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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鸣奇     天下安康txt下载     天下安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章 百念皆灰

    突厥人白日本就大战一日,疲惫不堪,而郑言庆却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以能战善战之精锐攻击疲敝低落之兵,隋军如何不胜。

    后面的阿史那大石眼看前军几乎覆没,大军被堵在山道之上,前后皆不得进。只得狠下心来,命身边仅存的三四百名重骑兵碾压下去,为大军开道,争取在血与火中为大军开辟一条安全通道。

    不过其军冲下去,先冲散的必然是拜住残部和阿利所部,但阿史那大石为了中军的安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奔腾呼啸的重骑兵冲出,一路碾压无数胡虏,沿途尽是哀嚎声一片。无论成败,这支重骑可谓是先声夺人。

    眼看突厥骑兵如山一般压来,远处的郑言庆知道普通骑兵难以抵挡,立刻下令各部后撤待命。

    隋军骑兵灵活,马上向后脱离战场。

    这时在郑言庆中军之前,出现了二十余架床弩,正是隋军早已准备好要对付突厥重骑兵的。

    只听中军一声“放!”数十支弩箭便直奔突厥重骑而去,短矛飞驰,破开一条血路。

    突厥人的重骑兵为之一顿,但也仅是如此。

    突厥人很清楚床弩需要搅弦,操作复杂,只要他们杀到近前,仍有可能翻盘。

    眼看离隋军主阵地没多远,领头的突厥将领塔出突然发现胯下战马一个不稳,向一侧倾倒,他努力纵马,仍被甩出数丈远。

    刚一落地,大腿就钻心的疼,塔出一摸才发现,原来是铁蒺藜。

    虽然战马有马蹄坚硬,但也很难过得了撒了满地的铁蒺藜阵。

    因为来不及多布置陷阱,郑言庆只得在阵前布置了一条十多丈的铁蒺藜带,防备对方骑兵直袭中军。

    此策果然让对方的重骑兵人仰马翻。

    重骑兵再是野战不怕,可也不可能冲破数十丈的铁蒺藜阵,这群重骑兵遇到阻碍,也不敢再向前。因此前后相拥,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突厥人的重骑兵眼看前路无法突破,乃准备掉头冲往两侧,既然刚才隋军杀出又灵活撤退,说明不可能四周全部都是铁蒺藜阵。

    果然两侧俱是坦途,不过这些重骑兵冲了数百步的距离,这时在其两侧的黄明辽和黄明征各率身披铁甲手持钝器的百余名骑兵杀到。突厥重骑不过三四百骑,人马俱是疲敝,再加上主将塔出战死,早就乱做一团。

    黄明辽今日手持一柄狼牙铁棒,一马当先,见人就砸,直冲得对方人仰马翻。

    残存的突厥骑兵也抵挡不住,忽然阵中不知道是谁先掉头就跑,接着便引发了潮水一般的反应。

    随着突厥重骑兵溃散,其余骑兵也都乱了方向。尤其是阿利部的部队,满山乱窜,早就把突厥人的前后队伍更冲乱了。

    舍利的另一员副将阿史那肖乃台率队在前,眼看兵马四散,便带着亲兵上前企图稳定阵型,谁想到此时的突厥士兵是兵将俱不识,根本没人听从。阿史那肖乃台在乱军之中尽力约束部下,竟被四面逃散的乱军冲撞下马,活生生踩踏而死。

    至此,突厥人的突围完全失败。

    还在山腰位置的阿史那大石知道事不可行,如果再盲目突围,原本并未混乱的后军也会跟着这股崩溃浪潮崩乱的。现在的隋军摆明了是已经准备好阵势以逸待劳,现在他无论派遣多少部队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阿史那大石一阵心塞,只得令人猛吹号角,退兵休战。他一直在山道上没有后退,勉力指挥收拢部队,尽可能的积聚力量。

    因为黄明远不令郑言庆与敌决战,因此郑言庆只守不攻,并不去管山上混乱的突厥骑兵。

    不过突厥人实在太荒乱了,也有慌了头的突厥人逃下山来向隋军投降,全被隋军俘虏。

    此战零零散散,临近拂晓时分,轻微的战斗仍旧持续不断,整场战斗直到第二日天明之后才完全结束。

    此战隋军大获全胜,因为准备充分,损失轻微,不仅成功挫败了突厥人趁夜突围的计划,还完全覆灭了突厥人的第一战力重甲骑兵,使得隋军的围歼战完全占了上风。

    战后隋军光突厥俘虏就抓获了三四千之多,不时地有突厥人丢下兵器,跪在道路上向隋军投降。而突厥人死伤无数,整个山道上布满了突厥人的尸体,鲜血顺着隋军挖的壕沟流成了小河。

    逃回山上的阿史那大石清点各部,全军收拢之后不到万人,其余诸部或死或俘,不可计算。若不是隋军没有选择趁机攻山,突厥人还不知道会伤亡成什么样子。

    战后舍利看着胳膊受伤的阿史那大石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他们的勇士都奋战到最后一刻,可是他们还是败了。或许从一开始将战场设定在怛罗思山就是完全错误的。

    可是舍利说不出口。

    没有人再去指责了,因为若是之前众人还对突围有信心,经过昨夜一战,他们无论什么样的信心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苟延残喘,听天由命。

    现在无论是舍利还是阿史那大石,望着哀鸿遍野的突厥大营,心中都清楚,他们完了。

    这时在突厥大帐,阿史那大石看着舍利,艰难地说道:“设,我军怕是无法突围了。”

    舍利脸色平淡,并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大石,今日白天战败之后,我便猜到了。黄明远是那么可怕,如何不会算计到我军的突围,我之所以选择突围,不过是侥幸而已。黄明远太强大了,一如在卢伦河时那般,无论我和大可汗如何挣扎,都逃不过黄明远的算计。

    黄明远是大突厥的头号大敌,有他在,我大突厥便永无宁日。大石,你要活下去,将此地的情况汇报给大可汗,跟着大可汗继续与隋军鏖战。”

    阿史那大石一惊,见舍利此状,便是要交代后世。

    阿史那大石刚想说话,便被舍利打住。

    “大石,今日数万大军丧于此地,我已无言回牙帐面见大可汗,但你不一样。你才华卓绝,足智多谋,假以时日,必能对付的了黄明远。你得活着,大突厥才有未来。”

    此时的阿史那大石听着舍利的谆谆教诲,已经是泪流满面。

第四十九章 富贵险中求

    接到郑言庆的战报已经是巳时了,不出黄明远所料,隋军果然大获全胜。当然此战也能在战后为郑言庆在功劳簿上狠狠加上几笔。

    现在隋军将怛罗思山围的水泄不通,而突厥军队士气低落,实力折损过半,已是煮熟的鸭子了。

    隋军并不主动攻击,只有牢牢困住突厥人,用不了多久舍利所部就会因为水尽粮绝而覆没。

    黄明远不想不计伤亡的攻打怛罗思山,毕竟突厥败势已定,没必要浪费军力,光围困便能拖死对手。

    当然他也不会在此地浪费太多的时间。

    长史苏孝慈说道:“胡虏已经山穷水尽,可否将其招降?”

    黄明远不是没想过招降对方,但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舍利不是一般人,对步迦可汗死忠的他是不会投降的,即使花功夫劝降也是徒劳无功。

    不过倒是给了黄明远另一个思路,舍利不愿意投降,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愿意投降。他决定派人秘密潜入山中,招降阿利。

    阿利本就和突厥不是一条心,现在大难临头,有很大可能会各自分飞,选择求生。

    不过上山招降,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稍有不慎,使者便会身死。

    这时候王世充请战。

    王世充虽然是个文官,但也是武将出身,知道凭借他的身份,唯有险中求活,才能取得富贵。

    黄明远对待王世充很平和,这两日他不时来中军大帐刷个脸,黄明远已经很熟悉他了。王世充巧言诡辩,文过饰非,言辞激烈,倒是个合适之人。至于他会不会出师不捷身先死,跟自己可没多大关系。

    王世充果然也是有些气运加身之人。

    他扮作胡人,进入被俘的胡人营寨之中。借着一次小规模的营啸之机,和几个突厥人逃回了怛罗思山。

    王世充本来就是西域胡种,又会说突厥语,因此诈做哈木尔部人,竟无人发现,他也顺利地进入了哈木尔部的大营之中。

    见到阿利,王世充让其摒其左右,这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阿利本就是一个贪财好权之人,更是贪生怕死。昨夜一败,其部损失惨重,他很明白现在的怛罗思山就是一块死地,舍利离死不远了。

    可惜他阿利还没有享受够人间的富贵,他不愿跟着舍利殉葬。

    阿利也想过投降隋军,只是他没有中间人,这样不清不白的投过去,还不被隋人当成奸细砍了。正愁出路呢,王世充如久旱之甘露到来了。

    对于王世充的引诱,阿利是一拍即合。当初他可以为了富贵背弃了旧主他斗伏,现在当然也可以为了活命背叛新主人步迦可汗。

    王世充对其许诺,黄明远答应平定步迦可汗之后,许其为一部小可汗。这令阿利怦然心动,若是有可能成一个小可汗,自领部曲,雄霸一方,谁愿意给别人当儿子。

    王世充为了打消阿利的疑虑,还主动提出在其军中为质,这更是让阿利欣喜。隋朝的贵人这么看重他,他可不得好好表现一番。

    其实阿利不知道这是王世充精明,山上层层岗哨,他根本下不了山,还不如故意说为质,卖阿利一个人情。

    而且只劝降阿利算什么,王世充想的是瓦解舍利所部的防御,引起内乱,到时候能趁机拿下舍利,则功劳便会更大了。

    王世充劝阿利对舍利动手,只是阿利心中有疑虑,他的那些残兵,怎么能是舍利其部精锐的对手。

    王世充则劝阿利不必硬撼突厥人,而是想办法在水源下手,意思就是让阿利在水源中下毒,到时候毒翻一大片,舍利不就是待宰的羔羊。

    可惜王世充想多了,阿利去哪弄毒药。

    最后王世充又献计,挖开山上蓄水的水池。山上赖以为生的水源是一条小溪,经过几万大军几天折腾,也要枯竭。仅剩的一点水被突厥人挖了一个大水池蓄着,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当夜阿利派心腹扮作突厥人,杀死了守备水池的十余人,又挖开水池,使水能够淌到河中。

    第二日一早,等到舍利发现之时,水池中的水早已经见底,只剩下一些泥垢。舍利大惊失色,水都流干了,他们连当日都支撑不下去。

    虽然舍利暴跳如雷,但也没找到是谁挖开的水池,为了不影响内部的稳定,阿史那大石最后只能将其归结为隋军的斥候所为。

    只是不管是谁做的,水源的丧失标志着突厥人完全山穷水尽,连突围的可能都没有了。

    昨夜隋军又连夜在怛罗思山的外侧挖了两条壕沟,哪怕隋军的骑兵不出动,光靠两条壕沟和强弓劲弩,他们也突不出去。

    悲观的色彩笼罩着这群失去希望的人。

    有人提议向隋军投降,但很快被舍利拒绝。他是步迦可汗的臣子,怎么可能选择背叛步迦可汗。

    早在昨日战后,舍利已经有了死志。

    众人散后,无计可施的舍利只能在中军大帐等死,忽然听到外边一阵混乱。他忙冲出军帐,这时阿史那大石跑了过来,禀报有人作乱。

    在生与死的边缘,很多往常大于天的权利压制这时候会变得脆弱的多。

    阿利带领残部准备下山投降,引得一些对战败不满的突厥人也跟从。“投降”二字仿佛雪崩一般,很快就席卷整个军营。不少人喊着“乞活”的口号,准备一同投降。

    营中纷乱,这时候又是阿史那大石带领亲信部众直冲阿利所部的中军。

    也是阿利和王世充二人太自信了,以为现在的突厥人已无能为力,这才放松了警惕。王世充劝阿利攻击突厥人,但阿利也不傻,不愿硬碰硬,因此竟直接选择扬长而去,大摇大摆的下山投降,倒是把舍利当作无物。

