿下,卸掉了下巴和四肢,然后关到了一个箱子里。

    等到穆一再次看到阳光,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娇艳如花的女人。

    穆一心中有些吃惊,这跟他预想的根本不一样,他不是应该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吗?甚至现在有可能是杨昭在审问他,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看到穆一的惊愕,陆贞站起来走到了穆一的身边,笑语晏晏地说道:“你可算醒了,初次见面,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陆贞,是山阳郡公的小妾。”

    山阳郡公?

    穆一脸色陡然一边。

    陆贞笑道:“你可是想到了,咱们可是仇家。”

    穆一止住心中的惊慌,故意装作镇定道:“我从来和你山阳郡公府没什么交集,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在夏州以北截杀山阳郡公,不是你们做的吗?”

    穆一知道对方的来头,但只得装着糊涂状说道:“我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贞掩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看来穆头领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只是能不能告诉我谁是你的主子啊?”

    穆一一听对方连自己的身份都知道了,看来队伍中已经有人开口。但是他却不能背叛主人,只得装作不懂陆贞的话。

    陆贞也知道穆一不是这么容易就屈服的。

    “穆头领,我知道你是一个嘴硬的人,我也不愿意用普通的手段来折辱于你。不过我听说有一个很好玩的试验,说是把人放进一个极度寂静的房间中倒吊起来,然后在手腕上划破一个小口子,底下再放一盆水,到时候血就会一滴一滴滴到水盆中,直到血液流进。到时候你听着你自己血液滴答的声音,你想想就会觉得很美妙。”

    穆一不知道这是什么刑罚,但是他本能的有种恐惧。

    “你杀了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陆贞笑着对穆一说道:“穆头领,你并不想死,否则你在我们抓获之前就死了。”

    陆贞的话直击穆一的心中。

    看穆一没有说话,陆贞笑道:“穆头领,不跟我去看看这个试验。”

    有两个人拖着穆一来到一处密室,隔着房门他便听到屋里面凄惨的叫声。里面的人正是他的手下。

    “穆头领,别担心,我们根本没有人打他,只是划破了他的手。”

    穆一全身有些战栗,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

    “你们这群狗贼,会遭报应的。”

    陆贞笑道:“穆头领还是先听听,然后想想自己会怎么样吧。”

    “啊!”

    “啊!”

    “饶了我吧!”

    ······

    屋子里面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惨,可是就是没有人回应。穆一心中在颤栗,不知道对方在屋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血就这样一滴一滴的留下,真的如此让人恐惧。

    也不知道他喊了多久,声音渐弱;再过了一会,便彻底没有声音了。

    陆贞让人打开了房间,将此人的尸体脱出,此人脸色铁青,尸体仍有抽搐。陆贞让人刨开他的肚子,此人已经胆都破裂了。

    穆一也曾听说过肝胆俱裂,但他不知道到底得是多么的恐惧才能把胆给吓破了。

    陆贞根本不在意穆一脸上的变化,让人去将另一个人依样放进这个屋子里。这人刚才早就听到了头一个人的喊叫,早就心中恐惧,这次他喊叫的更厉害,比上一个人支撑的时间也更短。

    过了没多久,一具又被活活吓死的尸体便被抬了出来。

    陆贞走到穆一的面前,对穆一笑着说道:“穆头领,这已经死了第二个人了,你想做第三个吗?”

    穆一猛地被惊醒,下意识地就喊道:“不,不,千万不要这样,求你了。”

    陆贞笑着说道:“穆头领,只要你把你幕后之人说出来,你不仅不会成为尸体,反而会活得很好。”

    穆一想着本来也是准备误导官差的,这次索性告诉这个恶婆娘,也好蒙混过关。

    穆一深呼吸一口,接着说道:“是蜀王,我们都是蜀王的人,无论是截杀黄大将军还是杀官差都是蜀王安排的,至于指向汉王的证据都是我们刻意制造的,就是为了挑起太子和汉王相争,好渔翁得利。”

    陆贞听了,面无表情。

    “既然穆头领把我当成傻子,那么便请穆头领前往此屋走一遭吧。”说完便有两个大汉来拖穆一。

    穆一也不知道陆贞怎么突然翻脸,大喊“冤枉”,陆贞根本置之不理,任由两个大汉拖着穆一进了房间。

    很快穆一被吊了起来,全身因为被卸掉也不能动弹。

    “啊!”

    手腕被重重划了一刀。

    接着他们便关上了门,只剩下“滴答滴答”的声音。

    穆一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刚才那两个人都不过才半个多时辰。

    很快穆一感觉到头脑眩晕,眼前几乎要产生幻觉。他知道自己血流的很快,马上就要流光了。

    很快穆一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鬼怪在撕扯他的**,疼得他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怪物在一点点吮吸他的血液,他感觉自己的血都快被对方吸干了。

    “我说!”

    穆一再也忍不住了,这种未知的恐惧已经让他快要崩溃,他无法淡然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

    仍然没人给他开门。

    “是襄国王。”

    “咯吱”一声,铁门被打开,穆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被两个卫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

    襄国王?

    “先生已经听到了吧,你觉得的他说得是真是假。”陆贞向一旁的李节问道。

    “娘子,襄国王是?”

    李节因为脱离上层圈子太久,对京城一些细枝末节的情况还真不了解。

    “杨裕,原平原王杨裕,慜太子次子。”

    李节吃了一惊,不由得叹道:“果然是熙王,没想到熙王看着不出众,却能够搅动这么大的风波,真是不容小觑啊。”

    确定了真正的幕后主使,陆贞这边要做什么便简单多了。他们是寻仇的,并不需要什么真正的证据。至于启民可汗,虽然从未出现在这个风波中,但是黄明远既然认为凶手是他,那就只能是他。

    陆贞这时候反而让所有的情报人员沉了下去,保护自己。至于能不能真正制裁熙王,要看杨昭那里的情况。

第六十七章 陈年旧事

    经过陆贞的神助攻,这边杨昭处果然有收获。找到孙二的身份之后,他们等于在原本毫无头绪的案件中撕开一个小口子,这查案的大路一下子便宽敞了许多。

    这边陈孝意刚奏报完孙二之事,杨昭还来不及整理思绪,柴孝和处也有了进展来报。

    柴孝和再次审问了张从珂一家的仆人,据张从珂的家仆供称,听到过府上有剑南口音的人找张从珂。这家仆因为出身汉中,所以倒也听得出剑南的口音。

    剑南口音的人并不奇怪,但是若是和前一个线索联系起来,怕是就不那么寻常了。

    无论是长孙家的家仆还是剑南口音的人,都跟蜀王有关。

    杨坚四子蜀王杨秀,开皇元年,出任柱国益州刺史总管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上柱国西南道行台尚书令等职;开皇十二年,再次出镇蜀地。

