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轮回守候
第二百四十二章轮回守候
“属下明白。”风一何尝不明白,只是眼看着主子命悬一线,他们却爱莫能助,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如果杀了姓殷的全家便能救下主子,风一不介意先斩后奏。
萧樱进屋时,正赶上府医往外走,见到萧樱,他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躬身行礼。“萧姑娘。”
平王府的人都知道,萧姑娘对自家主子来说是与众不同的。主子爷甚至说过见到萧樱如见到主子。
如果萧樱只是个平常姑娘,便是有殷九明在背后撑腰,也不会这般得平王府上下尊重。萧樱可以算是用自己的本事征服了这一众平王府上下。
“先生免礼,公子如何了?”
提起殷九明的病,府医脸上乌云密布。
“……不瞒姑娘,不太好。爷今天咳血咳的厉害。如果止不住,恐怕凶多吉少。”
府医一直以来对殷九明的病都束手无策。他精通药理,却不擅解毒。
主子也曾私下寻过郎中,对于公子的病……不发病时根本诊不出异常。一旦发病,诊出来的也是体虚之症。
所以这中毒之说,根本无人相信。
可这年复一年的,只能靠京城送来的药解围。一旦京中不再送药来,早晚是要经受这些的,府医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如此来势汹汹。
“属下从京城跟着王爷来太平郡,算是王府的老人了。属下一直劝王爷彻底解决了这事。属下也明白,这事说来容易,可真想彻底切治了……难如登天。先不说这毒有没有根治的解药?便是有,下毒之人也不会痛快交出来的。不过这病每次病发都是体虚之症。属下大胆猜测,这毒或许不需解药,只要王爷能捱过毒发,这毒自然不药而喻。”
“先生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一种纯粹的毒药,反倒像一种能让人生瘾的东西……只是这瘾头发作起来十分骇人。”
府医连连点头,觉得萧樱的形容更贴切。
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应该怎么形容这毒。
没想到,他只轻描淡写几句话,萧樱便能领会,还能一句话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对,生瘾。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属下担心王爷捱不过。这毒发作起来简直就是把人架上火上烤,十分煎熬。”
自家公子何等人物。
性子坚韧,最能忍痛。
可已经不得不强撑着自己交待了后事。
可见,主子对于能否熬过去,心里也是个未知数。府医和风一一直守在身边,见到这一幕,恨不得自己代之。
“他一定能熬过。不过一个小小的药物成瘾罢了。他若熬不过,便不是五殿下了。”
府医和风一都不知道萧樱为何如此坚定。
“先生去歇歇吧,接下来交给我。”
“……也好。爷看到姑娘一定高兴,兴许这病便能好了。”
风一送府医出去,萧樱独自挑了帘子进屋。一股涩涩的,又似乎夹带着几分腥意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算难闻,可却让人觉得心头发闷。
这是汤药混合着血液的味道……萧樱一步步走向殷九明,他睡的似乎并不安稳,眉头蹙着。
身上的薄被应该是新换的,透着股阳光的味道。这味道中和了屋中的血气,让整个屋子不至于太过沉闷。萧樱缓缓坐到他身旁,看着这个明明病的很重,可是还要替她操心的男人。
“……我以前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如今倒有些信了。我觉得这一定是我的前世……我来到这里,便是注定要和你相遇的。殷九明,你一定是我前世欠下的债。所以哪怕投胎转世,我依旧躲不开。”如果殷九明醒着,萧樱自然不敢开口。可他昏睡着,萧樱这才敢小声嘀咕几句。
风一送府医出了门,悄声进门。
“刚才陈县令送了帖子来,说是要谢谢姑娘破了张三一案……明日在府衙设宴,要宴请姑娘呢。”
“回了。”
“是。那陈县令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再邀姑娘。”
萧樱有些不解,她最近没招惹陈县令啊。
“姑娘不知道原因?”萧樱摇头,她真不知道啊,最近她暗中在查十年前那桩旧案,可案子还没抬上台面,陈留不至于敏.感到此时便要找她麻烦吧。
眼见着萧樱一脸不解,风一觉得好笑,明明很精明,可是事关自己时,却又是个糊涂虫。不知不觉的,他竟然也露出了笑意。提了一天一夜的心,似乎真的放下了几分。
“最近陈县令和阮家走动的很频繁。”
所以……
不会吧。“你是说,陈县令想要替阮夫人说项。那阮家退了谢家的亲事,还真的惦记上我了!”萧樱觉得不可思议,那阮夫人如果要打听她的出身,一定能打听出来。
她不过是个孤女,侥幸结识了一位贵人罢了。
阮夫人难道真的以为可以利用她攀附上平王府。
风一点点头,他也觉得挺神奇。那阮夫人据说是个眼高于顶的,这些年替阮一鸣找媳妇……可谓是把整个汶西扒拉个遍。
太出挑的,看不上阮家。
稍差些的,阮夫人又嫌东嫌西。如果不是因为阮一鸣年纪渐大,阮夫人也不会和谢家定了亲。
如今因为萧樱的出现,阮家毫不犹豫的同意谢家退亲之说。据说阮夫人这次竟然没在背后非议谢家姑娘,也算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陈县令似乎也有意借此试探一下姑娘。”
试探她什么?试探她和殷九明什么关系吗?试探殷九明会不会为了她而对阮家发难?
有些人天生就会无事生非。便好好的当他的汶西县令不好吗?偏偏要没事找事。“陈县令明天若再上门……你便替我和他打个商量……就说我这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只爱银子,想娶我进门,没个十万八万两休想。”
如果不是陈县令借机找事,她都记不起来阮家这件事了。
她如今心里只装着殷九明和那桩旧案,哪有心思搭理阮夫人。阮夫人也是个会找存在感的,求来求去,竟然求到陈留头上。
真是……冤家路窄。
第二百四十三章 点头说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点头说好
“阮家若真的出十万两……姑娘难道真的要嫁给那阮一鸣。”
“……阮家如果倾家荡产只为了娶一个姑娘,便不是阮家了。放心吧,我看那阮夫人之所以盯着我不放。除了能利用我结交五殿下外。我无亲无故,娶起来不需花费太多也是原因之一。你便直接告诉陈县令吧。就说我萧樱要聘礼十万两。”
这么一说,风一觉得这法子也不错。
虽然难免要被阮家说成势力小心,可阮夫人的话,又有几人会信?
便是有人信了也好……自家公子便不会担心有人会抢走萧樱了。
十万两……
估计皇帝嫁公主,都不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十万两,风一想估计这世上,也只有自家公子舍得花这么大一笔银子了。
完美,这理由很完美。
此事说完,屋中再次恢复安静。殷九明依旧沉沉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萧樱的错觉,她觉得殷九明的神情似乎好些了。
进门时,她总感觉殷九明睡的不踏实,便是昏睡着也紧蹙眉头,可是此时,他眉头是舒展的。
“……属下怎么觉得公子神情变了些。”
半个时辰前才吐了血,然后突然昏睡过去。从始至终,都是眉头紧蹙的。
府医说这也正常。
旁人看起来他只是吐了几口血,实则他身子里简直就是在翻江倒海。所以表情自然不会有多好看。
可是萧樱来后,他虽然没有醒,可神情却明显放松了。
风一一直不知道自己让萧樱进来是对是错。因为先前主子特意吩咐过,不让萧樱知道真实情况。
如今看来,是对的。
“属下就在外面,辛苦姑娘照顾我家公子爷了。”
“你去忙吧,这里有我。”
萧樱能看出风一眼中的打趣,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想留下来,想陪在殷九明身边。不管世人以后如何看她,哪怕骂她不知轻重也好,她都想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风一放心的走了,有萧樱留在这里可比他留在这里更合适,相信公子醒后,一定会高兴的……
接下来,萧樱便痴痴坐在榻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殷九明。
他的睫毛生的真长……
鼻子也很挺。眼睛……眼睛现在看不到,可萧樱知道,他的眼睛十分有神。
毒发后,满面病容,而且瘦的厉害。
萧樱不由得回想初见时。那时她命悬一线,他就像个英雄,在大雪中走进了她的世界,抱起她,救了她。
如今好像一个轮回。
换她守候他……这时,殷九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先是没有光彩,然后他看到了萧樱。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眼中有了光彩,似乎瞬间,天地闯入了他的眼中。那种感觉……萧樱只觉得心头发酸,一声五哥唤出,眼睛险些跟着一起冲出来。
她眼红鼻子红的,模样肯定很难看。
可是殷九明却缓缓笑了。
然后,伸出手。他似乎没什么力气,不过一个简单伸手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十分困难,萧樱赶忙把自己的小手递进他的掌心,他这才安静下来。然后定定的看向萧樱。
两人对视着,萧樱突然觉得,不必说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知道殷九明心中所想,殷九明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他们两个人……“傻姑娘。”不知过了多久,殷九明轻笑着开口,他的声音很小,有些嘶哑,明显说话让他感觉痛苦,可他依旧开了口。
“别开口了,静养。我知道你想瞒着我……五哥,你真的觉得瞒着我,我会好过些吗?我每天惦记你,吃饭想,喝水想,走路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若有个……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留在你身边,五哥,别再把我推开了。”
殷九明先是怔了怔,随后缓缓的,动了动头。
萧樱咬着下唇,在此时得到男人的承诺,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再不瞒你了。”
殷九明断续的说出这几个字时,萧樱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她觉得自己不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可是在殷九明面前,她的眼泪似乎尤其多。
“我们说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哪怕我会伤心绝望……你也不能瞒我。要如实告诉我。我们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
“好。”
“还有……以后不管做什么,你要先替自己考虑。你好我才会好……便是我好了,你不好。我也不会好……”萧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简直像绕口令,难得殷九明竟然懂了。
他依旧回应。“……好。”
“说到要做到。若是食言。若是食言,我一定会恨你的。”
“好。”
殷九明此时脾气出奇的好,不管萧樱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可整个人,就像是明明已经命悬一线,可是突然间,多了根蛛丝,将人又往萧樱这边扯了扯。
“还有什么,我暂时想不到,我想到后再说。反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瞒着我。你若瞒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殷九明目光定定的看向萧樱,再次缓缓点头。
“好。”
连续数个好字,让萧樱小脸终于放睛,也许是觉得殷九明精神不错,所以放心了吧。
殷九明示意自己有些饿了。
萧樱赶紧去喊人,甚至要去灶上亲自给他煮汤。
殷九明自然是一脸欢喜的目送萧樱出了门。
然后,他的脸色顿时一变。风一进来接班时,看到的便是自家公子再次喷出一口血……
“公子。”
风一惊呼。
此时的萧樱已经到了小灶房,将厨子谴了出去,想要亲手替殷九明煮些补汤。
可突然间,她觉得整个心瞬间一紧。
其实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人告诉她什么,几乎是一种本能。