    哈木尔部的士兵实在无能,阿史那大石仅靠百余骑就杀破哈木尔部的防御,直击其中军。哈木尔部的防线就跟纸糊的一般脆弱,众人临敌,一哄而散,被阿史那大石杀到跟前。

    阿利措不及防,竟然被阿史那大石当场斩杀。

    幸亏王世充命大,趁乱躲入乱军之中才逃得性命。

    虽然阿利被杀,但投降的浪潮却无法平息,短短一个多时辰,约一千多骑胡人下山投降,而被杀者更是无数。

    此时的舍利已经无法再约束整个军队,原本有组织的骑兵大队现在就是一群匪徒。

    舍利军,完了。

第五十章 兵不血刃

    山下的隋军,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怛罗思山上的混乱与无序。

    长孙晟劝黄明远是否全军出击,趁着突厥人内讧将其一网打尽,但被黄明远给拒绝了。

    长孙晟担心这样会丧失一个消灭突厥人的绝好机会,但黄明远却说道:“现在出击,的确会让我军获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但等待尘埃落定再动手,则会让我军收获一批合格的俘虏。”

    黄明远可不希望隋军将所有突厥人杀光,事实上现在的隋军因为昨日一战也是怒气未施,说不准会做些什么。

    果然到了中午时分,整个山上的厮杀声渐渐小了许多。众将仍劝黄明远赶紧出击,省得舍利再利用这个间隙时间,重新布置防御。但黄明远仍旧不为所动,坚持继续围困,下令不得轻动。

    到了下午,稀稀拉拉下山的突厥人更多了。众人皆是三五成行,成群结队的下山投降,到了傍晚,这股浪潮再也止不住。

    没有水源,没有粮草,本就是绝境。胡人大多是畏威而不怀德,本身就缺乏忠义属性,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还会愿意陪着舍利一同殉葬。

    眼看一下午光投降的胡虏便接近两千人之多,黄明远知道最终收网的时机已定,山上剩下的基本上就是突厥人的顽固分子了。

    黄明远下令郑言庆、乔钟葵、独孤览、张文远、李景各率本部向怛罗思山发起最后的攻击。敢有阻挡者,皆杀无赦。

    大军的怒气还是要释放出来的。

    山上的舍利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多岁,他已经彻底失败了,为今能够报答步迦可汗的,只剩下一死。

    “设,我们突围吧!”

    阿史那大石还不放弃,他准备率领仅剩的突厥骑兵,全面突围,哪怕是机会渺茫,也要一试。

    舍利说道:“大石,昨日我便说过,我军已败,我无言再见大汗,唯有一死,以报大汗的信重。但你足智多谋,此战之后,我大突厥的处境必定更加艰难,需要你在大汗身边,辅佐大汗。此战我率部为你断后,你则寻机逃脱,赶回牙帐,禀报此地的情况。”

    说到这,舍利已经两眼噤泪,接着说道:“若是见到可汗,请替我向可汗说一句,舍利无能,累死千军,只能以死谢罪,来世再报可汗大恩。”

    阿史那大石听了泪流满面,再三劝舍利跟他一起突围,皆是不允。

    阿史那大石知道舍利是死志已定,无法强求,只得同意舍利的计划。他整顿部下数十骑亲信,各换了普通士卒的衣服,准备突围。

    山下的隋军没费多大的功夫便杀到了山上,沿途突厥士兵尽是有气无力,望风而降。郑言庆最先从东侧杀到山上,到处都是死尸和跪地求生的突厥士兵,根本找不到几个有组织的抵抗人员。

    郑言庆正向舍利所在的中军上头挺进,便看见一员胡将带着数百骑兵向郑言庆杀来。

    郑言庆心知这就是突厥人最后的抵抗力量,需除恶务尽,便令黄明征和黄明辽分率两部直袭对方中军。

    舍利所部带着一腔血气疯狂杀来,但也只有一腔血气,根本不长久。众人都是一天未进水饭,再加上这两日连续战斗,未曾修整,早就是疲惫不堪,根本无法跟隋军的生力军一战。

    黄明辽和黄明征二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狠狠地插入舍利军中,立刻将舍利所部蹂躏地粉碎。

    舍利等人虽然难以一战,却是死战不退,渐渐地被隋军给围拢在一处高地。

    舍利此时头发散乱,满头是血,无比狼狈,连头盔都不知道飞那去了。刚才他与黄明征错马相交,被其一槊扫到头盔,头盔带着一大块血肉飞出。若是黄明征的槊尖再低上几寸,舍利的脑袋就会跟着头盔一同飞出去了。

    舍利整块头皮悬在头顶,满脸血肉,浑如鬼魅。但其犹未停手,手持弯刀,奋力搏杀,倒是悍勇无比。

    刚才连中两刀,差一点要了舍利的命。

    舍利吃痛,半伏在马背上,已经有些抬不起身子。

    郑言庆率部围了上来,高喊道:“舍利,你今日兵败,已插翅难飞了,只要你肯投降,我家主帅大人有大量,可保你不死。”

    舍利看了看左右仅存的部下,皆是遍体鳞伤,已经没有几人是完好的。

    舍利面露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今丧师辱国,合该一死,只是无言再见可汗,又何必再让众人陪我赴死。”说罢便让亲卫队长脱里带着其他士兵,放下武器,向隋军投降。

    而舍利则横刀与脖颈之处,高呼道:“隋人,你以为我大突厥没有忠义之人吗?可汗厚恩,舍利当以死报之。”说完便坚决的用弯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舍利巨大的身躯从马上滑落,“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脱里带领其他人放下兵器投降之后,见舍利自尽,也从怀中掏出短刀,自刎而死。

    郑言庆叹道:“胡人之中,也有如此忠义之人。”便命手下将舍利的脑袋砍下,又让人将其礼葬,而随同其赴死的脱里也被葬在一起。

    郑言庆又说道:“胡人忠义之人越多,我汉地危险越重。我等今日北上,正是要杀光胡人中的忠义之人。”

    众人因此高呼“丰州军万胜。”

    等到郑言庆消灭掉舍利的残部之后,其他几路军队也已经上山了。各部按照命令清理胡虏,打扫战场。

    这时候,一直没有回音的王世充竟然又跑了出来。

    昨日阿利被杀之后,他便改头换面躲到了突厥人的军中。胡人崩乱,内讧不止,竟无人探查其身份。

    借着这个机会,王世充才勉强逃得一死。

    黄明远也没想到王世充如此福大命大,还真有些气运,在他的计划中,王世充是死是活根本无足轻重。

    虽然王世充没有带领阿利所部投降,但其成功挖开突厥人的水渠,又引发胡人内讧,也是一件大功。

    王世充得以生还,还立得功劳,虽然后怕,但也欢喜。他知道自己因为没有什么后台才吃的这种苦头,因此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紧紧地抱住黄明远的大腿,做个人上之人。

第五十一章 胡无人,汉道昌

    此战经过一番波折,又完美落幕。突厥前后共计三万三千名骑兵被隋军全歼,隋军赚的盆满钵满,俘虏马匹高达九万匹,还有近一万四千名战俘。

    黄明远命人将所有俘虏押运回丰州,这些都是黄明远用物资缴获与诸军交换的,统一归丰州处理。丰州的道路工程和水利工程的修建都到了关键时刻,而且那该死的盐矿和煤矿也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一次黄明远都给荣毗补足了缺口。

    当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阿史那大石果然狡诈,竟然扮成士兵躲在了被俘的突厥人群中,然后寻找时机给完美逃脱。对于黄明远来说,没能拿下这个突厥人智囊一般的人物有些遗憾,但也仅此而已,无伤大雅。

    全军主力在怛罗思山上下修整一日,然后拔营北上。

    大军于六月三十日到达位于戈壁之中的哈木尔城。此时的哈木尔城因为哈木尔部的没落已经逐渐被废弃,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隋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此地,俘获突厥民众近一万一千多人。虽然没有多少精壮,但女子也是能补充丰州人力需求的。

    黄明远命人将这些胡人全部迁徙到丰州,只不过不是以归化部落的身份,而仅仅只是俘虏。

    每一个地区的疯狂发展,总有一批血淋淋的尸骨为之奠基。这些位于社会最底层的人被疯狂的压榨,才使得城市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黄明远不想去压榨本国国民,但那些剥削仍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只能用这些胡虏来代替国人的死亡。

    黄明远将哈木尔城作为大军第二个中转站,留杨义臣率步兵三千在此镇守。杨义臣重伤未愈,难以一战,正好留在此地养伤。

    黄明远又令杨义臣副将柱国张定和接掌朔州军,率领朔州骑兵随大军北上。张定和本就是朔州名将,多立战功,倒也可以压制众军。

    接着黄明远命郑言庆为前军领军使,率领丰州骑军第一、第二军为大军先锋;李景为后军领军使,指挥代州军和朔州军两部。两部此前多立战功,而且朔州军还损失惨重,总要平衡一下诸军。

    至于左右两军,仍由乔钟葵和启民可汗指挥。

    此战基本是隋军打的,启民部根本没有参与。主要是黄明远不放心启民部的战力,引起崩盘。只是现在是给启民可汗打天下,黄明远绝不会白白浪费这支两万人的骑兵不用,徒消耗隋军的。

    过了哈木尔城,再次度过浑义河,突厥牙帐也就在望了。隋军行进速度非常快,凭借众多的马匹,每日能前进**十里地之多。

    到七月三日,大军靠近浑义河,其实离着突厥牙帐也就数百里的路程。黄明远很清楚,大军过河之后,算是到了突厥的核心区域,即使突厥人势弱,双方也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现在两支偏军都离大军本部很远,也不知道能否赶上牙帐的会战。

    浑义河边。

    辽阔的大草原连上天际,放眼望去,无边无际。蔚蓝的天空下,浑义河如一条玉带向东而去,生机是无限盎然。

    “季晟兄,多么美丽的地方,望之如世外险境。胡人在此牧牛放马,不亦怡然乐乎,何必天天非要想着南下。”

    长孙晟听了语塞。

    黄明远也没想要长孙晟的回答,而是自说自话道:“从殷商之时,北境胡虏多犯我中原王朝,数千来,从无禁止。你我今日一战,不过是为汉家争取一个十余年的太平光景,等到胡人的儿童长大之后,他们还是要延续祖先的习惯,侵略我汉人。

    这么多年了,一次又一次将他们打服,然后胡虏生生不息,去而复返。北地的百姓不烦,我都烦了。”

    这时长孙晟说道:“元帅,胡人是豺狼习性,畏威而不怀德,只懂得劫掠,而不知道感恩。”

    忽然长孙晟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黄明远解释这个问题。胡人生来就是坏的,也是杀不尽的。

    黄明远突然说道:“季晟,你说我若是将整个草原都毁了,是不是就没有胡虏了,也不会再有入侵。”

    长孙晟一惊,不知道黄明远是何意。

    黄明远忽然又说道:“若是一把大火将整个草原烧光了,也能让胡人感受到摘胆剜心的疼痛。”

    长孙晟忽然明白黄明远要做什么了。

    “元帅,大火烧不尽整个草原,春风一吹,又是绿色。只是大火烧的都是仇恨,虽然征服了草原,下一次胡人的报复会更狠。”