    杨昭有些吃惊,但又有些释怀,若是真的是四叔,至少要比是大父更好。

    杨昭马上令人沿着这条线去查去,不管此次是谁,都要一查到底。

    此时黄明襄给杨昭的信也到了。

    事情一出现,杨昭心中便担心跟自己的父亲有关,立刻写信将此事告知了黄明襄。经过这些日子,黄明襄的回信终于到了。

    杨昭满心惊喜的打开信,黄明襄果然不愧是他的智囊。

    黄明远建议杨昭细查吐奚子柔的身份和人际关系,这种无论成败吐奚子柔都很难幸免于难的事情,非特殊之情,吐奚子柔是很难为之做出这么大牺牲的。

    杨昭心中一喜,他光顾着让人去查现在吐奚子柔的人际关系,却忘了这种事如不是为了家族牺牲,必然是有重大恩情或者是被人要挟才能付出的。至于说利益交换,这种可能反而小了许多,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利益。

    杨昭命柴孝和抓住这个点来深挖。

    吐奚家族本就是一个势力不大的家族,整个家族能干之人也就大小猫两三只。吐奚子柔做到骠骑将军的位置已经算家族中的厉害人物。

    吐奚子柔家境一般,父亲早年死于征齐一役,兄弟三人,吐奚子柔为长。刚开始吐奚子柔在家族算是个小透明,但随着地位的增长,在家族中也算个人物。吐奚子柔性格软弱,当初父亲去世之后多仰仗家族救济,后来也给了家族不小的回报。从他的经历来看,他跟家族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但若是为了家族而做这种亡家灭族的事,他怕是也不会。

    认识吐奚子柔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庸碌懦弱。

    也是吐奚子柔这个性格在关陇这群野人之中太少见了,众人都是一言不合,拿刀就上的主,他却是温吞如水,不争不抢,更不懂地媚上。若不是伐陈之时侥幸搭上杨广的关系,这人也就是一个低品的官吏,其能力能做个长史、司马的也就顶天了。

    杨昭听得这些东西也很尴尬,吐奚子柔只跟自己的父亲交好,这样的指向性太明显了。

    “宗治,关于吐奚子柔的关系真的就这么简单,都说他庸碌温顺,中下人之资,那他怎么做到一府骠骑将军。”

    柴孝和张了张嘴没说话。

    杨昭看出来他的犹豫,有些不悦地说道:“有什么话宗治但说无妨。”

    柴孝和只得拱手说道:“王爷,臣查到当初吐奚子柔跟侯莫陈起争这个骠骑将军,正是太子殿下立挺,他这才上位的。吐奚子柔并不是没什么派系,反而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太子殿下一党的,一直能在夏州稳坐骠骑将军也只是因为他的无能,众人不屑于因为一个吐奚子柔得罪太子殿下。”

    杨昭有些泄气,对方这是明摆着把矛头指向父亲。

    五叔到京之后,一番做派引得众人同情,人们对他的怀疑早就因为他发誓赌咒的传闻而降低了许多。而随之的则是另一种说法的传播开来,是太子故意使的苦肉计陷害汉王,想趁机夺了汉王的权利。

    现在的长安街头,已经有了“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的说法,明摆着是有人故意带动舆论,倒逼父亲。

    杨昭知道他和杨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更要查清楚此案,还杨广一个清白。

    杨昭细细翻着关于吐奚子柔的信息,突然有一条信息,吐奚子柔在秦州督粮。

    看到杨昭指着这一条久久没有说话,柴孝和忙问道:“王爷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杨昭对身边的太监王德说道:“你且去史馆查一查开皇六年卫昭王西征这一段。”

    “诺!”

    看柴孝和有些不解,杨昭说道:“且看回话吧,也不知道孤猜的对不对。”

    不一会王德便将几册书简送到。

    杨昭翻开来看,上面正好写着“开皇六年,帝以卫王爽为元帅,率步骑十五万出合川,突厥遁逃,爽回师。”

    柴孝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便问道:“王爷这有何不妥?”

    杨昭这才说道:“果然如此。”

    柴孝和听得一头雾水,更不解了,杨昭乃说道:“我记得当时负责在秦州督运粮草的是原度支尚书长孙平,而蜀王当时正好在军中学习军务。”

    柴孝和这才恍然大悟。

    终于将吐奚子柔和蜀王的关系连上了,只有这样才能说明双方认识。

    此时长孙平还活着,正担任太常卿,判吏部尚书事。

    杨昭马上命人前往长孙平府上向长孙平相询当时的旧事,终于从长孙平处得知。当时的吐奚子柔尚不过三十岁,在一次押运粮草的过程中出了纰漏,若是被爆出来,吐奚子柔的人头怕是不保。而蜀王在军中,看其顺眼,便为其求情,帮着他弥补了此纰漏,这才保了吐奚子柔一命。

    当时蜀王也不过随口而言,长孙平更是看在蜀王的面子上才饶了他,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当时之人也大都忘了这件小事。

    杨昭等人看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吐奚子柔为报蜀王救命之恩,这才甘愿赴死的。

    至于吐奚子柔和杨广的关系,虽然有可能是他当初有心投奔杨广,但毕竟不如蜀王的救命之恩重,所以吐奚子柔理所当然的背叛了杨广。

第六十八章 真凶蜀王

    杨昭将一切都理顺开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四叔这么厉害,当初这么不起眼的一枚棋子都能利用上,还差点同时掀翻了太子和汉王。

    杨昭马上让人盯紧了京城中的蜀王府,防止对方有异动。只是属地边远,他鞭长莫及。

    这时候狄孝绪在查直罗城的案子也有了进展,一名被杀的贼人被查出了蜀王府侍卫的身份,这虽然不能说证据确凿,但直接指证了蜀王跟直罗城截杀的关系。

    杨昭心中大喜。

    事情查到了蜀王杨秀的头上,再往下就不是杨昭能够动的了。杨秀为封疆亲王,若是应对失措,引起连锁反应,怕是又是一场动乱。

    杨昭马上将此事告诉杨广,请杨广做主。

    杨广这两日正被京城的舆论困扰,有些上火,杨昭来看他是他正恹恹地躺在榻上,听到儿子的奏报,杨广赤着脚跳了起来,就要前往皇宫。杨昭不仅帮他洗刷了冤屈,还查到了真凶,真是结了他的燃眉之急。

    还是杨昭拉着杨广才让他冷静下来。

    杨广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四弟竟然有本事一箭双雕,杨广右手紧握,青筋凸起,这一次他要彻底废掉这个四弟。

    父子二人急匆匆地离开东宫,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杨广父子前往大兴宫的时候,杨坚正和独孤皇后、杨谅一家三口在甘露殿的鱼塘里垂钓。

    民间常言“百姓爱幺儿”,其实杨坚夫妻也不例外。杨谅自从进了京城之后,便以宫外有人要害他为由赖在宫中不离开。杨坚夫妻素来宠爱杨谅,年纪大了,也愿意小儿子陪着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倒也不强迫杨谅离宫。

    杨坚夫妻是那种特别偏心的人。夫妻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到最后只有两头的最受宠,中间的都是小透明。