她有些慌张的转身,身形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小灶房。
突然间,天上响起一道惊雷,几乎是瞬间,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萧樱身上,她丝毫感受不到痛意,更痛的是她的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心如死灰
第二百四十四章心如死灰
这一晚,萧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她整个人似乎都是呆的,怔的,傻的。只隐约记得她冲进殷九明的寝室。
看到,看到……满眼的血。
好多的血啊。几乎染红了整张榻。
殷九明就躺在血渍中。面色白的仿佛一具尸体。
前一刻,他还连连点头,发誓再不会欺她瞒她。
他食言了,他才承认便立刻食言了。
他……“姑娘,属下尽力了……”什么?那一瞬间,萧樱几乎瘫软在地。她本能的冲上前去,她想碰一碰殷九明。可是她不敢。
她怕自己一个用力,殷九明就真的会离开她。
她要去哪里找他?前世今生……生命轮回,她要去哪里找他。
他就那么无知无觉的睡着,身旁风一和府医的话她都听不到了,她只想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萧樱不知道何时昏过去的,也许是看了殷九明一个时辰后,也许是瞬间。
她只知道这一晚,她几乎陷在噩梦中。梦里满眼血色……那血,红的像花,大片大片的绽放在她眼前。
她怕极了,她知道自己陷在梦境中,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最终她绝望了,她展开双臂,任由那扑天盖地的血色将她吞噬。
睁开眼睛时,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当。丁香几乎是瞬间扑上前来。
“姑娘,姑娘,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萧樱怔怔的,她此时脑子还是僵的,她不敢想,似乎只要不去想,那些她不想看到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可是现实永远不会允许她退缩。
丁香见萧樱这般无知无觉的,终于哽咽着出声。
“姑娘,你可不能出事,公子已经……”
外面静悄悄的,明明没有声响,可是萧樱似乎听到了风一等人的隐忍的痛哭声。
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以为自己会疯,可是没有。她沉默着梳洗,然后一脸平静的去了殷九明的小院。
小院已经素缟一片,萧樱梦中的血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灰白。风一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属下……属下无用。”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然泣不成声。
“起来吧。不管他在还是不在了……我只当他只是远行了,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风一原本只是隐忍着哽咽,听完萧樱的话,突然间,他以头捶地,虽然努力将声音吞进腹中,可还是有悲鸣溢了出来。
不知道是在哭殷九明,还是在哭萧樱。
萧樱其实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所说所行几乎都靠本能支撑着。
她抬眼望去,护卫们面有泣色,府医脸色灰败。
似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殷九明已经去了。
萧樱瞬间觉得两条腿犹如灌了钻,抬不起,迈不出。
“……我便不去看他了,想必他也不希望我见到他如今的模样。你们,好生安置他。他未做完的事,由我来做。”萧樱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秦诗的信送到了。满满十页纸张。
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秦诗能被甄选为花魁,自有其道理。字写的很漂亮,比起萧樱自己要强上百倍,她的字……殷九明说,比蜘蛛爬稍漂亮些。
他还说,等以后得了闲,会亲手教她写字。
名师出高徒,将来她一定能写一手漂亮的小楷。
话语犹在,可是人……萧樱让自己不要想他,把注意力放到纸上。
可是,为什么字迹是模糊的,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清。用手一抹,竟然满手泪湿。
她昨天才发过誓,再不落泪的,可是只隔一晚,她便食言了。殷九明也食言了,他承诺她,以后不会瞒着她。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他竟然弃她而去。
一瞬间,萧樱觉得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她明明不是意气用事的性子,可是竟然想干脆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也算是个解脱。
她来到这里,本就无着无落,无依无靠。没有殷九明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突然间没了殷九明……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碎成了渣,落了满地,再也拾不起来了。
可她不能。秦家灭门惨案还未告破,陈留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风一似乎知道萧樱伤太甚,整整一天都没有露面。丁香小心翼翼的陪在萧樱身边,似乎萧樱突然间成了一个瓷娃娃。萧樱觉得挺好笑的,她伤心,她绝望,可她更清楚,如果此时她跟着殷九明一起去了,那才真的会让殷九明失望。
所以她努力吃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似乎只要这样,殷九明便不会离她而去。
自欺欺人。
可除了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秦诗的信便是再长,也终有看完之时。
萧樱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不知道风一怎么安排的。
丁香几次进来,似乎有话要说,可看到萧樱一直在看信,最终也没有开口,只静静给萧樱准备了温茶点心。可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最终,她不得不面对。
天黑了,一天过去了。这一天太慢长了,萧樱从不知道原来度日如年是这样的感觉。
消失了一天的风一终于出现了。
“姑娘,陈县令来了。”
陈留此时出现,来意自然不言而喻。驿站有陈留的耳目萧樱一点也不意外。
可陈留便这么急迫吗?
便不能等一等吗?等到……萧樱苦笑,她永远也不能平静以对。“姑娘若是不愿去见陈县令,属下便去把他打发了。”
风一眼见着一天时间,萧樱似乎变了个人。
神情灰暗,表情漠然,整个人似乎一夕间“死”了。她就像是一朵花,早上还含苞待放,可还未绽放,却已凋零。
萧樱摇摇头。
“不,我去见他。”
“姑娘,不要勉强自己,公子若是知道,也会伤心的。”
萧樱怔了怔,随后眼底深处陡然一暗。
他会伤心吗?他如果伤心了,心疼了,是不是便能醒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萧樱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去让他伤心。
自残也好,伤情也罢,她要让他便是死都不得安宁。让他不放心,让他便是入了阎罗殿也不能瞑目。
第二百四十五章 趁火打劫
第二百四十五章趁火打劫
可是不能。她是萧樱啊,他口中懂事明理的萧樱啊。所以她只能把伤心深藏,出了这道门,她依旧是坚不可催的萧樱啊。
风一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萧樱,抑或他也想落泪吧,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陈县令来者不善,姑娘要小心应对。”
“好。”
“陈县令若是为难姑娘,姑娘不必怕,我等兄弟誓死护卫姑娘。”
“好。”
“姑娘,真的能行吗?”
萧樱点头,能行。殷九明已经不在了,没谁会像殷九明那般把她视如珠宝了。
陈留此时来,欺的便是如此。她不会让陈留如愿的。
风一忧心忡忡的目送萧樱出门。
丁香重重一叹。“风大护卫,以后,姑娘可要怎么办?”
“会好的,都会好的。”
贼老天,怎么这样狠心。专盯一个人欺负。姑娘以前那么惨,好容易苦尽甘来,公子却又……
“丁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公子已经将我给了姑娘,我便是姑娘的人了。以后姑娘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不管姑娘做什么,回来总有口热饭吃。风大护卫呢?还要回平王府吗?以后,还有平王府吗?”
公子没有了。
以后太平郡会如何?平王府会如何?
不止是丁香,风一心里也是凉飕飕的。未来,要何去何从。
不管发生什么,哪怕天崩地陷,一切依旧如故。驿站依旧戒备森严。护卫们依旧规矩的执守巡视。
一路走来,萧樱甚至有种错觉。
昨晚发生的事,是她的黄梁一梦。梦醒了,殷九明会笑着对她招手。然后把她轻轻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她。
不怕,只是一场梦。
陈县令见到萧樱,脸上顿时露出伤感之色。“姑娘,节哀。”
驿站一切如常,风一的意思是安排诸人回转太平镇。等回到王府再行安排。上报朝廷,安排后事……
驿站一切如常,陈留却迫不及待的前来,上来便让她节哀。
“陈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发生了命案,需要仵作验尸。可即便死了人,该节哀的也是死者家眷,大人这番安慰可是找错了人。”
陈县令盯着萧樱看了半天,最后语气怜悯的说道:“姑娘何必如此。我是这汶西县县令,汶西地界上发生的事,岂能瞒过本官?姑娘不承认,许是怕本官为难姑娘。姑娘放心,本官对姑娘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本官还能给姑娘指个好前程呢。”
陈县令讪笑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没了姓殷的,五殿下又远在太平镇。一个小小的萧樱岂不任由他搓扁揉圆。
便是过后五殿下追究……
他也没害萧樱,不仅没害她,反而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他这算是成全了萧樱呢。
陈县令想到阮家承诺的诸多好处,越发觉得殷九明死得其所。
如今他一点也不讨厌萧樱了。
如果没有萧樱,阮家可求不到他头上。陈留虽然不觉得萧樱哪里好,值得阮家千方百计的求娶。
不过各花入各眼,也许那位阮公子就喜欢萧樱这样清秀胆大的呢。
“你这丫头,本官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误解本官一片好心啊。本官是真的为你好,你跟着殷公子一路来到汶西,如今殷公子……真是天妒英才,殷公子年纪轻轻便……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在汶西,有很多不输殷公子这样的才俊。姑娘不如另谋个去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实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县令说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语气和情感无不感人,他险些被自己感动了。
可是观萧樱,脸色冷冰冰的。
似乎对他说的话压根不在意。陈县令心中冷哼,姓殷的已经死了。萧樱已经失了倚仗,他倒要看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耐下性子,陈县令继续游说。
“汶西阮家有位公子,年长你几岁,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姑娘想必也知道,年幼时定过一门亲事,只是妻子未过门便全家遭了难。阮公子重情,这些年来一直未娶。可自从看到姑娘后,便动了心思。这不,阮家夫人求到了本官这里,本官想着做媒是积德之事,便应承了。不知萧姑娘意下如何?”