    长孙晟一直倾向于将草原羁縻化,不过到现在也只能扶持一些亲隋势力。至于说对胡虏灭族,他则是想也不敢想。

    黄明远也不管长孙晟的话,而是大声唱了起来: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黄明远不停地说着:“胡无人,汉道昌!胡无人,汉道昌啊!”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心中对国人的疼痛。唐朝前期是中华统治最后一个高峰,虽然之后也有宋朝、明朝这些汉人王朝,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被胡虏压着打,一千多年,几次历经亡国灭族。

    此时汉人骨子里的骄傲,也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覆亡中磨灭殆尽的。

    黄明远不想让后人再经历这些,他从一出现就领先于这个世界,他本应该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主宰。山河日月所遮蔽的地方,都应该是他们所统治的地方。可惜这群胡虏,牵制了汉人三千多年的精力。直到最后,陪着古老的古汉人灭亡。

    不应该啊。

    黄明远悲愤地大吼道:“胡无人,汉道昌啊。”

    引得众人侧目,却无人敢发一言。

    当日下午,大军渡过了浑义河,中军大帐发布一条命令,凡隋军经过之处,无论是草原还是山丘,一律烧毁。

    仁寿三年的夏天,这一把火要烧掉半个胡人世界。

第五十二章 如何决战

    渡过了浑义河之后,隋军前进的越发谨慎,光是派出的各路哨探不下千余人之多。越是大股军队,越是害怕突骑突袭,而步迦可汗越是没有大动作,越意味着一股巨大的风暴将要袭来。

    果然,隋军刚渡过浑义河的当晚,郑言庆前锋所部便遇到突厥人袭营。

    时郑言庆前锋所部驻军于浑义河东北九十里处的一处山谷。当夜,突厥骁将阿史那思摩率骑兵五千与大将巴耶尔会师,两部计有万骑,同出炉斤山。阿史那思摩挑选上千精骑,换穿隋军服装,分为前、后两队,乘夜偷袭大隋军营,而自领其部跟在其后。

    在距离敌军十余里时,阿史那思摩命前队大声呼喊,后队击鼓响应。

    隋军之中,以为突厥主力赶到,一时混乱。不少人劝郑言庆赶紧撤兵,郑言庆带人斩杀数名慌乱士兵,军队乃安定下来。

    郑言庆乃命黄明辽率部在军营之外列阵,隋军反应出乎突厥人的意料,乃趁着夜色反击突厥之兵。双方一片混战,此时隋军后军赶到,加入战场。阿史那思摩眼看隋军势大,担忧被隋军主力骑兵包围,乃率兵回撤。

    郑言庆也不令人追赶,只顾坚守营寨。

    黄明远听闻阿史那思摩夜袭隋军之后大惊,阿史那思摩乃东突厥少有之骁将。历史上在步迦可汗南逃之后,被突厥各部拥戴为新的可汗。

    黄明远乃命各部加强防御,勿使为敌所趁。

    此时突厥没有准备在浑义河北与隋军开战,因此虽有骚扰,不过是小打小闹,隋军一路往北,仍是直趋突厥核心地区。

    从浑义河到突厥牙帐这片区域,虽然不大,却是整个牙帐最为险要的防线。因为此地位于于都斤山的南端余脉地区,因此山丘众多,地形较为崎岖。无论是炉斤山、木烛岭都是险地要隘,为易守难攻之处。

    焦方杰的鹰击军汇报,在炉斤山地区大约有突厥军万人左右守备,而突厥人的主力则集中在木烛岭一带。

    黄明远马上打开地图,看着木烛岭的位置,看来此地便是步迦可汗为自己预设的主战场。

    从地形上来看,虽然炉斤山要更为险峻,但同时也不够开阔。突厥人擅长野战却不擅长守御,虽然有炉斤山这等险要地区,但突厥骑兵在此对上擅长攻防的隋军,反而容易陷入不利的局面。而木烛岭虽然地形不如炉斤山高险,但更为平坦一些,利于大股骑兵部队出击。

    而且在炉斤山与木烛岭是一片平原,额根河便在此流过。隋军若是想攻击木烛岭,必须先渡过额根河。隋军面山背水,兵家大忌;而额根河到木烛岭之间的数十里的距离,一路平坦,易于骑兵冲锋,到时候突厥人便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一旦双方交战,隋军不敌,很要可能被对方赶到奔腾的额根河中,而步迦可汗则能趁机在此将隋军全歼。

    无论是陈远、长孙晟还是事实上担任黄明远作战科长的张镇周,都赞同步迦可汗是将主战场布置在木烛岭。

    按常理来说隋军主攻,突厥人主防,在整个宽广的草原上,怎么打,在哪打,如何打,更多的要取决于隋军。

    只是突厥牙帐西面是于都斤山,高大难逾跃;东面是由西向东再折向北的额根河,此时正值夏季,水深难渡,所以留给黄明远的攻击点只剩下狭窄的正面。这也就是历史上无论是匈奴的都城龙城、回鹘的都城回鹘牙帐还是蒙古的都城和林都位于此地的重要原因。除了水源充足,牧场丰饶,森林繁密,其地势易守难攻,便于防御也是关键之处。

    对胡虏有利,便意味着隋军要花更大的代价才能破敌。黄明远并不愿意就这般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如果我军绕过炉斤山一直往东,从东线的额根河渡河与步迦可汗决战如何?”

    西线是不用想,如果十余万大军绕过于都斤山再挥师向东决战突厥,不说迁延日久,步迦可汗的铁骑能把隋军的补给线摧毁的粉碎。

    这样若是不能正面强攻,只能从东线进军。

    长孙晟凝重着脸说道:“元帅,东面怕是不成。额根河虽然只有七八月份可以通行大船,但此时正值夏季,河道开阔,水深丈余,步迦可汗只要在河西岸布置少许部队,我军大股部队便难以渡河。”

    黄明远没有直接回长孙晟话,而是看着额根河与独洛水包围的大片地区,向陈远问道:“仲长,董纯所部是否已经到达独洛水附近?”

    陈远忙说道:“董将军之前来报,已经和突厥人的东线兵团交上手了,只是现在暂时没有消息。”

    “那有没有铁勒人的消息?”

    “并未发现铁勒人的主力,不过有铁勒人的零星哨骑出现在独洛水附近。”

    黄明远皱着眉头说道:“如此说来,我军暂时还不能在东线决战。此地为突厥人的核心地区,为了防备铁勒诸部驻扎着突厥人的东线兵团,我军若是大举进入此地,会陷入步迦可汗主力、突厥东线兵团和铁勒人的包围中,谁也不敢保证铁勒人会不会向我军突然出手。战争到了这个层度,我军和突厥人都是用尽了全力,此时外部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引起质变。”

    众人无言。

    虽然大隋和铁勒的敌人都是突厥人,但并不意味着双方都是盟友。若是有可能将隋军十余万大军覆灭在漠北,使隋人短期无力干涉漠北的局势,铁勒人绝对愿意和步迦可汗握手言和。

    说到底这不是隋人的漠北。

    总得来说,对隋军来说最稳妥的进攻路线还是从炉斤山、木烛岭一步一步向牙帐推进。浑义河以南地区是隋军控制区,各种势力基本上被隋军清扫干净。虽然此路最为险阻,但至少隋军正面攻击能勉强保证后路安全。

    在黄明远的预计中,铁勒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坐山观虎斗,等待自己消灭步迦可汗之后待时而动才对。

    黄明远又对陈远说道:“一定要尽快联络上董纯,我派他偏师出击不是让他来游玩的,如果他不能将突厥人的东线兵团牵制住,同时挡住铁勒人的脚步,护住大军侧翼,那就让他给我滚回来。”

第五十三章 致命错误

    其实黄明远不清楚的是,步迦可汗早就把他的东线兵团调回牙帐了,甚至包括位于娑陵水附近防御腹地的北线兵团。

    步迦可汗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击败黄明远,因此他只能选择尽可能集中全部战力,与黄明远决一死战。至于额根河以东大片土地,虽然是突厥人的核心地区,但对于步迦可汗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若是此战失败,他连可汗之位都要失去,如何还顾得上一部分领土。

    此战,除了突厥上层的蓝突厥诸部,包括:阿史那部、阿史德部、执失部、苏农部、舍利部、绰部、思璧部、奴赖部、拔延部、桑干部、艺失部、毕失部、叱略部、郁射部等。还有下层的黑突厥诸部,包括贺鲁部、葛逻禄部、嚈哒部、阿跌部、拔悉密部,算是倾国之力与隋军一战。

    突厥人数来号称“控弦之众四十万”,直到历史上唐朝灭东突厥之后,光东突厥上层蓝突厥势力就设置了四个都督府,二十二州,人数达到数十万。现在虽经历几次大败,数次内讧,还有北方雪灾,但其势力仍不可小觑。

    黄明远保守估计突厥人也得有六七万骑兵以上的实力。事实上这还是黄明远小觑了突厥人的底蕴。除去舍利折损的三万精锐主力,步迦可汗将各部落十五岁以上能征战的男子全部征集,包括各附属部落,仍集中兵力高达九万人之多。

    当然这也是突厥人最后的底蕴了。

    此乃国战,务必尽力一搏,容不得半分侥幸。

    不过黄明远一直心神不宁,看着地图盯了好久,忽然说道:“命董纯自到达独洛水附近之后,最多待十日,若是仍没有歼灭突厥人的东线兵团,便放弃作战目的,向额根河东岸集结,准备攻击突厥人侧翼,并保障东线安全。”

    想了一下,黄明远又说道:“再给董纯下命令,立刻让他们向浑义河附近撤退,是必须,如果他不立即撤退,我斩他脑袋。”

    众人没想到黄明远短短时间几次推翻前令,更没想到黄明远会如此严厉。

    长孙晟看着黄明远,有些疑惑,董纯的作战目的很明确,其对隋军在战后控制独洛水地区也具有重要意义。况且现在的隋军实力并不需要董纯回援。

    “我不担心突厥人,步迦可汗的主力都云集在南线,即使留下三瓜两枣也绝无本钱围歼董纯部,但是铁勒人不一定。”

    众人听了皆有疑惑。

    “元帅,会不会是多虑了,我军是在攻打突厥,铁勒人此时即使不帮着我军,也不应该拖后腿。再说我十万天军,煌煌圣威,一旦挥师东向,铁勒蛮夷小丑,俱为齑粉。现在不说畏我如虎,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寻衅。”

    黄明远脸色铁青地说道:“正是我军强大,铁勒人才会有谋我之心。”

    这时黄明远有些冷峻地对长孙晟说道:“季晟兄,我可能犯了一个大错误。”

    长孙晟吃惊地看着黄明远。

    “我太轻视铁勒人了。”

    黄明远有些懊悔的说道,他手指着地图说道:“季晟兄请看,本身董纯前往独洛水,合围突厥的目的没问题,随着我军步步紧逼,步迦可汗根本无暇顾及董纯所部。但铁勒人不一样,屈古棱是一代枭雄,一直力图称霸草原,再加上狡猾如狐的同罗斜也,随时都是我军致命的威胁。如果这时候他们选择出兵围歼董纯,我军根本无能为力。而董”

    长孙晟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不能吧?”

