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无师自通
第六百九十一章无师自通
齐皇后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她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凤戈听到会不悦,可是凤戈自始至终似乎关于慧妃的事情都不太在意。
反而取笑他一句,他倒笑呵呵的回应了。
她说后宫由长宁说了算,真的只是句玩笑话,没以为凤戈会回应。
她当了二十几年皇后,在天下百姓心中掌管后宫。可后宫的事情有哪件真的能仅由她说了算?
如果她说了算,当初凤戈出事,便不会最后闹得被贬出京了。如果她真的能独断后宫,德妃这些年还会如此跋扈?不过是说来好听,她同样是后宫这个鸟笼子里的金丝雀,只是空有一个皇后威名罢了。
可是凤戈却是当了真的。齐皇后能从凤戈的语调中听出来。
“你啊,口无遮拦的,我听听便罢了,以后可不准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话,世人不会觉得你错,只会把过错推到长宁身上。她便是贵为皇后,有些事情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是善意的提醒。
凤戈和萧樱都十分领情。
最后是凤戈回应了齐皇后的话。“我们明白,我们一路走来很艰辛。长宁即然嫁了我,我就一定要让她当世上最最尊贵的女子。世人提起她,只会羡慕,绝不敢有人背后非议。有些事情,只要肯做,就能做到……”“你和你父皇的性子真的是天差地别。你父皇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小。最初还有几分魄力,若不然也不会坐上帝位。可最近这些年,他越发的得过且过,不管是朝廷还是后宫,都是能敷衍便敷衍,能搪塞便搪塞。
也就德妃每每能让他偶尔失控,失控的脾气最终也都宣泄到我身上。我这个皇后当的……真真连自己都唾弃。我一直觉得是因为你父皇心中没有我,所以我这个皇后才当的如此战战兢兢,直到见识到你们两人,我才明白,最大的原因是我自己。是我太懦弱了。我总想粉饰太平,总以为自己除了皇后这个身份什么都没有了……其实恰恰是皇后这个身份,才是最没意思的。我真的懂了……
余生我带着凤霖好好过日子,只要我活着一天,凤霖便绝对会老实本份。哪天我若死了,也一定在死之前将凤霖的事情料理清楚,他安份守己,我会替他铺好路,让他当一辈子闲散富家翁,他若痴心妄想,我便把他交到凤戈手中。”
“多谢娘娘。”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让凤戈和萧樱都有些动容。
“娘娘这二十几年皇后当的很好。是先帝没眼光,不怪娘娘。民间提起娘娘,无不交口称赞……”萧樱柔声道。
齐皇后轻轻一笑。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我反正是当够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可要好好当这个皇后,当一个……名留千古的皇后,当一个古今皆无的皇后。”
“娘娘放心,长宁一定会的。”这次是凤戈替萧樱应声了。齐皇后终于放心了。
她第一次觉得无事一身轻。
送走了齐皇后,凤戈轻轻关上了殿门。
虽然凤戈动作很轻,可因为屋中极静,所以木门的吱呀声还是让萧樱全身一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新嫁娘,此时正坐在喜床上,等着她的良人来掀红盖头。
以前萧樱不明白新娘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反正大家在结婚前都彼此了解,甚至有的已经一起生活很久了。就像她和凤戈,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好像都做了。可以说她和凤戈已经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两个人,自己没什么是对方不能知道的。所以成亲不过是个形式,她也没觉得自己会紧张。
甚至一路坐花轿入宫,和凤戈拜了天地祖宗,萧樱始终很镇定。
直到此时,她能清楚的听到男人迈着缓缓的步子走向她,近了,更近了,最后眼中出现凤戈的长腿。
他已经站在她面前。
萧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刚才和齐皇后明明有来有往,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和凤戈也是一样的,不过是拜了个天地,其实一切如故。他们依旧睡在一张床上,他会对她做最最亲密的事。
真的没什么不同,萧樱提醒自己,明明自己在齐皇后面前侃侃而谈,没道理在凤戈面前就成了闷葫芦。可是……她试着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她觉得自己在此时说什么似乎都不妥,有种……有种羞涩的感觉,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迹了,她可是萧樱,名声一片狼藉,却依旧活的自在的萧樱啊。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凤戈也坏的很,站在萧樱面前,半晌没有动作。
萧樱罩着喜帕,只能从喜帕下面缝隙看到凤戈一双长腿……
两人都没有开口,似乎在角逐,似乎……凤戈或许也像萧樱那般,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吧。
萧樱自以为镇定,可此时却越来越紧张,紧张的心脏都有些发紧,有种心脏随时会跳出心房的感觉……
“……我看不到你。”最终还是萧樱抖着声音开了口。可听到自己的声音,连萧樱自己都是一惊。这是她的声音吗?抖的简直不成样子。
“那就用心感觉。”
萧樱:“……”怎么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感觉。
凤戈话音落下,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的伸出手,然后几乎称得上慢动作的将萧樱揽进他怀里,让萧樱的头靠在他的胸口。
隔着喜帕,隔着两人的喜服,萧樱缓缓感受到了凤戈的心跳。怦怦……跳的很快,很稳,很踏实。萧樱也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眼眶发热,有种想痛痛快快落一回泪的冲动。
“听到了什么?”
“……你的心。”
“是,我的心。他只为你跳。”
对于情话,凤戈颇有几分无师自通的聪慧。明明是个古代人,可是说起情话来,竟然不比现在那些花花公子差。
花花公子说的情话只是为了哄姑娘开心,可是凤戈说的话,可是句句真心。
萧樱闷闷的点头,将眼角的湿意沾在凤戈的喜服上。不过几滴泪,真的不可能让凤戈有什么别样的感觉,可他却觉得怀里发烫,烫得他想不管不顾,什么皇位,什么朝廷,通通甩掉。
只要和萧樱这么拥抱着,一辈子,两辈子。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的话诚不欺人。他这辈子宁愿沉醉在萧樱的温柔乡中。
“我们竟然成亲了。”不过小姑娘下句话,让凤戈心底重重一叹。他的阿樱,哪怕常说自己活了两辈子,可在凤戈眼中始终是个小孩子。“我们拜了天地祖宗,你已经是我的皇后娘娘了。”
“其实公主的皇后,感觉区别不大。”她没什么真实感。
其实不怪萧樱,实在是由始至终,凤戈都照顾着她的身体,说是怕她劳累太过,能免的都免了,连大宴群臣,都没让她露面。
简直把她保护的滴水不漏。
也不怪她没进入状态,实在是凤戈给她营造的氛围太舒服了。
让萧樱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变化,除了住的地方换成了二层木楼,身边的婢女,甚至是灶上的厨子,都一切如故。
“还是有区别的,以前是萧家的公主,如今是我凤家的皇后,你如今是我的。”
肉麻死了。
凤戈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了,一直没掀萧樱头上的喜帕,所以她只能晕乎乎的任由他揽着,入眼一片绯红,也不知道是喜帕的红,还是他喜服的红。
“你也是我的。”
“恩,都是你的。”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一点也不下作,怎么由凤戈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的……不正经呢。
萧樱百思不得其解。
“大殿不是有宫宴吗?你这个新帝难道不需要留在大殿吗?怎么会回樱歌院?”
樱歌院三个字,说出来也让人脸红啊。这名字起的……简直就是招摇过市。萧樱反对过,反正只是个院子,叫个梅园杏园的就好,何必如此招摇。
可是凤戈坚持。
甚至亲手写了‘樱歌’二字。如今正挂在小楼的正上方,进了院子抬头便可看到。
云大人曾经来参观过,啧啧了半晌,说凤戈颇有几分当昏君的潜质,凤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和云驰就昏君二字展开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论述,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昏君都没凤戈这么个折腾法。
好在他也只折腾自己小院,暂时还没有往朝堂伸手的意思。
“你在这里,我哪里有心思看那些老臣们一张张老苦瓜脸……让云大人应付呢。”
“你才登基……是不是太散漫了些,若是被人挑出错处,恐怕你明天上朝耳朵便不得清静了。”“就因为是刚登基,规矩才要养起来。你放心,我有法子应付。”
“……五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头上还罩着条红帕子。”
虽然没成过亲,不过萧樱看过电视剧啊。
所有电视剧对于成亲演的都大同小异。新娘子坐在床头,新郎官进来,用喜秤挑起喜帕,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新郎官早早回了喜房不说,还不掀盖头,两人便聊起了家常。
实在是……特立独行的很。虽然萧樱觉得这样挺踏实,似乎真的只是从宫外搬进了宫里,其余的什么都没变。可凤戈毕竟初登基,再加上年纪轻,恐怕压制不住那些老臣。
“挺漂亮的,罩着吧。”
这叫什么话。
“……我看书上说,掀喜帕要挑个吉时……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吉时。”许是怕萧樱多想,凤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
萧樱简直叹为观止。
他此是本该在大殿上,和群臣们喝酒谈天。
却跑到喜房里,和她东拉西扯一通后才告诉她,他不过是过来转转,至于掀喜帕,得等吉时。
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放她这个小百姓点个灯。霸道,霸道至极。“你信这些?”
“……原本是不信的,可你来了,我便有些信了。”
原本是不信鬼神,也不敬鬼神的。可是萧樱来了,带着一抹异世的灵魂穿越而来,由不得凤戈不相信这世上确实有些事情是常理无法解释的。
既然存在魂魄,也许真的有命运一说呢。
如果等到吉时能让他们多相处哪怕片刻,等等又何妨。
“你啊……真是即霸道又独断。你那些朝臣是不是后悔追随你了。”“由不得他们后悔了,我既然登上了帝位,就没打算再让出去。我的皇后也没打算由着他们欺负我,是不是阿樱?”
“是。他们谁敢欺负你,我们联手收拾他。”
萧樱霸气的道。
凤戈简直爱死了萧樱这个小模样,若不是喜帕不能挑,他恨不得立时去亲一亲他的小姑娘。
虽然隔着喜帕,不过似乎也不是不能亲……凤戈眸光沉了沉,看萧樱晃着小脑袋似乎在四下打量,他想她此时一定满脸好奇,恨不得自己掀了帕子去四下探险。
凤戈含笑点了点萧樱的额头。
隔着喜帕感觉有些奇怪,萧樱转头看向凤戈,下一刻,隐约见一张俊脸压了下来。然后……分毫不差的贴上了她的唇。
帕子是丝绸所制,又滑又软。
挡在两人中间,非但不觉得碍事,反而有种别样的刺激……凤戈觉得自己开了一个新奇的世界,萧樱则怔怔的,心里想着……古人果然会玩的很。
她不敢动,看不到凤戈,只能感受到的感觉实在一言难尽。
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根木桩。任由这个男人点尽便宜。
不知过了多久,凤戈终于直起身子,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再继续下去,他的小姑娘就要僵成一根木头了。明明是个胆大的姑娘,她还说在她们那个时代,男人女人交往是十分普通的事情。
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她却像个胆小的孩子,只要他稍微撩拨,她就一幅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模样,就像此时。
凤戈轻轻笑了。
“怕你口渴……”
萧樱这才意识到,喜帕湿了一块,正好是她唇的位置。萧樱觉得小脸轰的一下就红了,她有些磕磕绊绊的道:“那是口水啊。”
第六百九十二章 出头鸟
第六百九十二章出头鸟
自己这个现代人竟然被一个古代臭小子撩拨的不知所措,真丢脸。
凤戈太坏了。
本该和群臣一起吃吃喝喝,偏要回樱歌院欺负她。她原本并不紧张,想着左右不过换个院子,换张床的事,可被凤戈这么一闹,萧樱开始紧张了。
今晚,今晚……“你欺负我。”
萧樱也不想像个只知道告状的小姑娘似的嚷嚷啊,可是眼下这个状况,实在让萧樱不知道如何应对,最终本能的反应便是……
“恩,欺负你了。”
凤戈竟然厚着脸皮承认了。萧樱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难道继续就欺负的问题深入讨论下去,那她只会被欺负的更惨。
“云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关于封姓之人。”
明知道萧樱在转移话题,而且转的好僵硬,不过凤戈还是善解人意的笑笑,顺着萧樱的话说道:“安平群有封姓三百余户,无一人附和凤霁所说。”
“我感觉也不会真的是安平群。所谓狡兔三窟……既然提到了安平群,封氏应该和安平群有些交集,只是要劳云大人慢慢查问了。”
“不急,反正兔子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不愁抓不到人。”
“而且我觉得仅查封这个姓氏,也不太妥当。就像当初你化身殷九明……还要扩大封氏衍生的姓氏。像是姻亲或是挚交好友之类的。”“恩,皇叔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封这个姓氏做不得准,还是要往细里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你们知道便好……还有……”还有什么?
萧樱只恨这阵子自己过的太安逸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问题和凤戈讨论。
凤戈一脸好笑的看着小姑娘微晃着头,喜帕也跟着轻轻晃动着。
他想,此时萧樱一定紧蹙双眉,眼中带着困惑之色,而且在想的一定是如何‘赶’走他。他也是时候离开了,总不好真的把满朝文武丢给云大人一人应付。
他这个新帝上任,好歹也得烧上几场大火啊。
不过表面上,丝毫看不出凤戈有离开的意思,他就是喜欢逗着萧樱,看着萧樱即焦急,又不愿直接开口,他的小姑娘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虽然她总说自己是个只记得她对别人的好,从不记别人对她好的人,可是只要对她好的,她收到一分真心,永远还回去两分。
“还有什么?可想好要说的了?”
“……你什么时候走?”凤戈这下再也忍不住,终是轻笑出声。
“你还笑!你故意欺负我。你明知道我……我其实不紧张,我还庆幸自己足够镇定呢。可你这么一闹,我紧张死了……五哥,我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也紧张。”
“你骗鬼呢,你紧张?你哪里紧张,我看你欺负我欺负的挺上瘾的,感觉和平时一般无二。”
“你不信我紧张?你摸摸。”凤戈说着突然拉起萧樱的手,便直接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砰砰砰,萧樱有些意外,确实跳的又快又急。
“你这个样子有多美你知道吗?”凤戈突然凑到萧樱耳边轻声问道。
萧樱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不等她退缩,凤戈已经自己退后了。可那温热的口吻,那若即若失的撩拨。
他一定是故意的。
“芙蓉不及美人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凤戈已经是人间至美风景了,若是她灵动起来,凤戈觉得自己就会是诗里写的昏君。
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萧樱没想到这辈了竟然还有人用这样的诗句形容她。
而且是凤戈。这种感觉就好像飘在云朵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飘飘忽忽间,自己的手再次被抓住。
“等我。今晚……”意犹未尽的说完,凤戈翩然离去,独留萧樱坐在那里,恨恨的想着今晚她特意让丁香准备的搓衣板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大殿中。
云驰脸色僵硬,他快顶不住了。虽然平时这些朝臣多半不敢来招惹他。
他的身份虽然尴尬,可毕竟地位摆在那里。庚帝这些年想要对付他,最终都铩羽而归。再加上他和宗人府的关系,没谁敢触这个霉头。
可今天是凤戈登基和大婚的日子。
凤戈是凤氏子孙中,唯一一个成亲和登基是同一天的皇帝。
想当然今天有多闹腾,不管提前如何安排,依旧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且凤戈还把长宁护的滴水不漏,那冗长的封后大典被他能省便省,能缩便缩。宗人府几位宗老恐怕这时候才意识到凤戈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此时怕是悔青了肠子。
不过凤戈以庚帝驾崩,他理应守孝,故一切从简为由,宗老们还真的说不出什么。
难不成不铺张浪费还是错的?
宗老们觉得他们已经让步了,他们让长宁进了凤家门。那可是异族的公主,如今天下因近些年庚帝的不作为,百姓们生计越发的艰难。这时候自然不能和萧氏结怨。所以宗老们最终让步,让长宁公主嫁进凤氏,还坐上了皇后宝座。
凤戈理应感激他们。
理应对他们的话更加在意,遵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在大殿一角给他们支了张桌子,由着他们几个老人家冷坐在这里。
更过份的是,他竟然离席了。
离席了!大宴群臣之时,皇帝离席,这像话吗?
今天到场的宗老外加宗人府几位管事,共有七八人,正好凑成一桌席面。
其中三个年长的,便是宗人府的宗老。几人皆姓凤,不过和凤戈这一脉离的有点远,严格说起来,算是凤氏的旁支,只因这些年几人在宗人府兢兢业业料理着凤氏一族的杂事,庚帝在位时对几人颇为敬重。
“三叔,这叫什么事?把我们扔在这里……他竟然离席了?不顾朝臣,也不顾三叔您。若不是您一力支持,这皇位……如何能轮到他?”他们偏在一偶,离朝臣们有点距离,所以才敢在桌上这样说话。
被称为三叔的,是宗人府最老,资质最深的。
若是以辈份论,凤戈得喊他一声叔公。
这人年过八旬,一头白发,模样精瘦,目光有些混浊,脸上神情冷冷的。“住口,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虽是斥责,可语气并不凌厉,想来也是赞同此人之言的。
“叔公不必生气,新帝还年轻,等再长上几岁,行事便稳重了。”也有人觉得大题小作。
一朝天子一朝臣,难道还要让皇帝永远把宗人府摆在头顶上?
这人觉得凤戈这样很好,年轻,有朝气,行事果断。是个能当大任的,也许凤氏天下真的会在这位新皇帝手中改天换地呢。宗人府本就是处理宗族事务之所,自然是事情越少越好,难道还希望宗人府天天琐事不断。那凤氏岂不要乱套了。
至于那位长宁公主,他觉得挺好的。
聪明果断,还能帮衬着新帝,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
结果便是一加一大于二,这样的结果不好吗?
还死守着那些个迂腐的规矩干什么?难道国家强大不好吗?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不对吗?
偏要生事。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而被他怼的那位,也就是最开始说话的,年纪看起来五十开外了,被小辈指桑骂槐的一通抢白,这人自然不甘。
“无规矩不成方圆,哪有新君登位这般肆无忌惮行事的。”
第一个开口的继续抱怨道,他叫凤钊,他的祖父和庚帝的祖父是亲兄弟,他在外面以庚帝兄弟自居。
因为会钻营,最终进了宗人府,可一直觉得庚帝对自己这一族待遇不公,明明同姓一个凤字,身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可是在朝上他们这一脉高位才寥寥无几。宗人府虽说掌管凤氏宗族诸事,严格说起来有些曲高和寡。
在外面行走宗人府的名头不及朝廷高官的名头好用。
这人一直想封王拜相,当大殿上站的离庚帝最近的那一个重臣,奈何这些年也没能达成所愿,如今庚帝死了,凤戈这个新皇帝似乎比庚帝还要疏远宗人府,以至他的抱负更加遥遥无期,所以此人才会借机往凤戈头上泼脏水。
他没本事让凤戈滚下帝位,却能让凤戈在宗老心中的印象越发不堪。
那位被唤为三叔的是凤氏如今辈份最高的一位。
名凤昆,掌管宗人府几十年。在宗人府里说一不二,云驰便因为和他关系好,才能得到宗人府的庇佑,和庚帝平分秋色。庚帝在位时十分看重宗人府,所以宗人府虽然不涉及朝堂之事,不过在京城地位还是十分尊崇的。
可是凤戈这个新皇帝,明显对宗人府十分冷淡。
这让凤昆越发的不喜,再加上凤钊,就是那位刻薄的唤凤昆三叔之人,再加上凤钊的挑拨,凤昆脸色越发的难看。
凤颐鸣,他是宗人府里最年轻的,和凤戈一个辈份。眼见着凤昆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眉头微蹙,对于凤钊的火上浇油十分厌恶。凤戈才登基,正是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力气往一处使的时候。
可是有人偏偏要生事。
他辈份小,在宗人府没什么话语权,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再继续和凤钊唱反调,他自己便难以在宗人府立足了。
“凤钊说的有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看来老夫得亲自教教新皇帝何为规矩?”