萧樱气的不轻。
他口口声声殷九明英年早逝。
可转过头便说自己是来替阮家求亲的。
简直……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他是料定没了殷九明,她只能任他欺负。“我记得已经让风护卫转告大人。想娶我,需聘礼十万两。大人今日再次提起此事,莫不是阮家已经点了头。”
陈留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天那个叫风一的护卫确实这样告诉他的。不过他以为萧樱在胡闹。十万两……她也真敢开口。
平常姑娘嫁娶,百十两银子为聘,已经算富贵了。
再富贵些的,三两千两银子。这样的姑娘在一个县里都算是凤毛麟角了。
从他当上县令始,也没听过汶西哪家娶媳妇,聘礼能过万两的。
萧樱张口便十万两。
莫不是疯了……
她便是不愿,也该找个好由头啊。这么狮子大开口,是怕自己名声太好吗?非得把自己弄得声明狼藉才甘心。
他知道萧樱胆子大,可没想到除了胆子大,她还是个疯子。
“姑娘出身很一般,张口便要聘礼十万两,便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是阮家来求娶,我可没上赶着要嫁。十万两他们拿不出此事便算了。大人也不必如此刻薄。我出身虽然不高,可也绝不委屈求全。大人惹想当这个媒人,还是去阮家那边使使力气吧。”
“你!岂有此理。”
陈县令觉得自己可是好心好意的,他怜惜萧樱无依无靠,姓殷的已经不在了,能护佑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却没想到萧樱竟然这般蛮横无礼。“我家公子便是不在了,也轮不到陈县令耀武扬威。陈县令若是太闲,便把汶西好好治理治理,别再出冤假错案了。”
萧樱指的是张三那桩案子。
即无事实也无证据,如果不是萧樱,恐怕张三最终就得背上杀人恶名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烫手山芋
第二百四十六章烫手山芋
陈县令越发觉得萧樱不可理喻……
他可是抱着交好的打算来的。可是萧樱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在这里指桑骂槐,什么叫他太闲便去治理汶西。
他这个县令当的可真是劳心劳力。
阮家那边好说歹说他才点头,不想到了萧樱这里,自己也落得一身不是。虽说答应阮家的最大原因是阮夫人。可如果不是觉得萧樱确实是个好姑娘,他可不会轻意答应。
他和萧樱虽然有些不睦。
可也不过是因为萧樱效忠殷公子和五殿下。
而他背后之人则是……
如今姓殷的已经在不了。陈县令觉得和萧樱最大的分歧已经不存在了,他和萧樱完全可以愉悦的相处了。
上次那个姓风的护卫来传话,说是想娶萧樱,阮家得准备十万两当聘礼。阮县令自然没有当真。
萧樱一个孤女,能值这么多银子?
十万两,便是娶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有余了。
那时候姓殷的还在,萧樱有所依仗,不理会他也不算意外,可如今姓殷的已经不在了。萧樱凭什么还有胆气这样怼他。
在汶阳这一亩三分地上,陈留可不觉得有谁能大过他。
便是五殿下亲临,还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说呢。何况一个小小的萧樱。
“姓萧的,我和颜悦色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县令装大尾巴狼行动彻底告吹,立时咧嘴露出尖牙,一脸狰狞之色。
萧樱会怕吗?
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她怕的了。
她的心已经裂了,碎了,以前还希望自己这偷来的小命长命百岁,是想和殷九明长相厮守。如今他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她已经忍了陈留许久,今天不想再忍了。
陈留千不该万不该今天露面。借着噩耗来欺压她。
“我这人生来便天不怕地不怕。至于酒,敬酒罚酒,我都不喝,陈县令还有什么招术,尽管施展……陈县令连驿站都有耳目,得知公子出事立时便露了面。然后假借祭奠之名,行强买强卖之事。我萧樱宁愿一死,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嫁进阮家。那阮家是什么人家?那阮夫人是个什么性子?想必陈大人心知肚明……怎么,推别人家的女儿进火坑一点也没心理压力是吗?
陈县令也是有儿有女的。怎么不想一想,若有一天陈县令失势,有人立刻把令爱推进火坑是什么感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道理不必我一个小姑娘教陈县令吧。县令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陈大人若是不想干了,直说便好,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我很乐意帮大人给五殿下传个消息的。”
“胡言乱语,本官是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强行将我留在汶西,然后等着五殿下过问,到时候是攀附还是‘弃暗投明’便任由陈县令施为了是吗?”
“萧樱,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官对五殿下忠心耿耿,自从接任汶西县令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无倦怠。”
“好在大人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大家若是倦怠些,像张三那样的冤案恐怕就要满天飞了。”反正是怼人,自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萧樱心里疼极了,心中有股火气似乎无处发泄。
此时正好全数倒给陈留。
所以陈留发现,以前在他面前好歹还装一装大家闺秀的萧樱,此时在他面前彻底成了个悍妇。
软硬不吃,敬酒罚酒都不买帐。
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陈县令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应承阮夫人所求了。可事己至此,此时罢手得不偿失。那阮夫人是个不好招惹的,事情办不成,难免要被她发难。至于五殿下那边,陈留可不相信堂堂五皇子会为了一个萧樱而为难他这个朝廷命官。要知道他每年政绩考量都是数一数二的。
退一步,若是五殿下真的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和一个朝廷命官过不去。也许是他的机会呢。他正愁没理由上道弹劾折子呢。
打定了主意,陈留冷笑着回应道。“不必耀武扬威的,如今没谁再给你撑腰了。你识相些,乖乖点个头……那阮夫人虽然势利了些,可是阮公子确实是个好人。你进了阮家,总不会受委屈的。你若是执意不应……这汶西,本官叫你来得去不得。”
怎么?威逼利诱不好用,竟然要来强买强卖这一出了。
萧樱会怕他吗?
不,她怕的是陈留拐变抹角出阴招,倒没想到陈留这么沉不住气,也许是阮夫人那边施了力,总之,陈县令一改平日的温情线,转而走起了直线。
“我倒想看看,陈大人如何叫我来得去不得。”
“好。你等着瞧……”
话已至此,多说无易。
陈县令决定强权底下出顺民。索性便找个由头围了驿站,让萧樱一行人来得去不得。
他们不是着急带着姓殷的回太平镇吗?落叶要归根……他不让他们出门,他倒想看看最终谁会屈服。
陈县令有些魔怔了。或者说,这些年来那位五皇子实在没什么建树,都说他自幼体弱多病,所以来到太平郡后,很少出平王府。
也有人说他是个草包,所以被皇帝发派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太平郡。
反正那位五殿下在太平郡就是个摆设。
陈县令上次吃了十万两那个‘闭门羹’所以这次可是带了差役来的。
只要他吆喝一声,手下差役便会直冲起来。所以陈留这次有恃无恐。只是,萧樱会给他喊人的机会吗?或者说,风一等护卫在外面听了半晌壁角了,耳听陈县令一句一句都是对萧樱的逼迫,他们早已经忍耐多时。此时谁给谁好瞧实在说不好
陈留自我感觉太好了。压根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
更不知道殷九明不过是个幌子……
死了一个殷九明,太平郡便没有能压制住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了吗?
答案是……
做梦。
陈留欲张口喊人,可是突然间,他觉得心头一慌,下一刻,一柄长剑已经不偏不倚的抵到他颌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以彼之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以彼之道
似乎只要他稍稍一动,剑身立时一横,便能让他的喉咙破个大窟窿。陈留自诩是个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嘴上不饶人,可手下功夫着实一般。之所以能在汶西横行无忌,多半要仰仗他养的那些差役。
把府兵养成了家兵。他今天带来的这几十个差役,皆是唯他之命是从的。
只是,他注定没机会喊人了。
“陈大人,刀剑无情,小心些。”
“你们?你们……胆大包天,本官可是堂堂汶西县令,朝廷命官。你们敢对本官无礼。你们不要命了?”
陈留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斥问。
其实他如果胆子略微大些,把自己小命看的略微轻些,早就一喊子把差役喊来了。至于出声后差役会不会出现?这便是后话了。
可他不敢,他惜命,他惜命的很。但凡这种人,都觉得自己小命金贵无比,旁人性命如草芥。
“我家公子奉五殿下之命巡视汶西政务,也没见陈县令高看一眼。凭什么陈县令会觉得我等护卫出身的莽夫会遵循法度?陈大人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等百姓点个灯啊。”
“就是。世上可没这样的道理,刚才大人说汶西这一亩三分地是大人的。我们可都不同意。就算要找地主,也该是五殿下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汶西县令信口雌黄。”
风一话音落下,风二冷笑着接口。
旁边还有风三,风四虎视眈眈。
陈留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疏忽了。那姓殷的虽然不在了,可他手下这些护卫还在。
陈留只是没想到,这时候这些护卫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保护着萧樱。他们难道不该守着那个殷死鬼吗?