    黄明远摇了摇头,说道:“比乃国战,容不得侥幸。我之前也认为他们会坐山观虎斗,等待我军消灭突厥。但现在看来,即使他们消灭董纯所部,也并不影响我军与突厥人的决战。而且还削弱了我家实力,使我军战后无力再出击铁勒诸部。”

    说到这,黄明远不住地懊悔。光想着铁勒人不敢动,怎么就忘了董纯部的生死并不影响隋突决战。

    这时陈远也说道:“元帅所言极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军虽无进击铁勒之意,但铁勒人却是不知,焉知其不会因为恐惧为贸然出兵。”

    隋军北伐的主要对象是步迦可汗,没有再长途出击铁勒诸部的打算,如果铁勒人不主动对隋军出手,隋军其实对铁勒人无能为力。

    长孙晟也明白黄明远的担心,马上令人去联络董纯所部。如果董纯两万大军折损在草原上,那对隋军来说一定是个晴天霹雳。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这时不少人对鱼俱罗所部也担忧,便齐声问道:“那鱼俱罗将军所部呢?”

    “那到不必,铁勒人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影响到漠西。”

    想了想黄明远又说道:“还是令他们加快行军,一定尽快绕到突厥牙帐之后。堵住突厥人北逃之路。”

    “嗯!”

    董纯之事给此次北伐增添了一场大的阴霾。铁勒人的阴谋诡计不会等自己的按部就班,看来要尽快击败步迦可汗了。

    这时,雄阔海进的中军帐,悄悄将一张纸递给了陈远。陈远打开一看,脸色有些凝重,忙将信递给了黄明远。

    黄明远打开信,这是关于铁勒最新的情报。根据在铁勒诸部情报人员的观察,自进去六月,铁勒诸部似乎在不约而同的集结。

    这个月中旬,拔野古部主力离开老营,向西赶来。

    而最令黄明远在意的,便是同罗部骑兵也在集结,等待出击。

    “果如元帅所料,铁勒人果然按耐不住,要出场了。只是是敌是友,怕是难辨啊。”

    众人也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大隋和突厥马上便要决战,铁勒人此来,怕是居心难料。

    这时黄明远突然对众人严厉说道:“铁勒人是敌是友无碍,我料其必是希望我军与突厥人两败俱伤,轻易不会插手。只要严防战后铁勒人突然袭击便是。”

    黄明远乃严厉约束众人,不得在军中传播此消息。

    说到底,铁勒人出兵倒是在黄明远的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并不担忧。而董纯部生死也无法影响全局,务必不能让众人因为此事乱了军心。

第五十四章 千金遗民

    连续几日一直筹谋军略到深夜,黄明远便在帐中小憩了一会。

    差不多睡了一个多时辰,雄阔海入帐轻轻叫醒黄明远。

    “主公,郑将军处有信使到。”

    黄明远见是前军急报,赶紧赤脚起来,披着大氅来到前帐。原黄明辽麾下大都督蒙跃已经在帐中等候,见到黄明远,他立刻跪禀道,前锋军在渡过浑义河向炉斤山进军的途中,遇到一批人自称是当年周千金公主和亲突厥的陪嫁,现向隋军投降。

    黄明远听了有些愣神。

    千金公主?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千金公主和义成公主的一生几乎是一样的一生。只是她不如义成公主手段高超,所以虽然心存复国,却无能为力,只得悲惨死去。

    千金公主,北周赵王宇文招之女,武帝宇文邕的亲侄女,和亲公主。北嫁突厥第二年,北周灭亡。为了报复篡周的杨坚,千金公主鼓动当时的沙钵略可汗多次攻打隋朝,却都失败。最后东突厥势弱,千金公主被迫接受隋朝的册封,为大义公主。

    沙钵略可汗死后,千金公主按照突厥习俗又先后嫁给其弟莫何可汗,其子都蓝可汗。为了国仇家恨,千金公主不得不委曲求全,但复仇之念从未敢忘。其后千金公主又先后联系隋朝的重臣刘昶、西突厥泥利可汗,意图颠覆隋朝,终不能成事,反为杨坚所忌。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这种绝望与孤独,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眼看着仇人越来越强大,千金公主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愤,但对于这种局势却无能为力。

    这时候还是突利可汗的启民可汗为了和亲大隋,接受了大隋赋予其诛杀千金公主的任务,挑唆都蓝可汗诛杀了千金公主。一代红颜,香消玉殒,魂断大漠,再也无法归故乡。

    千金公主只是死了六七年,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的故事。

    虽然双方身处敌对,但从内心来说,黄明远还是敬佩这个这个弱女子的。一生浮沉,身不由己,可矢志不渝,哪怕双方所处立场不同,又如何不让人敬佩。

    千金公主的事情郑言庆当然知道,但是千金公主身份太特殊,在大隋的身份是叛逆,郑言庆不敢擅专,因此派蒙跃将这些人送回。

    蒙跃早到,提前询问黄明远处置事宜。

    实在不好处置啊。

    黄明远虽然敬佩千金公主,却不愿意与千金公主有太多的牵扯。当然若是丧心病狂之人,可以选择将这些人或杀或囚,但总归是流浪多年的汉人,若是妄加屠戮,黄明远的内心怕是也说不过去。

    黄明远揉了揉眉心,只得向蒙跃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蒙跃回道:“差不多有千余人之多,尽作胡人衣冠。领头的是个四十余岁的汉人,还穿着汉家袍服,束发右衽,当时汉人无疑。其一行人中,除少量胡虏以外,男男女女,俱是汉人面貌、语言,不似做伪。”

    千人之多。

    三五十人还能搪塞过去,千人之多怎么掩饰。这些人可以说是北周旧臣,杀不能杀,放不能放,若是交给杨坚处理,杨坚很有可能直接一道钧旨处死了。

    黄明远只得下令;“先暂时不要声张。”

    “诺!”

    ······

    黄明远想了想,自己并不了解这群人的情况,而且其身份真假也难辨别,倒是要找个明白人,因此决定先向长孙晟问询一番。

    招来长孙晟,黄明远乃问道:“季晟兄,你对当年的千金公主及其僚属可曾了解?”

    千金公主虽死了不过十年,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长孙晟没想到黄明远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不过他仍旧较为详细的将千金公主的情况说清。当初千金公主和亲长孙晟也是送亲使节,再加上他又长期是大隋在突厥的特务头子,因此知道很多不传的秘闻。

    长孙晟也说出了当时千金公主的死因。

    千金公主为人聪明机智,性格坚毅,颇有谋略,所以大隋对其颇为忌惮。眼见千金公主尾大不掉,已成中原心腹大患。长孙晟为了弄死千金公主,专门研究其人,布置了一个阴谋。

    当时的千金公主年色渐衰,虽部众不少,但已不为都蓝可汗宠爱。因此长孙晟特意安排人趁虚而入,派一个叫安遂迦人引诱千金公主。又让突利可汗派人四处散布大义公主与安遂迦私通的消息,牙帐诸人得知大哗。这时候长孙晟又布置安遂迦的供词,安遂迦也对自己和千金公主私通一事供认不讳,再加上突利可汗等人的挑唆和鼓噪,使得都蓝可汗不由大怒。他冲入千金公主的牙帐,一剑将公主刺死。

    黄明远不由得喟然长叹,史书只记载了千金公主与人私通被都蓝可汗所杀,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隐情。

    黄明远倒也没想着将千金公主部众来降之事瞒着长孙晟,因此对长孙晟说道:“季晟兄,今得前军奏报,有千余人自称千金公主遗民,求入大隋。”

    长孙晟听了也一愣。

    “元帅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黄明远乃说道:“这些人不过是当年千金公主和亲时陪嫁之人,还有很多是千金公主到了突厥之后解救的汉人奴隶,这些人本就是我大隋儿女,无需苛刻。再说当年的千金公主早已身死,这些人在突厥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在突厥过得也很悲惨。时过境迁,哪怕有些罪过也算是赎罪了。我想和季晟兄一同上书圣人,将这些人在丰州安置,也算是解救之百姓。”

    长孙晟也说得:“晟当初也与千金公主相识,只是千金公主误入魔道,为了大隋安康,晟才不得不痛下杀手。这些年来,晟虽然问心无愧,也算欠千金公主一个因果。既然元帅有意,晟也便随元帅一同上书圣人吧。”

    黄明远喜出望外,关于千金公主的事,长孙晟说话更管用。

    “季晟兄仁义,明远佩服。此事现在不宜张扬,所以尽量不让更多人知晓。一事不劳二主,就请季晟兄待我去接待这些北周遗民,也算扬我大隋国威。”

    “诺!”

第五十五章 江湖故人

    黄沙漫卷,风萧嘶鸣。

    十四年未见故乡来人,恍如隔世。

    司马泳没想到前来迎接自己的是长孙晟,而打马前来的长孙晟亦没有想到来人是司马泳。

    自杨坚掌权,兵戈交错,二人至今已二十三年未见。当年名动长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已经苍老于漠北的黄沙与风雪之中;而当年以弓马骑射而冠盖诸世家子的文武全才,也已经是两鬓白发。

    长孙晟忍不住说道:“行之(司马泳字)兄,二十余年未见,一直以为你已经没于当年的伐陈之役,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地相见,真是百感交集,令人唏嘘啊,行之兄这些年过得如何?”

    司马泳言道:“托长孙将军的福,司马泳命硬,还没有死。”

    二人本是旧友,也是仇人,此时相见,司马泳以为自己应该分外眼红,但此时的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长孙晟喟叹道:“行之兄,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千金公主。你也是一代奇才,才高八斗,闻名遐迩,没想到为情所困,竟然甘愿蛰伏在这大漠之中,荒废年华。”

    不待司马泳说话,长孙晟忽然一变脸,紧盯着司马泳说道:“行之兄,别人不了解你,长孙晟却是熟悉行之兄。你素来足智多谋,奇计百出,今日突然出现在我北伐大军面前,还有乞降南归,你到底要干什么?”

    司马泳并不诧异于长孙晟的突然变色,也不为长孙晟的威胁所动,神态自若地说道:“长孙将军言重了,司马泳的过去,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不过是一个苟活残存之人,今草原流离,是故妄图托庇于汉军羽翼之下,带着这群失孤之鸟回家,其它诸事,一盖不敢妄想。”

    长孙晟并不相信司马泳的话,而是盯着长孙晟说道:“行之兄千里奔赴大漠,陪在千金公主的面前,可谓对千金公主情深义重。千金公主死在大隋的手上,你难道不想为千金公主报仇吗?”

    司马泳抬头看向长孙晟说道:“果然是你,对吗?”

    看长孙晟不说话,司马泳自顾自地说道:“什么**之事,果然也只有你长孙晟这只狐狸才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你知道若是指责阿芳(千金公主,名宇文芳)阴谋动乱大隋,都蓝可汗不仅不会处置她,反而会拍手叫好,所有你们利用了阿芳对大隋复仇心切的心情,设计害了她。

    当初安遂迦带着虞庆则联合突厥出兵反叛大隋的信,我就觉得不对,这等阴谋之事,如何付诸于纸上。尽管我再三劝阻,阿芳还是决意一试。可谁知道这只是一个楔子,安遂迦以便于双方联络留在了牙帐,日夜与阿芳商讨攻隋计划,而你们便故意诬陷阿芳与其私通。而都蓝可汗为了讨好大隋,也与你们演了这场戏。”

    说到这里,司马泳忍不住哽咽道:“你们所有人都达到了目的,可是阿芳却悲惨的死去。你长孙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这样的名义去羞辱他。阿芳是九天翱翔的凤,她骄傲如斯,哪怕是刀斧加身,也不应该如此委屈的死去。”

    若是二十年前,长孙晟或许会有些内疚,只是现在的长孙晟早就是铁石心肠,任凭司马泳的控诉而面不改色。

    长孙晟冷厉地说道:“所以你承认了,现在是来为千金公主报仇,祸乱隋军的?”