凤昆缓缓开口,席上无人敢说话。一各个像鹌鹑似的恨不得缩成一团。他们之间即有欣喜的又有担忧的。
总觉得宗人府风雨飘摇,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正在这时,凤戈回来了,朝臣们自然不敢有异,只是举杯再次祝凤戈登基之喜和大婚之喜。
至于凤戈无故离席之事,却是无人敢提。
凤昆冷眼看着,他倒想看看这些官员对突然冒出来的凤戈是如何看待的。
觉得他不堪大任?还是对他心悦诚服。
这一看可把凤昆气的不轻。他发现其中大半官员,竟然对凤戈极尽夸奖之能事,嘴里简直把凤戈夸出了花。
这些人嘴里凤戈不是犯了错被贬离京的,而是主动离开是非之地,在封地休养生息。
似乎凤戈所有的不好,到了这些人嘴里都成了凤戈的优点。连过于明媚的相貌都被夸成仙人下凡。
总之,直听得凤昆最终忍无可忍,大凤戈登基和大婚之日,陡然拍案而起。
“……除了在陛下面前阿谀奉承,尔等还会做什么?今日陛下初登大宝,本应循规蹈矩。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奸邪小人在,陛下竟然连祖宗规矩都不讲了。老夫若是由着你们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早晚毁了我凤氏的江山……陛下,这几个奸邪小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凤昆掷地有声的道,然后缓缓曲膝,看样子似乎要跪地请谏。
他跪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以凤昆所猜,凤戈应该在他没跪下之前便会让他平身。他这下跪的动作自然是噱头,他并没真心想跪凤戈。
可是……
凤戈却始终没有开口,冷眼看着凤昆起不得,跪不下。
场面一时间十分怪异。
凤昆心中大恨,这时候凤戈竟然敢不给他面子,可他还没糊涂到敢当面指责皇帝。最终一咬牙,膝盖一阵大痛,终于跪倒在地。
这时候凤戈终于开口了。
“三叔公这是做什么?快快平身……颐鸣兄长,快扶三叔公起身。”凤颐鸣有些意外凤戈竟然知道他的名字,闻言赶忙使劲扶起了凤昆,凤昆心中大恨凤颐鸣没眼力,这时候该让他多跪一会,方显得凤戈不体谅他年迈体弱。
“叔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叔公应该多喝几杯,晚辈敬叔公。”凤颐鸣并不觉得此时发难宗人府能占到便宜。
他虽然觉得凤昆有倚老卖老之嫌,可毕竟凤昆是宗人府的管事。
他和宗人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酒不忙喝。老夫今天得说道说道。继位大典,封后大典理应大操大办。陛下体谅百姓疾苦,这才一切从简,可从简不代表要丢了祖宗规矩。那位皇后娘娘,老夫还未曾见过,陛下是不是能请娘娘出来,让满朝文武参拜参拜,也算是陛下循规蹈矩。”
第六百九十三章 倚老卖老
第六百九十三章倚老卖老
凤昆这话就十分不客气了,满朝文武有低头的,有举杯的,有装没听到的,无一人敢在此时声援凤昆。
虽然没有支持他,可也没人站起来反驳他。
凤昆脸上不显,可心里却十分得意。只有他敢和新皇帝叫板,敢在新皇帝面前指手划脚……要知道凤戈能登基,他功劳也不小。若不是他默许,凤戈能娶那个长宁!所以凤昆自觉凤戈应该对自己毕恭毕敬。
庚帝在位时,虽然倚重宗人府,可对他们这几位宗老却是束之高阁。
他们有地位,可是手中却无实权,空有地位却无实权,等于画饼充饥,以至凤氏旁枝在京城越发的沉寂。
凤昆这次支持凤戈,也算是一个豪赌了。赢了,自此后宗人府开启一个新的篇章,也许后世提起他,会赞一声英明果断。
凤昆行事,一为自己,二为宗人府,他想让宗人府成为能和朝廷几部抗衡的存在,并不是仅仅管着皇帝生几个儿子的琐碎小事。
他运气不坏,最终赢了。
可是结果和想像中的却相差甚远。凤戈丝毫没有对他这个功臣俯首帖耳的意思,甚至连云驰最近都和他渐行渐远了。
一句话总结,凤晔自诩年事高,觉得自己知道的道理是凤戈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凤戈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小皇帝,应该事事问过他,事事听他的话行事。
凤昆没把凤戈当成一个可以统御天下的皇帝,反而当成一个傀儡,当成一个由他扶持,也该听他话的傀儡。
当初他想在云驰身上这么施为,可云驰却说自己没有野心,当皇帝哪有当个闲散官员自在。凤昆为此生了好大一场气,如今终于步入正轨,步入凤昆心中的正轨,他自然不会由着凤戈胡乱行事,而且最好的法子便是在他登基之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好好打压打压他的气势,让他明白他能当上皇帝,宗人府居功至伟。
便是连向来没什么顾忌的云驰,这次也没有开口,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着他。
凤晔不以为意,云驰这人有些本事,可本事也没大到通天。
如果他真的有通天的本事,便不需要求他首肯了。
所以凤昆没太在意云驰。做为凤氏最年长,辈份最高之人,凤昆觉得自己有资质站出来质问年轻的凤戈。
而且他所言非虚,那个长宁确实……不太附和诸人心中皇后的形象。皇后应该像齐皇后那样,是端庄贤淑的。可是长宁的名声……
便是不提她那名声,她可是萧家人,萧皇族行事向来肆无忌惮,能老老实实当这个皇后?成亲前长宁可是又衙门、刑部两头跑的。凤昆觉得有必要震慑一下长宁。
所以他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了这个口。
不管凤戈同意与否,对长宁来说,都是一种难堪。
偏偏这难堪还说不清道不明的,要说满朝文武欺负一个姑娘家……没影的事。若说自己没受委屈,她却像个小丑似的被百官评说。
凤昆自然是没安好心的,偏偏他这恶心掩盖在自诩堂堂正正的理由下,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他觉得自己可以俯视凤戈外加一干朝臣。
可是……凤戈会让他如愿吗?
他和萧樱商量过,这新帝上位三把火,烧谁好呢?
谢相算一个,不过谢相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做过什么大恶,顶多算是小奸小恶,折腾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不过谢菲最终还是嫁给了失了权势的凤晔,对谢家来说无疑是失去了一个最大的依仗,最近谢相上下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至于下一个人选,凤戈还没确定。
实在是朝廷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太多,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找。他还没费心去找呢,凤昆就自己窜出来了。而且以势不可挡之势……
云驰这次都没露头,是怕了凤昆?还是不想夹在中间两面难做所以避嫌?不,都不是。云驰这是在撇清嫌疑呢。和凤昆这样的人走的太近,难免会被拉低智商。
萧樱总说智商不在线,大概就是说的凤昆这样的人吧。
他最终胜出,顺利登基,宗人府有功,不过功劳绝对没有凤昆以为的大。便是凤昆站出来反对,最初会许他会处于被动,可他回京后也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无所事事。每次出京,他都是明确目的,京城虽然他的声望不算高,可离了京城,他绝对是呼声最高的皇子。有些人固步自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觉得自己位高权重,能左右皇权。
真是痴心妄想。
想见他的阿樱,还想在这样的场合见他的阿樱。
说痴心妄想都是抬举凤昆了。
凤戈这人没什么敬老尊贤的美德,他觉得人要想被敬重,最起码得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不是像凤昆这般明知不可为,还要义无反顾的前冲。有凤戈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个,凤昆身后的凤颐鸣就觉得凤昆简直就是上赶着讨新皇帝的嫌。
这时候提皇后娘娘做什么。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
仪式太过繁琐,所以才能免便免。
新皇帝看重长宁公主,谁简直就是天下皆知,这时候应该做的是爱屋及乌。皇帝看重皇后娘娘,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应该对皇后更加敬畏。
可宗人府却是凤昆的一言堂。
连凤钊都没什么话语权,更何况年纪最小的凤颐鸣。
“不急,三叔公若想见长宁,稍晚些让长宁去府上给三叔公请安便是。”
“老臣可受不起皇后娘娘这份礼数。还是随着大家一起在这里参拜皇后娘娘吧。”凤戈想推托,凤昆自然不肯。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唔……三叔公原本知道受不起长宁的礼数啊。那三叔公一口一个让长宁来大殿……是何居心啊?难道朕的皇后做什么,不做什么,还要三叔公指点吗?三叔公管好家中妻妾便足矣,难道连朕的家事,三叔公也打算一力承担。真是辛苦三叔公了,朕无论如何得敬三叔公一杯,三叔公劳苦功高,不顾年迈,还要替朕操心家事,实是臣子楷模。诸位一起举杯,陪朕一起敬这杯酒……”
云驰第一个起身。
举杯敬道:“宗老大人如此爱戴晚辈,实是陛下之幸。皇后娘娘出身萧氏,怕是担不起宗老这份爱戴。宗老大人不如发挥发挥余热,多替陛下分分忧,多陪凤氏祖宗们说说话聊聊天,多代陛下尽尽孝道,也不枉费宗老大人这片拳拳之心。”
“云大人所言及是。大人可是我凤氏肱骨,想必祖宗们最喜欢大人侍奉。大人不如今日就搬进宗人府,也好方便照顾列祖列宗们。若是夜里哪位祖宗口渴了,大人给添些水酒也方便。诸位以为朕这个提议如何?”
如何?
自然是不如何。
不过,听着真解恨啊。
凤昆这些年树敌不少。按理说宗人府不涉及朝事,只管着凤氏宗族。
可凤昆是个有野心的,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安于现状,哪里都想插一手。偏偏庚帝还放任他四处伸手。
只是碍于他宗人府宗老的身份,没人会傻的和他去争个高下。今日他上来就这么找存在感,直接就和新皇帝对上了。
满朝文武袖手旁观看热闹看的很起劲。
至于凤昆说的新皇后如何如何……
长宁公主什么样还用凤昆去说。这两年听的最多的便是长宁公主的谣言了。最终这位长宁公主破了失子案,花楼案……这是云驰亲自透露的,云驰主管刑部,自然不会胡言。
只这两件事,就足够朝臣们提起长宁肃然起敬了。
可是凤昆在宗人府闭门造车,关于长宁,他知道的还是以前的版本。
所以他一开口,大家就知道他必被凤戈打脸,而且打的啪啪响,听着十分过瘾。
“陛下这是何意?”
“朕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朕觉得凤氏祖宗们泉下有些寂寞……所以劳三叔公在祠堂多陪陪他们,说说话,解解闷。至于朕的家事,不敢劳烦三叔公。”
凤戈淡淡说道。
他模样极盛,如今一身大红喜报,更是衬的他唇红齿白,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毕竟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绷着一张俊脸。含笑的凤戈看起来一点也不冷冰冰,反而透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骄矜来。
可是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凤戈便是好说话的。
恰恰相反,凤戈越是面上含笑,朝臣们反而越是噤若寒蝉。所以刚才对于他的离席,诸人非但没觉得凤戈无礼,反而松了一口气。
以前觉得云驰威严,如今新帝继位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以前真的小瞧了这位五殿下,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凤戈并不是势单力薄,反而是声势浩大,只是他的声势并不集中在一点,而是遍布诸郡。
星星点点连成了片。
凤戈才是真真正正的呼声最高的那位皇子。这位五皇子不动声色间,非但让庚帝立下了传位诏书。
而且让齐皇后宁愿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凤霖,转而支持凤戈继位。
德妃母子失势禁足。
丽妃幽禁,凤霁入狱。
单看没什么,可是合起来看,能做到这些,这位五皇子能是省油的灯?还有那位长宁公主相助,谁还敢在凤戈面前造次。也就只有凤昆这样倚老卖老,不知道自己斤两的才会当殿发难。
“凤戈,我可是你三叔公。凤氏如今最辈分最长之人。”
“朕知道,所以朕才给三叔公安排了一个最轻松的差事,只是陪着祖宗们说话解闷。这差事别人想干,朕还不放心呢。朕只放心三叔公去办。”
凤戈浅笑着道。
看起来实在是个唇红齿白少年郎,生就一幅好相貌。
可是凤昆却从凤戈的目光中看出几分狠意来。
凤昆心中一激灵,难道凤戈还敢真的对付他?凤戈不敢。他刚登基,基业未稳,还需他替他稳固江山。这么一想,凤昆再次抖擞起来。“……你既然唤我一声三叔公,我便直言了,老夫听说你那位皇后不太经事,身子骨差了些。我们凤氏最重子嗣,三叔公亲自替你选几个年轻貌美的官家小姐,让你充盈后宫。争取尽快诞下皇嗣,也好让列祖列宗安心。如何?”
既然长宁不肯露面,这般不知礼数,那他就好好杀一杀长宁的威风。
别人怕她,他可不怕。
凤戈心中冷笑。
不如何……敢管到他头上,而且还是他最忌讳的直接插手后宫。
凤昆活的有些不耐烦了吧。凤戈在登基前和凤昆见过几面。都是云驰带着他。
云驰当时只说凤昆这人自视甚高,一直想当‘太上皇’。当初蛊惑他不成,如今他便领了凤戈去,让他继续蛊惑。
这人野心大,却不够聪明。之所以一直稳坐宗人府,不过是因为活的年岁大。只管顺着他,先让他帮凤戈挡挡暗箭。
将来如果凤昆识趣,宗人府的宗老让他做到死。
他还可以照顾他的后人,保证他们锦衣玉食,若是他不知分寸,真要过把当太上皇的瘾,也不必顾念什么,凤昆这辈子活的够精贵了,少活两年也算是造福后人了。
“不必了。我的后宫有长宁操持便好,三皇叔还是好生伺候祖宗们便算是向朕尽忠了。”
一句‘向朕尽忠’算是彻底让凤昆拉下了脸。
他暗骂凤戈忘本,如果没有他,他能顺利登上帝位?
过了河便要拆桥!休想。
“先帝倚重老臣,让老臣掌管宗人府。老臣绝不能有负先帝的信任……陛下年轻,又初登大位……只管把心思放到朝堂上。至于后宫……老臣这把年纪了,也不必避讳什么了。老臣会亲自甄选,一定替陛下选出几位相貌,品行,学识都佳的闺秀。”
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点上凤昆不能退缩,他若退,凤戈一定会进。
第一次便败北,以后休想让新皇帝对他心存敬畏了。
凤戈笑了。凤昆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凤戈。谁知下一刻,凤戈轻挑眉头道:“朕听说……三叔公最小的妾室……比令孙还要小上几岁。如今可有十八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野心勃勃
第六百九十四章野心勃勃
凤戈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平板直述的。可是不能细品,一旦细品……凤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老不休,而且还是个不知廉耻的老不休。他这边口口声声要给凤戈挑几个美人充盈后宫,可是自己却纳了房二八年华的美貌小妾。
两件事情单说也没什么,这连在一起说,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这……这是老臣的家务事,陛下不会连老臣的家务事也要管上一管吧。”
凤戈笑着摇头,看起来好脾气的很。“朕自然不会管叔公的家务事,那麻烦叔公对朕的家务事也别太操心了。毕竟叔公年纪大子,最近还得抽时间多陪陪祖宗们,其实就算朕今日不提,叔公恐怕也没时间管朕的家务事,三叔公能者多劳吧。”
一通抢白,而且听不出丝毫愠意来。
便这么让凤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想看戏,自己却成了戏子,而且被这帮朝臣们上下打量着,无死角的好好观赏了一番,想必今晚的谈资有了。凤昆一时间气怒攻心,险些不管不顾便当场和凤戈翻脸。这时候凤钊重重扯了一下凤昆的衣角,凤昆反应过来,冷着脸勉强对凤戈拱了拱手,竟然连君臣之礼都不顾了,凤戈倒是不在意,他和萧樱在一起时间长了,对尊卑看的早没了以往的在意。
可是凤戈不在意,不表示朝中诸臣不在意。
尤其是平日受了凤昆气的那些朝臣,此时自然一各个跳出来痛踩落水狗。“凤大人这便不对了,陛下给了大人新差事,大人应该领旨谢恩的。如此这般平平淡淡一礼,实在有些敷衍了。何况今日即是陛下登基之日,又是陛下大婚之日,可谓是双喜临门,这样的好日子,陛下谁都没理会,单单抬举了凤大人,下官等恭喜凤大人了。”
凤戈一挑眉,这人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朝中大事,他向来附和,小事倒是偶尔有些新奇思路。
平时最喜欢的便是在朝中和谢相争辩几句。
和谢相算是死对头。
庚帝喜欢玩平衡之术,一直留着这人来制约谢相。
凤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人竟然第一个开了口,而且语气和平日大不相同。
这人喜欢和谢相唱反调,反过来,他开口谢相自然也会和他唱反调,这人话音落下,谢相立时开了口。“林大人这话说的便有失公允了,凤大人也是忧心陛下,替陛下操心。子嗣确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凤大人做为长辈,关切一二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今日大婚,皇后娘娘入主后宫。哪有在新人成亲之日提纳妾之事的,别说皇后娘娘出身萧氏……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这般行事……云大人难道还不及那些字不识几个的凡夫走卒。”
这是诸人心中所想,并非林大人一人这般认为。
凤昆刚才那番话,明显就是在敲打新皇帝。
他仗着是凤戈的长辈,想要用身份压凤戈一头。
大家虽然对于新皇帝都不太相信,可做为朝臣,没谁会喜欢皇帝头上还有个‘太上皇’的。凤昆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这时候大家自然会联手打压凤昆。
这时候就算平日有些嫌隙的,也暂时放下恩怨,联手对敌。
偏偏谢相却看不透这一层。最近他四下走动,想要找个盟友……以往对他阿谀奉承的那些他看不上,以往对他不假颜色的,依旧对他不假颜色,寻来找去,最终竟然敲开了凤昆的府门。
这位凤大人向来不屑和朝臣们往来,自视甚高。
这次竟然屈尊降贵……谢相诚惶诚恐的去了凤昆府上几次,两人把酒言欢,倒也相谈甚欢。谢相此时若不站出来助凤昆一臂之力,担心这份得之不易的联盟会土崩瓦解。谢相最近是真的怕了,怕凤戈拿他开刀。
所以哪怕心知此时开口并不十分明智,可也只能开口,果然,被姓林的狂怼回来。
“就是啊。平常人家纳妾都得正室三年无所出……皇后娘娘才入主后宫,凤大人是不是太急了些。”
“……皇后娘娘可是出身萧氏,萧氏一族性情如何,在坐诸位都清楚的很。别看娘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仅是私兵就有几千……下官曾和萧二皇子喝过几次酒。萧二皇子直言,他们萧氏一族最是护短,谁若欺负了萧家人,他们萧氏一族一定举兵来讨伐。”
低下一片嗡嗡声,有说这人危言耸听的,为了一位公主而兴兵。
听起来实在太玄幻了。也有人觉得萧子彦没有打诳语,他们萧氏一族行事例来如此,所以萧氏地盘仅有凤氏一半大,全国人口不及凤氏皇朝三分之一,可四周几个邻国却没一个敢打萧氏主意的,实在是萧氏抱负起来,就像饿狼扑羊。
反噬太严重了,无论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虽然听说这位长宁公主脾气似乎很好。对下人都温声细语的……可毕竟出身萧氏,骨子里便带着彪悍的血统。
大家议论了片刻,最后得出同一个结论。
皇帝的家务事,还是由皇帝自己做主吧。他们可不想冒性命之危却关照皇帝的子嗣……
凤戈这阵子和朝臣们相处倒是挺融洽的,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喜怒无常,而且今天几乎被凤昆登鼻子上脸的欺负,也没见变脸。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五位皇子……大皇子背后有齐皇后,二皇子更是多年得庚帝偏爱,又有德妃在背后相助。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些年在京城也都经营了一些势力。可他们却败在五皇子手中。
可见凤戈绝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空有皮相。
这时候自然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为上。
就算是平日和凤昆有些往来的,此时也都缩成了一只鹌鹑。反倒是谢相大放异彩,坐实了凤昆盟友的身份。
“……总之,凤大人管的太宽泛了些。还有谢大人,今天可是陛下大喜的日子,前阵子娘娘旧疾复发,带病亲自上殿大家都看到了。娘娘年纪还小,身体又不太好,陛下心疼娘娘所以免了些繁文缛节,这算什么大事?想要拜见娘娘,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偏要在今日。今日能见娘娘的,只有陛下。大家可别忘了,今天陛下可是新郎官。”
这人是个会说话的。
一番话直说得诸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是被他定义为管的太宽的凤昆,也没法和他计较了。
若是抓着这人语病不放,难免落个斤斤计较之名。这人说话十分会避重就轻,说他的那句轻飘飘带过,最后用一句玩笑般的新郎官收尾。显得整个大殿都活络了起来,刚才他那番话反倒成了笑话。
凤昆勉强按捺下,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谢相。
姓谢的是个小人,可有时候小人竟然比君子还要有用。今天在这大殿上,竟然只有谢相这个平素小人行径之人替他说了话。凤昆心里倒真的生起几分和谢相好好交往一番的心思。
凤戈并不开口,任由诸人光明正大的交头接耳完。
这才挥挥手,示意诸人听他说。“朕的家务事,尔等不必惦记了。朕若是连自己的家务事都料理不了,如何治理天下。至于朕的皇后,朕珍之重之,望诸位爱卿亦同。”
“谨尊陛下圣意……”
诸臣俯首领命,整个大殿一团和气,凤昆悄悄退回自己坐的那张桌子。
“三叔,别气坏了身子。”凤钊假惺惺的劝道。凤颐鸣蹙眉,这时候还提这茬,这不是劝解了,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果然,凤昆面色阴沉沉的瞪了一眼凤钊。觉得凤钊简直是个废物,在凤戈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只会扯他的后腿。
按辈份算来,凤戈还得唤凤钊一声皇叔呢。
同样是皇叔的辈份,云驰那小子行事就大胆恣意多了,凤钊却连句整话都不敢在凤戈面前说。
“敢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让老夫下不了台,老夫岂会善罢甘休!”眼看着凤昆被激出火气,凤钊眼中激动之色一晃而过。就该这样,凤昆若是不闹,宗人府怕是要被凤戈这个小皇帝当成累赘料理了。
别看凤戈以前在凤昆面前老实本份。
可自始至终,他脸上都只有冷意,对宗人府上下全无半点恭顺。
如今他夺权得胜,今日又登基称帝,宗人府对他来说没了可用之处,下一步一定会拿宗人府开刀的。
凤钊对宗人府宗老一职垂涎已久,自然不想让自己多年等待成空,所以才旁敲侧击的引凤昆和凤戈翻脸。
只有把宗人府一直摆在天下人面前,让凤戈有所忌讳,才能保住宗人府的地位。至于凤昆所为会不会激怒新皇帝,凤钊想如果激怒更好,正好用凤昆平了新皇帝的不忿,换他上位主持宗人府事宜。
他会对新皇帝尽忠的,绝不会像凤昆那般,只想着自己权倾朝野,将满朝文武踩在脚下。
凤颐鸣看到了凤钊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他眉头紧蹙,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缄默了。他怕哪天丢了小命都不知道原因,宗人府若是由着凤昆和凤钊这般折腾下去,尽早会惹皇帝厌恶,最终或削权或索性废了宗人府。
“三叔公……陛下的家务事,我们宗人府还是少管吧。陛下年轻,什么时候有子嗣,将来纳不纳妃……这些本来就是陛下的私事啊。别说陛下了,便是我也不愿家中长辈管束这些。咱们宗人府虽说管着凤氏宗族,可毕竟是效忠陛下的,惹陛下生气,实在是得不偿失。”
“颐鸣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宗人府只是摆设,就眼瞪瞪的看着凤氏子孙胡闹,却不加以阻拦干涉,那要宗人府何用?”凤钊冷声反驳,他没想到向来话少的凤颐鸣竟然会开口,眼下事情到了关键之时,若是因为凤颐鸣几句话,凤昆真的安份下来,那他岂不是做了白工。
“凤大人别气,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皇帝初登大宝,咱们宗人府理应辅佐,而不是和皇帝结下嫌隙……”
“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咱们宗人府应该都听陛下的。可若事事听陛下的,不就成了陛下养的一条狗,那还叫什么宗人府,改叫拍马府岂不更合适。”凤钊阴阳怪气的反驳道。凤颐鸣轻叹,宗人府中有凤钊这样的人,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罢了,他尽力了。
大不了他便退出宗人府便是。
凤颐鸣不再开口,凤钊勾了勾唇角,险些压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
这边互相角逐,最终以凤颐鸣鸣金收兵收尾。
大殿上,云驰端了酒杯走到御坐旁。“长宁还好吗?”