失策。
不过陈县令能屈能伸。“是下官僭越了。整个太平郡都是五殿下的,更何况这小小的汶西。诸位护卫兄弟误会了,我没有为难萧姑娘的意思。我只是同情萧姑娘,怕她一个姑娘难以安身,所以给她寻了门好亲事。是我汶西正经的大族阮家。阮家只有一位独子,萧姑娘过门后便是主母。下官知道萧姑娘是五殿下的心腹,怎么敢欺负她。”
“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家姑娘的亲事,用的着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过问?陈县令如果吃得太饱了,不如在政事上多下些功夫。”
“是,是,下官僭越了。”
风一说的义正词严,可是萧樱却有些发怔。
因为凤一提起了五殿下。他们这些护卫,和她相比,会更绝望吧。
原想效忠一生的主子,突然间离他们而去……她之所以敢和陈留正面交锋,便是因为身后有风一他们在。
萧樱只是没想到,殷九明出事了,他们竟然还这般维护她。“只是僭越吗?我看大人是异想天开。我家姑娘诸事有五殿下安排,轮得着你替姑娘操心?还嫁进阮家便是主母,既然阮家这么好,不如就由我家殿下出面,将令千金许配给阮家公子。殿下说过,见到姑娘,如见殿下。如今我家姑娘在,正好替殿下出面。”
风一虽然生的忠厚,可算计起人来可丝毫不手软。
而且他并不是玩笑之语,而是真情实意的,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重。
陈留脸色大变。“护卫大人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你怎么不高抬贵手啊?我家公子和姑娘招惹你什么了,你处处为难,事事算计。欺我家公子和姑娘是讲理的人。我们可是平王府的护卫,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是看到大皇子,二皇子……我等也有几分脸面的。”
陈留发现自己太小看萧樱了。或者说不管是姓殷的还是萧樱,他都不大看得起。殷家公子之所以尊贵,不过是因为是五殿下的姻亲而己。没有五殿下,殷家凭什么在汶西横行。至于萧樱,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五殿下的眼,陈留可压根没往以色侍人那方面想,实在是萧樱虽然不丑,可也不算是美人。美人可都是婀娜多姿的,至少也该有个女人样子,可是萧樱除了性别女,实在没什么地方像女人。
每天和尸体打交道,除非五殿下口味另类,不然是绝对不会因为萧樱的相貌而对她另眼相看的。
至于姓殷的,恐怕也是忌讳着五殿下,才把萧樱带在身边,如今姓殷的都不在了,萧樱自然不算什么了。陈留真的没想到,这些隶属平王府的护卫,竟然不惜撕破脸面也要和他对峙。这萧樱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下官的过失,可下官实在一番好心。”
“既然阮家千好万好,自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看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便由我代姑娘勉强替陈大人走一趟阮家。这门亲事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汶西阮家的公子和县令的千金。”
“不,不,不合适。小女年纪还小。”
“我打听过了,令千金已经十三岁了,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婆家了。”
陈留变了脸。自家女儿十三岁,可那个阮一鸣的年纪起码是女儿的一倍啊。这便罢了,阮家那位夫人,可是汶西有名的悍妇。谁家女儿嫁进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便是不扎谁刀谁不疼。
一旦刀子扎到自己身上。才会知道何为割肉之痛。
萧樱今天终于看到了平王府护卫的真本事。
风一说起话来,气势十足。平时老实敦厚的样子瞬间全消。
而一旁的风家几兄弟在旁掠阵。光是气势上,就压了陈留不止一个头。
萧樱回过神来,很是感激几人在她失神时鼎力出手。“也好,刚才陈大人也说了,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风一,劳你走一趟吧。这门亲事若是说成,想必陈大人和阮夫人都会对你十分感激的。”
风一大声应是。
而此时陈留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风一的刀依旧架在他脖子上,似乎只要他反驳,立时便要血溅当场。
陈县令不会天真的以为风一真的不敢出手。
便是事后追究他杀了朝廷命官又如何,他已经死了。[还在医院,环境压抑。四千字断续写了一天~~亲们见谅。]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往而深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往而深
也许有人觉得陈县令简直就是个傻子,每天没事找事来驿站找麻烦。其实不是的,这几年汶西可以说是陈县令的一言堂。
他想如何便如何,每年政绩考查,也只是做做样子,自从五殿下来到太平郡,他们这些官员初时战战兢兢,可是后来发现,五殿下似乎无心政务,来太平郡也不过是因为皇命,他压根没打算用心治理太平郡,官员们自然便随波逐流了。
陈留便是如此。
所以乍然来了几个外人,而且一副高高在上的势态,陈县令才会如此反击。
直白点说,就是有些官员被纵容惯了,当惯了土皇帝,自然不想让人来分权,所以殷九明和萧樱出现,陈留才会这般防备,几乎是处处与之做对。
可有件事陈留似乎忘了。
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他只是受命治理一个小小的汶西县。
五殿下再不得圣心,也是皇子。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昨日相看两厌,翌日没准便父慈子孝了。
陈留却妄想颠覆,以一己之力想撼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再加上想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二,二者合一,是以从最终开始陈留便对殷九明一行很是抵触。他总觉得殷九明是来明抢的。至于抢什么……天知道。
所以陈县令才在得知殷九明出事的第一时间出现,他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些,可是他按捺不住啊。
那个姓殷的病秧子从来时便要断气。拖了这么多天,他终于归了西。
他怎么能不在第一时间露面?
至于萧樱……和姓殷的一条心,陈留自然也不喜。
再加上萧樱处处表现的都比自己手下的人强。让手下人头疼万分的案子,萧樱用了半天便告破了。
这让陈留有了些危机意识。总觉得五殿下派了萧樱同行另有目的,是以这才想和阮夫人一拍即合,如果萧樱愿意嫁进阮家,哪有姑娘不心向夫家的,他以后便不必担心萧樱会对他不利了。
陈县令觉得这也算是变向的帮了萧樱。
还能顺便安了自己的心,何乐而不为。
他只是太迫切了些……陈县令的心理活动实在不难理解。
他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五殿下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不学无术。
而他以为自己铁桶一般的汶西镇,也并非是他陈留的一言堂。此时便是他不顾一切的呼救,他的那些饭桶护卫……也不会来救他的。
因为聂炫早己带人将那些人缴了械。
“……你们欺人太甚。你们平王府的护卫连朝廷命官都敢挟持。你们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是什么?这里可是太平郡,我家殿下的封地,在这里我家殿下便是王法。你一个小小县令,一而再的欺负我家殿下的人……你才是真的胆大包天。”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风一说起来却是轻飘飘的。
似乎丝毫不担心陈留会告密。陈留是真的怕了。自己若是被这些疯子似的护卫杀了,恐怕到了阎王殿都没处说理去。
这些可都是平王府的护卫。
他先前竟然天真的以为这些护卫都是殷家花银子雇来的。
在上次自己派人暗算萧樱反而被对方所灭后,他便该有所预见了。
也只有出身王府的护卫,有那样的本事了。可他偏偏听信了谗言,以为只是自己找的人功夫不到家。
谢年。是谢年和他说的。
说是这些护卫看起来就不像正经出身的护卫。随便说笑,对主子亦不算恭敬。一看就是花银子请来的花架子……
他和谢年相识多年,自认为对谢年也算颇多照顾。
陈留不相信谢年会暗算他。那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些人平日表现的十分松散,似乎是些只拿银子不办事的。却原来只是表相,这些人从始至终便在算计他。
或者说,自己一直被人算计着。
而他竟然还傻傻的自己走进了驿站。“这里是殿下的封地,我也算是殿下的‘家臣’,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此时想起来表衷心了。
“大人说的什么话?我等哪里欺负大人了?不过是想替大人的千金做个媒。大人可以替我家萧姑娘做媒,我家姑娘自然也能替大人的千金做媒。这叫礼尚往来。”“就是,难道只准大人这般好心……”“大人连我家姑娘的亲事都惦记着,这番心意,我家殿下若是知晓,一定十分感激,也一定会替姑娘报答大人的,我们当护卫的,就该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大人尽管放心,平王府保媒,没有不成的道理……”
陈留瞬间便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萧樱也没想到这么轻易便放倒了陈县令,
这么个贪得无厌的,难和竟然是个慈父。只要事关儿女,陈大人瞬间就变成了哈巴狗,由着人打骂。
陈县令被押出门时才知道自己那些属下早已经被对方拿下了,陈县令不由得庆幸,好在没有不管不顾的张口呼救。若真的喊了,招来的不是自己人,说不定是催命的小鬼呢。
萧樱扣下陈留,自然不止是因为陈留火上浇油,还在她伤口上撒了把盐。更重要的是要问了陈留和京中的关系。
如果没有发现陈留的软肋,可能还要费些功夫。
如今软肋在握,陈留几乎没有反抗。
制住了陈留,萧樱突然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了。
她不敢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她冷眼看着护卫们互相奔走,这些人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他们的脸上萧樱看不出绝望伤心来。
可是她很绝望,很伤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前她觉得感情这东西就像演戏,看的是傻子,演的是疯的。她压根不相信自己也会有一天对一个男人这般眷恋。
眷恋到没有他,便不知道前面的路在哪里。
萧樱想,大概从殷九明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灵魂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原想把陈县令留到最后的,毕竟殷九明收拾起一个小小的县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而她致力于查找十年前凶案的真凶。
第二百四十九章 众志成城
第二百四十九章众志成城
他们分工合作,萧樱曾调侃,她曾听过一句话。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们如今便是如此,殷九明听后,竟然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然后和萧樱约定,以后两人都一起行事,两人搭配,默契天成。
言语犹在,可他在哪里?
萧樱甚至胆小的不敢去看殷九明最后一眼。
什么样的死尸她都不怕。可是殷九明……她是真的不敢去看。
她是个胆小鬼,她不去看,便能在心里假装殷九明还在。也许下一刻,他便站在长廊下,挥手唤他阿樱……
明知是梦,可萧樱却久久沉迷,不愿醒来。
风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近前……“姑娘。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风一,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公子在时吩咐过,他若出事,让我等继续追随姑娘。”
“可我自己都三餐不济,实在养不起护卫。”
“姑娘小看我等了,我们这些护卫可不是等闲的护卫。姑娘尽管放心,一切有属下安排。姑娘若想回太平镇,属下便护送姑娘回太平镇,姑娘若执意要破十年前那桩县案,属下便跟着姑娘一起查。”
“我不回太平镇。”她没脸回去。
破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是殷九明的心愿,她会替他办到。
“我等也不回去了,风家四人,任由姑娘差使。”
不知何时,风二,风三,风四都悄悄站在风一身后,除了他们四人还有聂炫,贾骏,小秀才,缪骞,谈伍苏,鼠儿父子。所以从抚阳相识的人都不声不响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贾骏是个急性子,见不得萧樱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这丫头不够意思,你贾大哥我可是捕头,专门抓杀人凶徒的。你却背着我们独自行事……萧丫头,贾大哥向你请命。”
“本公子虽然武功高了些,模样俊了些,你不好意思支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念在我打算拜你为师的份上。这次也勉为其难帮一帮你吧,有什么需要本公子做的,尽管吩咐。”缪公子表达关心的方式向来另类。
“我也是……我虽然胆子小了些,可只要萧姑娘开口,我都能做到。”小秀才难得在萧樱面前说话不结巴。
拦下来,鼠儿,谈伍苏,甚至赵瘸子,都表示自己愿意帮忙,任由萧樱驱使。
“……阿樱,你还有我们。”最后,聂炫说道。
没了一个殷九明,她还有他们。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便抵不上一个殷九明吗?聂炫心里有些发涩,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此时多说,无疑是趁火打劫。他聂炫不屑为之。
殷九明。那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平时身体没病没灾的,突然间生了场病,便硬生生将他拖垮了。
可这人走也走的悄无声息。风一将消息告诉诸人时,几乎没有相信。
好好一个人,说没便没了。别说萧樱,便是向来和殷九明不对盘的聂炫,也觉得不敢置信。
可走了但是走了,伤心也好,难过也罢,终究是留不住人的。聂炫眼见着萧樱魂不守舍,他心痛,却无法言说。
“多谢。”
萧樱提起精神,对诸人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心甘情愿的。”
萧樱想对诸人笑笑,可却突然间流了泪。
萧樱是被聂炫和风一送回小院的,丁香上前接过萧樱。萧樱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大哭一场。
丁香跟着心头一酸。
事情出的太出人意料了,也不知道将来姑娘有什么打算?