    这些日子杨谅在宫中又撒开了欢。

    他刚离宫才三四年,宫中本来就是他的主场。他又擅长用甜言蜜语讨好杨坚夫妻,出得宫后又学会了诸多好玩的花样,现在更是整天哄得杨坚夫妻兴致盎然,乐不思蜀了。

    杨坚夫妇二人少年夫妻,一家人在随州待了整整八年,那时候杨坚虽然受到执掌朝政大权在握的宇文护的忌惮,多次被宇文护谋害,幸而有大将军侯伏、侯寿等人的保护才得以幸免。但对于当时的杨坚来说,那时候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那时候次弟还没有战死北齐;三弟还没有因为自己篡位而分道扬镳;四弟、五弟都没有病死;五个儿子还都亲如骨肉;而长女是那么的淑慧,还没有对自己恨之入骨。

    一家人虽然朝不保夕,但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看不到了。从长女成了太子妃,自己被迫卷入朝堂的政治斗争中后;从自己篡位大周,从自己的外孙手里抢得皇位后;从自己开始忌惮长子,然后几个儿子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直到成为仇人后。

    若是还有当初,还有机会重新选择,自己是愿意当这个皇帝,还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有人说杨坚对独孤皇后是痴恋,其实莫过于当一切都物是人非的时候,独孤皇后是唯一能够让杨坚想起当时那段青葱岁月的人,独孤皇后是杨坚对过往美好的怀念,也是当初那段旧时光唯一的见证人。

    杨广父子被刘德引着来到甘露殿,老远就看到杨坚夫妻与杨谅在垂钓。杨谅也是二十余岁的人了,可是跟老莱子彩衣娱亲一样,一会一个民间的趣事,逗得杨坚夫妻都是开怀大笑。

    杨昭看着杨坚和杨谅的样子,脸上有些难看。他担心大父会偏向五叔,毕竟现在大父忌惮父亲,双方关系大不如前。要知道当年慜太子被废,也是从杨坚夫妻对杨广别样的宠爱开始的。

    “阿耶难道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杨广看着远处的杨谅并不以为意。

    “五叔怕是想做第二个父亲,所以也在走同样的路。”

    杨广一脸鄙夷地说道:“你以为你的父亲被立为皇太子仅仅只是因为圣人的宠爱吗?那你就错了。圣人最在乎的是他的帝业传承,慜太子也是因为无能才落到那种地步的。汉王越是在玩乐上下功夫,圣人就越不会考虑杨谅。他们不会将一个帝国传给一个喜爱玩乐的皇帝。”

    杨昭默然。

    曾经的祖父的确是这样,但现在的祖父呢?他已经变得让自己感到陌生了。

    父子二人一路来到杨坚面前,在一旁的杨谅脸色变了几变,才简单的跟杨广见了礼,然后也没再搭话。

    杨广就比杨谅聪明多了,上前边笑着要拉杨谅的手边说道:“五弟别来无恙,自前年一别,已有两年未见,二兄可甚是想念。”

    杨谅不着边际地甩开杨广的手,有些冷颜讥讽道:“弟弟现在什么样,太子能够不知?弟弟现在成了嫌犯,人人喊打,也就是在阿耶、阿娘面前才苟延残喘。要不一不小心就会步了大兄的后路。”

    杨广也不觉得尴尬,笑道:“五弟多虑了,你乃当朝亲王,国家柱石,不过是宵小诽谤,只要查清旧事,便能还五弟一个清白。至于说苟延残喘,五弟实在是说笑了。”

    “拜太子所赐,我是不是苟延残喘,你还不知。我还得多谢太子手下留情,饶我一命,这才让我逃回宫中。”

    “哼!”

    杨坚见兄弟二人夹枪带棒,便冷哼一声。二人互相眼神不善,但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杨坚不理两个儿子,又看向最疼爱的孙子问道:“昭儿此来何事?可是吐奚子柔一案有进展了?”

    杨昭拱手回礼道:“正是!”

    “且说来。”

    杨谅又插嘴道:“你可别又冤枉了好人,本王可是行得正站得直,不受你等的气。”

    杨昭忙向杨谅行了一礼,接着说道:“五叔且放心,这幕后之人自然不是五叔。”

    杨谅听了玩味地笑道:“不是本王最好,不过昭儿,你这是要大义灭亲不成,那可是你亲阿耶啊。人都说你贤孝,可不能拿阿耶开刀吧。”

    杨广听了脸色铁青,这杨谅胡言乱语,真是可恨。

    “益钱,够了!”

    独孤皇后一开口,杨谅自是不敢再多说。

    杨坚问道:“你且说是谁?”

    “四叔!”

第六十九章 撕破脸皮

    杨昭看了看众人,然后直接了说出真凶是蜀王。

    “哈!哈!哈!哈!”

    杨谅大笑起来,他捂着肚子,笑着笑着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杨谅用手一摸眼睛,指着杨昭说道:“你父子二人真是好个贤孝之人,这是觉得弄死我一人还不够,还想着再把四兄也拉下水,到时候我们都死光了,整个大隋不就都是你们父子二人的吗?我的太子二兄,你打的真是好主意啊,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啊,省得还折腾的这么麻烦。”

    杨广脸色无比难看,可他任凭杨谅的诋毁就是不发一言,今天他把台子搭起来了,戏是要杨昭去唱的,换了别人都不好使。

    “益钱,你眼中要是还有我这个阿娘,就给我住嘴!”

    独孤皇后强忍着没有一巴掌抽到杨谅的脸上,这熊孩子,太欠揍了。

    “阿娘!”

    杨谅握紧双拳,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义愤填膺的他最后只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独自生闷气。

    杨坚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昭儿接着说。”

    杨坚最信任的儿孙就是杨昭,这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什么秉性他都清楚。杨坚相信杨昭没有信口开河。

    “对方一开始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五叔身上,就是想挑起阿耶和五叔的争斗,还能够渔翁得利。”

    “凭什么说是四兄?”

    杨坚看了杨谅一眼,杨谅不敢再插嘴了。

    杨昭突然被杨谅打断也不生气,接着说道:“大理寺经过查证,指使人毒死吐奚子柔的人叫孙二,是薛国公府的下人,后来成了四叔的护卫;前往夏州和张从珂见面的人是四叔身边的亲卫刘丰,已经被大理寺的人抓获,对于他的罪行他也供认不讳,承认是四叔安排他去见张从珂的;最会一点便是吐奚子柔明面上亲近我阿耶,其实是十四年前为四叔相救;事前半年,蜀王府的人曾找过吐奚子柔;此事之前的三个月,也是四叔从长安弄到一张调兵堪合,而夏州那张就是这张。”

    说着杨昭从身上拿出一张调兵堪合。

    杨谅听完后有些不以为然,他还以为杨昭说得证据确凿是什么呢?

    “不过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就凭这些也可以指认一位亲王有罪。阿昭,你这就有些武断了吧,怕是担忧几个叔叔不早死啊。”

    杨昭不理会杨谅的诋毁,接着说道:“如果说这上面的几条中某一条单独出现的话,当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现在这几条都出现在一起,若是凭借这些还不能认为四叔牵扯其中,五叔觉得能够让人信吗?”