“……自然极好。今天可是我和长宁的大喜日子。和皇叔说句真心话。和长宁成亲,比登基称帝还让我高兴。”在云驰面前,凤戈不必端着皇帝的架子,话里带着浅笑,显然心情极佳,并没被凤昆影响。
“知道你把长宁当成心肝宝贝。”云驰一脸嫌弃。
心道不就是终于把长宁娶到手了吗?至于高兴成这样?凤昆如此挑衅,竟然丝毫未动怒,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恩,心肝宝贝。”凤戈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厚着脸皮重复了一遍,云驰一脸没法看的神情,碍于朝臣离的近,实在不好当面
拆凤戈的台。
“刚才凤昆那番话可不像临时起义……你得小心提防着些。”
凤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皇叔放心,下一个便轮到我那位三叔公了。父皇在位时,对宗人府便十分不满。我对宗人府倒没什么喜恶,当初凤昆没有为难我,是看在皇叔的面子上。他对皇叔威逼利诱不成,兴许觉得我年轻,更好拿捏些。
他若安于现状,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宗人府留或不留,影响不大。他若野心勃勃,想骑在我脖子上……我会让他知道‘戈’字虽然只有四笔,却笔笔透肉,能刺进骨头里。”
云驰面上渐渐露出凝重之色。
不过更多的是欣慰,他还担心凤戈看不透,着了凤昆的道。却原来这小子事事清楚,这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呢。
第六百九十五章 期许
第六百九十五章期许
云驰这些年能和庚帝斗了个旗鼓相当,其中不乏凤昆相助之恩,这点上云驰也十分感激。
只是凤昆心术不正,他并不是真心觉得云驰值得相交,而是觉得自己对云驰的庇护之恩能让云驰对他感恩戴德,如果云驰野心大点,抢了庚帝的皇位,凤昆便能因此水涨船高,一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可惜云驰并没有当皇帝的野心,凤昆可以说投资失败了,他自然不甘心,于是云驰暗中示意凤昆可以换个人赌。
凤五皇子势单力薄,背后没有权势滔天的姻亲。
这些年他远在太平郡,京城也没有心腹。正是凤昆‘趁虚而入’的良机。凤昆闻弦而知雅意,不需凤戈做什么,已经把凤戈当成自己能掌控的傀儡了。想想凤昆也委实不太幸运,接连两次都被自己属意的‘傀儡’反噬。
“这些年宗人府所为确实有些天*怒人怨,凤氏皇族也因为宗人府所为而声誉日下,倒是该出手整顿一番了。”云驰欣赏凤戈行事果断。他说动便一定会动。
凤昆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那里还做着当太上皇的春秋大梦呢。
也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太过自信。当真以为宗人府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何止是宗人府。”
凤戈唏嘘。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重重一叹。京城如今看起来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可诸郡却已经生了几分乱相。
这些年庚帝对朝政越发的不上心,以至官员们渎职现象严重。一些郡镇官员和富商勾结,把整个镇子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对百姓极尽苛刻之能事。
花楼案不知何时开始的。
如果不是萧樱心细,恐怕花楼案还会继续在阴暗处滋生。像花楼案这样的案子也不会只有一桩。
若是政治清明,这样的案子根本不容于世。
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所以他虽然继位了,可是前路漫漫……
两人谁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彼此都明白,前路任重而道远。
接下来倒是一片平和,新皇帝表情平和,朝臣们一脸喜色,喝酒吃菜很是随意。偶尔有上前敬酒的,凤戈也都照单全收。以前关于五殿下的性子,有说他狠戾的,有说他薄情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即不狠戾也不薄情。
神情平和,便是对凤昆明显的挑衅,也不过是罚凤昆多守几天凤氏祠堂。
至于薄情,那更是无稽之谈。他把长宁当成易碎的琉璃,保护的滴水不漏,能说他薄情?非但不薄情,看起来倒还是个深情的。
至于凤昆……今日算是丢了大脸,据说从宫里回家便病了,向凤戈上了告假的折子,说自己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短时间内实在没法去陪祖宗们。
凤戈于是大手一挥,大方的准了假。
让凤昆在家休养,什么时候身子彻底痊愈,什么时候再去祠堂相伴。
据闻凤昆接到旨意,病的更重了……
宴罢,朝臣们告退,相携而去。云驰留了下来。反正宫里空的很,凤戈便让人给云驰收拾了住处,云大人忙的时候便歇在宫里。
后宫如今只有萧樱一个主子,凤戈正筹谋着把空出来的宫殿利用上……
萧樱想办女学。凤戈倒不反对,不过女学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等他坐稳了皇位,再把后宫圈出块地方,从后面开道门,让萧樱去办她喜欢的女学。只要萧樱想做的,凤戈无条件支持。
这事他和云驰提了提,云大人表示男人伤不起。
讨个媳妇……媳妇太能干了,把男人迷的五迷三道的。看到媳妇就只会傻笑,媳妇要什么男人给什么,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把媳妇宠成这样的,古往今来也不多见,凤戈恐怕能排在前三甲了。不过对于兴办女学,云驰倒是不反对,这世间也确实有如长宁那般的女子,让她们在深闺,只知道绣花扑蝶,确实是暴殄天物。
如果能多些像长宁这样的姑娘。
也许世道会不一样。
值得期许。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凤戈和云驰结伴而行,一个去往樱歌院,一个往自己在宫里临时的住处。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当了皇帝。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这么高……”云大人比了比自己的膝盖。
“胡说,我那时候个头已经到你肩膀了。”
“不可能。我记得你真的只有这么高……”云大人又比了比,这次比在腰上的位置。
凤戈撇嘴,决定不理这个醉鬼。云大人虽然是个闷*骚性子,不过平日也不会这么话多,他喝的有些多,有了几分醉意,他是真高兴,替凤戈高兴。“我初时可不觉得你讨人喜欢。姓凤的,没一个好东西。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虽然姓凤,可过的比我还惨。我便想着,这么个漂亮的男娃娃,我若是不护着点,兴许便被谁害了。你那个娘也不是个好东西……”
“皇叔,你醉了。”凤戈倒不是孝心大发,实在是今日大喜的日子,他不想提些那些伤心往事。
“好,好,不说了。总之,你平安长大,如今又娶了长宁。长宁可是个宝,你要好好待她。我其实很羡慕你,你小小年纪,当了皇帝,娶了心上人。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离圆满还早,等我和阿樱七老八十,两人还能拉着手一起逛园子,再说圆满也不迟。”
凤戈明白,这是一个奢望。
萧樱身体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
凤戈愿意用一切,哪怕自己的命去换他的阿樱长命百岁。“臭小子,显摆什么……七老八十,真贪心。”“不是贪心,是希望。希望阿樱比我长寿,希望阿樱长命百岁。”
“行了,行了,知道你疼媳妇……你快去陪你的阿樱吧,别在我面前显摆了,你皇叔要回去睡觉了。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云驰摆摆手,往自己的住处拐去。凤戈摇头失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兴许是太高兴了吧。
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可是那些人怎么能理解他对萧樱的感情。
云驰一路算是见证了他和阿樱的爱情,所以他才会在云驰面前有些忘形。
终于,他们成亲了。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一辈子,不离不弃。七老八十,也要牵着手一起逛园子。
云驰步子加快,他想见萧樱了,一刻也等不得了。
樱歌院。
丁香已经将小宫女都打发了,只她一人陪在萧樱身边。“……主子怎么还不回来?这么罩着盖头,姑娘连饭都吃不踏实。”
“你家主子已经替我挡了很多麻烦事了。按着规矩,我今天一天都休想歇息片刻。会忙得片刻不得喘息。你见过像我这么轻松的皇后吗?连封后大典我也只是露了个面,五哥他把一切都替我挡下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风一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想她所想,急她所急。姑娘身子不好,自然是能省则省,能免即免。”
“风一说,他急什么?急着娶你过门吗?”
时辰不早了,凤戈应该很快便要回来了。萧樱不由得有些紧张,和丁香调笑几句似乎能缓解她的紧张。
说来有些丢人,成亲这事虽然是第一次经历,可她好歹也是穿越来的,算是见过世面。就算封后大典,她也不会怯场,可是只要想到一会凤戈便会回来,会来掀喜帕,她就觉得心跳的厉害,小脸控制不住的发烫。
今日封后大典一切从简,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
还是凤戈一个试探。
试探着出手,试探着开始整顿朝廷。若不这样,那些藏在暗处的老狐狸怎么会露出尾巴。这些萧樱都明白,所以她心中除了欢喜,便是心疼。心疼凤戈每走一步,都要步步为营。
萧樱有些走神了。
直到丁香起身,有些慌忙的行礼。
又是主子又是陛下的胡乱称呼,萧樱的神智才瞬间回笼。
凤戈回来了……“行了,主子便主子吧。不必改了。”丁香松了一口气赶忙点头。
“替我去向风一吩咐一声,明早不要吵我。”丁香领命,逃也似的往外走去。她觉得今晚听殿下有些……有些不一样。眼睛泛着红,一身喜服穿在身上,俊俏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而且看向姑娘的目光……仿佛眼里着了火。
丁香有些控制不住的脸红了。
然后小跑中慌乱的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身后有鬼追你吗?”
“……你才是鬼。”丁香立刻认出是风一的声音。
风一这个王府管事也被提拔了,可以自由出入宫门。宫里也有他的住处。
以前宫里伺候的都是内侍,凤戈可以说开了先河。他并没有赶走原先伺候庚帝的内侍,宫里一切照旧,只是他身边不需要内侍服侍,还是风一跟在左右,一如往昔。这点自然又引起人们热议,有的说凤戈不守旧法,是个特立独行的,这简直就是礼仪崩坏,凤氏皇朝走了下坡路。
有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帝习惯指使谁便指使谁呗。
又不是什么大事。
世人皆知新帝后宫空虚,只有皇后一人,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再说皇后姓萧,人家萧氏向来大方坦荡,萧二皇子送给女儿的陪嫁是几千护卫。所以皇宫有所改变也是无可厚非的。
总之,有褒有贬。风一轻笑着揽着丁香往外走。“傻丫头,是不是被殿下吓到了?”“不是殿下,要叫陛下了。”“恩,陛下。是不是被陛下吓到了?我刚才看到陛下脸色有些……怪。想来是终于娶到了姑娘,高兴太过。”“恩。确实是高兴的过了头。以前主子何曾这么满脸笑意过。真替姑娘和殿下高兴。”
“……我也想满脸笑意?你何时也让我满脸笑意?”风一顶着张憨厚的脸,问着一点也不憨厚的问题。
丁香小脸瞬间一红。“你想满脸笑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娶了你,才能满脸笑意啊。”
“……我才不嫁。”
“真的不嫁。”
“真的。”
“……昨天还有个小丫头往我怀里塞了个荷包。我明天就去见见她吧。”
“你敢!”
“嫁不嫁?”“……嫁。”
风一轻笑出声。丁香小脸发烫,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
“……主子刚才吩咐,让我转告你明天别扰主子。”
“傻姑娘。我才不会去触那个霉头呢。”“什么霉头?”丁香追问。
风一继续逗她。“等你嫁了我,就知道是什么霉头了。”
“不说算了……我明天去问姑娘。”
“笨丫头。你若是去问,姑娘一定不会理你。你啊,能问的只有你风一哥哥。”
两人说说笑笑,渐行渐远。
整个樱歌院一片安谥,萧樱甚至有听到烛火噼啪的炸响声,明明很轻,可因为屋里太安静了,她竟然听的清清楚楚。
凤戈在哪里?
她知道他进门了。可是进门后便没声音了?
“五哥。”她试探着唤道。
片刻后,才有一道浅浅的声音回应。“恩。我在。”
听声音,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萧樱心中一紧,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亮……萧樱顺势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言语无法言说有俊俏脸庞。
凤戈模样本就好。
烛火映衬下,眼角含笑,唇角微挑……
萧樱心跳都跟着漏了两拍。她觉得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所以才能大难不死,借尸还魂,最后找了个天下第一俊俏的男人。这男人还位高权重,情深意重……“怎么?吓到你了。”
萧樱摇摇头。
然后迎上凤戈几乎含着热度的目光,小脸也跟着热了起来。“久等了。五哥来迟了。”
“不迟。等你多久,我都愿意。”
萧樱其实不太会说情话,她可能在情话这方面脸皮有些薄,比不得凤戈的铜墙铁壁。“多久都愿意?”
“恩,多久都愿意。等一辈子,都愿意。”这样的情话对萧樱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厚脸皮了,凤戈显然也明白,眸色瞬间更深了。
一辈子啊……
真让人期许。
第六百九十六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六百九十六章有人欢喜有人忧
凤戈一直以来对女色并不看重,甚至曾经在云驰面前扬言,这辈子绝不会迷恋一个姑娘。
当然,早就被云大人嘲讽过了。
可真的这么喜欢一个姑娘,还是让凤戈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萧樱,只觉得哪里都好。相貌好,性子好,皮肤好……反正只是定定看着,就能把自己看得周身发热。
他轻拥着萧樱,两人就算都不开口,他心中也缓缓升起一股岁月静好之念。“其实我们离开朝堂,日子过的更自在……反倒因我,害你只能留在京城。虽然贵为皇后娘娘,可我知道你心中并不在意。阿樱,是五哥连累了你。”“说的什么傻话。夫妻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喜欢你,愿意跟你在一起。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的哪里,家便在哪里。”
“傻姑娘。”凤戈定定看着怀里的姑娘,最终轻声叹道。
“如果当个傻姑娘能找到你这样的相公,我想世上所有的姑娘都愿意当傻姑娘的……你不知道你这模样,搁在我们那个朝代,我这样相貌的姑娘可无论如何不敢觊觎。”
“你唤我什么?”
“……相公啊。民间妇人不都这么称呼自家男人吗?”萧樱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道。
“再唤一声。”
“相公。”
“恩。那是你们那里的男人没眼光。他既然没眼见,自然配不上你。”
凤戈目光渐渐染上了热度,萧樱一身大红喜服,把她衬的小脸莹白,再加上唤他相公是那欲语还羞的神情,凤戈想今晚可是好日子。
是他和萧樱喜结连理的好日子。
今晚,他可以肆无忌惮……
饮过交杯洒,帷幔缓缓垂了下来,将两人影影绰绰的罩在帐中。
喜烛噼啪闪着细细的火花,直将帐中二人的身影纠缠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今天凤家三兄弟同时娶妻。
凤戈是皇帝,他这场婚礼自然备受瞩目,想他一个被贬离京,不受宠的闲散王爷,最终一越成为新帝,想来他的婚礼和继任大典同时举行,一定热闹非凡。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场继位大曲可以说是极度的俭朴。只走了必要的程序。甚至随后的封后大典更是一切从简。这让想要看热闹的官员和百姓们大失所望。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位五殿下夺位时走的是静默路线,终于登基了,难道不该大肆庆祝一番,何况他娶的还是长宁公主。
萧二皇子可是个喜欢热闹的。
皇宫里起码应该大宴宾客,在宫外排上七天的流水席,那才气派。
而且封后大典一定不能省,一定要极尽奢侈之能事。要让全天下提起这场封后大典都要唏嘘。
这才有面子啊。
也才能把长宁公主以前的坏名彻底压下去。
可是最终继位大典一切从简,封后大典更是简的不能再简。自始至终,长宁公主这位新皇后,竟然比普通人家的新嫁娘还要清闲。
有人好奇,萧二皇子怎么会同意?
萧二皇子今天也入宫了,他亲眼看着凤戈和萧樱拜了天地,然后便先行离开了,萧樱叮嘱过他,别去大殿,过后她和凤戈两人会单独安排家宴,只请他一人。
萧二皇子自然欣喜的点头。
看那些脑满肠肥怕官员哪有看自家女儿和女婿来的愉悦。
他是喜欢热闹,可更担心萧樱的身体。萧樱身子才刚有起色,若是真的按着旧礼折腾一天,这阵子便白休养了。
凤戈能体谅萧樱,一切从简,萧二皇子反倒觉得凤戈真的把萧樱放在心尖上疼着。
大多男人,能大出风头时都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凤戈做到了。这场婚礼,萧二皇子很满意,他早早便悄声退下,由护卫引路,把他安排在了云驰暂住之处。
云驰回来的有些晚,酒也多喝了几杯。
萧二皇子有些不甘心了,他今天嫁女儿,却连酒都没喝尽兴。云驰大手一挥,让内侍上了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就着月色闲聊起来。“是不是有些失望?没有一场盛大的册后大典?”
“有什么好失望的,阿樱早就和我说过了。她说自己最近感觉身子不太好,若是按了旧制,册后大典再加上婚礼,她得忙碌一天,我这个当爹的更心疼她。虽然没能看到她受百官朝拜有些遗憾。可是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云驰心中轻叹。
原来长宁早就打过招呼了。
他最近忙的很,没机会和萧子彦长谈。
还曾担心萧子彦不满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为长宁的身体打算,另一方面……是为了今天大殿上发生的事。
如果凤戈极尽奢侈,恐怕今日大殿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有凤戈显得即弱小又踌躇,那些魑魅魍魉才会跳出来。
这事确实委屈长宁了。竟然还想出这样的借口替凤戈遮掩。
云驰越想越觉得凤戈这小子命好,遇到了萧樱。“恩,总会有机会的,一定会让你看到万人朝拜长宁。”
“本王可不在意,要想看万人朝拜,何至来此。只要在萧氏皇廷振臂一呼,眨眼间就能凑足万人。只要长宁高兴,一切只要长宁高兴。别以为本王傻,不知道你们暗中以筹谋着什么。长宁喜欢凤戈,这辈子非凤戈不嫁。凤戈也答应本王,这辈子只对长宁一人好。云驰,别让本王有机会兴师问罪。”
都以为他傻,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
长宁心向凤戈。
任何事都替凤戈打算。
女生外向,他也没什么好吃味的。只要凤戈对他的女儿好,一切他都可以眼只眼睛闭只眼睛。
“你不会有机会的。凤戈重情,他既然说一辈子会对长宁好,便是一辈子。”
“最好如此。我家女儿配他,哼,便宜凤戈那个臭小子了。”在父亲心中,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臭小子们娶到自家女儿,算是捡了大便宜。
“是,便宜凤戈了。”云驰轻声附和。
“……姓云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被凤戈拐跑了。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留在这里还是回家乡?”
“自然是先留在这里,回家乡?你能放心长宁?”