平王府里诸人要何去何从。“丁香,照顾好姑娘。”风一忧心忡忡的叮嘱。
“风大护卫放心,奴婢明白。”
“别叫风大护卫了。以后就叫我风一。丁香,我们兄弟几人以后便跟着姑娘了……”
丁香面露惊讶。
平王府风姓护卫,提起来简直如雷贯耳。整个太平郡的人都知道,平王殿下不喜应酬,不喜走动。所以太平郡诸多杂事,都是风家几护卫出面。
几人虽然是护卫出身,可是一身本事,若是放出王府去,兴许各个都是一方翘楚呢。
之所以姓风,并不是几人的本姓。
他们自幼被严加教导,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有幸拥有风姓。之所以选了风字,是因为当今天子姓凤。他们是凤家养出的护卫,本就姓风的。因为怕冲撞了天子,最终舍凤而就风。
当年京城多少人愿意花天价雇哪怕一个风姓护卫。
可几人只认一个主子。
这些年来,丁香看着几人经常行色匆匆的出入王府。丁香以为,公子不在了,几人会分道扬镳呢。
几人毕竟不是亲兄弟。
“我们几兄弟自幼习武,从小便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保护主子。不管主子吩咐什么,哪怕再不可理喻,我们也绝不反驳。公子临行前吩咐我等追随姑娘,我等不会忤逆。此后便是姑娘的护卫了。丁香,你也是王府出来的,我若猜的不错,我也会一直跟着姑娘的。”
“自然,公子早己把我送给了姑娘。”
“即如此,我们一起护好姑娘。让公子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丁香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大家都是旧识,以后一起追随姑娘,似乎也不错。“好,我们一起追随姑娘。以后姑娘嫁了人,我便是姑娘屋里的大丫头,你们则是姑娘的陪嫁护卫。”
丁香这话并非有意,而是真心觉得这是个好事。
可是风一面色却陡的一变。别人不清楚自家公子的心思,他却是清楚的。而且经常替两人望风……
两人在一起那股黏糊劲哟,让人牙酸的很。
不止是风一,风姓其余几人也都隐约清楚。萧樱每天出入驿站前,都要去殷九明屋中探望。
公子和萧樱呆在一起时,明显面上满是笑容。
还有无数的佐证,让他们清楚自家公子心中萧樱的地位。
最终甚至将他们拱手相送……可丁香却觉得人死如灯灭,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总要活着。萧樱小小年纪,不可能不嫁人。
不管她最终嫁给谁。
她是丫头,他们是护卫,可以一起护佑姑娘。
丁香不明白为什么场面瞬间死寂一片。
第二百五十章 似有隐情
第二百五十章似有隐情
“胡说什么。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姑娘年纪还小,提嫁人还早呢。”风二反应很快的回道。
丁香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再说什么。
可风二似乎有些不放心,随后叮嘱道。“你在姑娘面前也不要提起,姑娘会不高兴的。”
丁香乖乖点了头。
她是平王府的扫地丫头,自然不是那种心思多玲珑的。如果她足够机灵,也不会被发派到守着一个空院子的地步。她之所以能跟在萧樱身边,是当初觉得萧樱那种性子很招人喜欢。
是她羡慕的性子。
于是仗着胆子和萧樱搭话,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机会跟在萧樱身边,最后还被王爷送到萧樱身边。可以说因此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丁香有时候甚至不敢相信。
她一个婢女出身的,竟然能和萧樱一起,见识到这大千世界。
萧樱待她向来亲厚,从不会以主子自居。多数时候,也不需要她服侍。她虽是婢女,可过的却是很多小家碧玉都比不了的日子。
丁香越发的坚信自己这辈子不会离开萧樱。
所以她考虑事情,便多为萧樱打算。
虽然公子不在了她伤心欲绝,可也不觉得萧樱该为了公子守一辈子。毕竟姑娘年纪还不,一辈子有多长啊?
可是看风一几人的神情,似乎觉得萧樱便该一辈子守着公子,哪怕是块牌位。
丁香在心里不赞同,可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还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丫头,不会也不敢和风一几人对峙。
风二这算是提点她,丁香还是领情的。
“风二哥哥放心,我不会多话的。”
风二笑笑,示意风一别再多说了。丁香一个丫头,还能指望她说出什么有哲理的话不成。何况丁香刚才这话也算不得错,只是他们几人不喜罢了。
和他们比起来,丁香才是对萧樱最忠心的那个。
“好了,你回去伺候姑娘吧。这几天警醒些,姑娘心情不好,你要小心服侍。”
丁香点头。
转身回了屋子。
刚才一众人表了衷心,反倒惹出了萧樱的泪。萧樱实在有些抑制不住,便先回了屋子。聂炫和贾骏几人也散了,最后胜下他们这些护卫。
没了外人,风一脸上终于露出不悦之色来。“丁香也太不懂规矩了。”
自家公子也曾提过,给萧樱身边多配几个丫头,可是被萧樱拒绝了。她说自己本就是穷人家的姑娘,何需有人在身边事事服侍。
有个丁香给她解闷就够了。
可丁香毕竟不够机灵。很多时候,非但不能替萧樱分忧,或许还会惹萧樱不快。若不是公子吩咐,风一或许早就把丁香调离萧樱身边了。今天这话,也就是他们几人听到了,若是被姑娘听到,她得多伤心?
希望是好的,话说的也不假。可时机不对……
“风老大,你要求太多了,丁香不过是个丫头。根本没读过书,如今识得几个字,还是姑娘闲暇时教的。她这样的能有多大的见识?
你平常不是和她关系挺好。我经常看你送她些小玩意儿……我还以为你看上丁香那丫头了呢。想不到你翻脸无情。”风二调侃道。
“……胡言乱语。她是姑娘身边唯一的丫头,我自然要和她处好关系。有些事情可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有些事情却容不得丁点私情。姑娘实在太纵容丁香了,我若不严厉些,这丫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风二坏笑。
所以借机示威?这算什么?找存在感吗?
风二还是觉得奇怪。风一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似乎脾气敦厚。
那是表相,实际上,风一这人挺吹毛求疵。丁点的过失在他眼中都是大错。
偏生因为那幅老实脸孔,使得和他找过交道的人都觉得他是好人。风一这人实在是只笑面狐狸。
他倒想看看这只得罪了丁香的狐狸,以后可怎么把丁香哄回来。
“好了,我们也要开始办正事了。风二和风三还是负责保护姑娘。这次公子这出……一定给能将汶西镇清理干净。”
玩笔归玩笑,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平王府护卫自然不会含糊。风二和风三接了令,风四不必风一吩咐,转身便去找聂炫了。最近驿站的布防由他来负责。至于风一,他要扶灵回太平镇。
丁香回到屋子看萧樱已经歇下了。
她悄声替萧樱身上搭了件薄被,然后翻出装针线的小竹筐,坐到窗边有些心不在焉的穿针引线。丁香还在想刚才风一脸上的神情。越想越觉得心里发酸。
风一何曾这般冷脸相待过?
自从公子和姑娘同行。她和风一开始打交道,关系一直很好。风一虽然不及风二几人模样俊。可那张憨厚的脸看在丁香眼中,却觉得可靠。只要风一出门,一定会带些小玩意回来。每次都会偷偷送给她。丁香自然越发觉得风一待她亲厚,可是丁香突然发现,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想想真可笑。还觉得自己在人家心里有些不同呢。
原来没什么不同。
说翻脸便翻脸。一点情面也不讲。
她今天难道说错了吗?姑娘如今虽然伤情,可总会过去的啊。难道还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了。
风一他们几个也不该这么不讲道理啊。
都开口说要追随姑娘了。自然该盼着姑娘好啊。难道,他们还能因为公子不在了,希望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不该这样啊,几人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
难不成,公子还能回来不成?
丁香胡乱想着……“……丁香,吩咐下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趟阮家。”萧樱突然出声,丁香吓了一跳。赶忙应了一声出门去交待。
此时去阮家做什么?
丁香出门时正好碰到聂炫。
聂炫虽然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每次见面,对丁香都十分客气。所以聂炫在丁香眼中还是挺和气的。
聂炫问丁香急匆匆的去哪里?丁香便把萧樱的交待告诉聂炫了。
聂炫蹙眉,最后索性守在马车边等着萧樱。
萧樱出来看到马车边的聂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沉默的上了马车。
第二百五十一章 ‘包藏祸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包藏祸心’
聂炫站在马车旁犹豫了片刻,也上了马车。
第一次与萧樱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出了驿站……
“阿樱,你有什么打算?”萧樱虽然冷着一张脸,倒也平静的回了聂炫的话。“查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
“查完案呢?打算去哪里?”