    杨谅被杨昭逼得语塞,他再是想胡搅蛮缠,也不敢拍着胸脯替蜀王保证。虽然他俩小时候关系不错,但是自蜀王就藩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早就疏远了很多,蜀王会不会拿他做筏子,然后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利还真不好说。

    看到杨谅说不出话来,杨昭继续说道:“孙儿还查明蜀王府有死士居于王宅之中,请祖父派人突袭,定可有所获。”

    此时始终不发一言的杨坚突然一拍桌案,大声喝道:“这个逆子,杨安,你立刻带人前往蜀王府,查抄王宅,但有死士,一律处死。”

    杨坚也不看几个儿孙,说完之后便起身离开,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独孤皇后怕杨坚气出什么好歹来,回头瞪了两个儿子,赶紧追了上去。

    此时杨坚正坐在一处宫殿台阶上生闷气,独孤皇后上前偎在他的身前,有些无奈地说道:“那罗延,你说此事到底是谁做的,真的是老四吗?”

    杨坚望着远处的天空,只得长叹一声道:“是不是,再看看吧!”

    杨坚夫妻走后,杨谅和杨广父子自是不会再待在这里。

    杨谅走到杨昭跟前,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阿昭真是好手段,人皆道你是个贤德仁义之人,今日看来,阿昭对付亲叔叔的手段也真是不枉多让,深得你阿耶的遗传啊。阿耶最不爱的就是四兄,阿昭这么说,就是不是四兄干的,四兄也得脱层皮。”

    说完不待杨昭回话,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杨昭听了一愣,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杨广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今日和杨谅撕破脸皮,等到当今天子百年之后,杨谅必是大患。

    回去的路上,杨昭心中不断想着杨谅的话,有些难以释怀。

    杨广看到儿子的脸色,知道他还记挂着杨谅的话,便劝慰道:“昭儿切莫将杨谅的话放在心上,你我父子秉公执法,绝无任何理亏之处,难道就凭着杨谅几句闲话,就能不顾法纪纲常?”

    杨昭突然问道:“父亲也觉得此案是四叔做的吗?”

    “昭儿何有此问?”

    杨昭乃说道:“大父素来不爱四叔,其亲昵程度较之五叔远矣。怕是四叔真的陷害成功,阿耶和五叔都受了重罚,大父也不可能考虑将那个位置传给四叔。而且四叔常年受大父忌惮,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他想要上位,除非大隋没有能承继的人了,否则怕是比登天还难。四叔这些年奢侈浮华,追求享乐,志气早就丧失殆尽了,如何能设计如此精妙的计划。”

    杨昭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杨广并没有听进杨昭的话去,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到底是不是杨秀做的。杨秀、杨谅都和慜太子交好,但其实杨秀才是真正的慜太子一党,杨谅此人志大才疏,可野心也磅礴,跟杨勇并不是真的一心。

    而慜太子死后,杨秀心怀忧惧,对此事很有意见,还发了不少的牢骚。

    杨广知道此事后,便暗中安排杨素访察杨秀的过失,让其随时在杨坚面前讲杨秀的坏话。这一次有必杀之机,他如何能够放过。

    杨安对蜀王府的突袭很顺利,措不及防的蜀王府死士被一网打击。作为杨坚的一条忠狗,他是完全执行杨坚的命令,毫不顾惜人命。整个蜀王府血流成河,被杀者达数百人之多。

    杨坚知道消息之后,马上令人前往蜀中招杨秀入京。

第七十章 悲剧蜀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蜀王是真正凶手的说法便传了出去,而此时朝堂上的舆论也开始转折、发酵。众人都知道原来截杀黄明远的竟然是毫无存在感的蜀王。

    有人若是反驳,支持者便会说道:“蜀王如不是阴谋作乱,又如何会在京囤积数百死士?”

    不论真凶是不是蜀王?这蜀王府中的数百死士成了压倒杨秀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隔了几日,杨素又上奏,说有人在华山底下挖出来木偶,上面写着杨坚和杨谅的名字,丝绳束手,铁钉穿心。

    杨坚气得差一点昏厥,令人立即前往益州锁拿杨秀进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再去查杨秀是不是幕后主使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众多的事情积聚在一起,杨坚这次铁了心要废黜杨秀。

    无论是蜀王宅里的死士,还是华山下的木偶,其实都是杨广布置的。为此杨广付出了数百私兵被杀的代价,当然这其中很多人不是真正的私兵,不过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对待敌人,杨广真狠。

    杨广又以杨广又以杨秀的口气作檄文,说:“逆臣贼子,专弄权柄,陛下空守朝堂,一无所知。”然后陈述兵甲如何强大,说是要“指期问罪”。最后杨广把这篇“檄文”偷放在杨秀的文集之中,交给了杨坚。

    不得不说,对兄弟下手,杨广真是太擅长了。从杨勇到杨秀,他不可谓经验不丰富,招招都是死穴。

    杨昭看到事情如此急转直下,心中无比担忧,去信黄明远说了一下京中的形势。黄明远回信杨昭,让他稍安勿躁,静待京中之事自己发展便是。杨昭也清楚这些事情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只得无奈作罢。

    不久之后,杨秀被锁拿回京。

    杨秀可以说在几个兄弟中是个完完全全的悲剧人物。作为杨坚的亲生儿子,他从小就是一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人。杨坚经常对独孤皇后说,杨秀一定不会得善终。不管杨秀到底多不堪,但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做父亲未免也太不厚道了。有这样一个爹,命运怎么可能会美好。

    史书记载:杨秀胆气豪壮,容貌雄伟,美须髯,多武艺,朝廷百官对他非常敬畏。可杨秀被杨坚逼地废了,也就两件事。

    杨秀通过元衡请求杨坚给他扩大部属,增加官佐这些权力,却被杨坚痛斥。按道理来说,杨秀镇蜀,安排点死党也算正常,杨坚根本犯不着如此生气。难道你杨坚真的如此公正为国?但同样的杨谅却有督五十州,遇事不必拘于律令限制,有自行行事的特权。

    开皇初,党项羌屡次在边境袭扰,朝廷派大将军刘哙征讨,同时杨坚又派上开府杨武通统兵。杨秀作为益州总管,派遣心腹万智光担任杨武通的行军司马本就正常。杨坚倒好,痛骂了一顿,还当着群臣的面:“违犯朕所制定的法律的人,必然出现于朕的子孙当中。这就像猛兽一样,强有力的外敌都无法伤害,但它却会被毛间小虫叮咬、吸食。”

    一个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比喻他的亲生儿子,何况他只不过是行使自己的正当权益,且不说万智光是不是真的无能,就算无能,也不必说得如此难听吧?但是杨坚就说了,而且他还削夺了杨秀的权力,步步分化他的职权,使杨秀逐渐成为一个傀儡。杨秀的心里可想而知,想那晋王杨广平陈,自由行事,权力独大,想任命谁就任命谁,想奖励谁就奖励谁,可是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小毛虫咬猛兽。

    再之后,内心极度不平的杨秀变了,开始追求奢华的物质生活,车马服饰都按天子的格式来,包括把成都扩大了一倍,旧成都城不够用,他就命人再筑新城,挖土再筑,挖的大坑形成了一个人工湖,即“摩诃池”。

    当杨坚招杨秀回京的诏书到成都之后,杨秀便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不愿意前往,想以病为由推辞不动身。

    益州总管司马源师劝杨秀奉令回京,不要因此恶了杨坚,杨秀变了脸色说:“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

    源师忠心耿耿,流着眼泪劝道:“我被任命为大王府中的幕僚,怎敢不尽心竭力?皇上有敕命追究您,如今您拖延不去,庶民百姓不了解大王的心意,如果产生了非议,朝廷内外猜疑骇惧,圣上颁下震怒的诏书,派来一名使者,大王又怎么自我申辩呢?希望大王仔细考虑这件事!”