    司马泳有些倾颓地说道:“昨日是是非非,再是追究,也换不回阿芳的命了。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阿芳临死前托付我带着这些人回中原,带着她的骨灰回家。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完成阿芳的遗愿,至于什么大隋,大周,突厥,都与我无关了。”

    虽然司马泳说得有些豁达,但是长孙晟并不信任他。

    “最好如是。”

    长孙晟又说道:“我不管你司马泳想做什么,最好先考虑清楚后果。千金公主是我长孙晟设计所杀,安遂迦也是我长孙晟派遣去的,如果你想报仇,尽可来找我长孙晟,我等你便是。但是你若是对北伐大军动什么歪脑筋,意图颠覆我北伐胡虏的大业,那休怪我长孙晟无情。”

    司马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孙将军,若是说起来,我比你更恨胡人。你是北魏鲜卑人的后人,我却是大晋皇室司马家族的后人,若论与胡人的仇怨,我可比你多的多。”

    很多长安的关陇子弟,汉化多年,最恨别人说他们是胡人之后,长孙晟也不例外。

    此时有些气恼的长孙晟瞪着司马泳,也不多说,便让人押着司马泳一行人赶回大营。

    匆匆回到营中的长孙晟立刻来见黄明远,并说明了司马泳的身份。

    司马泳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西晋南阳王司马模之后,其先祖可追溯到晋宣帝司马懿四弟东武城侯司马馗。其父司马消难是北周的柱国大司空大后丞郧州总管荥阳郡公司马消难,其妹就是北周静帝宇文衍皇后司马令姬。

    北周大象二年(580年),外戚杨坚专权后,蜀国公尉迟迥起兵讨逆;联络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举兵响应。司马消难以使其子司马泳质于陈以求援。后司马消难被王谊击败,司马消难夤夜南奔,投奔陈朝,司马泳也滞留在南陈。

    后来大隋代周,数年后南下攻陈,并无实权的司马消难被俘,杨坚以旧念特免其死罪,配为乐户,当年司马消难死去。而其子司马泳则在伐陈之役后不知踪迹,时人以为死于乱军之中。

    实则司马泳改头换面,竟然一路来到突厥。

    司马泳年轻时与千金公主宇文芳为恋人,可惜宇文芳后被选为和亲公主,二人劳燕分飞,再不能见。南陈覆灭之后,司马泳自觉已经完成了对父亲、对北周的责任,不再相欠,这才毅然决然地前往草原寻找旧爱,陪在千金公主身边。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开皇十七年千金公主被杀,司马泳滞留于草原,漂泊至今。

    黄明远听了也难以置信,世间真有如此痴情之人。

    后世司马泳只有一个名字,不过长孙晟对其推崇之至,黄明远有些忍不住对其产生了好奇之心,想认识一下这个伟岸的奇男子。

第五十六章 初识司马

    谁道世间无谪仙,持剑尤是更出尘。

    初见司马泳,黄明远还以为对方会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不修边幅,饱受风霜,苦大仇深,毕竟北地苦寒如飞刀,刀刀催人老。但今日一见,司马泳虽然斯人憔悴,风尘仆仆,但一举一动,无不浸润着温润如玉的风雅,让黄明远明白什么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哪怕这是个年老的公子。

    司马泳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温润气质,再加上其凄美哀决、让人扼腕的爱情,很容易便获得了黄明远的好感。

    黄明远亲自将司马泳迎入大帐,双方见礼之后,黄明远让人给司马泳看座。

    黄明远如此彬彬有礼、礼贤下士,当然不是一个烂好人。若是司马泳只有颜值,哪怕司马泳是潘安、宋玉之流,黄明远也未必会高看他一眼。主要是长孙晟一直言司马泳是一个足智多谋之辈,他既然敢来此地,必然是有所依仗。黄明远尊敬有智慧的人,所以现在,黄明远想知道司马泳的依仗。

    黄明远为此做足了姿态,其待人以礼、示人以诚的手段无不是手到擒来。

    “司马先生在漠北多年,想必深谙突厥人之虚实,今日远道而来,可有什么以教明远者?”

    你说自己前来是想求个安定,你有何资本来换取啊。

    司马泳本以为黄明远会跟他客套一番,没想到黄明远却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倒是把司马泳原本准备的说辞给憋了回去。

    有趣,当年那些关陇子弟,便是摒弃了胡人骨子里的直接与豪气,也看不到汉人文化的智慧与底蕴,反而将一些腐儒虚伪、自我的一些缺点奉为圭臬,一个个都成了伪君子,令人作呕。没想到自己离开长安二十余年,中原竟然有此等人才,气度不凡,才弱冠之年,便统兵一方,谓一时豪杰也。

    “将军高看老夫了,老夫是罪臣之后,又蜗居草原多年,不与人交流,原本一些稀疏的见识也早就磨灭光了,落后于当世。今日老夫斗胆前来拜见将军,实在是身无长物,只是希望将军能看在炎黄后裔的情面上,给我们这些流落草原的孤子一条生路,我等感激不尽。若能得脱大难,我等日后必家家户户,供奉将军之长生牌,为将军祈福。”

    说完,司马泳长鞠一礼。

    黄明远看着司马泳,感觉有些意思,便说道:“司马先生谦虚了,什么罪臣之说,休要再提。昔日伐陈之后,圣人早就赦免了令尊之旧罪。犹被旧恩,特蒙引见。所以先生无序为身份多虑。”

    司马泳自言是有罪在身,其实早在开皇九年,杨坚便赦免了司马消难一家的罪过。说起来是天意弄人。当年司马消难为北齐北豫州刺史时,担心奸臣陷害,举家投奔北周的时候,正是杨坚之父杨忠接应的。司马消难和杨忠俱是逃将出身,属于外来户,自然亲近,遂二人结为兄弟,情好甚笃,杨坚之后每以叔礼事之。若不是因为司马消难的女儿是北周静帝宇文衍皇后,其身份特殊,司马消难早就是大隋的开国功臣,荣耀备显,何至于此。

    黄明远又说道:“司马先生,明远出身行伍,家世轻微,不与关陇诸公相交,所行所为,全凭一颗忠君之心。因此明远不会对先生拐弯抹角,也请先生能明白明远覆灭突厥之决心,倾力相助。”

    司马泳的确不了解黄明远的情况,看其年纪,还以为是关陇世家子弟。今日知其身份,心中一喜,倒也少了几分疏离。

    当年杨坚上位,尉迟迥等人叛乱,其实也是一场关陇世家内部实力的较量。尉迟迥、司马消难、王谦三人为首的叛乱势力之中,除了司马消难身份特殊,属于外戚,尉迟迥和王谦都是关陇世家内部河东势力的代表。而杨坚的核心支持者韦孝宽、于翼、李穆等人才是关西、关中势力的代表。双方因为势力斗争,分裂成不同的阵营。而其平叛的过程,其实也是关陇世家内部势力整合的一个过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虽说不一定放之海内皆准,但的确适用于大部分场合。

    司马泳遂说道:“将军如此看重老夫,老夫若是再敝帚自珍,反倒令人笑话。老夫不才,空活了四十余年,也无甚本领。不过我在草原上,倒也识得几个朋友,若是黄将军不嫌弃,司马泳倒也愿效犬马之劳,使这几位朋友能弃暗投明,恭迎王师。”

    黄明远很满意,这才对嘛,你司马泳既然这么厉害,能在草原十多年啥也不做,难道数羊呢。

    司马泳又说道:“我等部众,之前意外分离,目前还有一支流落在于都斤山附近,人数大约有三四千人之多,这些人大多都是汉人奴隶。为当时公主所救,编入公主部落。公主去世后,司马泳苟延残喘,才勉强维持生计,不使其散落。众人之中,除了公主的护卫、侍女,很多都是当时公主带来草原的工匠,包括医生、铁匠、农师、乐师、花匠、木匠等人,皆愿随将军一同讨虏,效犬马之劳。”

    黄明远点点头。

    司马泳此来黄明远军中,当然不是为了带着众人平平安安回大隋便完了。当年千金公主虽死,实际上生前也是有子。不过因为年幼,凭借着司马泳在突厥内部的左右逢源,才勉强存活。

    司马泳也是顾念此子,才没有返回中原。

    此次隋军北伐让司马泳看出了机会,司马泳一直希望带着千金公主的儿子返回大隋,做个一生无忧的归化人。千金公主之子却是希望能够通过大隋的支持,夺得突厥汗位。二人在最终目的上南辕北辙,所以哪怕二人相依为命,如父如子一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没法弥补相互之间的裂痕。

    此次司马泳自告奋勇前来大隋军中,正是希望为千金公主之子找到一条求生之路。而千金公主之子也希望通过司马泳和隋军取得联系,因此并不反对司马泳南下。

    不过千金公主之子并不信任大隋,因此只是让司马泳率千余人来隋军之中,自己率领数千部属留在了于都斤山,蛰伏待机。

第五十七章 托女之事

    此次司马泳果断的将底牌全抛出来,因为黄明远的身份,他突然有了另一个计划,至少是一个使众人能安然托庇于黄明远身后的计划。

    “司马先生放心,北伐之目标,本就有解救被掳之汉家骨肉这一条。在下现为丰州总管刺史,对于安置被解救之儿女,责无旁贷。因此先生所部,无论贵贱,只要愿意定居丰州,黄明远保证诸位能够安居乐业,尽享天伦。”

    丰州?

    司马泳有些迟疑,丰州地处偏远,气候苦寒,土地贫瘠,人丁稀少,又常有胡虏侵袭,并不是一个扎根的好地方。

    黄明远立刻看出了司马泳的担忧,黄明远忙说道:“先生放心,先生不在中原多年,丰州跟之前旧象已完全不同。现在大隋在丰州屯田移民,修渠开矿,已有三十多万百姓安居于此,民丰兵强,正是北地一等一的好地方。”

    司马泳一惊,不过又了然。

    看这少年,出身不高,能掌数十万大军北伐,若是没有过人之处,如何能致如此高位,倒也不再担心。

    司马泳上前拱手说道:“黄将军高义,司马泳感激不尽,若将军不嫌弃,司马泳愿带所有北地归人定居丰州,听从将军调遣。”说完,司马泳长揖在地。

    黄明远赶紧上前将司马泳扶起来,说道:“是先生高义,身在异国他乡,仍心怀故土,为了解救被掳汉民,不惜以身犯险,明远才是真的佩服。”

    二人一番交谈,倒是有些宾客尽欢。

    之后黄明远便准备设宴款待司马泳,双方谈得极其投机。虽然司马泳长在漠北,并不熟悉长城内外之事,但是其见识广博,学识渊博,常有惊人之见,黄明远也佩服至极。

    宴过三巡,菜过五味。

    黄明远不无歉意地说道:“给先生接风洗尘,明远本应以酒相待,不醉不归,只是现在身处军中,正值战时,不得饮酒,明远也要以身作则,所以唯有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将军客气了。”

    司马泳说道:“我司马泳半生潦倒,流落异乡,一事无成,实在是羞见故乡人啊。今年老夫已经年近五十,身子骨大不如前,想来时日无多。只是唯有一事放心不下,希望能够托于将军,唯望将军允之。”

    黄明远瞬间精神一振,说道:“司马先生但说无妨,黄明远若能尽绵薄之力,必然义不容辞,鼎力相助。”

    司马泳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别看现在他与黄明远宾客尽欢,宛若忘年之交,但他若是真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黄明远必定当场翻脸不认人。

    司马泳乃说道:“司马泳这些年来,茕茕孑立,孤身一人,一心所放不下的,就是在草原收养的养女月儿。若是将军能在老朽死后托庇照拂一二,司马泳感激不尽。”