“你和凤小子真是好算计,知道本王不舍得女儿,一定会留下来的……我这个助力,可是绝对忠心。”“云兄错了。我和凤戈都没有想过这些,我们想的是,你留在这里,长宁会安心。”
“……这倒像句人话。我家闺女看起来即精明又厉害,实际上小时候最爱哭了。我和兄弟几个都没有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后来我父皇说,他只这么一个孙女,只要孙女高兴,将来做什么都允。就算将来杀人放火,也有我们兄弟几个替她背着。所以她自小就有些无法无天,觉得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都是自己的。
我也知道她这性子不讨喜,所以最初她缠着凤晔,我只是冷眼旁观。想着在凤晔那里受受挫,兴许能让她长大些。可没想到竟然出了那样的大事,到如今,也没找到暗害长宁的人。
长宁说这对她来说算是新生,她不打算计较了。可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却难受的很。我一定要找到暗害长宁的人!
因为这场变故,她变了很多。我即欣慰又觉得难受。
我总想起以前她娇纵不讲理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她其实也挺可爱的。”
云驰心道那时候的长宁可未必能让凤戈另眼相看。凤戈真正喜欢的是经历过磨难艰难成长起来的长宁。
“恩。小姑娘娇纵些,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云驰能看出萧子彦心情不好,他试着想想如果自己宝贝了十五年的独生女儿嫁人,以后便会冠上夫姓,他也会失落的。所以不管萧子彦说什么,云驰都点头附和。
“是吧?我也觉得那时候的长宁更可爱些?她会向我撒娇,会抱着我的胳膊娇气的唤父王……”
“孩子长大了,总归会变的。长宁如今也挺娇气的,一看就是个从小被父亲捧在掌心里捧着长大的。”“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儿,那是被整个萧氏都捧在掌心的。可惜她成亲的日子太赶了,他那几位表兄表弟都来不及喝杯喜酒。我已经写了折子快马送回萧氏了,想必挨骂的折子很快便要送回来了。”
做为公主,长宁这婚事办的确实仓促了。
她应该回萧氏待嫁,然后凤戈亲自接亲。
这一来一回,恐怕就要走上三五个月。
庚帝驾崩,凤戈继位,又要赶在庚帝新丧三月内成亲。几件事情赶在一起,最终也只能这样安排。萧子彦倒不太在意这些,风光不风光的有什么用,女儿过的好才是王道。
只是想起以后萧樱事事都得替凤戈打算。
还得陪着凤戈治理天下,少不得还要替凤戈出谋划策。萧子彦便心疼。
他的宝贝女儿,本来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如今却要陪着凤戈一路披荆斩棘。“放心,凤戈早就送了请罪折子,不会迁怒殿下你的。”
“这小子倒是会办事。也罢,这样的女婿,其实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只要他好好等长宁,我便是替他当个马前卒又算得了什么?你去告诉凤戈,只要我女儿想的,我都做。”
“知道你疼女儿。”
“自然,我的女儿,难道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疼她吗?”
云驰想,凤戈对萧樱的在意也许不会比萧子彦差。
萧二皇子因为喜悦和失落,喝醉了。
华王府中。
凤晔算是戴罪之身,能被暂时允许回华王府,算是凤戈的恩典了。
今天他成亲,娶的是谢菲。谢菲前阵子闹了好大一场,想借机攀附上凤戈,即能入宫为妃嫁其所爱,又能免于陪他吃苦,未来被永拘于一方小天地,凤晔倒挺理解谢菲的,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谁会心甘情愿的跳。
她不愿嫁他,他还不想娶她呢。
爱慕虚荣。
见异思迁。
除了那张脸蛋,全身上下伐善可陈。
可自己的母妃哭着闹着让他一定要娶谢菲。她说是她连累了他,害他没能当上太子,不仅没能登上帝位,还累他一世受苦。凤晔觉得德妃这大包大揽的风格不太好,争太子位是他所望,德妃虽然自幼便撺掇他,可也没真的绑了他的手脚去夺位。
那晚是他最终决定动手。
要说怨谁?只能怨自己运气不佳。
凤戈却有云驰相助,又有萧樱这个女诸葛不余余力替他打点。
萧樱为了拉他下马,不惜拼上自己。这点凤晔即心酸又嫉妒。明明大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那时候为什么看不到长宁的好。为什么在彻底失去她后,又让他看到了她的好。
让他为了曾经的过错而悔恨终身。
被禁足王府,倒让凤晔想明白很多事情。
太子之位,他若不争,是无论如何轮不到他的。他当不成太子,长宁永远不会正眼看他。
就算他当上太子,可能也无法让她正眼相看,但至少……他能证明,他比凤戈强。证明长宁当初的眼光是极好的。
证明……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他想看长宁后悔,可是以长宁的性子,是绝不会后悔自己选择了凤戈的。
可最终,他连证明的机会都失去了。
不仅一败涂地,而且还被逼着不得不娶谢菲。
两人拜了天地,谢菲先被送进喜房,凤晔觉得无趣,大家今天都进宫了,他的华王府显得冷冷清清的,倒也附和他戴罪之人的身份。
凤晔不想进喜房,知子莫若母,最终德妃派人强行将凤晔推进了喜房。
一把铁将军哗啦啦的锁了门。
凤晔冷冷一笑,转头看着喜床上那个手指紧攥着帕子的新嫁娘。
他们两个真可笑,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最终却被锁在一间屋里。明天之后,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了。凤晔冷笑着坐到了桌旁,看着桌上摆满了干果。莲子花生枣子……真刺眼啊。
凤晔一把将这些盘盘盏盏全划拉到地上。
听着盘盏破碎的声音,凤晔勾了勾唇角。
“放心。我没打算动你。”他冷笑着对谢菲说道……
第六百九十七章 月色撩人
第六百九十七章月色撩人
谢菲闻言一把扯上头上的喜帕。漂亮的脸蛋显得有些狰狞。
“你既然不喜欢我,何必娶我?”
“为什么不娶?你好歹也是丞相家的千金。以我如今的身份,能娶到你,自然要娶。”
反正他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那么娶谁对他来说无所谓。
以前他觉得自己够狠,可是和萧樱一比,他甘拜下风。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掏心掏肺对他。不喜欢一个人,便对他刀枪相加。曾经对他的好仿佛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中觉间已经把她深深装进了心底。
她已经嫁给凤戈了。
从此后和他再无可能。
只要想想,凤戈就忍不住的想笑,笑自己蠢。
明明该是他的,只要他细心些,他不那么自以为是,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凤晔已经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了。
就连皇位,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伐善可陈的很。
似乎一下子,世界上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失去了意味。如果不是德妃……他想自己可能会一睡不醒。
他不想面对这一切。
不想看着萧樱嫁给凤戈,不想看着母妃疯癫,不想……娶谢菲。
“你这简直就是毁了我。凤晔,你好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我狠!你不狠?你主动去勾*引我那个五弟,可人家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你们谢家竟然还有脸说是凤戈意外救了惊马下的你!
最终还是被揭露出来。是你自己硬要往人家马蹄下扑。你想做什么?”
“和你无关!”谢菲白着一张脸冷声道。
“怎么会无关。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未过门的妻子千方百计倒贴给我的亲兄弟。谢菲……你的名声早就毁了,连带着谢家。你们谢家应该感激我,我若不娶你,你们谢家要如何收场?”
凤晔其实不在意谢菲心里装着谁。
他不喜欢谢菲,心里装的也不是谢菲。
只是想到谢菲主动投怀送抱凤戈都不屑多看一眼,而自己却娶了她。凤晔觉得有些恶心。
他不是君子,可有些事情做的坦坦荡荡。
他不喜欢萧樱时,对她不假颜色。
他发现自己喜欢萧樱后,便从未想过伤害她。那次对她动手,是他一时情急下的失手。所以萧樱后来亲自上殿当着满朝文武告状,他也没有生气。反而心中隐隐佩服萧樱的胆识。
萧樱自从和凤戈一起回京后,便从未传出过她和凤戈之外的任何男子有过牵扯。喜欢的时候倾尽全力,不喜欢的时候割断一切。这样的性子也让凤晔佩服。
反观谢菲,当年对凤戈动心后,嘴上说着喜欢,可没为凤戈做过任何事。她不舍得自己京城荣华富贵的日子,不愿跟凤戈一起离京过苦日子。
那时候年纪虽小,便已想的如此长远。可见其自私。
以前他不懂,以为喜欢一个人需要算计。如今他明白了,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想那么多,不会想得失,不会想自己是不是会吃苦,只希望喜欢的人开怀。
哪怕自己吃苦受难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他和谢菲,最终落到这步田地,其实也是咎由自取。
算计太过,往往得不偿失。
“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比陪你幽禁一辈子强。”
凤晔冷笑。“虽然幽禁一辈子,可好歹有命在。你若留在谢家……小命恐怕难保啊。”
谢菲自然不会相信。“危言耸听。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他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们谢家只会越来越显赫,绝不会出事的。”
“位高权重?当朝丞相?别惹本王发笑了。你父亲有几斤几两你这个当女儿的难道不知道。当初先皇在世上,你父亲靠着一张阿谀奉承的嘴,把先皇哄的高高兴兴,这才有了‘贫嘴丞相’这个诨名。
你以为我那个五弟是个耳根子软的?喜欢听奉承之言?”
“你胡说。我父亲也是堂堂正正科举入仕的。肚子里是有墨水的。”
“是。有墨水,只是十几二十年不用,墨水都干了。谢菲,别觉得自己委屈。嫁进我华王府,好歹能保住你一条小命。你若不信,我们便打个赌,赌我那位五弟多久对谢家动手?”
谢菲脸色惨白,脸上没有丁点新嫁娘的喜色。
她害怕,她真的害怕。凤晔说的信誓旦旦,难道谢家真的有难?“我们谢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忠心?谢相是根墙头草,哪面有风哪面倒。忠心耿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谢菲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心里明白凤晔说的是对的。
父亲这些年一直摇摇摆摆,不想过早的择主,生怕押错。最终同意她和凤晔的亲事,也是被逼无耐。
她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就会沦为笑柄。
再则那时候凤晔确是最得宠的皇子,登上帝位的机会最大。
父亲劝她要为谢家考虑,她才最终点头。
要说忠心,谢家确实不会背叛朝廷。可要说对凤戈忠心耿耿,那就实在太过牵强了。
“不会的,他不会动谢家的。我已经乖乖嫁进华王府了。他为什么还要对谢家动手?”
“你不知道原因?”
“……我只是爱慕他,难道喜欢他也是错吗?”谢菲哭着问道。
凤晔心想这一幕实在可笑,他的新婚妻子哭着问他,喜欢别的男人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如果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伤害了他喜欢的人,便是大错特错了。”凤晔有片刻觉得自己和谢菲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都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区别是,他发现的太迟了,所以没有机会。
而谢菲,她的喜欢太廉价了,她从未真的做过什么去证明这份喜欢。
“你是说,他对谢家出手,是因为长宁?”
“他不是个昏君,不会因为你冒犯过长宁便动谢家的。可这些年你父亲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坏事?你这个当女儿的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情?谢菲,别自欺欺人了。你除了依靠华王府,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父亲……我父亲不是个坏人。”
谢菲苦苦撑着,她怕自己若是心思稍有迟疑,她和谢家便会万劫不复。
这些年父亲做的事她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母亲告诉她,男人主外,女人不能多问。
可那些躲躲藏藏来访的都是谁?
如果是正常的拜访,为什么白天不来?而是要夜深人静才造访?
父亲为什么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看到?
还有家中多的花不完的银子?
哪里来的?谢家在外面只有几间铺子,铺面生意也算不得红火。可逢年过节,家中花起银子来向来大手大脚。
自己的兄长这些年更是不知道往花街扔了多少银子。
可是父亲每每也只是训斥几句,从不惩戒。母亲喜欢首饰,屋中妆盒里摆着满满的金银首饰……
以前谢菲觉得理所当然的,如今想来却是一身冷汗。难道……“不会的。”事到如今,除了说不会的,谢菲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害怕,她担心,她心里发虚,她全身发冷。
她抬头看向坐在桌边的凤晔,这是他的夫君啊。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已经嫁给了他。这辈子,他便是她的指望了。
“殿下,救救谢家。”
最终谢菲红着眼睛跪倒在凤晔面前。
凤晔嘲讽的勾了勾唇。
“别痴心妄想了。我如今自身难保……”
“殿下,我想回家,我可以回家吗?”她得回家告诉父亲,让父亲快办法。求人也好,向凤戈表衷心也罢,一定要保全谢家。没了谢家,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今天若走出华王府一步,便永远不准回来。你若老实安份,不管发生什么,我总能保你性命。你若想给谢家陪葬,自便吧。”
凤晔薄凉的有些不近人情。很多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他觉得凤戈行事和他有几分相近。
他会拿谢家开刀。
相信凤戈也绝对会拿谢家开刀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谢家这样的,就是拿来祭刀的。
谢菲一脸犹豫,她想回谢家,可又怕凤晔说的会发生。若谢家真的出事,华王府又容不下她,她要何去何从?凤晔说的不错,她当初根本没有和凤戈一起离开的勇气,她想当丞相小姐,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舍不得凤戈。
如果当年她有勇气,真的放下一切和凤戈一起离开。
就算凤戈的心是石头的,这些年也被她捂热了。
去年凤戈回京,她听说凤戈有了喜欢的姑娘,是声名狼藉的长宁,她不甘心了。
长宁是蛮邦郡主,而且模样性子都差她千里。
凤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她的心开始死灰复燃,想尽办法和凤戈偶遇,为了能多见凤戈一面,她开始和凤月心交好。可是再见凤戈,他神情依旧淡淡的,眼中全然陌生的神情让谢菲心如刀绞。
她不甘心啊。
若是个比她好的姑娘,兴许她能舒服些。
可是长宁……当初缠着凤晔的时候,她和长宁也见过几面,那是个性子野蛮,模样一般,品行极差的姑娘。
凤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不甘心之下,她心里的黑暗滋生。
可本想嫁给凤晔,最终能将长宁踩在脚下,可是今日是长宁的册后大典,而她嫁的凤晔,却已经失去了权势。
命运何其不公!
谢菲终是忍不住伤心的落了泪。她越哭越伤心,身子软成一团倒在地上。
凤晔看上去没有丁点怜惜之意。
他甚至往旁边挪了挪,哪怕衣角都不想沾染上谢菲。
真被他料中了。谢菲就是个贪生怕死,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自私自利的女人。便是明知道谢家会出事,此时也不敢不顾一切回家报信。
这就是个只能共富贵,不同共辛苦的自私女人。
凤晔摇摇头,懒得多看谢菲一眼,自顾自找了张凳子闭眼假寐。
相比凤晔这对夫妻,凤霖那边便正常多了。凤霖对姬儿本也没几分真情,当初把她从花楼带回来,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花楼里出来的,自然比那些自诩大家闺秀的姑娘知情识趣的多。
可再有风情,宠上几个月也够了。
再加上齐皇后将他莽撞行事的原因都推到了姬儿身上,给了凤霖一个台阶。凤霖心悸之余越发觉得姬儿那样的女子不适合养在身边。
偶尔尝个鲜还好,若是养在身边,等于养了只狼。
还是大家闺秀更可人些,也让他放心。他的新婚妻子便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虽是次女,可母亲教导有方,姑娘品行相貌皆是上乘。
凤霖掀开喜帕,便被美人微垂的眸子吸引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犯了错,失了以往了身份地位,竟然还能娶到这么美的姑娘。凤霖想到齐皇后早些时候的殷殷叮嘱,她说这门亲事是云大人保的媒。
凤霖当时还十分不以为然。云驰不喜欢他不是秘密。
云驰选的姑娘,能好到哪去?打脸来的太快,凤霖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云驰真的给他选了个美人,而且是个大美人,不仅人美,还是官家千金。
姑娘微微抬眸,柔声唤了句夫君。
简直让凤霖神魂颠倒。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拉了姑娘的小手,姑娘神情有些扭捏,可还是柔柔依偎进凤霖怀里。
凤霖飘飘然的上了床,扯下了帷幔。
夜静谧,月亮在天空高悬,整个世界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光晕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开怀,有人失落。有人流连,有人厌弃。
翌日萧樱睁开眼睛便看到凤戈。
他正低头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眨也不眨的,萧樱心中一声轻呼,心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知道有多丑。
头发乱了,中衣是夜里胡乱摸索着穿的,也不知道整齐不。
女人睡醒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让男人看到。
萧樱一脸懊恼,虽然没开口,可是凤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尤其是萧樱的小脸一边变了几变,从最初的惊讶懊恼,到最后一幅心如止水的破罐子破摔神情。
凤戈心情越发的愉悦。
这时的萧樱,真的像个二八年华才解人事的小姑娘。是他,教会了她。她是一张白纸,以后纸上所有的墨渍,都是他亲手所染。
第六百九十八章 现世安好
第六百九十八章现世安好
皇帝大婚,免三日早明,所以凤戈并不着急起身。
萧樱有些窘,恐怕没有哪个新娘子第二天会睡到这个时辰。而且看凤戈的模样,大有在床上赖到地老天荒之势。“我们还得给太后娘娘请安呢。”齐皇后升格成了齐太后。
慧妃如今是慧太妃。不管慧妃和凤戈关系如何,今日这样的日子,他们也得去请个安。
“不急。”齐太后昨天离开前就叮嘱过丁香,说是今天请安不拘时辰。凤戈对齐太后倒真的越发的敬重了。夺储最终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德妃一个伤了根手指。其中最大的功臣便是齐太后了。是她放下了执念,才没让大殿上五兄弟对峙的场面最终血流成河。
“……慧太妃那里,也得去请个安。”萧樱知道凤戈并不想见生母,可今日这样的日子,如果他们不露面,若是传出去实在太失礼了。外面本就传言凤戈母子失和,他如今初初登基,行事稳妥为重,这样的传言虽然伤不了他,可毕竟有损他的威严。
“恩。都听你的。”
男主外,女主内,宫里的一切自然都听萧樱的。
萧樱有些不好意思,昨晚的一幕幕根本不受她控制,愣生生往脑海里挤。暗的夜,彼此呼出的热气互相纠缠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再加上凤戈此时这纵容的语气,萧樱觉得自己的小脸一定红的烫人了。
“前几天我见过云大人,云大人说封姓之人有些眉目了……”
凤戈看出萧樱不好意思了,所以也没有阻止她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说道。“恩。安平郡只是封姓之人弄出来混淆视听的,如果皇叔所料不差,封姓之人真正的家乡应该是隆平郡。”
两个郡相邻,安平和隆平都是大群。
十分富庶,虽然比不得京城,可也算举国皆知的大郡了。
萧樱原本是故意引开话题的,听完凤戈的话倒真的心生好奇了:“怎么发现的?难道那人露出马脚了。”
“也不难,自从你去见过凤霁,我那位三皇兄突然间就顿悟了,也不玩面壁思过那一套了。如今有问必答,他虽然说不出对方真正的名姓,可确是见过那人的长相的。皇叔请了画师,有了画像再找人自然事半功倍。”
萧樱点点头,心道这里虽然比不得现代社会资讯发达,不过古代皇权之下的人海战术也挺唬人。
“那人没防备着凤霁这一手?”
“许是没想到凤霁会出卖他吧,毕竟两人是利益共同体。凤霁从他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一旦供出他,凤霁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所以他有恃无恐。”既然萧樱想转移话题,凤戈便配合的转移话题,不管他的小姑娘想做什么,他都只会纵容。
萧子彦把萧樱当成掌上明珠,宠女儿宠的没边。
他宠他的小姑娘同样没有边界。“凤霁就算死咬着不开口,也没见姓封的有所动作啊。我倒觉得姓封的有故意推凤霁出来背锅之意。”“恩,想必凤霁终于想明白了,这才愿意开口。”至于是不是因为萧樱出面和凤霁谈了一场,这才让凤霁决定开口?
他的小姑娘自然有本事让凤霁开口。
只是这烂桃花招了一朵又一朵的,真闹心。“只要他肯开口便好,不过这人真的姓封吗?”