萧樱摇摇头,其实对于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以前有殷九明在,她自然想跟在殷九明身边,他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可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连前进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不管是当仵作还是当讼师。美其名都是替人伸冤。
萧樱也以为自己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人。可是殷九明的突然离去却打的她六神无主,让她瞬间失了一切兴致。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不过是个普通姑娘。
她的大义是建立在殷九明这个精神伴侣存在的前提下。为了他,或者说因为有他在看,他在听,所以她会尽全力去做事。
突然间没有了这样一个人。
萧樱觉得自己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没了方向,没了动力,对于大义也提不起兴致了。
聂炫似乎并不意外。
萧樱原是个有干劲的小姑娘,还记得第一眼见到她,便是她带着差役护卫轰轰烈烈来验尸,当时他躺在棺材里晒太阳,听到一堆乱七八遭的声音渐行渐近,其间,夹杂着一个稚气的声音。
聂炫心中奇怪。竟然是个小姑娘。
义庄这种地方,别说小姑娘了,便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也不愿轻意涉足。
毕竟多数人还是谈鬼色变的。
聂炫倒不觉得可怕,在他看来,活人可比鬼怪阴狠多了。
与其和活人打交道,他倒宁愿与鬼神为伍,最终才先定义庄落了脚。
他有些好奇的爬起来,然后被人错认成鬼。差役们有怕的有惧的,可其中那个小姑娘却睁只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的看向他。然后,突然对他笑了笑。
他嗤之以鼻。
觉得这些人不过是假把式。
验尸这种事,说出来容易,可真能从腐尸上验出东西的却少。
尤其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做戏的成份更大些。他想着可以看场笑话了。
然后……
竟然是那小姑娘为首,毫无怯意的进了屋子。
然后,他隐约听到那小姑娘开始说话。说死者的年纪,身份,穿着,然后从伤口推测出死亡的时间,步骤,凶器。
语气平静,不见丝毫起伏。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照本宣科。
天知道,她此时正对着一具死尸,还是具腐烂的死尸。
只要想一想那个场景,连聂炫都觉得有些接受不能……
突然间,他有了想看一眼的冲动。
看过一眼后,又有了想再看第二眼的冲动,然后是第三眼,第四眼……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口说出要追随萧樱的话。
不管是殷九明还是贾骏等人,都觉得他包藏祸心。在萧樱心中,他这样做也一定另有目的。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他既然通选了义庄落脚,便说明他已经对世事绝望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都不打算追究了。
谁对不起他,他又辜负了谁,都不重要了。
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怪萧樱怀疑他别有居心,便是他自己回想起自己做的事,也觉得莫名其妙。
接下来发生的事,越发的出乎他的预料。
萧樱和殷九明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以殷九明的出身,断然不能娶萧樱这样的姑娘进门,可是萧樱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她不是不在意,而是更在意当下吧。
她依旧和殷九明打交道。
他提醒过,可是萧樱没有理会。
有一阵子,聂炫确实挺生气的。发誓再不理会萧樱……可是,第二天眼见着时间不早了,萧樱依旧没有回来。他还是会不放心,还是会提前出门,躲在不远的树上,看着送萧樱的马车停在院外。
看到殷九明亲自送萧樱回来。
每天便这般自虐的重复着。萧樱有了危险,他依旧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他对萧樱……
从来‘包藏祸心’。可他不愿让萧樱为难。
他能看出来,萧樱是喜欢殷九明的。因为只有看到殷九明,萧樱才会眼睛发光,明明五六分的姿色,愣生生成了十分。
聂炫有聂炫的骄傲。绝不会做出横插一杠的事。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关系渐近,最后竟然同进同出……
俨然一幅随大家猜测的架式。即不解释,也不避讳。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躲在暗处看着她……像个。像个永远求而不得的疯子。
可是殷九明出事了,竟然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他想,也许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阿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萧樱看向聂炫,一双黑幽幽的眸子,聂炫想要出口的话,瞬间全咽了下去。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以前的萧樱,眼中含笑,一笑起来令百花失色。
在聂炫看来,萧樱便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她的美,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的欣赏。
可此时,她眼中哪还有丝毫笑意,一双眼睛简直就像汪深潭,像汪古井无波的深潭,聂炫突然就张不开口说一句有关心事的话了。
“我和一起,回我的家乡看一看?”
他原想说,和他一起离开。他去哪,她去哪。她去哪,他去哪。
可终究,却只有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萧樱怔了怔,摇头。“我想回抚阳。”
抚阳算是她的家乡吧,因为她眼开眼睛便身在抚阳。抚阳虽然不算富裕,可萧樱觉得抚阳人还算好客。悬念缪佩也算是个好官。
她回抚阳后,可以偶尔帮帮衙门查案。
她想开间学堂,做个女先生。若有人喊冤,还能替人写写状纸,在大堂上辩辩案情。
没有了殷九明,似乎在哪里落脚都是一样的。那她便选抚阳吧,那里还是他和她初相识之地。
聂炫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也好,抚阳也没什么不好,在那里落脚也好,若是长住,我们可以买个院子……”
“不。你不需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了。何况还有风一他们几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情债难偿
第二百五十二章情债难偿
“阿樱,你这是何意?”当初他们明明说好,找个乡下小地方隐居的,他也点了头的,是萧樱反悔了,最终跟着殷九明去了太平镇。
兜兜转转,殷九明不在了。可他还在啊……
萧樱一看聂炫的神情,便知道他误会了。“我没的赶你走的意思,是觉得你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办……阿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别和我一起虚耗光阴。”“我不觉得是虚耗,我当初离开义庄时,便打定主意追随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阿樱,你别赶我走。”
一个大男人,一个向来冷脸的大男人,用这样弱势的声音和她说话。
任谁也不会忍心拒绝了。
萧樱轻叹一声,最终说道。“……九明虽然不在了,可我这辈子或许都会记得他。有的人忘记一个人需要一年,两年,十年,可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吧,阿炫,这样你还要跟着我吗?”
聂炫迟疑半晌,最终还是缓缓点了头。
其实他和萧樱是同一类人。
她一辈子忘不了殷九明。他难道能忘记她?他也同样一辈子无法忘记她。
萧樱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而是将他的心拒之门外。她刚才那话已经算是拒绝他了。可是聂炫不死心啊,凭什么殷九明可以,他却不行!他知道这想法不对,他不该这样猜忌萧樱,也不该把感情当成一件可以收放自如的东西。
可他只要想到离开萧樱,便心痛难当。
所以,哪怕宁知道自己的存在对萧樱来说,也说只是朋友,兄妹。永远不会如他所愿,聂炫依旧义无反顾的决定跟萧樱一路。
“我们提前说好,哪天你若是有了意中人,可别顾忌我……要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聂炫不愿点头,可是萧樱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似乎他不点头,她便会断然的和他分道扬镳。
聂炫又点了点头。
萧樱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钱债易还,情债难偿。既然无心,便别给人希望,感情的事最忌讳模棱两可。以前她懵懂无知,经过这么长时间,也渐渐明白聂炫的心意了。
不是他不好,而是她的心太小。
装下一个殷九明已经满当当了。实在装不下另一个人。就像她所言,哪怕殷九明不在了,她这辈子也没法忘记他了。对于感情,她就是这么个死心眼的性子。
既然无法回应,还是提前说明为好。
对于聂炫,她这辈子注意只能当成朋友,兄长,知己,可却无法成为爱人。
接下来路程萧樱和聂炫都沉默着。似乎刚刚那个话题太过沉重了,两人都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
萧樱心情不好,聂炫自然知道。别说萧樱了,便是他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是竞争对手,他有无法次盼望着殷九明英年早逝,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却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么一个注定大有作为的人物。
眼看着便要到阮家了。
聂炫终于开了口。“你到阮家来有什么目的,需要我帮你什么?”]
“想要见一见阮夫人,和阮夫人聊一聊阮擎的生母。”
聂炫微蹙眉头。
“她会开口吗?据闻那位阮夫人可是这里有名的泼妇。”
萧樱冷笑,以前她得顾忌着自己的颜面,总想着不能给殷九明丢脸。如今他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阮夫人不开口,她便逼她开口。
她不信小小的阮家还能卧虎藏龙不成。
一个聂炫,便能打得阮家护卫七零八落。何况她还带了一队出身平王府的护卫。
她今天就是来踢馆的。陈留借着祭奠之名,再次提起她和阮一鸣的婚事。
彻底惹怒了萧樱,她虽然人微言轻,可只要脸皮厚些,也能把阮家搅得一团乱。她今天便要彻底让阮夫人看看,她萧樱不是她能随便编排的人。
“不开口,便打的她开口。你可别告诉我,你打不过一个女人。”聂炫摸摸鼻子,决定不再开口。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夫人嘴巴再厉,也不过是个妇孺。
对一个妇孺出手,实在有些胜之不武。至于对女人出手,聂炫倒没什么心理负责。
有些女人功夫高强,下手比男人还狠,他如果不忍心对女人下手,早就横尸山野了。
“自然打的过。”
“一会看我的眼神行事,阮夫人若是满口疯言疯语的,便打,打到她说人话为止。”
聂炫想问何为说人话?可看萧樱红着一双眼睛,终是没有开口。萧樱现在一定心痛极了……如果能转移她片刻的注意力,让她不会再这般心痛,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萧樱的突然来访,让阮夫人很是惊喜。
她为了求陈县令说这门亲事,可没少孝敬姓陈的。那姓陈的简直就是无底洞,送他多少东西都不嫌多。
好在没有白送。
这才多久,萧樱便亲自上门了。
一个人通常是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缺点的,也没谁敢当着阮夫人的面议论她人品如何。所以阮会人自我感觉良好。
再加上阮家在汶西也算排得上名号的人家。
所以萧樱同意这件亲事,在阮夫人看来十分正常。
不同意才奇怪呢。一个孤女,上哪找这样的夫家啊。
见到萧樱,阮夫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萧姑娘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车去接你。这驿站的马车啊,可没咱们阮家的马车坐着舒服。”
护卫抚着萧樱先下车。
然后,车帘一挑,马车上竟然下来个男人。
阮夫人脸色登时一沉。
“……萧姑娘,以后你入了我们阮家大门。可不能这样不讲规矩了。我们阮家书生门第,可是十分守礼的……”
聂炫有些明白为何萧樱说起打女人的事毫无心理负责。此时,他也开始觉得手痒了。
萧樱不开口,阮夫人只当萧樱知错了。
觉得萧樱不会狡辩这点倒是挺好的。
以前她也曾相中一个姑娘,出身一般,可是模样标致。
她把这姑娘接进府中小住了几天,发现这姑娘事事狡辩。
她说什么,她从不点头,而是次次和她对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入阮家
第二百五十三章再入阮家
最终被阮夫人‘请’了出去。
阮夫人喜欢那种不顶嘴的姑娘,就像萧樱这样的。
所以对于马车上下来个男人的事,阮夫人决定暂时不追究,下次再说。
她不追究,可马车上下来那男人竟然给她摆了张冷脸,阮会人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也起来。
这人穿了身黑袍子,看起来像是护卫。一个护卫和主子同车不说,竟然还敢对她这个夫人摆脸色。
“萧姑娘,你这护卫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些,和主子同车不说,竟然还摆出这样的脸色?怎么,我阮家欠了他的银子不成。”阮夫人想着萧樱将来可是她儿媳妇,萧樱的护卫,自然得尊她这位夫人为主。
阮夫人以为自己告这一状,萧樱一定会斥责那个黑脸护卫。
毕竟她可是她未来的婆婆。
是她的长辈……
萧樱能不能嫁进阮家,当上阮家少夫人,可全凭她做主呢。
可是萧樱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然后迈步进了院子,根本不理会一旁瞪大眼睛的阮夫人。
阮夫人看了看远去的萧樱,又看了一眼冷脸的聂炫,脸色难看的转身进了院子。
“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你这样对待长辈的?”
她前一刻还觉得萧樱懂事知礼守规矩,可是下一刻萧樱的所为便打了她的脸。
目中无人,简直目中无人至极。
可想到五殿下都对萧樱另眼相看,想来把这姑娘惯出了几分脾气来,阮夫人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能借着萧樱结识五殿下,再让萧樱把儿子阮一鸣举荐给五殿下……以后在汶西,阮家便能横着走了,谁都得高看阮家一眼。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到这些,阮夫人脸色缓了缓。
“我的意思是,你这丫头虽说不把自己当外人是好事,可是,毕竟还有护卫在,得注意些,阮家的名声为重。”
“……阮一鸣在吗?”