    杨秀听后色变。

    他拉着自己的妻妾儿女痛哭一顿,这才沐浴更衣,遂车架前往京中。

    杨坚做的也很决,怕杨秀作乱,直接任命原州总管独孤楷为益州总管,驿马驰至益州来替代杨秀。

    杨秀过了广元有些后悔了,又想回成都,独孤楷觉察到杨秀有反悔之意,就率领军队作了准备,堵在杨秀返程的路上。杨秀知道后路已失,只得赶往长安。

    杨秀一路过了凤州梁泉县(今陕西凤县凤州镇),锁拿杨秀入京的诏书也到了。

    杨秀如晴天霹雳,口不能言。可他现在身无一兵一卒,根本无力反抗,只得束手就擒。这时候杨秀还不知道因为何故被锁拿,只得哀叹道:“昨为益州主,今为阶下囚。”让人听了忍不住垂泪叹息。

    被锁拿进大兴城,望着这座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杨秀感到无比的陌生。他十九岁出镇属地,至今已经有九年,虽然也曾返回长安,但每次都是行色匆匆,也未曾注意到长安的变化。说起来自己不如五弟受宠爱,天子也很少招他回京,上一次来长安还是独孤皇后的五十五岁寿辰,至今已经是两年多了吧。

    看着高耸的城墙,杨秀长叹一声:“我怕是再也出来了这个囚笼了。”

    不出杨秀所料,这一次再回长安的杨秀已经是个罪人了,根本没有人来迎接他,他所面对的将是冰冷的律法和对未来的绝望。

    从现在开始,杨秀到死没能解禁。

第七十一章 蜀王被废

    杨秀到达长安后立刻就被关押入内侍省。

    杨秀求见杨坚,但杨坚根本不见他。对于杨秀最大的来说,最大的悲剧是我把你当父亲,你却不把我当儿子。

    这时才有人把杨秀之罪偷偷告诉他,诅咒天子,结交异族,谋杀大将,构陷兄弟,结党营私,截杀官差,蓄养死士,图谋不轨······杨秀感到天旋地转,这怕是天底下有的罪都加到他的身上了,真是罄竹难书啊。

    杨秀不禁自言自语道:“我真有这么坏吗?”

    说他是逆子,他认了;说他有天子制式的车队,他也认了;但是说他搞那么些旁门左道,要整死父亲和弟弟,那是绝无可能,他死也不认。

    杨秀整日在内侍省大吵大闹,终于激怒杨坚。杨坚派人痛斥杨秀的罪行。

    杨秀谢罪说:“我承受国恩,出京当藩王,不能遵守法令,真是罪该万死!”但是杨秀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次日朝会上,杨坚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杨秀的罪状,他显得愤怒无比,在朝堂上扬言要处死他。

    杨广这时候立刻在朝堂上痛哭流泪,代杨秀谢罪。杨谅见自己这位兄长如此狡诈,心中鄙夷,然后也跪在地上,请求代杨秀之罪。

    “阿耶,念在四弟年幼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阿耶,四兄不过是一时糊涂,绝无害阿耶之心!”

    兄弟俩两个好助攻,一番表演,赢得了满堂喝彩,却是把杨秀的罪给坐实了。杨秀是悲愤莫名,却是说不出话来。

    众人也劝杨坚要慎重,毕竟杨秀罪状也清,很多东西都是主观臆断。

    杨坚这时候早就不听劝了,便对众人说道:“往日秦王杨俊浪费财物,朕用为父之道训导他。今日杨秀阴谋作乱,朕要用为君之道惩处他。”

    杨坚这逻辑,真是神了。杨俊那里就是为父之道,到了杨秀这里就成了用为君之道。惩处儿子用为君之道,说明杨坚根本没有把杨秀当成亲儿子。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也没人劝说,你父子之间的事,你自己处置就好。

    这时开府仪同三司庆整劝谏道:“慜太子已被废黜,秦孝王已经去世。圣人儿子不多,何必如此处治?而且蜀王生性耿直,被严肃处理,恐怕不能自我保全,望圣人网开一面。”

    也不知道庆整到底是谁的人,劝人是直接往杨坚心口上捅。杨坚听到庆整的话是勃然大怒,大骂道:“若不是朕网开一面,早应当将杨秀推到街市斩首,以便向天下百姓谢罪。”

    庆整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杨坚便让人捉拿庆整,要割掉他的舌头。众人劝谏乃免,但再也没有人敢替杨秀进言。

    因此杨秀被交与执法人员审讯,杨坚命令杨素、苏威、牛弘、柳述、赵绰等人,详细审问,严肃处理。

    其实详细审问也没有什么可审问的,除了“违犯制度,超越规格,车马服饰,均比照天子所用样式添置”这些罪状,杨秀其他事一概不承认。

    杨素故意把杨秀怨怼的话送给杨坚,杨坚看到气得直言:“天下难道有这样的事吗?”

    七月十日,杨秀回京第六日,被问罪第三日,杨坚以杨秀“心含怨怼,阴谋作乱,违逆人伦”的罪名将杨秀废黜为庶人,同时将其软禁在内侍省,不得与妻子儿女相见

    也不知道杨坚心中到底是多变态,竟然派遣丑陋凶恶的婢女二人,供他驱使。受杨秀牵连获罪的有一百余人。

    杨秀虽然被废,却是死活不认罪。对于朝廷对他的控诉他一概不承认。杨素没有办法,只得令人不断地羞辱杨秀,以折磨他的意志。

    后来杨秀实在撑不住了,便给杨坚上表道:“我因为幸运,成为圣人的儿子,承蒙父母抚养长大,九岁就得到了荣华富贵,只知富贵享乐,从未忧惧过。我轻易地放纵我这颗愚笨的心,落到这个地步,我辜负圣人山岳一样高的大恩,心甘情愿地去死。不料天恩还可让我有余漏,到如今这地步,我才知道愚心不可放纵,国法不可触犯,我扪心问罪,真是来不及改过自新。我还想分身有术,竭尽余生,稍稍报答一下父母的养育之恩。但因神灵不保佑,我的福分爵禄完了,夫妻团聚,不可能了。只怕我长辞人间,永归地府,伏请圣人,赐我怜悯,在我死之前,让我与我的儿子瓜子见上一面。然后请你赐我一个墓穴,让我的尸骨有个去处。”