    照顾司马泳的女儿,倒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要求,黄明远倒也不好拒绝。而司马泳此言,倒是隐隐有托孤之意,更确切的说,想把女儿嫁给黄明远。

    照顾这个字,本就有多重含义,妹妹式的,还是老婆式的。黄明远心道,司马泳的确把分存拿捏的非常到位。想来若是自己有心,与其女儿的关系便可更近一步;但自己若是无意,双方也不会尴尬。

    黄明远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家伙把握人心有一手。

    不过老婆自己是不需要的,自己再是魅力过人,也不必到处都是给自己送老婆的吧。

    黄明远乃说道:“司马先生放心,汝之爱女,黄明远必将其视为亲妹妹,绝不让其受任何欺辱。”

    说着黄明远紧盯司马泳的眼睛,其眼神却无丝毫变化。黄明远不得不佩服司马泳宠辱不惊,心神淡定。

    “多谢将军。”

    这时司马泳又说道:“老朽虚度一生,唯所长者,也就是在草原上待的时间长了些,知晓些粗鄙旧事。若是将军不嫌弃,可否让司马泳跟随将军一同,见证马踏突厥这一煊赫时刻,也不负此颠沛流离的一生。”

    说完,司马泳长揖在地,不曾起身。

    司马泳很知趣,知道黄明远需要他的帮助,因此便化主动为被动,主动自荐。而且对他来说,留在黄明远身边,已经算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若是能侥幸立得功劳,其所从数千人才能有一个较为合适的安排,千金公主之子归隋一事也可有了突破口。

    黄明远连忙起身将司马泳扶了起来。

    “司马先生太多礼了,晚辈如何敢当。”别看司马泳身份再是不起眼,其实人家还真是杨坚的同辈兄弟,没必要受其太多礼。

    这时司马泳起身,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女子扶上前来,说道:“月儿,快拜见黄将军。”

    只见一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身着素紫色短衫,头裹着一条长马尾,披着一袭蓝色暗纹披风,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北地女儿的英气,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民女司马月儿,见过将军。”司马月躬身行了一礼。

    “小娘子请起。”

    之后司马泳便让司马月儿返回自己的位置,也不再多谈其女之事。倒是弄得黄明远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自做多情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黄明远也不觉得司马泳轻视了自己。

    刚才那女子并无一丝造作之态,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大家族的傲然气质,倒也让人不可亵玩焉。

    黄明远又说道:“司马先生,这些日子你且跟着明远,等北伐事了,再回丰州。而你所带的部众,若是需要留下的,便置于军中,其余诸人,当尽快送返丰州,以安众人之心,先生觉得如何?”

    司马泳赞同道:“将军所言极是。”

    不过虽说如此,这些人要前往丰州也要一段时间。主要是黄明远不可能单独抽调兵力护送其部,所以只能等下一批运粮兵到达之后再处置。

    而且双方虽然看起来很融洽,是敌是友,未必好说。

    司马泳又承诺立刻写信招于都斤山的部落赶到隋军之中。

    黄明远与司马泳一夜兴尽,到了三更才散宴。

第五十八章 各逞心思

    宴席散后,已是月上中天,夜已极深。众人各自归去,司马泳也再次向黄明远告别,才带着女儿返回自己的营中。

    这时参加宴席的人员之中,只有长孙晟没有离去,反而又对黄明远提到了他对司马泳的怀疑。

    “元帅,司马泳今日对于返回原因虽言之凿凿,但恐不可信。而且千金公主毕竟丧命于我大隋,司马泳与大隋可谓是国破家亡之仇,以司马泳对千金公主的感情,绝对难以化解。虽然其似乎已经臣服于我,不论旧事,但其心思难测,不可不防。”

    长孙晟之前跟黄明远说了司马泳要返回中原的原因,但是他并不认为其中原因只是这么简单。他了解司马泳的才华,所以对司马泳的警惕心极其高。他告诉黄明远虽然司马泳现在无人所知,只是一个将要进入垂暮之年的糟老头子。但当年在长安,司马泳也是一代英才,冠盖长安,神机妙算之人,勿要为其花言巧语所蒙蔽。

    黄明远听后笑道:“季晟兄,那你相信司马泳之言吗?”

    “绝无可信之处。”

    黄明远乃说道:“季晟兄,且放心。我乃一军之帅,担负数十万生灵性命,又怎么可能会盲目信任一个初识之人。司马泳所言倒也没有那么绝对不可信,不过是半真半假罢了。我观其有回归大隋、安度晚年的想法,但他说得什么失散的部落等事,却未必是真的。看其今日有些犹豫的心思,往往一闪而过,应该是其内部对于是否返回大隋还有争议,而司马泳却是将此事全都隐藏的起来,没有与我军说。”

    长孙晟见黄明远心中有数,也便放下心来,又说道:“那如何处置司马泳一行人。”

    “人家远来是客,没有什么失礼之处,我们也不必动武。不能让北地的被掳骨肉因为此事对大隋产生意见。司马泳一行人,人数不多,又没有多少能战之士,再是多智,恐也当不得大事。季晟兄且命人严密监视司马泳一行人的动作,勿有疏漏,且看司马泳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诺!”

    长孙晟见黄明远成竹于胸,自有心思,也不再多言,乃告辞离去,准备布置对司马泳一行人的监视。

    等黄明远走后,黄明远才慢慢思索着整个事情的前后。黄明远当然不会幼稚到以为司马泳只是想带这些汉人回中原。他一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必有所图,只是黄明远不知道司马泳针对的是自己还是北伐大军,亦或是其有更大的目标。

    黄明远决定静观其变。

    ······

    此时司马泳也和女儿司马月儿回了自己的营地。

    父女二人进帐之后,司马月儿立刻放下了之前从容淡定的伪装色,有些愤怒地向司马泳问道:“阿耶,你是想把我嫁给那个隋朝将军吗?”

    司马泳看着女儿凝重的脸庞,说道:“月儿,我不瞒你,我的确是有这种想法。希望你嫁给黄明远以得其庇佑,让裴罗归隋以后,也能在其羽翼下生存,可惜却被黄明远拒绝了。是我太心急了,让黄明远看出了问题。”

    “为什么?”

    司马月带着愤怒低声怒吼道。

    “阿耶以为,我们在草原上流浪多时,每天过着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的卑贱生活,就是为了找一个陌生的男人嫁了吗?既然如此,那之前在牙帐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向褥但他们屈服呢?为什么不让我做那些贵人的妻妾,若是如此,到现在我们不早就获取富贵了吗?”

    司马泳听到女儿的质疑,心如刀绞,他低声怒吼道:“月儿,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父亲也从来没有想过用你来换取富贵。突厥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得回去。我答应过你阿娘,要好好照顾你们,我不希望你和弟弟每日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相信我,这个黄明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甚至将来有可能替你报仇。月儿,听阿耶的话,劝劝裴罗,不要为权利蒙蔽了双眼,做一些水中月亮的事情。”

    司马月儿此时已经完全被激怒了,她大吼道:“阿耶有什么资格将月儿嫁给那个汉人将军?突厥不是阿耶的家,可这里就是月儿的家。阿耶每日总是给我们姐弟讲长安、洛阳,将金陵、姑苏,讲它们的繁华,讲它们的富丽堂皇,可是女儿根本想不出来它们是什么样子的,它们与我有什么样的关系。月儿熟悉的只有草原,生于斯,长于斯,命运与之相连,生生不息,绵延不断。我不要做什么狗屁将军的小妾,我只想和弟弟一起留在草原,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司马泳被女儿的话震得连退两步,脸色凄然,有些难受地说道:“月儿,为什么你总是像你阿娘那样倔强。可是这终归是男人的世界,难道你非得像你阿娘那样你才愿意吗?”

    司马月儿脱口而出道:“哪怕是死,我阿娘也是站着死的,而不是苟延残喘。如果阿耶心里真的还有阿娘一丝一毫,就不是只想着委屈求全,而是帮她完成未尽的遗愿。”

    司马泳心神一震,心如刀割。

    司马月儿看到父亲难受的样子,也慌了神,毕竟那是他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和弟弟,最最亲近的人,是他生命里的引路人。只是她太骄傲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受伤的父亲,可是又羞于见到父亲失落的样子,只得掉头离开。

    年老的司马泳看着女儿的倔强,无可奈何,满是倾颓。

    当年她也是义无反顾的扛起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责任,给自己带人坚硬的外壳,直到最后一刻悲惨的死去。而现在她的女儿又要去走她的老路,他如何能够不难受。

    希望一切顺遂,不负所望吧。

    ······

    此时黄明远也收到了情报人员送回的关于司马泳大营里的情报,看着纸上写到司马泳父女大吵一架,心中感到隐隐可笑。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老年人和年轻人就是有代沟啊。

    黄明远继续命人持续监视司马泳的大营,想来这对父女将会是更加有趣。

第五十九章 丧心病狂

    对于黄明远来说,司马泳等人只是一个插曲。

    七月十一日,隋军前锋所部抵达炉斤山。

    炉斤山是一条偏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此地往北不远是頞根河,南陡北缓,地势相对较为崎岖。步迦可汗在此地驻扎了一万精锐,由部下大将巴耶尔指挥,牢牢地挡在了隋军北上的前进道路上。

    炉斤山东面地势平坦,可以直接渡河北上。但是大军不能放任这个钉子在背后,只得将其拔除。

    “炉斤山虽然险要,但对于突厥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必守之地,且突厥人不擅长守御,只要我军攻击猛烈,巴耶尔坚守不住,必然撤退。”

    基于双方将会在木烛岭大战的判断,黄明远并不担心突厥人会在此地与自己死战。说到底步迦可汗坚守炉斤山,更多的是为了迟滞隋军的进攻,消耗隋军的士气。

    不出黄明远所料,步迦可汗命巴耶尔一旦炉斤山有不测,立刻率军撤退,渡河北上与主力会师。

    黄明远也将丰州步军第一军、第二军交给郑言庆,其麾下马步四军再加上五千哥伦指挥的启民部铁骑,共计两万余人合攻炉斤山,而其余各部则在炉斤山以南三十里扎营待命。

    郑言庆接令之后,其前锋直奔炉斤山。

    郑言庆从炉斤山下遥望突厥人的主阵地,此地的确是一片险要之地。炉斤山从西到东,起伏连绵,南麓极其陡峭,山沟较多,植被茂密,果然是牙帐之屏障,漠北之要害。

    若是隋军坚守此地,一万可当十万军。

    步迦可汗选择放弃此地,主要是因为整个炉斤山根本不利于骑兵作战,其陡峭的山路使得突厥的骑兵军队并不能依靠山势向下发动进攻。这样的险要之地对于突厥人来说无疑是一处鸡肋,所以步迦可汗才不再此处决战。

    不过即便如此,步迦可汗的一万大军挡在此处,对于隋军来说也是天堑。

    望着远处高耸的炉斤山,在山下顿足的郑言庆不得不承认:“此仗不好打啊!”