竟然是来找儿子的,阮夫人登时高兴起来。
“今日不凑巧,一鸣出门访友去了。你进内院等一等,我差人去唤他回来。”
“不必了,我今日是来找夫人的。”
萧樱拦下阮夫人,表明自己的来意。
阮夫人有些不解,不过萧樱主动上门总归是好事。她高兴的领着萧樱往内院走。
到了垂花门,有婆子出来示意护卫不能进门。
“你们等在这里吧,阿炫一人随我进来便好。”
那个黑脸护卫上前一步。阮夫人有意拦下这人,总觉得这人和萧樱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可是萧樱冷冷的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告诉阮夫人。她只带一个护卫进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阮夫人想着内院丫头婆子几十个,还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
对付一个护卫,应该不在话下。这护卫又没有三头六臂,于是挥挥手,示意婆子放行。
“只此一次,下次不能带护卫进去了。我们阮家是大户人家,男女有别。”
阮夫人继续念叨着。
萧樱只当听不见,她再次被阮夫人带到了小花厅……
丫对奉了茶,阮夫人矜持的品了一口,然后端着贵夫人驾子傲然的问道。“萧姑娘今日来,可是有事要说?”
萧樱无父无母,婚事自己便能做主。
想必那位五殿下也不会干涉属下的亲事。
萧樱自己登门回应此事,也显得她对这桩亲事的看重。
阮夫人觉得儿子这次的亲事应该能成。
阮一鸣的亲事可是阮夫人的心头大患。阮一鸣一天不成亲,她这当母亲便得替儿子多操心一天。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苦等十年,等来了儿子平步青云的良机。
倒也不枉费儿子虚度十年光阴。
“确是有事要说。”
“说吧,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阮夫人高兴的说道。
她上下打量萧樱,从头到脸,从脸到手,从手到脚。
不像看人,倒像验货。
萧樱倒是不动如山,任由阮夫人打量,可一旁的聂炫,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觉得手痒的很,恨不得抽出长剑在阮夫人身上划几下,天下竟然有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
她把阮家当宝,却不知在旁人眼中,阮家就是个火坑。
谁会傻到把姑娘嫁进阮家这个狼窝。阮一鸣十年没娶到媳妇儿,阮夫人竟然不觉奇怪,反而背后对别人家的姑娘指指点点。
什么不懂规矩,不识礼数。
在聂炫看来,连街上的乞丐也比阮夫人懂礼数。
乞丐至少知道乞讨时要说句吉祥话,这样才会有人施舍。
阮一鸣年纪不小了,想娶房好媳妇不太容易了,换成别人,得捧着姑娘。可阮夫人却满口的污言秽语。
她把萧樱当成什么?
爱慕虚荣?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想问问阮家大公子的事。”
阮夫人脸上笑意顿收。“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我们阮家只有一鸣一位公子……”“可是阮一鸣告诉我,他还有个兄长,名唤阮擎。”
“……一鸣和你说笑呢。什么阮擎阮敬的。我没听过……”
“夫人不想开口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等。我今天来,一定要搞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阮擎的母亲为何离开阮家?阮夫人当年都做了什么?”
萧樱缓缓端起茶杯,表明自己有足够的耐心。阮会人却表情阴沉,脸上再无笑意。她此时看向萧樱的眼神,再无喜欢,是全然的憎恶。“你若想嫁进我们阮家,我们便说些别的……”
“不想。我一点也不想嫁进你们阮家。所以我们继续说二十几年前的旧事吧。夫人那时候刚进阮家门吧。
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发现阮老爷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好。不仅如此,他还有个庶长子……”
“萧姑娘。我好歹算是你的长辈。长辈的旧事,你一个当小辈的,不该打听。”阮夫人耐着性子说道。
“此事关乎一桩命案,我是上门取证。阮夫人以为我来做什么?告诉你,我同意这门亲事。阮夫人自我感觉未免太过良好了。你们阮家这样的,我还真有些看不上……”
“你说什么?我们阮家哪里不好?我家一鸣哪里不好?”
“阮公子人不错。至于夫人和阮家……我觉得一无是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扇巴掌
第二百五十四章扇巴掌
敢当着阮夫人的面,说阮家不是,阮夫人还想装装样子,粉饰下太平,这下瞬间就爆发了。
她本就不是和气的人,阮家上下对于阮夫人,惧多于敬。能在阮家呆的时候长的,哪个不是装聋作哑,这些仆妇们跟在阮夫人身后,像一群木头人。
无喜无怒的。
可萧樱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麻木的仆妇都不由得面露诧异,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敬畏之色。
敢当面掳虎须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整个汶西便没谁敢和阮夫人起争执。实在是阮夫人这人太过泼辣了。
有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
以至阮老爷长年不回家,宁愿歇在别院。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儿。我怜惜你,这才想着接你入门。我阮家好歹也是富贵人家,能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倒好,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口出恶语。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难怪在外抛头露面,不知羞。”论起骂人的功夫,阮夫人绝不会落于人后。
污言秽语张口便来。
她骂的很顺溜,也不觉得自己过份。
比这更过份的话她也曾经出口过。
她还算给萧樱留着几分面子,没骂萧樱是靠着爬床才得了贵人青睐。
总归她还在惦记着萧樱,不想把场面搞的太难看。
不过阮夫人的好看和萧樱的好看绝对是两个概念。阮夫人话音才落,正等着萧樱反驳,她才好再骂回去。不想下一刻,自己脸上一阵剧痛,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痛呼出声。
身边的仆妇婆子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聂炫打了人,已经退回萧樱身边。
萧樱淡淡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你……你们竟然敢动手?”
阮夫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们是傻的吗?你家夫人被打了,你们给我打回去。打回去……”阮夫人不敢上前,支使家中仆妇。
聂炫冷冷的将手放到剑柄上,这无声的威吓让仆妇们踌躇着不敢上前。这人连夫人都敢打,她们这些自然更不在话下了。“夫人……奴婢们不敢……不敢。”不敢上前。
仆妇吓的把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废物。”阮夫人骂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你家夫人说。”萧樱看向仆妇们。仆妇们怕阮夫人,可更怕这位萧姑娘啊。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而且打起阮夫人来毫不顾忌。也怪阮夫人平时行事不得人心,仆妇婆子们竟然真的乖乖出去了。
把阮夫人一人留在花厅。
“萧樱,你想做什么?我好歹是阮家的夫人,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胆了太大了。”
“不过是聂炫不小心碰了夫人一下,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夫人如果再不开口,下次聂炫若是再不小心……刀剑无眼。阮夫人不想缺胳膊少腿的,还是老实些吧。我只问旧事,这些年阮夫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并不关心。”
“谁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阮夫人嘴硬。
“阮老爷为何离家?宁愿去住别院,也不回阮家主宅。夫人一定要我说个清清楚楚吗?这些年进了阮家的婢女,有多少如今下落不明的?”
“你……你胡言乱语。”阮夫人怕了。这些年阮家发生了什么事,阮夫人自然清楚。
阮老爷确实宁愿住在别院,也绝不踏足阮家一步。
这事已经成了汶西的笑柄,在阮家,更是提也不能提。曾经有个婆子说三道四,正好被阮夫人听到。那人当时便被阮夫人发落了。
那之后,阮家再无人敢非议一句,可是萧樱便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阮老爷喜欢的东西不多,女色恰是其中,而夫人性妒,是绝不能允许阮老爷纳妾的。只是可惜了那些妙龄姑娘……明明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最终倒霉的确是她们。阮夫人,你真的不想说些什么吗?”
萧樱看向聂炫。
聂炫点头,然后突然抬脚,走向阮夫人。
阮夫人此时脸上还带着火.辣辣的痛意,她丝毫不会怀疑这人丝毫不会怜香惜玉。
也许真的敢伤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那些旧事……她说多少?怎么说?都由着她。
便是告诉萧樱一些也无妨。
“我说,我说……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想知道那些旧事?”阮夫人依旧想讨价还价。
萧樱自然不会理会阮夫人的发问,倒是聂炫冷声开了口。“夫人不如去阎王爷那里发问?”
阮夫人被吓的不轻,再不敢搪塞。老老实实的开始说起了那些旧事……这位阮夫人出身不错,和当时的阮少爷也算是门当户对。
长辈商定好亲事,过了六礼。阮夫人被娶进门。
也许最初也想过夫妻同心,举案齐眉。
可是阮夫人很快发现,阮家瞒了她一件事情。
阮少爷,也就是如今的阮老爷竟然早早收了通房……而且那妾室竟然有孕在身。
阮夫人年轻气盛,自是不依。
这种事,若是成亲前说出来,女方还能悔婚。可已经成了亲,此时再说,她便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阮夫人性子本就强横,因是家中幼女,是被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由她的娘家的哥哥出面,逼着将阮老爷那房小妾休弃,孩子也要打掉,绝不能留。哪有嫡妻没有子嗣,通房丫头却生子的。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这要求虽然过份。可是阮家毕竟有错在先。
当时阮老夫人还在世。面对咄咄逼人的阮夫人的娘家,只得点了头。
可是儿子不依,当年的阮老爷年轻气盛,脾气也不小。再加上通房丫头是其奶娘的女儿,二人算是一起长大,阮老夫人本就有意让儿子收了此女。
可是小夫妻失和,也是阮老夫人不愿看到的。
最终各退一步……
孩子生下来,却要将大人送走。而且阮老爷要发誓,一辈子都不再见那个女人。
这事,也是阮老夫人替儿子应承的。可想而知,阮老爷当时知道后,闹的怎样一番惊天动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嫉妒使人发狂
第二百五十五章嫉妒使人发狂
当时阮老爷宁愿休妻,也绝不送走自己的妾室。
何况妾室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事情便僵在了那里,最终当时的阮老太爷,也就是阮一鸣的祖父突然病重。
临终前叮嘱儿子,不能得罪岳家。之所以给阮老爷找了这门亲事,便是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无人帮衬着阮老爷。
老父一番苦心,阮老爷最终只得妥协。
他亲自上门接回了阮夫人,并且发誓,等孩子出生,便把妾室送走……
阮夫人自然不会相信阮老爷的话,逼得阮老爷把妾室交到了自己手中。
阮夫人自说自话,她自己做的那些恶毒事,自然不会如数相告。她说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着那个妾室。几个月后,妾室生了个儿子……
“我好歹出身名门,嫁进阮家不足半年,阮家便有了个庶长子。我那些小姐妹知道后,简直把我当成了笑话。谣言这种事,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当时虽然生气,可也没法子。孩子都生下来了,总不能溺死。那妾室倒是个老实的,我不让她见老爷,她便躲着老爷走。我见她这么听话,再加上婆婆和娘家母亲规劝,也曾动了将她留下的心思。
老爷尽早要纳妾,还不如纳个好拿捏的。可没想到,那孩子才满周岁,那女人便突然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报了官,官府查了几天,最终也不了了之……那女人便是阮擎的生母。”
阮夫人的话,萧樱自然不尽信。
她说自己没有为难阮擎的生母?