    杨瓜子便是杨秀的小儿子,最是得其宠爱。

    杨秀也是害怕,当初杨俊死后,杨坚甚至剥夺了杨俊儿子丧主的身份。他怕自己沦落到和三兄一样,落得个死了儿子都不能主祭的下场,孤零零踏上黄泉之路。

    杨秀这份信,有怨怼,有乞求,不过他已经不是亲王了。作为杨坚的亲儿子,杨坚怎么也得显一下慈爱之心。

    可惜杨坚真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于自己的儿子简直就跟仇人一样。五个儿子亲手搞死三,四个弟弟,除了亲手养大的杨爽,都跟他关系不睦。杨坚这种人,天生的孤家寡人,不当天子都可惜了。

    也不知道杨坚到底怎么这么嫌弃杨秀,竟然回应了一番话,将他里里外外地不是,全部都数落了一遍。

    杨坚下了一封诏书驳斥杨秀:

    你从地位上说,是臣又是子;从感情上说,与家又与国相关。庸、蜀是重要的地方,朕让你去镇守。你却触犯纲纪,心怀恶意,幸祸乐灾。你小看皇宫和太子宫,等着这里发生灾祸。你容纳不法之徒,交结异端分子。朕有什么不和,你便等着,指望朕死了,你就起异心。皇太子是你的兄长,按长幼顺序也当立他。你却假托妖言,说他不能终其位。你装神弄鬼,又说你可惜不能入主东宫。你自称骨相不该当人臣,品德、功业应当皇帝。你胡说青城出圣人,想用自己当其位。你诈称益州出现了龙,假托是什么好兆头。你重述“木易”之姓,又修成都的宫室,胡说“禾乃”之名,以当“八千”年的皇运。

    胡编京师有什么妖异,以证明父亲兄长有灾。妄造蜀地有什么吉祥,以说明你有什么祥瑞。你哪里不想国家遭恶,哪里不想天下大乱?你还建造白玉王廷,又作白羽箭,你的服饰车马与天子无异,哪里像有我的样子?你纠集旁门左道,用符书压镇朕和汉王。汉王和你,是亲兄弟,你却画他的形像,写上他的姓名,缚手钉心,枷锁杻械。还说要请华山的慈父圣母的神兵九亿万骑,收杨谅的魂魄,闭在华山之下,不让魂魄散开。朕对于你,是你的亲父亲,你却又说要请西岳华山的慈父圣母开化朕夫妻二人,让我们回心转意,欢欢喜喜。你又画朕的形像,缚手撮头,还说请西岳神兵收杨坚鬼魂。如此这般,朕如今不知道朕和杨谅是你的什么人?

    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这是叛逆之臣的罪证。希望父亲遭灾,以此为幸事,这是贼子的毒心。怀着非分之想,对兄长放肆毒心,这是悖弟的行为。嫉妒小弟,无恶不为,无孔怀之情。你触犯国法,到了极点。你多杀无辜,这是豺狼的暴行。你剥削百姓,酷虐到了极点。你只求财货,这是市井小民的勾当。你专门侍奉妖邪,这是顽嚣的本性。你辜负了我的重托,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凡此十罪,灭天理,逆人伦,你都作了,坏到了极点。你还想免除祸患,长守富贵,怎么可能呢?

    一份诏书,宛如一封断绝父子关系书,杨坚之狠决,对亲子之无情,一点一滴都浸住在这封诏书中,割得人心血肉模糊。

第七十二章 穷究真相

    亲自给自己的儿子写“十大罪状”,杨坚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杨秀收到杨坚的驳斥之后,看的是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他们不是父子,哪怕血脉相连。

    夜色朦胧,七月底的长安下了凉也是一片燥热,往年这个时候天子早就去仁寿宫避暑去了,而现在因为蜀王之事受到耽搁,到今日都尚未成行。害得天子在长安难耐酷暑,又成了杨秀身上的一项罪责。

    杨秀坐在屋檐底下,无精打采的数着星星。他从来没发现这满天星斗的夜空竟然如此的璀璨。天上繁星点点,银河弯弯,他若是能够与那天上的仙人一样登上银河,自由自在,是不是也不用在这人世间受苦了。

    杨秀正冥想着呢,一人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也坐到了台阶上。

    杨秀抬了抬头,来者正是杨昭。

    杨秀已经知道导致他被废黜的原因了,正是杨昭指控他主使了截杀黄明远之案,才导致他最终被废的。

    杨秀应该特别憎恨杨昭才是。

    只是此时此刻,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他已然是阶下囚,此生再无幸免的可能,何必再为自己的儿女招致灾祸呢?

    只是杨秀也不愿意低下头颅去臣服,所以杨秀也不说话,继续看他的天空。

    “四叔!”

    看到杨秀不回答他,杨昭说道:“我知道四叔对我无比憎恨,甚至恨不得食肉寝骨,只是今日之事,非杨昭所愿也。”

    杨秀懒懒地说道:“我知道了!我这里穷困,也没什么招待魏王的,魏王还是请回吧,省得污了衣衫!”

    “庶人,该休息了,还是快回屋休息吧!”

    这时一个又老又丑的婢女前来唤杨秀休息。老婢女年纪大了,在宫中待了一辈子,心里也有些问题。虽然她不敢正面与杨秀发生冲突,但就是喜欢以折磨杨秀为乐。

    杨秀喜欢看星空,她就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杨秀被聒噪的烦了,他真的想打死这个老虔婆。可对方是天子赐的人,他不敢动手,怕又有人告他心怀怨怼。

    杨秀站起来对杨昭说道:“魏王也看到我想在的场景了,我要去休息了,你还是请回吧!”

    杨昭跟着站起来,说道:“四叔且听我说完,我今日之来,是有些事情不明白,专门来找四叔解惑的,还请四叔能稍待片刻。”

    杨秀听了一笑道:“我说了不算。”

    “这位郎君,庶人该休息了,你还是改日再来吧!”那名老婢也趁机上前刷刷存在感。王爷又怎么了,还不是被废了像条狗一样关在这里,她自北周武帝末年入宫,见过被杀的王爷不知道有多少。

    “滚!”

    杨昭双目怒视,吓得那老婢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说话。

    “魏王好大的威风,杨秀真是不如啊。魏王这么厉害,能不能让这个每天晚上不要再舂米啊,我一个庶人真吃不了多少。”

    杨昭一愣,立刻明白了杨秀的意思,忙问道:“她们敢在这里欺辱四叔?”

    杨秀却是没有说话。

    有些尊严是必须要维护的,哪怕已经是破烂不堪。

    杨昭也没有再问,但是已经决定要好好查一查此事,蜀王再是被废黜了,也是天子的亲儿子。皇家尊严,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二人继续坐在台阶上,杨秀问道:“魏王,你说人死了是不是要去银河?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在银河遇到三兄和董美人?”

    “四叔!”

    杨昭实在受不了杨秀神神叨叨的样子,忙打断他。

    “四叔,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问,与四叔关系重大。若是此事能成,四叔未必还要被拘禁在这内史省。”

    杨秀听了并不以为意。

    “能成,什么能成?”