凤戈摇头。
“封是安平郡大姓,他是觉得混在人群中更容易浑水摸鱼吧。”他们也确实花了大力气排查封姓之人,可最终发现都不是要找的人,想必那人用了和他一样的金蝉脱壳之法。
若是没有名姓,在人海中找一个人便如大海捞针。他和云驰分析这人虽然不在安平郡,可他敢借用安平郡大名,想必也是熟悉安平郡的,云驰便安排人从这方面下手,真的锁定了几个经常出入安平郡之人。
过后再加上凤霁的画像,最终锁定了目标。
云驰已经安排人手去抓人了。
很快便能把人押回京城。
花楼案终于要彻底告破了。
“这人还是不够仔细,应该在脸上罩一层人皮面具的。”
“人皮面具?”凤戈挑眉问道。“……没有吗?就是那种贴在脸上,人就瞬间换了长相的东西。书里经常会提起,我以为真的有呢。”“你们那里……书上什么都写吗?倒是有人精通易容之术,不过也只是粗略的修饰一下五官。若是仔细辨认,还是能辨认出来的。换脸?若是能轻意换脸,还如何缉拿凶徒?只要换张脸便淹没人海中了。”
萧樱经常语出惊人。
好在这些话她只会在他面前说。
这点让凤戈欣慰又暗喜。他喜欢和萧樱聊些她那个年代的事,喜欢听萧樱说起她的过往,她的求学之路。
甚至跟人在公堂上唇枪舌战,他听着也分外有兴致。
只是萧樱并不常提起,恐怕是怕触景生情吧。毕竟她真正的父母亲人在那里,这里,能留住她的,只有他。
“人皮面具只是小说里出现的东西,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我们那里的化妆术可比人皮面具还厉害。”比化妆术更厉害的是ps,能把人p的爹妈都认不出。
不过凤戈这个古人想必不会明白的。
萧樱有些惆怅。她嫁人了,嫁的还是个权势滔天之人。这人不仅模样俊,有权有势,还对她如珠似宝。
如果她的爸妈知道她远在异世,活的好好的,而且嫁了人,心里一定觉得安慰的。可她没法子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在现世承受丧女之痛。
萧樱知道凤戈其实喜欢听她说现代的事。
现代世界对凤戈来说很奇怪,又充满着诱人的趣意。可萧樱不太敢说,她怕自己说的多了,真的开始惦记着现代。这里有凤戈,她会陪在凤戈身边,一辈子。
她不是容易多愁善感的人。
也许是因为成亲了,现世没能做到的事情终于做到了。
所以才有感而发吧。
“很稀奇……我们这里,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一千年……两千年……也会和你的家乡一样的。”
“恩。一定会的。”
“我们两人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们努力把天下治理好,让它能顺顺利利发展下去。你不伤心了好不好?”
她伤心了吗?萧樱一抹眼睛,竟然抹了一手湿意,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竟然哭了。她其实很高兴,并不伤心。可有时候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呢。
“我不伤心,真不伤心。我能嫁给你怎么会伤心?你可以去问问京城里未嫁的姑娘,她们哪个不想嫁给风度翩翩的凤五殿下,如今这位五殿下又登上了帝位,简直就是集权势相貌财富于一身。你娶了我才是真的吃亏。为了我这么一朵小花舍弃那么一大片花园,五哥,你赔本了。”
“如人饮水罢了。谁赔谁赚实在难说。”
“我落泪,并不是伤心,是因为太高兴了,我想告诉我父母,他们若是知道一定会替我高兴的。只要想到他们在现代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觉得对不起他们。五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这里有凤戈,有萧子彦,有一帮至交好友。
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已经是好运了。她还在这里悲春伤秋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我的阿樱是个最最懂事的姑娘。你在这里好好的,相信远在异世的父母若是知道,只会高兴。乖,不哭了,五哥会心疼。”
两人又腻味了许久,这才起身。
用了饭已经快晌午了,凤戈先让丁香去齐太后那里报个信,然后才和萧樱一起出门。
日头正好,照在身上热乎乎的。两人不像去给齐太后请安,倒像饭后散步消食。“真好啊。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没有烦心事,没人作奸犯科,没有外敌来扰,便这么一辈子平平静静的。”
“有五哥在,你能一辈子没有烦心事。你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推给我,我帮你解决。”凤戈用杀伐狠绝的语气说着缠*绵的情话。“如果事事都靠你,我就会觉得没意思了。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冲锋陷阵的感觉,五哥,我做不到像齐太后那样一辈子不出宫门。”
“没人让你学齐太后。你就是你,你是萧樱,是我的阿樱。是百姓们眼中的长宁群主,如今是长宁皇后,阿樱,你只管做你自己。你喜欢的事情放手去做,一切有我。”一句一切有我,胜过世上万千情话。
萧樱点点头,脸上笑意灿烂。
凤戈眼中也露出笑意,他喜欢看萧樱像个小姑娘似的无忧无虑。
来到齐太后这里,正好碰到凤霖夫妻来给齐太后请安。
凤霖有些别扭,他最近已经放下了,母亲说的对,当皇帝对他来说不是幸运,而是束缚。
他以后得日夜操劳,百姓们日子过的好了,是他这个皇帝应该的。但凡百姓日子过的有一点不顺心,都是他这个皇帝的无能。若是哪里遭了难,或是旱了或是涝了,都是他这个皇帝失德,所以天降惩罚。
反正做的好是应该的,做坏了就要背负累世骂名。
他如今好吃好喝,又不用操心朝政,过的简直是神仙的日子。给个皇帝换,他都不稀罕了呢。
只是兄弟两个上次见面毕竟不太痛快,乍一相遇,凤霖摸了摸鼻子。
最终在齐太后鼓励的目光中。轻声唤道。“五弟,五弟妹……”
“大皇兄。”
凤霖并没有行君臣大礼,凤戈看上去也不在意。兄弟两人相视一笑,倒有几分一笑泯恩愁的意思。
这时齐太后身边一个一身艳色衣裳的女子娉婷上前,规矩的行了福礼。“……早听家中父兄念叨过长宁皇后,这次终于有机会相见,实是平生最大幸事。”
齐太后笑着拉起儿媳妇。
然后对萧樱招招手,萧樱笑着上前,齐太后一手拉着一个,越看越满意。
自家媳妇儿模样漂亮,性子和善,和自己那鲁莽儿子正相配。
长宁模样秀气,性子更是讨人喜欢,和凤戈站在一起,两人简直一对璧人。长宁有种很奇特的气质,站在翩翩的凤戈身边,丝毫没有违和之感,反而身上有股气质能中和凤戈那过于俊俏的相貌。
两人简直珠联璧合。
“你们两个不必这般客套,长宁,这是迎月。说来也是缘分,她小名也叫月儿。迎月是你的大皇嫂。迎月,这便是长宁了,她虽说贵为皇后,而且是萧氏的公主,可人却没有丁点架子,你在她面前不必太过严谨,自在随性些。”
凤霖娶的姑娘姓顾,闺名迎月。
顾迎月笑着点头,虽然神情上还有些拘谨,可看上去是个行事大方的姑娘。
萧樱很喜欢顾迎月。顾迎月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性子好的姑娘,很爱笑,爱笑的姑娘总是讨人喜欢的。“大皇嫂。”“……我们还是称呼名字吧。我直接称呼你长宁,你便唤我迎月吧,显得亲切些。”顾父早就叮嘱过顾迎月,让她好好和凤霖过日子,大皇子性子虽然鲁莽了些,可有齐太后在,这辈子绝对衣食无忧。
也是因为齐太后,凤戈和长宁二人对她一定很宽容。
她不需要顾虑什么,只要真心和长宁结交,对凤戈恭敬,帝后二人一定对她渐生亲近之心。她一定要记住一句话,她即嫁给了凤霖,生是凤家的人,死是凤家的鬼。
一辈子锦衣玉食,只是恐怕凤霖这辈子当不了权势滔天的实权王爷。
顾迎月并不贪心,她更喜欢现世安好。她是次女,能嫁给凤霖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
她的婆婆是当朝太后。
当朝帝号唤她一声大皇嫂,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迎月。”
“长宁。”两个姑娘彼此相视一笑,倒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齐太后就喜欢看到这样的一幕,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她越发的满意云驰替她选的这个儿媳妇。
知书达礼,模样也漂亮。这才一晚,便把儿子的心拴的紧紧的,跨门槛时凤霖亲自扶着。
进门时凤霖亲自挑帘子,进了屋喝茶前凤霖还要试试温度,那蜜里调油的模样让齐太后觉得离自己抱孙儿的日子不远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请安
第六百九十九章请安
凤霖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这些年被庚帝捧杀着养大,身边跟着的多是些趋炎附势之徒。他权势加身时,那些人围着他捧着他。他一朝失了权势,那些人便做鸟兽散了。而后齐皇后天天在他耳边殷殷叮嘱,嘴皮子磨薄了一层,凤霖终于渐渐明白了。
一旦他没了争权夺势之心。看问题似乎也清明了。
以前看姬儿觉得娇媚无双,是个可心的,如今回想只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那姬儿惺惺作态,一幅红颜祸水的样子,总在他耳边撺掇着让他去争去夺,说什么他是皇长子,理应当太子。若是当不上太子,会被世人耻笑。凤霖是个耳根子软的,有姬儿在耳边每天吹吹枕边风,再加上他身边那些好高骛远的跟班们,最终凤霖才会铤而走险。如今心思清明了,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和自己新婚的妻子比起来,姬儿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听说凤霁如今也悔改了,德妃母子最近也安分了,你们兄弟五人最终能握手言和实在是件好事。”简直是不敢想像的好事。齐太后唏嘘道。
齐太后这阵子经常梦到凤庚,梦中的庚帝最初总是哀声叹气的,叹自己命苦,做了二十几皇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最终却连亲生的儿子都想取他性命。
齐太后劝解他,说他这些年对儿子们太增疏忽,这是因,因为有这样的因,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果。如果他对孩子们好些,不对凤霖玩捧杀,,那套。若是真心只疼凤晔,就多给凤晔一些信任,相信他能当好太子,而不是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若早早立了凤晔为太子,随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凤霁从小就不言不语的,庚帝因此越发的不喜丽妃母子。丽妃因此迁以霁,以至凤霁性子越发的沉默寡言,最终误入歧途。
凤璟倒是个幸运的,自小性子大大咧咧的,庚帝对这个儿子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可若庚帝能早些看出凤璟的优点,也不至于让凤璟蹉跎数年。
最后一个便是凤戈了,从小慧妃便对他冷淡,这时候若是庚帝关心他一些,说不定凤戈就不会从小到大吃那么多苦了。她苦口婆心的劝慰庚帝,梦中的庚帝脸上终于挂了几分笑意。
凤戈终于苦尽甘来了。
“你们兄弟这样才对。迎月和长宁以后一定要多往来,就像亲姐妹似的。”
齐太后高兴,话难免多了些。长宁和顾迎月双双点头。
凤霖和凤戈见自家媳妇点了头,也乖乖的跟着领命。齐太后高兴极了,一手长宁,一手拉着顾迎月,然后大手一挥,让两人落坐。长宁和顾迎月则被齐太后安排在身边。落了坐也不舍得放开。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行事可得多思量,万不可像从前那般鲁莽了。万事多和媳妇商量。不管是长宁还是迎月,都是懂事的。”这话主要是看着凤霖说的。
凤霖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皮道:“儿子知道了,以前不懂事,行事也欠妥当,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问过母后和……迎月的,母后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齐太后一脸安慰的笑了。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第一次说这么让她窝心的话。
她把目光转身凤戈,凤戈眉眼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对齐太后微微颔首。齐太后心中轻轻一叹。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的凤戈,被慧妃押着跪在宫门外,她由嬷嬷扶着从院里走出来,凤戈正好一扬头,小小少年眸子里闪着不忿之意。可因为慧妃在,目光闪了闪,似乎有话要讲,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头。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喊冤。
这些年齐太后总会想起那个漂亮少年那时候的眼神。她想,自己不该对那样的眼神置之不理。应该不惜和慧妃新争上一场,也要救下这个孩子。
时隔多年,她终于以戈的眼中看到了喜悦,真真正正的喜悦。
齐太后的眼眶突然便红了。
她赶忙扭开头扬声招呼婢女上茶上点心。
“……尝尝,这是我亲自动手做的,多年不做了,有些手生了。想当然我在娘家时,父亲和兄长都十分喜欢。”人年纪大了,总喜欢说起当年的事。
几人很给面子,都尝了尝,然后齐声赞好吃。齐太后眼中终于浸出了泪意,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值了。
吃了点心,又陪着齐太后聊了会家常。凤戈起身告辞。
“……去给慧太妃请个安。”
凤戈提起亲生母亲神情冷淡,不见丝毫喜色。
齐太后脸上神情也沉了沉。
“应该的,总归是你母妃。你和长宁新婚燕尔,不管慧妃说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
过会我让人去慧妃宫里请你们,就说让你们来我宫里用膳。慧妃不至于连我这点面子都驳。”
萧樱含笑点头,觉得齐太后不再钻牛角尖后,整个人都是通透的。“好,多谢太后娘娘。”
“你这丫头,嘴真甜。”齐太后亲自送了凤戈和萧樱出门。目光殷勤,面带笑意,两人走出很远回头去看,齐太后还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凤戈从小到大也没感受过母爱。
他以前以为全天下的母亲都像慧妃似的,冷着脸,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满意。原来不是,母亲可以很温柔,目光可以这么慈祥。
“五哥,以后我们把齐太后当成亲生母亲孝顺。”
凤戈顿了顿才点头。
“好。”
两人往慧妃所住之处而去。萧樱虽然不怕慧妃,可也不想去见她。
她不怕慧妃对她冷言冷语,她担心慧妃口无遮拦会伤了凤戈。
她恐怕很难保持风度,会失了晚辈礼数。
“五哥。一会若是……场面不会太好看。你可别笑话我像个泼妇。”丑话还是先说在前面吧。她若是一时按捺不住发了威,可别吓到凤戈。
凤戈觉得好笑。
“泼妇。就你这小模样。泼的起来吗?”
“你可别不信,我厉害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反正……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那五哥就拭目以待了。”
“看我的吧,绝不会让人欺负五哥的,慧太妃也不行。”
那斗志昂扬的小模板是凤戈从没见过的,他陪感新奇,本来因为要见慧妃而升起的几分不耐也渐渐淡了。
心中竟然隐隐期待起他的小姑娘如何保护他。
慧妃如果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时侯应该和他交好,而不是像从前那般把他当成一个讨好娘家的工具。
不过慧妃那脑子在想什凤戈压根不知道,也许慧妃觉得他这个工具理所当然的应该像过去那般……对她唯命是从。
凤戈唇角挂起冷冷的笑意。他的小姑娘想要保护他,他也同样想保护他的小姑娘。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欺负他的小姑娘,谁都不能欺负他的阿樱。
此时慧妃宫中,慧太妃正急的团团转,她几次问身边的婢女,自己看起来如何?婢女回道看起来人有些苍白,神情不算好。慧太妃似乎还是不放心,自己去铜镜前照了照,铜镜中女子一身素衣,面色确实像宫女所说,苍白的仿佛久病缠身。慧妃觉得很满意,也不枉费她从昨天起就只喝清水,让人看起来显得更憔悴些。
凤戈不见她,他以为不想见她便能永远躲开她吗?
她可是他的生母。
她生了他养了他。
如今他出息了,登基当了皇帝,终于到了他该回报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任由他疏远自己。
见他一面虽然难。可他昨天成亲,虽然她百般不情愿,可他还是娶了那个长宁进门。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得带着长宁来给她请安。
他若是不露面。
她一定会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新皇帝是个不仁不孝之辈。
到了那旪,他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当然,慧妃也不愿意闹到那一步。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了占不到什么便宜。凤戈最好足够聪明,把她当成太后供着养着,她兴许一个高兴,还会帮他扬扬孝名。
至于那个长宁,反正娶都娶了。
可她不喜欢长宁,她一定让凤戈尽快立妃,她倒要看看将来长宁在宫中能过什么好日子?
蛮荑之女,能耐得住这深宫寂寞。
能眼睁睁看着凤戈雨露均沾?她的骄纵霸道她早有耳闻。她一定会逼着长宁露面真面目的。
至于凤戈会不会忤逆她?
凤戈不敢。因为她是他的生母,天下人都在看着他如何当个孝顺之君,所以慧妃有恃无恐。
她打定主意,先软后硬。
如果凤戈敬酒不吃吃罚洒,便别怪她无情了。
慧妃压根没想过像个正常母亲,努力和儿子交好,用自己所做所为去让凤戈感动。
因为慧妃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心中一直记恨着凤戈,一直觉得自己失宠是因为凤戈。
这些年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已经无法更改了,如今庚帝死了,慧妃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心中没了温情,有的只是对权势的渴望。
她是太后娘娘。
齐皇后算什么?她才是真正的太后。
她要掌管整个后宫,她要让长宁对她摇尾乞怜。
不得不说,理想总是美好的,至于现实会不会像慧妃所想?如果萧樱在这里一定会回她一句“痴人说梦”,别胡思乱想了,还是洗洗睡吧。
梦里兴许能做一做统御后宫的美梦。
慧妃太兴奋了,虽然一脸病容,可是整个人却有些神经质的狰狞。身边服侍的婢女缩了缩脖子,觉得慧妃简直太可怕了。
凤戈和萧樱到的时候,受到了空前热情的接待。
宫中婢女分列左右,齐齐跪地行礼。
最后是服侍慧妃的心腹嬷嬷。她上前行了礼,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太妃娘娘听说陛下和娘娘来请安,十分欢喜。只是这阵子身子一直不太好,从昨天起更是滴米未进,已经没力气起身了。不能亲自来迎接陛下的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萧樱心中一惊。
心道难道真的病了?
这阵子她和凤戈都不太理会慧妃。
可别真的弄巧成拙,萧樱有些着急,正想进屋去看一看慧妃是不是真的病的起不了身了。
随后手臂被凤戈扯住。
凤戈不慌不忙的回应道:“既然病了,怎么不宣御医。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服侍的。
每个人十板子,一会自己去领罚。”
本来一脸镇定的嬷嬷闻言神情大变。
左右而立的宫女更是花容失色。重又扑通一声跪地求饶。这次跪的货真价实,不掺杂丁点水份。
口中唤着陛下饶命,娘娘饶命。
凤戈对此视若无睹,只神情淡淡的看着那个年长的嬷嬷。
“……奴婢的过失,可是娘娘不愿陛下烦心,所以不让奴婢去请御医。奴婢不敢忤逆娘娘,是奴婢的错。娘娘若是有个好歹,奴婢愿意偿命。”
“偿命?你这条命值几个银子。能和朕的母妃相比?”“奴婢,奴婢知错了,还请殿下进去看看娘娘吧,娘娘这几天一直念叨着陛下。可又不敢去扰陛下,娘娘知道陛下忙。”嬷嬷一脸委屈,一个劲的在强调慧妃善解人意,不愿给凤戈添麻烦。
可是凤戈非但没有因此脸色好些,反而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吗?”
嬷嬷心里一颤。可事到临头,由不得她退缩了。
她狠狠的点头。“是。娘娘心里一直记挂着陛下,可有些人从中挑唆,以至娘娘和陛下越发的生份了。”
“从中挑唆?谁?”
嬷嬷自然不敢说,不过她低头之前扫了萧樱一眼。
那眼神……萧樱冷冷一笑,还真让她猜对了。慧妃又要玩阴的了。
萧樱也不急着进屋了。慧妃真的敢死,他们就真的敢埋。
装病惹人怜悯这招一而再的用,实在乏味的很。她确实是个美人,病的时候是个病西施,确实我见犹怜,可关键是他们一个是她亲儿子,一个是她看着碍眼,却不能动的儿媳妇……
这病美人装给谁看?
谁会对她怜香惜玉。
第七百章 作妖的慧太妃
第七百章作妖的慧太妃
“你既然不敢说,朕也不逼你。过后,你去领三十棍。”
嬷嬷大惊失色,三十棍,她这岁数不死也得残废。“陛下饶命,娘娘饶命。是奴婢瞎说的,瞎说的。没人敢挑拨陛下的太妃娘娘的母子感情。”
“三十棍,一棍不能少。下去吧,别让朕再看到你。”
慧妃一直在屋中等着儿子来探望她。凤戈今天一定会进屋的。所以慧妃得到婢女的通报后,早就窝回床上了。
凤戈在院中处置婢女,和慧妃的寝室只隔着一扇窗,所以慧妃不用凝神便能听到凤戈的话。处置其她的婢女慧妃没什么感觉,这些婢女向来是她用银子笼络着的,如今她手头紧了,银子给的少了,这些婢女对她不如以往恭敬了,凤戈一番施为正好替她出口恶气。
可身边那个嬷嬷确是她的心腹,随她一起进宫,是慧妃的左膀右臂,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凤戈真的打三十板子。
慧妃恨恨的支起身子扬声道:“凤戈来了,快进来,让母妃看看你。”语气倒不用装了,自带颤抖效果,被气的。
“母妃勿急,儿臣马上进来探望母妃,只是母妃身边这几个刁奴,还需惩戒一番。母妃病了都不知道请御医,她们根本不把母妃放在心上,这样的奴婢要来何用?