    整个炉斤山的正面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上山道路,隋军若是要攻击炉斤山,便只得下马步战。炉斤山最高处海拔数百米,整体也有二三百米之多。其山势陡峭,不便攀越,而突厥人在此布置了大量的滚木礌石,隋军若是要想正面强突,几乎不可能。

    这种仗,很大程度上是要拿命填的。

    “末将愿为先锋,拿下炉斤山。”

    郑言庆也不确定攻击能否顺利,因此决定派步军先试探一下突厥人的实力。

    郑言庆拒绝了黄明辽的请战,而是命陈乂率领其麾下第一军从炉斤山西南方向,向山顶发起冲击。

    炉斤山的西南位置,有一大段地形是陡崖,是山上的防御盲区。隋军可以从此处斜向上攻击,这样正面攻击的距离便减少了百十米之多。

    黄明远又命蔡知运从右面发起攻击,启民部哥伦从正面发起攻击。两部的目的都是牵制突厥人的注意力,掩护左翼陈乂所部的登山部队。

    哥伦虽然不太愿意担任主攻,但也不敢违背命令。

    中军鼓响,大旗招展。哥伦和蔡知运二人立刻带着所部从山下发起攻击。山高二三百米,又是仰射,所以隋军强大的弩兵部队根本没有办法对攻山部队进行掩护。

    当然突厥人能用的防御手段也不多,只能不停地抛洒滚木礌石。

    蔡知运一手持刀,一手持圆盾,半弓着腰带着士兵不断快速前突,奈何山上突厥人疯狂投掷木石,再加上弓箭打击,眼看损失惨重,却不能突进多少。

    蔡知运一侧的哥伦所部更惨,其部都是下马骑兵,本就不擅长攻坚,也不懂步兵阵型,因此木石滚过,留下更多尸体。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主攻的陈乂终于从侧面绕了上去,离着突厥人的主阵地不过百十米。

    “跟我杀虏!”

    陈乂横刀一挥,亲自带队,冒着箭羽的打击,不断地向前冲。沿途都没有道路,冲锋队一路上披荆斩棘地往前突击,途中无数隋军尸体翻滚着从山上落下。

    冒着重大伤亡,陈乂所部终于杀到突厥人的主阵地上,双方展开了惨烈的肉搏。

    陈乂攀爬到隘口位置,眼看前面两个突厥人阻挡,便将圆盾一掷,砸到二人身上。趁着二人手忙脚乱,陈乂一手撑着一块巨石,便跳到突厥人所在的位置。手中刀向前一挥,拦腰砍中一个突厥士兵,接着又是一刀劈在另一人脖颈处。

    陈乂悍勇,其身边的亲兵形成一个突击箭头,直往突厥人阵地里凿。突厥人一拥而上,企图以多打少,将隋军挤压下去。

    陈乂挥刀乱砍,连斩数人,而突厥人不敢近前,陈乂乃站稳脚跟。

    眼看陈乂的突袭取得效果,蔡知运等人大喜,也忙往上突,准备接应陈乂所部。

    山顶的巴耶尔眼看隋军攻到近前,立刻指挥士兵来堵这个缺口。

    大批的突厥人不断进攻,隋军与突厥人的数量相差太大,一时之间,立刻陷入危难之中。

    “兄弟们,咱们什么样的仗没见过,什么样的胡狗没杀过,今日难道还怕了这群胡狗!”

    “丰州军万胜!”

    每当陷入绝境之时,“丰州军万胜”的口号高喊之后,立刻变能振奋人心。陈乂眼看士气陡涨,立刻趁此机会强攻突厥人的主阵地。

    双方来回搏杀,眼看蔡知运和哥伦部的援军就要杀上来。

    此时巴耶尔大惊,本来他预备至少能守个十天半月的,好好挫一挫隋军的锐气,谁知道双方第一天交战,炉斤山就要失守,巴耶尔如何能够接受。

    此时眼眶血红的巴耶尔就像赌徒一般,血脉喷张。

    “给我射,射杀他们!”

    丧心病狂的巴耶尔竟然下令部下向正在交战的双方抛射攻击,无差别打击。

    “俟斤,那还有咱们的军队。”

    巴耶尔一刀将劝他的部下砍死,命士兵立刻放箭。

    本来双方混战,没有了远程打击,陈乂还能力战。巴耶尔丧心病狂进行不分彼此的无差别攻击,立刻让双方都损失惨重。隋军也暴露在对方弓箭的射程之下,无可避免。

    陈乂正力战,被一箭射中臂膀,亲兵赶紧上前,将其护住。

    远处的郑言庆看到此景,知道今日万难破敌,立刻下令鸣金收兵。

第六十章 奇袭胡虏

    陈乂听到后方鸣金收兵,虽然心有不忿,只得率部撤了下来。

    左臂还带伤的陈乂来到郑言庆身旁,有些不甘地说道:“骠骑,为何鸣金收兵啊,若是让我再冲一次,末将必定把巴耶尔的狗头给带回来。”

    郑言庆面色如常地说道:“此战我军伤亡够多了,丰州将士虽悍不畏死,却没必要在这里白白牺牲。”

    陈乂有些焦急地问道:“那炉斤山怎么办?”

    郑言庆淡然地说道:“放心,我自有盘算。”说完郑言庆便命各部收兵回营。

    今日一战,双方皆伤亡惨重。按今日的战损统计,若是想成功击破炉斤山,隋军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是丰州军无法承担的。

    此时天色还早,郑言庆还在军帐中安坐,黄明辽便匆匆来到军帐。

    “二兄,你如何还安坐于此?今日一战,炉斤山险峻难下,我军困于此地,怕是要误了兄长大事。”

    黄明辽视郑言庆为兄长,从黄明远这里算,倒是称呼二兄。

    郑言庆见黄明辽入帐,让他坐下说道:“我也知炉斤山难下,非强攻之策可行,所以这才暂且避战,等待时机。”

    “二兄,这都火烧眉毛了,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郑言庆淡定地说道:“今夜即可。”

    黄明远一听知道郑言庆有了主意,忙询问道:“二兄可是有破敌之策?”

    郑言庆拉着黄明辽到炉斤山的地图前说道:“你且看地图,炉斤山西面最为陡峭,而东面平坦。今日战场上我发现,突厥人的守御侧重于正面,在西面完全依靠天险阻我,几乎没有布置多少防御兵力。我想今夜命精锐从炉斤山西侧攀岩而上,趁突厥人不被从突厥人身后杀出,与正面主力两面夹击,合围这股胡虏。”

    黄明辽听了一阵激动,忙说道:“二兄,从西侧山上偷袭胡虏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保证突袭成功,不放过一个胡虏。”

    郑言庆心想黄明远倒也合适,因此同意了他的请战。

    到了夜里二更是分,天色昏暗,不辨稀疏。

    黄明辽率部饱餐一顿,便亲自带着千余兵马悄悄出了营,直奔炉斤山西侧而去。

    炉斤山西侧密林遍布,山高崖陡,根本无路可走。

    黄明辽一路上相互缒着绳子,防止走散,是连爬带走,不敢丝毫疏忽。到了三更时分,众人终于来到炉斤山脚下。

    从山底往上爬,数百米的高度,期间悬崖峭壁遍布,众人根本无法攀登上去。黄明辽带着众人爬了数十米便有十余人坠崖。

    黄明辽眼看如此,到了山上得有不少人摔死,因此命众人修整,不再前进。他从军中挑了二三十个善于攀登的士兵,令他们背着绳子作为先导,提前上去探路。

    这些士兵脱离了大部队,速度倒也不满,到了悬崖之处他们便叠成人墙,利用钩索等器具,很快攀登而上,到达山顶。

    众人放下绳子,黄明辽带大军缒着绳子,历尽千辛,终于攀登而上。

    此时已经是四更近半,正是人最困乏,睡得最香甜的时候。

    今日一战,突厥人成功守住隋军的突击,难得放松。巴耶尔虽然是个猛将,但骄纵惯了,并不认为隋军可以渡过炉斤山,因此虽然命令部下严密监视山下的隋军动向,但众人也就是做个样子并未放在心上。

    尤其是到了三四更的时候,眼看隋军没有突袭,连值哨之人大都酣睡未醒。至于西面的悬崖防御,巴耶尔根本不认为隋军可以从这里飞过来,因此根本没有什么防御。

    此时夜色人静,四下无人,黄明辽抽出横刀,双手紧握,大喊道:“众儿郎,随我杀胡狗。”

    黄明辽所部所猛虎下山一般,杀向突厥大营。突厥人毫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就被隋军破营而入。

    黄明辽又教军士将束草周围举火,众将校鼓噪直入,一时之间,突厥大营混乱不堪,人马不识,被隋军完全搅乱。

    此时巴耶尔素来好酒,无酒不欢,因此如此紧张时刻他仍旧饮酒狂欢到深夜。此时巴耶尔刚饮完酒,醉卧帐中;闻鼓噪之声,醉眼惺忪的他顾不得穿鞋,连忙跳起问道:“营外何故喧闹?”却是已经冲出大帐。

    此时黄明辽入营,知道自己兵少,不堪久战,唯有擒贼先擒王。因此黄明辽带着众人直奔突厥人帅帐而去。

    突厥大军早就不便你我,更无法组织抵抗,因此被黄明远直冲击到帐前。

    酩酊大醉的巴耶尔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刚出大帐,早被隋军的挠钩拖翻。黄明辽今日在战场上见过巴耶尔,知道对方是突厥人的主帅。当即手持横刀,快步上前,一刀直撞入巴耶尔的怀中。

    巴耶尔正挣扎间,横刀入体,无比惊恐。黄明辽手中的横刀顺势在巴耶尔的腹中搅了搅,巴耶尔便死透了。

    黄明辽又一刀将巴耶尔头颅砍下,递给一旁的亲兵。

    隋军因此高呼:“巴耶尔已死!巴耶尔已死!巴耶尔人头在此!”

    突厥人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更是混乱。

    此时巴耶尔的副将拜答尔屯于大营东侧,见主营起火,急来救应。隋军见东侧出现胡虏,忙飞报黄明辽道:“车骑,胡虏在后,请分军拒之。”

    黄明辽大喝道:“诸将且勿担心,只顾奋力向前,待胡虏杀至我军背后,方可转身回战!”于是众军将听命,无不争先掩杀。

    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

    拜答尔冲入主营,黄明辽翻身上马,挺枪跃马而战。拜答尔抵挡不住,竟被黄明远于千军万马之中挑杀。

    山下的郑言庆见山上火起,知道黄明辽偷袭得手,因此大旗一挥,令陈乂、蔡知运和哥伦三人各带本部,向山上杀去。

    此时隋军如潮水一般涌向炉斤山,而原本应该沿山布防的突厥人早就因为混乱不知所踪,因为隋军连破三道封锁线而速度丝毫无损。

    没多久隋军主力便登上了炉斤山,蔡知运众人面朝突厥营寨,横刀一挥,便向其杀去。

    此时的突厥大帐烟火绚烂,异常血腥的屠戮将山上胡虏诛杀殆尽。

第六十一章 渡河北上

    隋军一天一夜攻破炉斤山,扫平了侧翼的隐患。步迦可汗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企图凭借地势狠狠地打击隋军士气,却把手上为数不多的军队又损了一支。隋军士气高涨,悍不可挡。

    黄明远命诸军在頞根河南岸修整一日。

    黄明远全军从炉斤山上伐木取石,打造投石车。隋军工匠极多,一日之间而成车四百架。俱是高大的双梢炮,底下有四个轮子,用拽索五十条,百人拽放,能投掷二十五斤石弹达八十步(古代一步算法为现在的两步,约和一点五米)远。

    梢炮是宋朝时期最著名的守城武器,其构造在宋代曾公亮的《武经总要前集·守城》中有详细记载,所以黄明远也能将其复制出来。

    现在单梢炮、双梢炮甚至是五梢炮已经是丰州必不可少的守备武器。不过隋军的砲车多用于城墙的攻防战,在骑兵交战的场合很少出现。

    诸将见黄明远大规模打造砲车不解,难道与突厥人的决战不是一场野战吗?