    杨昭见杨秀这番颓唐模样,只得直截了当地问道:“四叔,我想问你,截杀黄明远,又截杀大理寺官差,谋杀吐奚子柔和薛干乙提,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哈!”

    杨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说不是我干的有人会信吗?什么吐奚子柔,什么大理寺官差,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杨秀此时有点癫狂,猛地站了起来,不住地狂笑。

    “我杨秀虽然才华不出众,也不得天子宠爱,过得跟个废人一样,但还是个汉子,我做过的事情我觉不否认,但是不是我做的,你们谁也不能强压到我的头上。”

    杨秀说着说着,忽然被自己绊倒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他也不爬起来,就这么在地上躺着,喃喃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想那晋王平陈,自由行事,权力独大,想任命谁就任命谁,想奖励谁就奖励谁,你怎么也不说什么?可是到了我这里,怎么就变成了小毛虫咬猛兽了呢?阿耶,你说啊,凭什么他们都行我就不行,我不是小毛虫。”

    杨秀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杨昭站在一旁,也没有阻止,也没有将他拉起来,就这么看着他。

    杨昭忽然感觉,四叔说得或许是真的,至少到了现在,尘埃落定,他其实有些事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四叔否认行巫蛊之事倒还正常,但截杀黄明远,真比不上僭越之罪。四叔既然承认僭越,又为什么不承认截杀黄明远。

    而且四叔已经被废,圣人刚死了两个儿子,为了影响也不会处死他,因此无论他犯了什么罪,现在都是最大的处罚了,不会因为他的认罪而加重。

    杨昭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道:“四叔,若是你认了此事,并交出所有证据,我保杨明(杨秀世子)一个郡王。”

    杨秀听了猛地坐了起来,有些呆滞地看了看杨昭,他有些不太明白杨昭的意思。

    “好,我承认此事!你怎么安置杨明?”

    杨昭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杨秀,过了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杨昭突然问道:“证据呢?”

    杨秀听了浑身一震,刚才绷紧的身体也一下子松弛了下去。

    “唉!我又有什么证据呢?”

    杨秀连整个事情的原委都不清楚,根本编不出来证据。他无比的失望,本来以为能够在临死前替儿子求个前程,现在看看也是奢望。

    杨昭看了看满脸懊悔的杨秀,心中明了。

第七十三章 问心无愧

    杨昭有些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府上,他心中无比压抑。

    杨秀眼中的落寞,对星河无限的向外,还有那个老婢欺辱杨秀时的肆意,都深深地刺痛了杨昭的内心。

    他无法坐视自己享受这次冤假错案带来的红利,而让自己的亲叔叔在尺寸大的空间里受折磨。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听到杨昭回府,神色有恙的把自己关到了书房之中,崔氏顾不得挺着快九个月的大肚子便前来探看杨昭。崔氏进屋,只见杨昭坐在桌案前,不停地嘟囔着“错了,错了······”

    其哀伤之状让人心疼。

    “王爷!”

    看到崔氏进屋,杨昭赶紧起来迎接。现在的崔氏可是双身子,若不得半点马虎。

    “都快生了,怎么还敢乱跑?”

    杨昭虽然嘴上有埋怨,但赶忙搀扶着崔氏坐下,动作无比的细腻温柔。

    崔氏满眼都是笑容,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杨昭待她也不一样了,虽然杨昭从不说什么关心体贴的话语,但是却对自己关心的许多,夫妻二人的关系也大大改善。

    “我听说王爷没吃饭,便让下边的人做了几个清口的小菜,给王爷换换口味。王爷这些日子虽然身子骨好了不少,可是也太操劳了,还是要听大夫的,注意劳逸结合。”

    杨昭点点头,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不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更是停不下来工作。

    往常这些话崔氏是绝不敢说的,只是这些日子因为有孕的关系,夫妻二人的关系近了,她才敢规劝一两句。但崔氏也不敢太过去劝杨昭,怕影响二人好不容易才拉进的感情。

    夫妻二人就这么坐着,各自不说话。

    这时杨昭突然问道:“静娘,你说孤要是不小心做了一件错事,害了一个人,现在发现自己铸成大错了,孤是不是要去改正?”

    崔氏没敢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孤应该去改正?”

    杨昭有些欣喜,他还以为崔氏会阻挠他。

    崔氏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王爷并不是有意出错,那么只要王爷自己觉得无愧于心,那就大胆放手去做便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妾身无论何时都会支持王爷。”

    杨昭听了有些感动,或许之前是自己太忽视妻子了。

    “静娘,孤今天去见了四叔,四叔过得很不好。”

    杨昭觉得有些东西要说出来,否则压在他心头太实在太难受了。

    “四叔现在有些自暴自弃,服侍四叔的人也纷纷怠慢于他,昔日的皇家子弟,今日却落得如此窘迫,孤看了很难受。孤是为了明远的案子去见四叔的,直到现在四叔还是不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孤便想去问问为什么?四叔很倔强,不是他做的他绝不承认,孤有些犹豫了。”

    “王爷犹豫什么?”

    “孤怀疑其实是孤搞错了,此事不是四叔做的。其实孤指证四叔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臆断的,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说明一定是四叔。”

    崔氏有些不解,便问道:“可是此事证据确凿啊?”

    “既然能是蜀王陷害汉王,那为什么不能是别人陷害蜀王?”

    “这?这?”

    崔氏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若真是如此,将天子、太子和三位亲王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么真正的幕后之人也太厉害了。

    只是崔氏了解自己的丈夫,这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他在这犹豫,代表着他已经做了决定,只是缺少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王爷若是想找寻真相,静娘完全支持王爷。”

    杨昭感动的将崔氏搂入怀中,喃喃地说道:“谢谢你,静娘。”

    夫妻二人正依偎在一起说些情话,下人早就散去,也没人敢打扰。这时王德前来禀报,言黄明襄从淮南赶回来了。

    黄明襄去淮南躲了两个多月,杨昭屡次来信相询,他觉得实在不能再躲下去,便决定返回长安。今日傍晚才到,在家放下行囊,黄明襄便赶往杨昭的府中。

    杨昭听了大喜。

    “是六郎回来了。”忙让人将崔氏送到后院,自己则亲自去迎接黄明襄。

    “六郎,数月不见,想煞孤王了。”

    杨昭将黄明襄引入书房,二人相对而坐,皆是喜不自禁。两人一番寒暄,

    说了一下彼此这段时间的经历,不由得便将话题转到蜀王的案子之上。

    黄明襄听了杨昭的介绍,眉头紧锁,此事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黄明襄有些疑虑地说道:“王爷,您想继续查下去,您考虑过若是幕后真凶不是蜀王的后果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也正是杨昭所疑虑的。

    天子已经定了蜀王的罪,代表着此事已经尘埃落定。而杨昭再去翻旧账,无论是否有结果,都会被朝臣认为是要推翻天子的定论。

    杨昭这里若是推翻了前边的结果,蜀王之事就会像一个笑话一样,让人耻笑。到时候无论是天子、太子还是杨昭本人,都会承受不小的压力,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被忽略的。