处置完她们,儿臣亲自替母妃寻几个贴心的婢女,母妃尽管放心。”
凤戈安抚道。
她怎么可能放心。慧妃都要气死了。
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告诉凤戈自己的心思,只能勉强按捺着脾气,再次出声。“几个下人罢了,不必和她们动气。她们服侍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戈儿便放过她们一次吧。”
这已经是慧妃难得的示弱了。
这句“戈儿”,也是从未有过的称呼。她向来神情淡淡的称呼他凤戈或是五皇子。戈儿二字实在太亲切的,在慧妃心中凤戈根本不配她这般温情相待。
生下凤戈,她失了帝心。
把凤戈送到太平郡,最终凤戈毁了殷氏。她成了殷氏的罪人,慧妃和凤戈之间本就没几分母子情谊,如今更是水火不容。
慧妃万万没想到,最终凤戈竟然胜出了。他竟然当了皇帝……这对慧妃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凤戈没权没势的,怎么能赢过凤霖和凤晔?慧妃猜不透。可如今没了殷氏,慧妃没了依靠,她如今也只能勉为其难靠一靠自己的儿子了。
可是她看到凤戈,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他是害殷家家破人亡的真凶。所以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慧妃不愿多看凤戈一眼。
慧妃压着心头的厌恶,勉强让自己唤了声戈儿。
她以为凤戈会为此感动,甚至母子两个的关系会恢复。都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他觉得她待他冷淡,她为人便是如此,这是她的本性,强求不得。
慧妃心安理得的觉得凤戈应该无条件原谅她。
而且应该让她主理后宫。她可是凤戈的生母。
也不知道慧妃这三观是如何形成的,好在萧樱对慧妃的想法并不感兴趣,如果萧樱知道慧妃此时心中怎么想的,一定建议慧妃挂个精神科。
世上有种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该爱她。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敌。
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丝毫责任,甚至觉得孩子是累赘。生了孩子后她的生活没像想像中的一步登天,便觉得是被孩子所累。
多么奇葩的人设。
凤戈脸上神情有些奇怪,慧妃这句戈儿唤的非但没让凤戈脸上露出兴奋感激之色,反而让凤戈周身汗毛直竖。他侧头小声对萧樱说道:“你唤我五哥时,我周身发热。可被自己母妃唤声戈儿,怎么觉得全身汗毛直竖。吓人的很……以后还是多唤我几声相公吧。”最初萧樱还认真的听着,以为凤戈要说什么惊骇世俗的言论,结果这家伙最终话题却拐向了……
她什么时候唤五哥他会全身发热。
自然只有夜深人静,他占她便宜的时候……
那时候唤他相公,他岂不是……欺负她欺负的更狠。
萧樱恨恨瞪了一眼凤戈,凤戈心情大好,觉得慧妃那声戈儿终于被萧樱一个眼神治愈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不由分说拉着萧樱回樱歌院,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这位母妃,简直无药可救了。
他和萧樱说过,慧妃不闹腾,安心当她的慧太妃,他供她衣食无忧。她若是不安现状,又想借机生事,他绝不姑息。亲生母亲又如何,十月怀胎生下他后便不管不问。由着他在宫里自生自灭。
他命大,侥幸遇到了云驰。
这才保住小命。
而后他被陷害,明明他没做过的事情,慧妃却偏要让他认罪。最终他被贬至太平郡,落入殷氏手中。
这些过往像根刺,永远卡在那里。慧妃不提,他便假装自己忘记了,可是慧妃似乎十分喜欢揭人伤疤。每次见到他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提醒他曾经做过什么。
慧妃觉得自己这招杀手锏用的十分妙,她向来对凤戈冷淡,突然间变得温情脉脉,凤戈一定会感动的。可是她忘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冷淡的二十几年,一直没把凤戈当成自己的儿子,反而当成仇人。不信任他,对他下毒,最后还把他送到了殷氏手中。这一桩柱哪件都足够让凤戈对她这个母亲失去幻想。她竟然还妄想通过一句别扭的‘戈儿’便重新笼络凤戈的心,也不知道慧妃这些年吃什么过活?豆腐吗?满脑子豆腐渣。
可是凤戈不吃这一套。
他扬手唤了跟着他的内侍。一个眼神内侍便明白了,立时转向去请御医。
跟在凤戈身边的内侍是喜来,那个在庚帝病重时被凤戈提拔上来的,他如今已经是内侍总管,虽然每天琐事缠身,可是服侍起凤戈来依旧兢兢业业。凤戈一个眼神便不声不响的动作了。
凤戈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目光冷冷的站在院中打量着慧妃院中的布置。
慧妃空有一张漂亮脸蛋,自觉高人一等,可是性情委实不太高贵。
就算势力眼的德妃,自己院中布置的也颇为费心。有花有草,有树有亭,至少上眼一打量,是个挺别致的院子。
可是慧妃的院子,除了四周几棵夏天遮阴的树,角落一眼水井,便什么都没有了。
即无花榭,也无亭子水塘。
小时候凤戈还以为这是因为慧妃简朴。后来才明白,不是简朴,是她压根没这份闲情逸致。她的心思都花在如何从殷家讨银子,然后打扮自己,笼络下人,以期能够盛宠不败。
这么多年了,这里几乎没有变化。
除了添几个年轻的婢女,简直二十年如一日。唯一变化的恐怕只有慧妃的妆盒吧和柜里的衣裳吧。
难怪先帝对慧妃很快失去了兴趣。凤戈静下心来一想,竟然还挺同情自己的父皇。
一后四妃,却没一个真的和他交心。
齐皇后倒曾经倾心于他,不过被他自己错过了。他以为德妃对他一心一意,实则德妃心里藏着自己的小九九。自从庚帝病重后,德妃便越来越敷衍了。侍疾?最初还能装一装,几次后便称病再不露面了。
先帝虽然女人无数,有儿有女,可是却是个失败者。
他虽然只有萧樱一个妻子,可是他过的要比凤庚强上百倍,他的小姑娘心里只有他,他心里也只有萧樱一个。
这才是真正的相守,真正的相濡以沫。而慧妃,齐皇后,德妃甚至是庚帝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笑话罢了。
凤戈不进来,以慧妃的性子能喊上两次,已经是极限了,让她再低三下四,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确定凤戈没有立时处置下人的意思,慧妃便闭了嘴。她这时候倒真的觉得头疼了,而且肚子饿的厉害,她不由得心中恨意更甚。
觉得凤戈和长宁简直就是来败坏她心情的。
她打定主意,不管今天凤戈怎么做怎么说,事后都一定要让凤戈不孝的名声传扬出去。
一个不孝的皇帝,她倒想看看朝中百官是如何看待他的。到了那时候凤戈如何御下。
喜来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请了御医来。而且请的还是个熟人,那位曾经给萧樱诊过病的石御医。
萧樱一直挺欣赏这位耿直的石御医,倒是和凤戈偶尔提起过,没想到凤戈把她说过的话记的这样清楚,喜来能这么快唤来石御医,想来石御医一定在宫中轮职,御医院中,能进宫轮职的都是些资历老的,石御医恐怕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的。
喜来知道萧樱和石御医是旧识。
再加上凤戈曾经吩咐过他照顾石御医些,凤戈暗示他唤御医,喜来便亲自请了石御医来。
“不必多礼了,进去给慧太妃诊诊脉。下人说慧太妃病的无法起身了。”石和领命,对于年轻帝后站在外面发号施令一点也不好奇。
这位慧妃他也算熟悉。
一年到头,总得病上十回八回的,御医院里的老御医都不愿接诊,他资质浅,老御医不愿意的差事自然落到他头上。
每次来诊脉,慧妃都表现的病入膏肓,实则一探脉,啥毛病没有。闲的发慌装装病兴许是后宫女人惯常演的戏码,石御医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他习得一身医术,是要悬壶济世的,可不想用来给后宫女人争宠添砖加瓦。
慧妃暗示,可以把她的病情夸大些。
暗中没少给石御医塞银子,都被耿直的石御医挡回去了。
自然也没在病情上给慧妃行个便利。慧妃这些年一直不得圣眷,她倒是想告上一状呢。
可也得有机会得见天颜啊。所以凤戈唤他来给慧妃请脉,石御医一点也不意外。慧妃母子失和的传闻他也听说了一些,不过石御医并不在意。
他是郎中,只管治病救人。
至于那些谣言,他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石御医点了几个婢女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屋中很快响起慧妃的声音,似乎很生气,质问石御医为何而来。
她并没有宣御医。
慧妃也没听到凤戈吩咐唤御医的命令。
石御医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让婢女扶住慧妃,然后面无表情的给慧妃诊了脉。
“闹的这么厉害,可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萧樱小声嘀咕道。
“病入膏肓?不过是饿了两顿肚子来演苦肉计罢了。”凤戈在这里自然是有眼线的,慧妃身边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知之甚清。
一直不理会,不过是念着最后那稀薄的母子之情罢了。
“你提前便知道了?也难为慧太妃了,饿着肚子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所以她脾气今天似乎有些急。”“她或许喜欢玩饿肚子的把戏,只是我可没心思陪她一起玩。她要闹,便由着她闹。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到哪一步?”
一般人被揭穿,都会心虚,然后停止。
不管计划了什么,被人发现了自然只能罢手。哪还能继续往下演?
可慧妃非同一般。她在屋中闹的厉害,又哭又叫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石御医一脸狼狈的冲出来。
对凤戈和萧樱拱了拱手。凤戈道:“难为你了。”
“不算什么,下官来给慧太妃诊过几次脉,哪次都要大闹一场。下官已经习惯了。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肝火有些旺盛。下官开几幅清肠理胃的药,让娘娘空空胃……这几天尽量少吃东西,空上三天肠胃,这股火气便能泄下去了。”
石御医长本事了,竟然会睁眼说瞎话了。
他说完,不忘对萧樱挤了挤眼睛。
萧樱觉得好笑,石御医变坏了,这说的是反话。
意思是慧太妃是饿的。他还故意给她开清肠理胃的药,而且还叮嘱尽量别让慧妃吃东西。
饿上几顿自然死不了人。他这也算是小小回报。
凤戈闻言点点头,冷声对服侍慧妃的婢女吩咐道。“听到御医的话了吗?尽量让太妃娘娘空空肠胃。今明两天,便不要让娘娘吃东西了,以免病情加重。”
“凤戈!你这个逆子,我是你亲生母亲,你不听我的话却偏要听信外人的话,你是要害死我吗?”实在装不下去了,慧妃终于露面了本来面目。
第七百零一章 善始善终
第七百零一章善始善终
石御医一直跟在萧樱和凤戈身后,静悄悄的看着慧太妃演的这场大戏。
他是真不明白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在闹什么?
亲生儿子当了皇帝,她一跃成为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每天喝喝茶赏赏花,实在闲了便招官家女眷进宫陪她聊聊家常。
一天到晚折腾什么?几次三番的没病装病。当真以为他们这些当御医的很闲吗?他倒想看看这位演技大咖是不是真能靠演技征服这位年轻的新皇帝。石御医本不是这么八卦的性子,不管外面谣传什么,石御医其实都不太上心。不过还是隐约听同僚提过,这位慧太妃和新任帝后关系都不太美好。
石御医只对医术感兴趣。
能让石御医生起兴致,可见这位慧太妃平日多能折腾。
装病装上瘾了。自己愿意饿肚子,他这次便她的愿,石和对新帝后很信服,慧太妃几次三番的找麻烦,他便施以小惩,反正饿不死她。
“母妃病了,自然要按方子抓药。儿臣谨尊御医医嘱,何错之有?”
凤戈还是没有迈步,隔着一道穿回应道。
慧太妃声音透过窗,听起来中气十足的。怎么听都不像病得快死的样子。看来这次又演了一出狼来了。
好在她和凤戈都没进屋,凤戈如果真的进了屋子,指不定这位慧太妃如何哭闹不休呢。女人梨花带泪确实是种美,可像慧妃这样把哭当成手段,把装病当成伎俩的,便让人乏味了。庚帝都不吃她这一套,何况是凤戈。
“我本就身染重病,你竟然还听信庸医之言不让我进食。你这是打算饿死我吗?凤戈,你心太狠了。”
慧妃顾不上自己在演病西施了,凤戈不进门,她只能加大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凤戈当了皇帝,她该享清福了。可是她和凤戈的关系却越来越差,凤戈是她的儿子,她如今想见儿子一面难如登天。
一定是长宁那个贱女人挑拨的,一定是!
“没有母妃心狠。我今天带着长宁来给母妃请安,母妃既然不便见我们,我们改日再来,母妃好好养病吧。”
凤戈觉得很没意思。
见一面闹一次,简直像个疯子。
殷家一族都是疯子。以前在太平郡时,他那位祖父就经常发疯。
嘴上说着他是的宝贝外孙,可是做的事情却是陷他于不义。他一年中大半时间呆在王府中足不出户,只有那样才能让他的外祖母少发疯几次。他借着殷九明之名外出,次次都要防备殷家。
积攒数年,致命一击。
他暗中让人给殷家找了不少麻烦,这才能在抚阳和萧樱结识,最终破了美人案。
而后反戈一击,让殷家彻底不再为祸一方。
姓殷的或许骨子里都带着几分偏执,自以为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萧樱说这是病,精神病,无药可医。
萧樱说好在他有一半凤氏血统,帮着中和了中和,要不然,他恐怕也会步入精神病之列。“凤戈,我可是你的母妃,我如今要见你一面,你推三阻四的。你自己说说……你上次给我请安是什么时候?”
“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母子关系不睦,母妃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我。”
“什么叫母子关系不睦。都是因为那个长宁……如果没有她,你还是母妃的乖儿子。你怎么会处处忤逆母妃,一定是她居中挑拨。”
慧妃终究太过自以为是了,便这么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萧樱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不怕慧妃闹,就怕慧妃不闹,她这一闹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明枪总比暗箭好对付。
凤戈冷冷一笑,终于说出心中所想了。
想让慧妃说句真话可不容易。回京后他给慧妃请过几次安,慧妃在他面前不是西子捧心,就是西施抹泪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乎等着他开口问。他不是傻子,不会按着慧妃编好的戏码走,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慧妃冷着脸下逐客令,最后一次索性明白告诉他,不要再来扰她了。
他毁了殷氏,毁了她的家。
她恨他,每次见到他都像看到灭族死敌。她极力忍着才能勉强压抑下怒意。
为了彼此好,他们还是少见面为佳。
凤戈自那之后,再没踏进慧妃院门一步。
一个对亲生儿子下毒的母亲,还算母亲吗?世上最恶之人,她可能对全世界充满恶念,对自己的骨肉却是呵护备至的。
他告诉自己,他其实早就没有母亲了。慧妃每闹一次,他的心便冷一次。
他由着她闹,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如何?事实如今摆在眼前,她不喜欢萧樱。更不喜欢萧樱掌管后宫,她想取而代之,做后宫第一人。在庚帝那里没得到的东西,妄想由他捧给她。
凤戈想对慧妃说,洗洗睡吧。
也许能梦想成真呢。
“我们母子关系如何母妃心中应该是明白的,如果母妃不知道,我不介意在这里说给母妃听……”
“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我已登基,如今朝臣们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向朕表衷心。母妃以为一句不孝又能伤我几分?朕一声令下,母妃这辈子休想再跨出院门一步,母妃可要试试?”
石御医缩了缩脖子,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这哪是听八卦啊。
他这是听到皇家密辛了啊。
他不由得看向萧樱,总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是个奇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似乎都能化解。
萧樱轻轻摇摇头,示意石和不必惊异,凤戈是做不出杀人灭口这等歹事的。他今天既然开了口,想必今日之后,这个院子便要挂把大锁了。院中的婢女无论年长年幼,都要沦为慧妃的陪葬品了。
平日得了好处,如今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天下从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得的银子。
这些被慧妃养刁了的宫婢,也不适合放出宫去,她们出去只会败坏皇族的名声。便让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凤戈故意留石御医在此,想来是想让石御医一直负责慧妃的病体了。
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石御医都能应付。
屋中没了声音,慧太妃气白了一张脸,可凤戈声音平静,透着股无情的冷意,她心中明白自己和凤戈的关系真的很糟糕,她以为外力作用下,凤戈无论如何不敢对她下狠手。可是……她忘了,凤戈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亲自处置了殷氏。
殷氏在太平郡几十年攒下的家业,被凤戈一下便毁了。
凤戈是个疯子。
“朕也愿意和太妃母慈子孝,奈何天公不作美,朕不强求。朕只希望太妃以后不要无中生有。石御医医术高明,以后会每日来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妃若真的病了,石御医也一定能及时诊治。太妃放心,朕不是个无情无意之人,朕会给太妃颐养天年的。”
这便是要幽禁她的意思了。
慧太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也顾不得自己正在演病号了,呼啦一下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
凤戈和萧樱已经转身,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慧太妃几乎要被气死了。她眼睛狠狠的瞪向萧樱。觉得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她,没有她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凤戈在太平郡老实的很,殷家在太平郡稳坐第一氏族的宝座。
她在宫中日子过的也算安心。
手中宽裕,下人们从不敢造次。
虽然难见庚帝一面,不过小日子过的还算顺心。
殷家毁了,她没了靠山,一切都变了。那些对她百依百顺的婢女竟然开始阳奉阴违。凤戈私自回京,庚帝虽然没有追究,可从此后一次未召见过她。
一切,都是因为凤戈。
而凤戈之所以对她这个母妃生出忤逆之心,是因为那个长宁。
所以慧太妃的恨意是直指萧樱的。
萧樱会怕她?不过一个半疯半癫的女人罢了。她都死过一回了,还会怕一个养在深宫二十几年的慧太妃。
“凤戈。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便这么对我这个生母吗?”
“……请问太妃娘娘,凤戈该如何待你?敬若神明?由着你在后宫独大?尝一尝先帝在位时没尝过的权利的滋味?”
凤戈神情淡淡的,对于慧太妃的指责并不开口,萧樱心一拧,上前一步挡在了凤戈面前,其实是个很好笑的场面。小小的姑娘挡在高瘦的公子面前,一幅保护者的姿态。
凤戈却因此唇角缓缓拉平。脸上的戾气渐渐散去。
有那么一瞬间,凤戈想不管不顾,索性就昭告天下……将慧妃对他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让天下人来评评理,慧妃如此待他,他若还把慧妃敬若神明,处处依从,他是不是疯了?
这样做自然弊大于利。
他刚登基,军心不急。朝臣们对他这个新皇帝也是观望的居多。
这时候闹出这样的丑事,只会让人觉得凤氏皇族太糟糕了。
萧樱明显保护的动作,让凤戈很快找回了理智。“你是什么东西?我和凤戈说话,关你何事?”
“不好意思,我和凤戈已经是夫妻了。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按理,他的母亲也该是我的母亲。不过娘娘这样的母亲,我倒宁愿没有。娘娘对凤戈做过的事,便是说上一天也说不完。娘娘若是觉得宫中岁月寂寞,想弄出些事端陶冶陶冶……情操。娘娘其实不需这么辛苦的,不吃饭多痛苦,何必呢。娘娘只要开开尊口,我会替娘娘办好的。娘娘想闹到多大?是天下皆知呢?还是要京城百姓口口相传?
有没有时间限制?一天之内京城皆知?三个时辰内满皇宫皆知?抑或一个时辰内……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颂娘娘如何对待亲生儿子的‘趣事’。娘娘不必担心我办不到。我父王可是送了我几千私兵当陪嫁,我让他们骑着马在京城大街让嚷上一嚷,很快便会满京城皆知的,到时候娘娘的大名便能名垂青史了。说不定千百年后只们提起起来,还会赞娘娘一声……“母亲一番苦心,疏远、下毒只为了让亲生儿子在逆境中快速成长,最终造就千古名君。”这样的未来,是不是娘娘所期望的?”
“你,你疯了。”慧妃觉得长宁那个女人疯了。
一个时辰!几千私兵上待散布谣言……
她敢!慧太妃随后意识到,或许她真的敢。
凤戈明显没有阻止的意思,而萧樱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让慧太妃无端的觉得很冷。
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有错?凤戈是她的儿子,如今他当了皇帝,她便是太后,她只是想坐上自己太后的宝座而己,难道有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凤戈不开口,却由着一个泼妇对她颐指气使的,还威胁她!“……也许吧。谁让你总欺负凤戈。”
萧樱语气十足像个小姑娘,直噎得慧太妃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意识到,面前这个姑娘还不满十六岁,可她站在凤戈面前,保护的架式十足,慧太妃觉得有些陌生,她似乎从没像萧樱这样,挡在凤戈面前,保护过他一次。
自己的儿子,如今却要别的女人护着。
这种感觉实在让慧太妃抓狂。
“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幽禁?凤霖母子离京,德妃母子幽禁,丽妃幽禁,还剩个贤妃……先帝的一后四妃,你都打算处置了吗?”
“您多虑了。齐太后跟着儿子一起离开皇宫,会找个好地方隐忧,从此后含饴弄孙,过的可比宫里舒服多了。德妃和二皇子被罚守陵。三五年后兴许也像齐太后母子那般。虽然不能皇袍加身,可一世逍遥,也算不枉此生。
至于丽妃。
她先前加害凤戈,凤霁又和外人勾结,害了不知道多少性命。
自然不能豁免。
等四殿下成了亲,贤太妃便会搬到四殿下的府中,从此儿子,孙子相伴。不知道多自在……”
“从没听过先帝宠妃能出宫的!凤戈,你疯了……祖宗的规矩都敢挑衅?”