    黄明远说道:“以突厥木烛岭大营为一座城,我等与突厥人之战,岂非不是一场攻坚战。且此战我军远道而来,突厥人以逸待劳,士气正盛,若此时与敌决战,岂不是事倍功半。”

    此时在頞根河南岸眺望,已经可以看到步迦可汗的中军旗帜。

    步迦可汗命阿史那思摩率领万余突厥骑兵在頞根河北岸游荡,企图半渡而击,阻拦隋军渡河。

    黄明远乃命郑言庆将数百架投石车全部置于頞根河南岸,一字排开。眼看突厥骑兵靠近河岸,便投掷石弹击之。頞根河两岸开阔,尽是斗大的鹅卵石,正好为隋军用作石弹。

    隋军以砲车加床弩佐之,突厥骑兵只要一近前,便是铺天盖地的飞石和短矛,人马皆被打击的头破血流。而河道开阔,阿史那思摩也无法渡河,只得看着隋军砲车在对面肆虐,人马却俱不能近前。

    第二日一早,天高云淡,风景正好。黄明远命诸部从炉斤山东部平坦之处搭建浮桥。丰州军中有专门的舟桥人才,利用炉斤山上的树木,很快便构筑起两条五丈宽的大型浮桥来,可通砲车。

    阿史那思摩眼看隋军在河对岸嚣张的搭建浮桥,却无法攻击。

    此处正是頞根河的上游,因此河道并不开阔,浮桥很容易便搭建完成。隋军骑兵踏着浮桥,渡过頞根河御敌,而之后便是无数弓弩步兵背水列却月阵,向对面的突厥人不断发射弩箭。

    阿史那思摩率部在頞根河北岸与郑言庆的骑兵鏖战了两个时辰,始终无法冲破隋军的防御,反而被对方向北推着倒退数里之地。

    而大河南岸的隋军越聚越多,以步战车列阵,牢牢地把握住北岸形势。

    阿史那思摩眼看隋军势大,乃撤回木烛岭。

    此战全军渡河,与突厥人决一死战,独留欧彦率部留守炉斤山,守护大军后路。

    渡过大河之后,离着木烛岭只有三十里路远。不出意外的话,这片三十里开阔的荒野,就是双方接下来的主战场。

    此时隋军将砲车和床弩推到阵前,又以战车在前,骑兵列阵,弩兵压后,构筑起一条严密防线,以阻挡突厥骑兵的袭扰。

    此时在木烛岭的步迦可汗听到阿史那思摩汇报隋军兵戈犀利,难以一战,不若趁其立足未稳,将其赶下河去,遂率数万骑兵向頞根河杀来。

    黄明远眼看突厥来势汹汹,便命部下坚守不动,只是以砲车和床弩、弩阵拼命打击突厥军。而其余部队和民夫在在大军阵后,开始构筑大营。

    步迦可汗几次冲击隋军防线,始终无法攻破对方的阻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隋军一点点的完善工事。

    到了夜晚,步迦可汗害怕隋军骑兵偷袭,只得无奈地引兵撤退。

    黄明远又令郑言庆原地坚守,使其余各部加快工事进度。

    隋军大营,背靠大河,身后便是两座浮桥直通河南岸。又令各部在大营两侧掘土,深挖壕沟。壕沟所挖之土,尽数置于大营之前,以此垒起三丈的高台。而隋军将投石器尽数置于高台之上,四百架双梢炮分两列一字排开。借助高台之势,砲车能投掷二十斤左右的石弹超过一百五十步远。在砲车之前,隋军又置两百余架床弩,密密麻麻,令人看得心惊胆战。

    高台之前,又是一道两丈宽、丈深的壕沟,使前驱的骑兵也无法到达高台之上。而高台两侧,深沟拒马,也是防备严密。

    明明是隋军要攻打突厥,却怎么看怎么像是隋军打定主意要进行紧守。

    众人费解,黄明远却是成竹在胸。

    “突厥人以骑兵为主,不善防御,之前的炉斤山一战就看出,若是突厥人选择坚守不出,下马步战,那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木烛岭虽然险要,步迦却不可能再重蹈覆辙,而只能选择出击野战。

    我军背靠大河,一旦骑兵战败,只能被压入水中,而这就是突厥人唯一的机会,所以我军再是防备严密,突厥人也只得选择来攻。”

    有人问道:“若是突厥人选择与我军相持呢?”

    黄明远笑道:“那就只能等鱼俱罗和董纯二部从两翼合围突厥牙帐,杀入步迦可汗身后。到时候木烛岭防线不攻自溃,步迦可汗遭受数面合围,插翅难飞。现在步迦可汗即使没有发现鱼俱罗所部,至少也发现了董纯部才是。”

    众人听了皆是无比叹服。

    黄明远手上有丰州军近三万,启民部骑兵两万,再加上朔州、并州、景州、关中、禁军诸部,也有三四万人之多。虽然之前诸番大战,略有折损,但想来仍在突厥之上。

    陈远倒是相信黄明远的布置,只是他仍旧有疑虑。

    “主公,此时步迦可汗手上最多能有六七万兵马足矣,再加上其攻我守,我军战力并不弱于突厥人,其有什么把握能击败我军?”

    黄明远笑道:“仲长勿忧,我已知步迦可汗要做什么,掀不起风浪来。不过他这么喜欢演,我若不陪他,岂不是让他计划落空。”

    陈远见黄明远成竹在胸,遂不再过问。

第六十二章 决战来临

    隋军渡河这几日,步迦可汗不断命突厥骑兵袭扰隋军大营。黄明远却是并不应战,只是坚守不出。随着隋军的防线越来越完备,突厥人的袭扰部队越发占不得便宜,反而每每靠近隋军大营,便是死伤惨重。

    隋军不与突厥决战,步迦可汗在木烛岭干看着却是傻眼,原本所有的决战计划都成了空。随着双方在此地相持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士气高涨、同仇敌忾的突厥骑兵,也开始慢慢低落起来。

    而与突厥人不同的是,隋军在营中稳稳地休息了数日,一扫这一个多月来的征尘。随着突厥人屡屡攻击失利,隋军士气越发高昂,兵将之间,屡屡求战,争先恐后。

    ······

    这两日司马泳父女在军中倒也稳当。司马泳已经写信给于都斤山的旧部,来此地与隋军汇合。其对于突厥的情况,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得不说,司马泳的才华令黄明远赞叹,其老谋深算,非同寻常。其果断看出黄明远的布置,让人惊愕。

    而司马泳的女儿司马月儿,这两日虽然对其他人还是一副冷淡冰霜的样子,但对黄明远倒是有了一丝热情。

    司马月儿从小习得一些医术,人也爽利,因此在军医营中帮忙。

    有时候她也给在中军的父亲送一些吃食,倒是也不忘给黄明远携带一些,至于对其他人,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黄明远还不好食用,而司马月儿却是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模样,并不畏惧黄明远的身份。妹子一副傲娇的样子,真跟个小公主一般,再看其原本冷冰冰的的样子,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了。

    这日傍晚,隋军军议之后,司马泳前来黄明远营中。

    往常司马泳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很是懂得避嫌,虽然常来中军大帐,但从不会在这种较为惹眼的时间赶来。

    不过此次司马泳前来,倒也有原因。

    司马泳直言认识突厥苏农部的首领苏农伯都,可说其向隋军投降。

    苏农部是突厥最初的阿史德部的一个分支,族长苏农伯都为人圆滑、狡诈。司马泳在牙帐之时,常与其交好,引为至交。

    往日苏农伯都也对阿史那族部落压榨阿史德族部落感到不满,屡屡与阿史那族部落作对。司马泳便言趁此机会,劝降对方,使敌我战力,此消彼长。

    黄明远想了想,却是没有同意司马泳的建议。

    苏农部毕竟是突厥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空口白牙的,就是真的降了,隋军也不能完全相信。若是战场上隋军兵败,说不得其还会再次倒戈。

    黄明远可不想让苏农部成为自己的负担。

    再说司马泳在军中这么长时间,深悉隋军之虚实,一旦前往苏农部,不再返回,谁知道他是否会转身投了步迦可汗。

    黄明远可不会拿隋军的虚实来换取确认司马泳的忠诚。

    不过黄明远也没有完全打消司马泳的热情,只说现在两军相持,不好打草惊蛇,不过还是让司马泳给苏农部去信一封,只要苏农部愿意战场倒戈,无论何时何地,战后隋军必有所优待。

    当然,苏农部倒戈怕是也要在突厥势颓的前提之下。

    司马泳见黄明远反对其去招降苏农部,一头凉水浇下。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前往苏农部的想法有些自以为然了。

    不过司马泳毕竟心思深沉,也不显在面上。施礼之后,退出大帐,自回营给苏农伯都写信去了。

    ······

    此时经过数日的相持,步迦可汗越发紧张起来。

    黄明远的坚守让他摸不清隋军的道路,隋军远道而来,不是应该主动求战吗?此时的突厥军队,受阻于隋军防线,进退两难,步步受阻,士气下落严重。

    而步迦可汗求战不得,也越发急躁。

    突厥人似乎从一开始便没有摸清隋军的脉搏,因此行动迟缓,使得隋军顺利渡河。而眼看隋军将大营修得奇形怪状却是坚固无比,又在大营身后有两座连同頞根河南北两岸的浮桥,使得步迦可汗将隋军完全赶下河的设想变成空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步迦可汗这两日收到消息,在于都斤山北侧发现隋军哨骑。步迦可汗听到此消息后大吃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地猜到隋军的意图。

    在此之前,步迦可汗早就发现董纯所部,其实董纯所部也发现了他们。董纯所部与突厥东线兵团在独洛水附近战了一场,突厥损失不小,这才急忙撤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隋军没有跟随。

    董纯兵团出现在頞根河以东,而于都斤山北侧也发现隋军哨骑,这无不给步迦可汗提了一个醒,隋军主力坚守不出,难道是在等待董纯兵团或者是其他隋军的到来。步迦可汗心中愕然,直冒冷汗,若是还有其他隋军突袭到防御薄弱的突厥牙帐,与黄明远的主力来一场前后夹击,他怕是要被隋军包围在木烛岭。木烛岭是块险地不假,但也可能是块绝地。

    步迦可汗没有选择,只得选择在隋军其他部队到来之前,尽快决战。

    步迦可汗希望能够赶在隋军合围之前把黄明远主力击败,然后回师牙帐,从容应对其他各路隋军。

    步迦可汗本来便计划放弃炉斤山,原本步迦可汗计划等到隋军损兵折将通过炉斤山之后,自己再在木烛岭率部迎击隋军主力,而令大将都台率两万主力从木烛岭西绕道到炉斤山后,攻击隋军后路。到时候都台背水布防,而隋军则被压缩在木烛岭前的小片区域,进退不得,最后只能被其歼灭。

    可惜步迦可汗千万没想到巴耶尔这个废物竟然全军覆没,隋军一天一夜便通过炉斤山,直趋到他的面前,使他计划出现大的疏漏。若是隋军的其他部队先于都台所部到达,那他怕是成了隋军的瓮中之鳖了。

    没有办法,步迦可汗决定集中全部五万五千骑兵,与隋军一决胜负。此战即使不能决胜,但至少也要大规模杀伤隋军的实力,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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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安康介绍: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一个被误解和丑化的王朝,北击突厥,西灭吐谷浑,南并林邑,东征高句丽,举世强者,尽皆臣服。这也是一个伟大而传奇的时代,开科举,通运河,立三省六部,定隋律,三十七年国运,功泽后世。身为隋臣,将燕然勒功,布汉威于异域。乱世枭雄,当马踏天下,逐群雄在中原。寒门小将,当乱世来临之时,能否争雄于关陇豪门,凭手中钢枪铁马,当争出一个万世太平。读者群:636899359天下安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安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安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