在萧樱看来,阮擎之所以能平安落地。得归功于阮老爷,或者还有当时的阮老夫人。毕竟是儿子的骨血,阮老夫人想必是想留下的。
何况那女子自幼长在阮家,阮老夫人想必也是喜欢的。
只是儿媳强势,阮老夫人只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至于阮夫人说,那女人突然之间不见踪迹。
这点萧樱是不信的,这女人不管做什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她是不是离开了阮家?
在外面有没有人看到她?
总之,这种事,只要有心,一定能查到的。
那时候,阮夫人或许并不想真的找到人吧。所以官府找的并不尽心。
至少从权铮口中听来的。
那女子流落街头,被权夫人所救……
这事若是认真打听,并不算什么秘密。那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那女子一直住在权家的别院里。直到她生下权铮,再次人间蒸发。和她所想出入不大。
她生了阮擎和权铮两个儿子。
可是两个孩子,都被她舍弃了。
当时权夫人心疼她,不想让她太早的骨肉分离。那女子却执意将刚刚落地的权铮送到了权夫人手中。
萧樱本能的觉得需要找到那女子……她也说不清那女人会不会和十年前秦氏灭门惨案相关,可就是有种感觉,似乎答案已经离她不远了。
只要她能将眼前的迷雾搅散……
“你没想方设法暗算那个孩子?阮夫人,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有另外的法子求证,若是发现你说谎……你的胳膊腿我不介意迟些来取。”
萧樱想知道细节。
通过蛛丝马迹,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阮夫人迟疑片刻,眼睛从聂炫身上一扫而过。
“……我那时候才十六岁,没出嫁前,想着一定要和夫君白头到老。可是嫁进来后才发现,他早就有了女人,那女人还大着肚子。是个女人都不能咽下这口气。我自然也咽不下……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更不喜欢那个孩子。我确实想过要那孩子的命。可是我那个婆婆……明面上维护我,背地里却维护那个女人。最后几个月,她把那个女人藏起来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生出来。
还是个男孩。
她自然更喜欢,从小养在自己屋里。根本不让我碰一下。”
萧樱有种感觉,阮夫人此刻说的才是真心话。
“阮老夫人病逝后,你便将那女人赶了出去?”
阮擎还没满周岁,阮老夫人便病逝了。阮擎一个小娃娃,最终还是落到了阮夫人手中。阮夫人对阮擎并不上心,只有个奶娘带着他。那个奶娘平日里对阮夫人能躲便躲,但凡阮擎入口的东西,她都要先尝过。据说,她先后养了几只猫……这些都是权铮告诉她的。他曾仔细查过阮擎在阮家的现状。
“没有。我并不想赶她出门。赶出门,她还能回来。我想将她发卖……最好卖到极北之地去。让她一辈子也不能回汶西。”
阮夫人咬牙切齿的道。
那女人不见了后。
阮老爷变本加厉,根本不在意她会不高兴。
她处置了一个,他便再找一个。
她回娘家哭闹,娘家兄长几次出面。可是阮老爷屡教不改。
那时候她已经有了阮一鸣……总不能还着儿子回娘家。
她们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直到阮老爷再也不回阮家。
她去别院闹了几次无果,最终只得守着阮家过活……她还有儿子,一鸣便是她的期望。
可是,同样为了一个女人,十年,足足十年。他执意不娶妻,便这么虚度了十年光阴。
有时候,阮夫人恨极了阮老爷,连带着对儿子的死心眼也厌恶至极。所以母子两人也是吵闹不休。
“那女子离开阮家后,去了哪里夫人可知道?”
阮夫人摇头。
“不知道。似乎是被谁救下,然后带着离开了汶西吧。我恨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怎么会去打听。她若回来,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汶西的。”
“阮擎为何离家?”
“那小子是个白眼狼,自小便惹事生非。仗着年纪大,总是欺负一鸣……我也曾出口教训,可是他冥顽不灵,至于他为什么离开阮家?天晓得……也许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所以出去找亲娘了吧。”
阮夫人一点也不关心阮擎的下落。
最终和那个女人一样,一辈子也不出现。
“……抚阳镇,发生了一系列命案。被杀的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姑娘……如今案子己破,凶手便是……贵府的大公子,阮擎。”
第二百五十六章 罪恶滔天
第二百五十六章罪恶滔天
什么?
阮夫人一惊,这次她可真的是被惊到了。阮擎杀人了?怎么可能?那孩子小时候像颗豆芽菜,每次看到她,都只会躲到她奶娘后面,一幅没见过世面的瑟缩样子。长大了也没什么长劲,整天呆在自己的小院里,轻意不敢出门。偶尔一鸣去找他,他也只在院中和一鸣说上几句。
一鸣拉他出门,他从来都是推辞的。
她见那孩子没什么起色,绝不会撼动自己儿子的地位,也便听之任之了。
阮夫人回想当初,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
以阮夫人的性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生下孩子。所以那几个月,她也算是用尽了法子。
收买服侍那女人的婢女,在那女人的饭菜中下药……
故意在那女人出门散步时突然出现,让那女人受惊。每天故意让人在她耳边说些恐吓的话,让她整日提心吊胆……
只是那孩子命大。
这么折腾竟然也没有掉。最可恨的是后期,她被阮老夫人接到院中看护。她再也无法下手了。
好在老天有眼,那个碍事的老太婆没能活到那孩子周岁,便突然病逝了。
那对母女,自然由着阮夫人发落。
至于阮老爷……他是管种不管收的,初时为此和阮夫人吵了几架,后来便听之任之了,尤其是阮老夫人病故后,更是对后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阮夫人越发的有恃无恐,最终才会对那女人下手。
也不知道消息如何透露了,那女人逃了。
“我差人打听,似乎被一个过往的商人救了。然后被那商人带着离开了汶西,算她命大跑的快。”
便是到了今天,阮夫人提起那女人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既然开了头,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何况这些事憋在她心里二十几年,今天终于说了出来。虽然萧樱不是个好听众……“阮擎自幼胆小怕事,十几岁的孩子了,看起来像七八岁的样子。我那时候已经不屑理会他了。反正不过一日三餐,当养个废物了,阮家还是养的起的。”
那时候阮老爷已经不回阮家了。
阮夫人突然没了斗嘴的人,觉得有些无趣。
最初还会找阮擎麻烦,可是阮擎像块木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直愣愣的立在那里。
即不辩解也不解释。
无趣的很,渐渐的阮夫人便没什么兴致折腾阮擎了。
至于阮擎为何离开阮家?“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家里不短他吃不短他喝,突然有一天,他不见了……”阮夫人说的有些心虚。其实她压根不知道阮擎是何时不见的。是小厮察觉阮擎的小院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即无人出入,也没去灶上领用度银子。阮夫人才让人去查看。发现屋中已经落了一层薄灰,阮擎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阮家。
今日萧樱突然说阮擎杀了人。
阮夫人有些害怕了。她当初对阮擎,确实称不上宽厚……
“他杀了人,和我们阮家无关。我们阮家是压根不承认有个大公子的。不信你可以去查阮家族谱,族谱上根本没有阮擎的名字。”阮夫人解释完,第一件事便是推脱。
萧樱还真的没有从心底膈应过一个人,在萧樱看来,不管好人还是坏人,总有其原因。
她不喜欢,不理会便是。
实在没必要在心底咒骂。可是阮夫人,真是让萧樱觉得多看一眼她回去就得洗眼睛。
人性本恶这点让阮夫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恶到阮夫人这种境地的,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难怪阮一鸣二十几岁了,依旧没能娶妻。恐怕并不是阮一鸣挑剔,而是没谁会明知道是火坑,还让女儿往里跳的。
谢年便是如此,想方设法的悔了这门亲事,宁愿妹妹恨他,也绝不让她嫁进阮家。
“夫人晚上警醒些,小心大公子回来……”
“萧樱,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杀人案子已经破了吗?难道你们没抓到阮擎?你们怎么可能抓不到他呢……衙门里有多少差役?他只有一个人。一帮废物……”
萧樱不见聂炫出手。
可是下一刻,阮夫人竟然飞了出去。
无影脚……萧樱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大开了眼界。不等阮夫人喊出声,聂炫再次欺身上前。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阮夫人明明一脸痛极的神情,可愣生生喊不出声音。
“吵。”聂炫解释。
萧樱会意,心道原来电影里的武功也不全是杜撰。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聂炫转头问萧樱。他似乎挺希望萧樱再问点什么的,这样他才能好好缓解下自己的手痒问题。
阮夫人这样的恶人,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萧樱刚才虽然只是在诈阮夫人,可这女人一脸的心虚。想来萧樱这番话也不算是无中生有。这些年死在这女人手里的女子不知几何。
萧樱摇摇头。阮夫人多说一句,她觉得耳朵便污浊一分。
为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她决定把阮夫人交到官府,由陈县令处置吧。
“……你让她写份认罪文书,把这些年她残害的女子写清楚。夫人若是心存侥幸,故意欺瞒。夫人少说一桩,我便剁夫人一根指头……如果手指不够,再加上双脚。阿炫,不必手下留情。”
聂炫点头。
转头看向阮夫人……
阮夫人痛的一脸狰狞,偏偏无法开口。她丝毫不怀疑萧樱这个护卫会砍她手脚,因为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看个死人。
阮夫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萧樱不想再看到阮夫人,退到院中。
有仆妇躲在暗处对萧樱指手画脚。萧樱微微蹙眉。
“……阮夫人这些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想必你们有人知情。你们若有路见不平,想要开口,敢开口的。可以站出来……若是胆小怕事,便躲回自己屋子,等过后再出来吧。”
仆妇和婢女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个小丫头站了出来。“和我一起进府的小翠死的不明不白。还请姑娘替小翠主持公道……”
“我有个小姐妹叫红儿,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便死了在了柴房里。夫人不由分说,找了辆牛车将人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