“……娘娘这话说的迟了些。祖宗规矩里应该有一条,娶外族女子者,不得称帝。可凤戈娶了我,依旧称了帝。所以祖宗规矩……不是死的。只要有心,世上无不能为之事。”
第七百零二章 情愿一世被惑
第七百零二章情愿一世被惑
萧樱不提还好,她这一提慧太妃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她当初没觉得凤戈能成功娶到萧樱,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宗人府那几个老顽固,当年她进宫时便横加阻拦。
嫌弃她只是商家小姐,觉得以她的身份进宫直接封妃辱没了皇家颜面。当时庚帝坚持,她这才能被封为慧妃。当初横加干涉的宗人府,这次竟然由着凤戈娶了萧樱。而且萧樱如今还是皇后。
慧太妃气的肝疼,将宗人府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一个蛮荑女子,想必有妖法。你把凤戈迷惑至此,再迷惑几个宗人府宗老不过是举手之劳。”
慧太妃这话恶意满满。
迷惑这词,放在哪里都不算好听,尤其她先提凤戈,再提宗人府。
凤戈和她什么关系?
慧太妃虽然神情矜持,可说出口的话却委实和她的形象不太搭。慧太妃以为萧樱一定会生气,生气便会暴露她的本来面目,上次萧樱在她面前可是张狂的很……凤戈一定没看到萧樱那么张狂的一面,如果凤戈亲眼看到,便不会觉得萧樱是个可心的姑娘了。
慧太妃想的挺好,惹萧樱生气,进而让萧樱发狂,好让凤戈看到萧樱所谓的真面目。可是她又一次失策了。
萧樱对于她的指挥没有丝毫表情,即不焦急也不担忧,反而眼中露出盈盈笑意。
慧太妃心中一紧,下一刻凤戈已经冷冷的开了口。“朕愿意被其所惑,时间是一辈子。”
“你……你便这么当皇帝!任由一个女人在你生母面前耀武扬威?时间久了,她可是要越过你……独揽大权了。”
慧太妃最在意的是权势,庚帝活着的时候,她被齐皇后压制,还有个德妃处处挑衅。
她没有机会。
如今凤戈当了皇帝,她终于熬出头了。
又多了一个萧樱!
长宁郡主,长宁公主,长宁皇后……一路高升。凭什么萧樱便这么好命?她得不到的,萧樱轻意得到了。甚至凤戈竟然还对萧樱一心一意,一幅这辈子只守着萧樱便知足的呆蠢样子。
“越便越过了,独揽便独揽……我都没说什么,母妃反倒替我着急,真是辛苦母妃了。”
什么叫越过便越过了?独揽便独揽?这太子之位凤戈和几个兄长争的头破血流,难道不是因为渴望权势?难道他会把权势拱手相让?慧太妃自然不能理解。“你这个皇帝难道是因为长宁才当的吗?”
慧太妃冷硬的问道。
这自然是赌气的话。没有哪个男人头破血流的争来帝位是为了一个女人。
男人渴望权势是天生的,是浸在骨子里的,这点不会更改。就像凤霖,凤晔,凤霁……他们对于皇权的渴望让他们铤而走险。得到皇位后难道会轻意拱手相让?可是凤戈却轻飘飘的说萧樱篡权便篡权了,他不在意。
慧太妃不能题解,自然生气。
所以才会问出那句男人听了都会觉得被侮辱的话。谁也不敢承认自己在意一个女人在意到可以舍弃身家性命的地步。
慧太妃觉得自己教训的对,这次凤戈应该没话可说了,可是……“是啊。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长宁,我何必要费这一番力气。母妃今日问起,我也便如实交待了……我就是为了长宁才争这个皇帝的,只有当了皇帝才能保护长宁,她做皇后,这世上便没人敢欺负她了。便是母妃,以后也要三思而行了。”
慧太妃觉得这辈子的气,都集中在今天一天了。
而且这气,全是来自凤戈。
他在威胁她,为了长宁!为了一个蛮荑之女。
石御医缩在角落里,心道好大一出戏啊。他知道了皇帝的秘密了?会不会被皇帝杀人灭口啊。
石御医一直有些奇怪,几位皇子,数这位五皇子不声不响,可却做成了最大的一件事。他到底有什么动力呢?能让他不计一切,以先帝幺子的身份成功夺下太子之位。原来是为了一个姑娘。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像样子。
好男儿志气强。怎么也得说为了天下苍生啊。理由自然越冠冕堂皇越容易让人信服。
可是石御医听了凤戈的话,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拼尽全力登上帝位,然后迎自己的心上人入宫,扶上坐上皇后宝座,这样的感情让石御医这个心如磐石,只装医术的心也有些动容。
他看向慧太妃,心道争什么?
男人娶了媳妇大多忘了娘。何况慧太妃这个亲娘还是个不着调的。
年轻皇帝宠媳妇理所当然。而且这个皇位,其中不知道有多少长年的辛苦呢。慧太妃但凡聪明点,都不该和长宁皇后争这个高下。
她只管颐养天年,好吃好喝便是了。新任帝后这点上都不会亏待慧太妃了,可是慧太妃却想当这后宫之主,做后宫真正的掌权之人,简直痴心妄想。
反正石御医是看不透慧太妃,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得折腾。折腾还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次靠着饿肚子装病。而且每次装病也没她占到什么便宜。在先帝那占不到,在年轻皇帝这里更是铩羽而归。她图什么呢?
别说石御医不懂。
或许连慧太妃自然都不知道吧。她只是觉得终于熬出头了,她该扬眉吐气,做个人上人了。这些年在宫里,她处处被齐皇后和德妃压一头。
明明她是后宫第一美人。
该圣眷不衰的,可是最终她的圣宠却是昙花一现。她不甘心啊。好在凤戈争气,这时候慧太妃庆幸自己生了个儿子。
可是结果却是,凤戈根本不屑理睬她。
所以慧太妃才会折腾来折腾去,总要折腾出个结果来。
凤戈在意名声,自然要做个孝子,这便是慧太妃的机会。利用凤戈的孝心,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便是齐皇后和德妃见到她,也要顶礼膜拜。
想法是美好的,只是现实骨感的让慧太妃绝望。她的儿子当着她的面直言,是为了一个女人才起了争位之心,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让她不被人欺负,所以才最终问鼎帝位。
他为了保护长宁,为了让长宁不被人欺负。
便送给长宁一个皇后之位。
这简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你竟然说的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凤氏列祖列宗吗?”
“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们,我对得起长宁便够了。今日我和长宁来给母妃请安,如今安也请了,我们还要回齐太后那里用晚膳……便不打扰母妃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凤戈便无所顾忌了,竟然直接拉了萧樱的手。
萧樱神情怔怔的,还在因为凤戈刚才的话而失神。便不声不响的被凤戈拉着往外走。石御医一见,也赶忙跟上。继续留在这里,小命恐怕危矣。
他可不想承受慧太妃的怒意。
“站住。凤戈,我生你一场。你最后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忤逆我。你今日若是跨出宫门一步,便别认我这个母亲。”
凤戈很想笑,他也真的勾了勾唇角。
他真的很好奇慧太妃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凤戈少她不能活?小时候没有母亲庇护,他摸爬滚打的长大了,如果有他的阿樱相伴,他难道还会需要一个所谓的母亲。
凤戈步子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外走着。
“凤戈。你这个不孝子……”
萧樱步子停了停,她听不得有人这么骂凤戈,谁也不行。凤戈护着她,她同样可以反过来护着凤戈。可是凤戈拉着她的力气有些大,萧樱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不必理会。我不在意,这话便伤不到我分毫。”
萧樱轻叹一声,跟着凤戈的脚步。
就在凤戈跨出殿门之时,突然驻足回首。
慧太妃一直在辱骂诅咒凤戈,全然不顾自己高冷的形象,此时的慧太妃,哪里还有丁点惹人怜爱之处,简直就像个市井泼妇,和人站在集市上对骂的即视感。
凤戈突然驻足,慧太妃诅咒的动作一顿,她以为凤戈终于屈服了。高兴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显现在脸上,凤戈挥了挥手。
下一刻,有护卫执枪上前。“从此后,不准慧太妃踏出这道大门一步。”
护卫冷声领命,慧太妃眼前一黑,她以为这已经是她今日所承受的极限。凤戈下一刻目光阴沉的扫过慧太妃。
然后再次冷冷的开口。“朕刚才所罚,一棍不能差。”凤戈说完,不再停留,领着萧樱跨出大门。随后大门轰隆一声在萧樱和凤戈的身后紧闭,紧闭的大门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
那些即将挨打的婢女们终于被吓哭了。
不知道那位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会不会哭。
“不该带你来的。”凤戈有些歉意的道。萧樱摇摇头。“她总归是你的母亲。”“母亲……如果能选,我宁愿自己没有母亲。阿樱,这世上,我最亲的人,只有你一个。”他在告诉萧樱,慧妃在他心中已经彻底死了。
“其实,明明不必这样的。”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萧樱不懂。
“是啊,明明不必这样的,可是她偏要选择这条路。殷家人都很固执,其实她这样……也不算出乎我的预料。这样也好,从此后,我保她衣食无忧。只是,再不会让她有机会兴风作浪了。”不管慧太妃心里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是打算把凤戈不孝顺她,在言语上威胁她的事情宣扬出去,还是多编排一些凤戈不敬长辈之言,她都没有机会了。
那一宫的人,自此后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时候凤戈侧身看向石御医。石御医一直悄悄跟在后面。
那如炬的目光看向他的瞬间,石御医便举起一只手发誓道。“臣什么都没看见,臣只是个郎中……只管看病,其余的皆入不得臣的眼。”
凤戈赞赏的笑笑。“石大人真是个人才。”
“陛下谬赞。”石御医心想,这位年轻的帝王才是真的人才。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慧妃今天会上演这样的一出戏,所以昨天便通知了御医院,今日让他轮职。
慧妃宣御医,他在宫中,离的最近,自然由他出面。母子那场对峙,年轻皇帝似乎也没有让他避嫌的意思。
这是……早就打定主意让他看了这场皇室密辛,然后……“那么今后慧太妃就麻烦石大人了。”
石御医愁眉苦脸,果然如此。天下的秘密没有白听的。他知道了年轻皇帝最大的秘密,然后便被这个秘密‘绑’上了贼船。“……遵旨。”
凤戈笑笑,对石御医挥挥手,终于大方的放走了石御医。
“真的要幽禁慧太妃。”
“这是最好的法子,眼下朝中动荡,暂时先如此。等朝局稳定下来,再给她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送她过去颐养天年。”
没了母子那层亲眼,慧太妃在凤戈眼中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宠妃。
不送她去庵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事情最终还是如此,萧樱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了。
慧太妃之事应该能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她得把心思放在花楼案上了。想着那一张张花儿似的小脸,那沉甸甸的越垒越多的数字,萧樱心中一声轻叹。
“我们才成亲,该是欢天喜地的时候。烦心事不要多想。”
“恩。不想,我们先去齐太后那里一起吃个晚膳,然后回我们的樱歌院。”
萧樱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齐太后忧心忡忡的,直到见到萧樱和凤戈露面,脸上神情才缓和了些。凤戈也没瞒着她,直接将结局如实相告。齐太后重重一叹。
“她这些年性子越发的偏激了,事到如今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先前是想得到父皇的宠爱,做后宫第一宠妃。父皇先去后,便想当后宫第一权妃了。”凤戈一点不留情面的直言道。齐太后轻轻摇摇头。“你这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慧妃那边……罢了,由她去吧。你不方便出头,这事由我来做。我会下道懿旨,就说慧太妃最近身体不佳,闭门养病。”
第七百零三章 宫里宫外
第七百零三章宫里宫外
齐太后反正快离开皇宫了,也不在乎多背个刻薄的名声。
就当齐太后和慧太妃不和,两人相斗,慧太妃最终败北吧。
“多谢太后。”
“一家人何必言谢。我们今晚算是吃顿团圆饭吧。吃过这顿饭……我们要开始打点行装了。皇陵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会带着凤霖给先帝守陵三年。三年后,我们便在附近寻个落脚处,从此后闲云野鹤……这个天下,便托付给你的长宁了。”
一旁凤霖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神情间没了以往的戾气,顾迎月浅笑着陪在一边,身上有股安宁的气质。
云驰和齐太后眼光很好,给凤霖挑了个最适合他的妻子。
“大哥,我敬你一杯,若是将来兄弟有什么为难之事,还请大哥不吝援手。”
“一定。只要五弟开口,大哥赴汤蹈火。这天下总归是我凤家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的。”凤霖真的懂了很多,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想起来觉得汗颜的很,以前齐太后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如今却觉得自己母后聪明睿智,说话句句有理。
他本也不是多有本事的人。
以前行事,也多是幕僚怂恿。
就算当了一阵子监国,也多是靠着朝臣们自觉。如今回想起来,他真的没做过什么有建树的事。
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时候怎么能一天到晚的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块当皇帝的好料呢,他听的多了看的多了,眼见着凤戈焦头烂额,朝臣们有的阳奉阴违,有的曲意逢迎……真正做事的朝臣少之又少,以前他看不透的,如今终于能看透几分了。凤戈和长宁联手应对起来都显得很呼气,若换成他,凤霖简直不敢想像。
母后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当初是他太过异想天开了,以为只要夺得太子之位,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天下成了他的,同时责任也重了,肩上担子重的会压弯他的脊梁。
他很佩服凤戈,临危不乱。连宗人府的宗老都敢怼。宗人府是多么讨人嫌的存在,凤霖以前便是连路过宗人府也要绕路,生怕招惹上哪个宗老。
可是凤戈丝毫不给面子,刚才齐太后还说起了这些,说是宗人府如今故意在找萧樱麻烦。虽然宗人府在册后这事上没捣乱。可心里也不痛快,所以才会在凤戈大婚时宴席上出面为难。当时的情况是宗人府宗老闹着要让萧樱露面。
说是要给皇后请安。
齐太后语气含着怒意说哪有让新娘子露面的道理。
大婚和封后同一天。自然该有个侧重,满朝文武都知道萧樱身体不好,所以凤戈才会免了繁文缛节。凤戈已经很明白表示大婚为重,封后是凤戈送给萧樱的锦上添花。虽然在别人看来这个侧重点似乎不太合适,可想到萧樱的身份……人家可是萧氏的公主,如今嫁给凤戈,凤戈为帝,她为后。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一说。所以凤戈才会这样决定。
而且庚帝故去时间不长,封后太过铺张也确实不妥。
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妥,可是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却一口咬定葡萄是酸的,一定要酸上几句。
宗人府首当其冲。可是凤戈丝毫不惧,明明他才登基,还未站稳脚跟,此时不宜和宗人府交恶,可是凤戈却特立独行。这点凤霖其实十分佩服,他不像齐太后,齐太后认为此时凤戈应该示弱,暂时让一让宗人府。凤霖觉得不妥,宗人府越发的张狂了,敢在皇帝大婚宴席上暗讽皇后。若是凤戈纵容,对此视而不见,会让满朝文武耻笑的,一旦在朝臣眼中扣上无能的帽子,那他这个皇帝将举步为艰,所以凤戈寸步不让。
以前凤霖看凤戈,只觉得俊俏的让人厌烦,如今再看,只觉得那张俊俏的脸上,有着他不及的从容的缜密,果断的坚毅。他,自愧不如。
“大哥放心,我一定极尽所能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有你这句话,大哥便放心了。来,我敬五弟一杯。祝五弟……早日肃清朝中奸邪,和长宁百年好和。”
凤戈露出真心的笑意。
和凤霖碰了杯,然后满饮杯中酒。
齐太后看着兄弟两个化干戈为玉帛,欣慰的笑了。一旁顾迎月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来。她这人没什么野心,只想找个疼她的丈夫,然后一辈子相夫教子。凤霖虽然风评不佳,而且前阵子还收了个花楼出身的小妾。
可他毕竟本性不坏。
顾迎月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凤霖知错能改。
一旁又有齐太后时时叮嘱,想必不会再犯什么大错。
她即得了个好夫君,又能让家族更上层楼,顾迎月很知足。
她抬头看向萧樱,只见年轻的皇后娘娘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顾迎月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发酸,云大人找上她家时,母亲抱着她哭了很久。说她要嫁的是个过气的皇子,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出人头地。其实云大人并没有逼迫之意,云大人说的清楚,顾家若是不愿,是不会把她的名字上报给齐太后的。
母亲还一脸庆幸,说她运气好,云大人性子虽然霸道了些,可却是个正人君子。
所以她不会被逼嫁给大皇子,母亲甚至说哪怕嫁个凡夫走卒,都比嫁给大皇子强。大皇子那名声……反正不会是个良配。
后来云大人又登了一次门,不知道在书房和父亲说了什么。云大人离开后,父亲便唤她近前。
说他已经点了头,同意云大人将她的名字上报给齐太后。再由齐太后甄选。云大人还说,以她的性情,在很大可能中选。
顾迎月当时便懵了。
顾母听到消息,更是和顾父大吵大闹了一顿。
后来父亲单独来见她,对她说……云大人看人很准,云大人说大皇子不是个无可救药的坏人。他只是遇人不淑,如今有齐太后坐镇,大皇子定能悔改。
在齐太后在,定能保凤霖这辈子衣食无忧,虽然不一定大富大贵,可姑娘嫁人,嫁个好夫君才是第一位的。
这门亲事,即能让她嫁个如意郎君,又能让顾氏得到益处。
最终她被说服了,可是顾夫人不相信,抱着她哭了几天。出嫁前还抱着她念叨苦命的女儿呢。
直哭的顾迎月心里越发的忐忑。上花轿前,父亲几次叮嘱她,让她凡事多和长宁学,还说云大人叮嘱过,只要和长宁搞好关系,对顾家和她都大有好处。
顾迎月是个听话孝顺的,虽然心中忐忑,可还是点了头。
以前只听说过长宁,说她名声不好,说她性子不好,可真的和长宁接触后顾迎月才发现,外面的谣言一点也不可信。
她只是静静坐在年轻皇帝身边,周身那股气势……不是威严,也不是平和,而是一种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便觉得心安,似乎只要她在,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需要怕。
因为她会解决,年轻皇后生的瘦瘦弱弱的,可是却有种让人安定的气质。齐太后发现顾迎月在看萧樱,轻笑着道。“是不是觉得长宁和外面传言不太一样。”
顾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上花轿前,父亲叮嘱我多向长宁学。不管遇到什么事,只管听长宁的吩咐,我先前不懂,如今却是懂了。长宁,真的很让人安心。”
齐太后有些惊讶。很快释然的笑笑:“是啊,长宁是个让人心安的姑娘。这人长相年龄没有关系。她明明年纪不大,比月心还要小上两岁。可是就是让人感觉踏实,只要有她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忧,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能轻松解决。”“是。母后说的是,我也是这样的感觉。”顾迎月笑着点头附和。
齐太后更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通透。是个好姑娘,配她的儿子,有些委屈了。
想到这里齐太后将顾迎月的手握在掌中。声音不大,语气却郑重的道:“你放心,有母后看着,凤霖这辈子都不敢欺负你。”顾迎月心中微震,她没想到齐太后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谢母后,儿臣很庆幸能嫁给大皇子,能唤您一声母后。”
齐太后笑着摸了摸顾迎月的头发。
是她庆幸,庆幸凤戈和萧樱真心替她和凤霖打算,尤其是萧樱,顾迎月明面上是云驰挑的,实则只有萧樱这样细心的姑娘才能选出顾迎月这样性情的姑娘来。
出身不算高贵,可也不算低微。
家中次女,所以顾家才舍得让她嫁给一个失势的皇子。
顾家一门清贵,顾父更是个正直不阿之人,才能拨云见日,不会人云亦云。顾迎月本身性子也好,即不软弱也不过份刚硬,足见顾家家风正直。
找到这样的人家并不容易。“长宁,多谢。”
齐太后没有多说,只是举杯敬向萧樱,萧樱也没有解释什么,笑着喝了酒。
然后和齐太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相比宫中这场还算圆满的家宴,华王府就有些鸡飞狗跳了。
德妃闹着要去华王府,寻死觅活的闹着要和儿子住在一起,齐太后觉得烦,再加上她也有意在离开前肃清一下后宫,替长宁清一清这些魑魅魍魉,所以最终允了,让人送德妃去了华王府。
德妃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被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她闹,她心里不痛快,她不痛快也不想让齐太后好过。更不想让长宁好过。
可没想到,齐太后竟然真的将她送到华王府,德妃自然高兴,能时时见到儿子了。可才第一天,她便和谢菲结了怨。
凤晔成亲的第一天,带着谢菲来给德妃请安。
敬茶时谢菲冷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丁点笑模样。德妃自然不悦,嘀咕了一句大喜的日子,哭丧着一张脸。难不成谢家要办丧事。
一句话,谢菲掀了茶盘,丝毫不在意一旁凤晔陡变的脸色。德妃气的半天气息才平顺下来,指着谢菲的鼻子骂她丧门星。谢菲也不示弱,回应的话也十分难听。最后甚至说凤晔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德妃的错。
最终的结果是凤晔亲自出手,一巴掌将谢菲掀翻在地。
谢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如今谢家不及从前,她好歹也是相府千金。
谢夫人怕女儿吃亏,特意多陪嫁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丫头。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华王府丫头婆子打成一团。
最终还是凤晔抽出长剑,将一个婆子砍翻在地,才终于制止了这场闹剧。
可这场混乱,还是没能遮掩住,很快在京城流传开来。
到了傍晚,人们提起德妃母子,唏嘘鄙夷皆有。面谢家那位千金,也终于扯了大家闺秀那层遮羞布,什么第一才女?该是京城第一悍妇才是。
能养出第一悍妇的人家,想来也不是什么清贵门庭。一下子谢家本已不算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谢相出门便被人指指点点的,谢家公子去喝花酒,花楼的姑娘指着他说三道四,谢公子性子火爆,自然容不得旁人对他指指点点,更何况都是些地位低贱的花楼女子,于是大闹了花楼,花楼报官,最终谢公子被刑部羁押。
一天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有大事有小事,而萧樱这一天过的也称得上跌宕起伏。
晚上偎在凤戈怀里,她一声轻叹,虽然挺艰难的,但好歹让慧太妃能安静一段时间了,只是苦了石御医。
“明天我们出宫,云大人暗中送了消息来,说是已经抓到姓封的了,明天便能暗中押送到京。”
萧樱挑了挑眉。
“动作真快,竟然这么顺利,我还以为云大人得空跑一趟呢。”
“皇叔行事诡异,他要抓的人,还没有抓不到的。姓封的虽然狡猾,可也狡猾不过皇叔。”“姓封的归案,花楼案应该能正式结案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凤戈笑了笑,把萧樱拥的更紧了些。“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陪在我身边,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第七百零四章 当殿质问
第七百零四章当殿质问
萧樱笑着点头。
“是,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便无所畏惧。”
“……审案是明天的事,今天的事我们还没办呢。”凤戈挑了挑眉头,别有深意的道。
萧樱露出不解之色。“慧太妃那边安置好了,齐太后那边也都安顿好了。还有什么没做的?”“你心里眼里便只有慧太妃和齐太后吗?阿樱,你眼中最该看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我。”
所以,他所说的没办的事。难道是……萧樱想,也不知道老天是善待她还是苛责她。
送了一个霸道皇帝给她,可是这厮一到晚上便要闹腾啊……
皇帝大婚,罢朝三日。第一天他们给齐太后和慧太妃请安,第二天帝后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他们不是嚷嚷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凤戈便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是今天宗人府几位守老却告了假,说是病了。
云驰带头给萧樱行了礼。
诸人面前各有小几,上面摆着几道菜式。
菜色自然是好的,不过百官显然对跪坐在皇帝身边的年轻皇后更感兴趣。
长宁。
这名字这一年多时间,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最初的笑柄到了如今一国之后。上次长宁上殿状告凤晔,那时候人们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胆子真大,而且性子挺倔强。
当初对凤晔死缠烂打,如今和凤戈走到一起,转头便对凤晔下了狠手。
虽然二皇子动手确是不妥。
可深更半夜的,她也不怕连带着自己坏了名声。
反正这事放在别的姑娘身上,肯定是做不出的。可是萧樱做的十分坦然,最终竟然让凤晔丢了王位。最终连太子之位也一并拱手相让了。新皇帝眼下还辨不出性情如何来。实在是这位五殿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出手就是杀招。
先前还有人觉得凤戈命好。
也是几位皇子不争气,窝里斗的厉害,让凤戈坐收渔翁之利。后来才知道,五殿下在京城虽然名声不显,可在诸郡,名声却是极佳。
甚至可以说,只有五殿下继位,诸郡才能平安无事,换了任何一位皇子继位,都得引起一片震荡浩劫。明明也没见五殿下怎么动作,怎么就有了那么高的声誉……
这时候朝臣们才反应过来。
凤戈也是有野心的,只是他用的方法和别人不同。
他并没有试图在京城和几位皇子争权夺势,他的眼光放的更远,更广。
所以最终凤戈胜出,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更让人惊奇的是,他竟然娶了长宁。那可是萧氏的公主,历代凤帝可没一个能娶外族女子为妻,更别提册封为后的。
他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次依旧像上次争太子之位似的,不显山不露水的。
宗人府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了,这次竟然没有出声。而且两日前大婚宴上,新皇帝竟然直接驳了宗人府那位最有辈份的宗老,他们先前猜测新皇帝和宗人府关系亲厚的事显然是子虚乌有的。
有人担心宗人府借着推举凤戈继位,进而拿提新皇帝,最终把持朝政。
现在这个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新皇帝看起来和宗人府关系并不好。
从今天帝后出面宴请朝臣,而宗人府全体告假就能看出。
大家心思各异,不过对于坐在皇帝身边那个年轻的过份的长宁皇后,没人敢轻视。
那是个……怎么形容呢。第一眼看到她,只觉得心神平静。她不言不语坐在皇帝身边,似乎便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第二眼则发现长宁皇后虽然不算倾城美人,可相貌确是恰到好处的。添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亏。眉眼淡淡,恬静怡然。
她抬眸轻扫。
每个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得正襟危坐。
仿佛她不需开口,便能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可偏偏她神情温婉,看谁似乎眼中都带了笑。
有人轻叹,小小年纪,便已如此。这位皇后娘娘着实不简单。
有消息灵通的,不由得想到最近长宁做的几件大事。最初还曾心中暗暗嘲笑五殿下没眼光,怎么挑来挑去挑中这么一位。
不在家里老实的相夫教子,偏偏喜欢出入府衙刑房。
做的事情哪件是姑娘该做的?