    先不说杨昭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杨昭要查,那现在的天子和太子是什么想法?他们本身还愿不愿意再继续查下去?这都是两说。而很可能的便是这么做将直接得罪了天子和太子,又不会改善杨秀的境遇,杨昭会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王爷要慎重啊。”

    杨昭拉着黄明襄的手说道:“六郎,你说孤做这个魏王,甚至还有可能做这个太子、天子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泽被苍生。”

    杨昭点点头,接着说道:“孤若是想平安富贵一生,何必要这么辛苦。这天下日后都是孤的,难道孤还要一心为自己营私吗?难道为了这天下,孤不该让公理长存吗?有些东西,或许做了不一定是好事,但若是每次都不做,每次都退缩,孤怕终有一天,孤也会成为一个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人,心中再也没有了这天下万民。”

    黄明襄从榻上站了起来,对着杨昭长揖及地。

    “王爷大贤,明襄服矣。若王爷不嫌弃,明襄便随王爷一起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杨昭忙将黄明襄扶起。

    “有六郎相助,孤无忧矣。”

第七十四章 百密一疏

    二人既然决定要继续追查此事,所以杨昭竟然在第二日破天荒的又去了大理寺,还带上了黄明襄。

    杨昭先给黄明襄介绍了陈孝意、狄孝绪、柴孝和三人,三人听到黄明襄这个未成丁的少年竟然就是助魏王大破突厥的第一谋士,无比惊奇,更是佩服之至。少年扬名,素来是人所向往之事。

    众人对于杨昭下令继续彻查此案都大惑不解,案犯也找到了,圣人也有了判决,连蜀王都被废了,他们还找什么真凶。

    但杨昭下令,没人敢反对。

    三人带着疑惑与不解,继续去追查此案,而杨昭对外以整理案件的理由继续待在大理寺,虽然令人费解,但也情有可原。

    当然杨昭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查案,有些东西,涉及到朝廷制度,只得外宽给别人看。当然在内部黄明襄和陈孝意三人则是丝毫不敢放松。

    黄明襄这两日一直在翻看关于此案的文卷,感触颇深。他总觉得此案件好像一直被一只手给牵引着,始终没能完全串成一起,也难怪杨昭的心中老感到异样,他亦有同感。

    这个案件肯定有问题,因为到最后也没有破案之后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幕后之人,不是蜀王。”

    黄明襄查了两日文卷,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众人都感到无比震惊,杨昭忙问道:“六郎,这是怎么回事?”

    黄明襄说道:“孙二,张从珂,吐奚子柔,剑南口音的人,被杀死的蜀王府私兵······这些人的身份都没错,似乎都在指向蜀王。但是,时间对不上。”

    杨昭忙问道:“什么时间?”

    “除了家兄在大河以南遇到截杀,对方总共又进行了五次截杀。从延州一直到长安,每次都是精心策划,手段狠辣,目标明确,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果是蜀王所为,他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多次实施截杀计划。”

    杨昭有些不明白,便问道:“六郎说得孤有些不是很明白,到底是哪里的时间不对?”

    黄明襄说道:“首先是段偃师受到的三次截杀有问题,他们从捉到吐奚子柔之后,根本没有耽搁,一路之上马不停蹄的往南。按道理来说对方从知道袭杀事败、有活口再到段偃师一行人南下是会有个缓冲时间的,等到对方做出截杀安排,怕是段偃师一行人都已经到长安了,怎么可能再屡次受到截杀。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截杀段偃师的人其实一开始就布置好了,对方算准了如果刺杀失败,我家兄长会抓到活口,还会送到京城,然后才布置好了一切。

    对方怕有活口,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只要在吐奚子柔身边安排一个探子就可。这说明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截杀我家兄长不会成功,他都是在为失败后做准备,对方不仅不想杀死吐奚子柔,还想把一个活着的吐奚子柔交给我们,让他在受尽拷问之后说出汉王,然后死去。

    我等所有一切的经历,都是对方提前预设的,我们目前获得的所有证据,怕是都是对方让我们获得的。”

    众人听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为黄明襄能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案件中抽丝剥茧找到头绪感到敬佩。

    魏王第一幕僚,果然名不虚传。

    杨昭疑问地说道:“对方费尽心思的指证汉王,这不是说明幕后凶手还是蜀王吗?”

    黄明襄摇头说道:“看似如此,画蛇添足。”

    “六郎何意?”

    “若对方真是蜀王,吐奚子柔进京之后,或者说景风门截杀失败之后,对方就要偃旗息鼓,潜伏下来,因为之前的一切已经足够指证汉王了。而之后所做的都是画蛇添足。

    吐奚子柔受尽酷刑仍旧指认汉王,说明他的忠诚或者是家人的牵绊让他不会反水,到时候认证物证聚在,汉王即使不承认,又有何用?

    景风门截杀失败之后,对方忽然成了傻子,不仅不解脱嫌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使得本来已经明了的案件逐渐复杂化,到最后暴露的越来越多,引到蜀王的身上,诸位觉得能设计出前半段计划的人,突然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吗?”

    众人紧盯着黄明襄,杨昭忽然明白了,大声说道:“六郎的意思是我们获得的证据全是假的,而蜀王不可能专门留指向自己的证据。”

    黄明襄笑着点点头,说道:“就是这样,对方故意让我们发现破绽,摆脱汉王的嫌疑,最后又巧妙地牵扯到蜀王身上,完成了他的目的。蜀王再是不肖,怕是也不会用自己的侍卫去截杀大理寺官差吧?”

    众人听了黄明远一番推论,都心悦诚服的点点头。黄明襄说得太对了,这些不合理之处连到一起,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就是蜀王。

    杨昭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可谓多智近妖,此心计、手段,当世之上,少有人也。孤,输得不冤啊。”

    众人也不由得生出无限感叹,真是长见识了。

    其实众人一开始就不认为是蜀王,毕竟蜀王没动机啊。

    这次杨昭虽然深受打击,但他不会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起来,他准备撸起柚子,好好跟对方战一场,解开对方的丑陋面纱。

    杨昭命众人各自按照分工再去细查,这一次势必要将那个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送走其他人,杨昭忽然对黄明襄说道:“六郎的话恰到好处,戛然而止,应该还有未尽之语,不方便跟众人言吧。”

    黄明襄点点头,问道:“王爷觉得幕后真凶是谁?”

    杨昭一愣,他之前猜测过是杨坚,后来觉得不可能,杨坚虽然现在越发狠厉,但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儿子逗弄着玩。

    “六郎,天下有实力致如此者,高相国损后,怕是只有杨相吧。”

    “未必!”

    ······

    对于黄明襄的可怕,柴孝和最是感同身受。往日和陈孝意、狄孝绪在一起,二人虽然是干臣能吏,但论及智谋,柴孝和还是自诩无双。

    柴孝和早就打定主意凭借此案,成为杨昭的心腹,现在他有些受到打击,较之黄明襄,他还差得甚远。

    不过他也不自暴自弃,现在只是开始,来日且看他与黄明襄再论高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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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