这么个姑娘……娶回家也是家无宁日。甚至有人还曾以长宁当反而教材,训斥自家女儿。让女儿处处不能学长宁,长宁如何做,她便反着做,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可是此时此刻。
他们看着举止端庄,目光清明的长宁。突然觉得傻的是自己。
千篇一律的姑娘有什么意思。养来养去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像长宁这样,看上去温温婉婉,实则能和男子比肩的姑娘,才是世上难寻。
大多数朝臣只是对长宁感兴趣,并没有真正挑衅之意。
皇权至上,服从是种本能。见过帝后,心中便踏实的,想着要好好辅佐年轻的皇帝,争取当皇帝的左膀右臂。
可也有些恃才傲物之人,觉得皇帝和皇后都太年轻了,对于私下里听来的关于长宁的谣言并不相信。
一个小姑娘,一年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性子刁蛮之辈。难道在外面流浪一年,便学会了一身本领。
验尸?破案?辑凶?听说似乎还和人斗过阵法?
件件让人匪夷所思。
他们也并非想要挑衅皇权,他们佩服凤戈,他们臣服新皇帝,可是对皇后,却只是表面恭敬。若让他们像忠于凤戈那样对长宁表忠心,他们做不到。
丞相有两位。
一位是谢相,他如今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的了。
另一位便是娄柏昀,娄相。这位算是祖上荫蒙。因为他的父亲是前任左相,前左相年迈,告老还乡,举荐了自己的幺子。
庚帝感念娄家几代忠良,遂点了头。
于是娄家最小的公子便接掌了丞相之位。
继位时,这位娄府小公子甚至不到三十岁。他自知年轻,恐压不住丞相一职,所以便自请外放。
外放三年,回京后这个丞相之位才算勉强坐稳。
他和谢相不同,谢相是外放型人格,最喜欢围在庚帝周围团团转,而娄柏昀性子却十分内敛,除了每日上朝,不结党,不交友,不外出。
简直是现代宅男典范。
可是在百官中却十分有威信。
如果给朝廷划分地盘。云驰占了大半江山,另一半便是娄柏昀把持着,而他把持的很随性,很隐密,外人几乎看不出。
可他确确实实手握重权,而且从不参与争权之事。
也就是说,哪个皇帝当皇子他都没意见。
可是,他效不效忠,就得看心情了。
自始至终,从庚帝下旨立凤戈为太子,到庚帝驾崩,凤戈大婚继位,这位年轻的娄相都表现的很是随波逐流。
该参拜参拜,该请安请安,至于旁的话一句没有。
云驰安排的一切,他也都照单全身,没有丁点不悦之意。
可是云驰私下里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位娄相。说这人……要提防,要戒备。另一方面又夸他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凤戈所用,真心替朝廷办事,凤戈能省一半力气。
所以当诸人行完礼入坐后,娄柏昀突然起身,大家的目光瞬间看向他。
娄相年过三旬,模样看起来倒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身着官袍,却一派书生举止。
行的礼也端端正正的君子之礼。
凤戈神情淡淡的,面上不辨喜怒,娄柏昀淡淡一笑,复又拱手道:“臣听了些长宁皇后的言论,着实好奇。相信诸位大臣也像臣一样,只是不便开口,臣既然占了这丞相之位,总要急诸位大人之急,于是只能由臣来抛砖引玉了。皇后娘娘,坊间传闻可是真的?”
凤戈侧目看向萧樱。
两人离的很近,两张小几也摆的很近。萧樱宽大的裙摆下,两人的手紧紧拉着,萧樱微微加气回握了一下凤戈的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云驰提醒过他。
娄柏昀这人是个正人君子。他便是对付谁,也绝不会玩阴的。
所以这样的人,不管做为敌手还是朋友,都是值得尊敬的。他既然开了口,萧樱觉得是个好现象,至少他心里已经有些属意凤戈这个新君了。
至于她这个皇后……外面传闻确实真真假假。有些传言中,她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娇女,性子跋扈,爱慕虚荣,还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对凤二殿下始乱终弃。
总之,若是她听到这样的传离,也觉得这姑娘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不守妇道该沉塘的货色。
有的传言中,她救人无数,本事大的很。几乎能呼风唤雨……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有时候连萧樱自己都感叹古人这人云亦云的本事真真厉害。堪比现代网络舆论了。
娄柏昀直接开口质问她,在萧樱看来是好事。总比一直入不得这位娄相的眼要强。“娄相,你怎么能这么质问娘娘?太过份了。”谢相见缝插针,希望靠奉承能入了帝后的眼。最近谢相日子委实不好过,所以如今只要有机会,哪怕是见缝插针,他也要在帝后面前驳驳好感。
娄柏昀和谢相不同。
他也一直看不上谢相。所以对于谢相的指控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他开口问,长宁皇帝愿意答。干谢相什么事?多管闲事!
谢相一点也没觉得尴尬,娄柏昀和他压根不对盘,两人平日话都少说。
可当着帝后的面,娄柏昀依旧如此,谢相觉得姓娄的太不识抬举了。胆子也太大了,也许,他能趁机踩一踩姓娄的。想到这里谢相神情越发的恭敬了。
“陛下,娘娘,娄相终归年轻了些,说话分寸欠了些,还请陛下娘娘宽恕一二。”
娄柏昀一声嗤笑。“在下行事向来如此,谢大人担待一些吧。”“娄相,我们同殿为臣,在下不忍见大人触怒天颜,这才开口相劝。在下一番好意,还望娄相体谅。”娄柏昀移开目光,不屑再理会谢相。谢相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阴霾,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长宁皇后像外面传言那般,是个娇纵的脾气,自家女儿谢菲也说她不是个好惹的。
被姓娄的这般质问,她一定会大怒的?
谢相心想自己这次一定能压姓娄的一头。
可是……
不管是娄柏昀还是年轻的帝后,似乎都没把谢相看在眼中。
萧樱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有兴致的反问。“娄相觉得呢?你希望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娄柏昀目光微微一亮。
长宁不怒,不怯场,反而笑意盈盈的反问已经让娄柏昀好感大生。
他这辈子活的太顺遂了,丞相公子,他自己又是个脑筋好用的,别人看三遍才懂的诗文,他看一遍便能背诵。别人觉得晦涩的八股,他觉得不过如此。
小时候历任先生都赞他是神童。
最终接了父亲的班,就算不接班,他自信也能考中状远。他家事好,便不去和那些寒门子弟身那个状元之名了。
从小到大,娄柏昀觉得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不算考验。
读书做学问,当官,都不是难事。
庚帝在位时,他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因为他看哪里都觉得乌烟瘴气的。仅凭他一己之力,无法改变什么。
这点他很有自知之名,庚帝就不是个能做大事的皇帝。
皇帝如此,他们这些朝臣自然是俯首帖耳。
庚帝喜欢老实本份的,他就当个老实本份的臣子。每天上上朝,回家吟个诗做的画,日子过的倒也轻松。可这样的日子,却也熬人,尤其是心中有抱负之人,会觉得度日如年。
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和云驰同病相连。
他们都心有沟壑,满腔抱负,可是却遇到一个不能担事的皇帝。
最终只能缩在自己的小院子中,整日浑浑噩噩。娄柏昀眼看着云驰身上的生机一天强过一天,每天似乎都是风里来火里去的,可偏偏脸上笑意越发的耀眼。
娄柏昀想,也许,他也可以。
所以,他才公当众开口。质问帝后这种事,自然算是大不敬。如果自己被斥责惩罚,他想……自己这辈子注定浑浑噩噩了。
可是没有。
年轻的皇帝甚至颇有兴致的反问他,他希望哪句真哪句伪?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第七百零五章 失子案详情
第七百零五章失子案详情
年轻的皇后甚至颇有兴致的反问他,他希望哪句真哪句伪?有意思,真有意思……
娄柏昀这样出身的人,虽然本性斯文儒雅,可骨子里便带着傲气而来。
能入他眼的人不多。
云驰算一个。
年轻的五殿下,如今的皇帝算一个。
可能入娄柏昀眼的女子却是凤毛麟角。
世人夸成仙女的谢家姑娘,在娄柏昀看来不过如此,空长幅脸蛋,却没长脑子,那些追捧谢菲的也都是些平庸之辈。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的,都不会觉得谢菲是个值得倾心的姑娘。
谢家一直把谢菲当成摇钱树,希望她攀个高枝,好连带着谢家一飞冲天。
谢相为此也是殚精竭虑,挑来挑去,给谢菲选中了凤晔。当时凤二皇子确实前途无量,也不怪谢相看不透。
在当时看来这确实是门好亲事,京城多少女子为此伤心欲绝。凤二殿下那也算是龙章凤姿了,被世人说成和谢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谢相一派明显开始亲近凤晔。
没想到最终却是功败垂成。以至谢相如今像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只能乱吠寻找存在感了。娄柏昀怜悯的看了一眼谢相,然后才拱手回道。“自然是希望那些好的都是真,坏的都是伪。”
萧樱笑了笑。
觉得这个姓娄的挺有意思的。
云驰说过,百官之中,有几个人可以堪当大用。其中姓娄的便是其一,只是萧樱一直没机会和他结识。
娄柏昀和云驰似乎也有些不对付,二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云驰其实有些小心眼,二人关系不睦,他还要赞一声娄柏昀,可见这位娄相确实高人一等。
今天他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开口,反倒让萧樱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只要开口,便表示一种认同。
这点,姓娄的和凤戈倒有些像。“要让娄大人失望了,所谓无风不起浪,那些谣言多数都是真的。说我性子骄纵,倒追男人的是真。说我胆大心细,敢为天下姑娘不敢为的也是真。
说我不知深浅,和男人抢饭吃,出入衙门大牢为真。
说我和五殿下情深,生死不离也是真。娄大人具体想知道什么,我挑一个详细说。”萧樱好脾气的道。
娄柏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反观殿下诸臣,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明明长宁皇后和娄相一点也不剑拔弩张。甚至女子开口时,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底下诸臣却不由得屏息以对。
和娄柏昀亲近几位官员也不由得微微蹙眉,觉得娄相今天太过僭越了。明明是个挺冷静的人,怎么突然在殿下质问起当朝皇后了。
哪怕这个皇后名声不佳,可她也是皇后娘娘啊。娄柏昀似乎感受不到同僚们的忧心,想了想竟然还真的开了口。“下官想听一听擒人断案这一出。”
凤戈闻言,唇角也带着出几分浅显的笑意来。他也想听萧樱说了说擒人断案这一出。
几桩案子的细节他都知道,有的还和萧樱一同经历,可有一桩案子擒人时他不在京中,那次萧樱冒了大风险,过后他从别处打听到大概情况,却不知道萧樱具体是如何布置的。
“朕也想听,长宁不如详细说说……失子案。”
失子案三字一出,殿下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萧樱有些无奈的瞪了一眼凤戈,随后转过身看向大殿,目光明明并不威慑,可很快殿上便悄无声息。
萧樱这才缓缓开了口。
“失子案……其实我更想提一提当年抚阳镇的美人案。既然陛下想听失子案的内情。那我便说失子案。
失子案主犯吴峰,是前朝吴氏的旁支,这些年一心想要复辟。失子案便是他们用来复辟的引子……失子案发时,先帝染病,所以精力有些不济。案子破了后,有些地方也是含糊其辞。今天借此良机,我便把失子案内情告诉诸位。
前朝吴氏,尚存余脉。这点不难猜测,毕竟当时吴氏乃是皇室。总有几个死忠之臣千方百计给吴氏留条血脉。只是几十年变迁,沧海桑田,吴氏一直隐居在深山,条件太糟糕了,以至吴氏那仅存的一脉,最终还是凋零了。吴峰是活在世上,血缘最接近吴氏的。所以他振臂一呼,才会有人响应。
当年吴氏灭国,传言是因为吴氏没有开祭坛,献上祭品。所以吴峰计划复辟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启祭坛,以此点燃吴氏复辟之火。”
这些内情,有的人早就猜到了,有人却是第一次听说。
当时失子案确实结的仓促。
抓到了真凶,只说似乎是和前朝有关。可是内里详情一直没有没有个说法。
诸人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由长宁口中说出,大家不出得凝神,想要听的更清楚些,百官们甚至忘记了萧樱为什么开口。
娄柏昀也听的很认真。
这些内情他自然早就知晓,甚至知道的比长宁说的还要更多些。
他唇角笑意微收。只听长宁继续说道:“当时案情没有公布,是因为怕动摇民心,那时候先帝病重,恐怕没有精力照顾周全。如今新帝继位,天下初定,这事自然也算不得隐密了。
当时我和四殿下一起暗中追查失子案。
大爱也许会好奇,我一个姑娘家,凭什么能出入衙门,凭什么能大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会查案?我曾流落民间整整一年,一年间吃了很多苦,也学到了很多本事。断案是其一,我还有个压箱底的绝活,那便是验尸。”
萧樱说,自己也可以客串仵作。
一句激起千层浪。
断案还能理解,查案吗?男女都能干的活,只是这里的风俗是姑娘要养在深闺。
长宁毕竟出身萧氏,特立独行些也是自然。可是验尸……“那是仵作的差事啊,娘娘真的能做到?”
有人一脸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萧樱笑了笑,发问的人脸上并无嘲讽之色,是真正觉得她言过其实。这样的人萧樱是不会计较的。因为他代表着大多数人,大多数人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萧樱在说大话。
“能。”
“可是……不应该啊。娘娘金尊玉贵的。”
“这点陛下可以证明,当时我流落抚阳镇,身受重伤,几乎丧命,幸亏得当时的五殿下相救。我这才保住小命,因身无分文,无以为报。我能想到的便只有尽全力帮着殿下。殿下当时在抚阳镇查一宗美人案。几个被害人,便是由我来查验的。”
“娘娘便是流落抚阳镇,大可以直接身份如实相告,那时的五殿下定然能护得姑娘衣食无忧。娘娘何必那般辛苦?”
萧樱苦笑。“那是因为,我失忆了啊。受伤过重,只一口气吊着,最终虽然活了过来,可是前尘往事皆忘。不怕诸位笑话,这一身验尸的手段,我都记不得是师从何处了。只觉得神奇,一觉醒来便身负异能。这点当时的五殿下,如今的陛下可以做证。”
凤戈点头。
“是。她当时只有一口气,侥幸从真凶手下逃生。我救下她时,也没想到她能活着……”
提起过往,凤戈长长吸了一口气。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不敢细想。
只觉恐怖。
那时,长宁死了,又活了。
他庆幸。可也恨,恨正主走的痛快,让他的小姑娘才到这里便承受如此剧痛。
可正主不走,他的小姑娘便不会来,这是个悖论,凤戈也知道强自己所难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改变什么,可他依旧不愿回想。
他知道萧樱为何这么说。
她想保下谈伍苏。在萧樱看来,不管是前朝的吴氏,还是如今的凤氏。
不管谁当皇帝,其实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既然是注定的,何必还要让悲剧重演。萧樱今天一口咬定吴氏只有一个旁枝,便是吴峰。而谈伍苏,则被萧樱彻底淹了下来。
原来如此。
娄柏昀目光微闪。
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他一直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一年时间,改天换地。
一年前他有幸见过这位当时还是郡主的长宁。只觉得小姑娘养的太宠溺了些。性子委实让人难以招架,别说当时的如日中天的凤二皇子了,便是换成任何一个富家公子,都不会喜欢这么个即跋扈又蛮不讲理的姑娘的。
他当时也挺同情凤晔的。
怎么被这么个草包姑娘缠上,当真是霉运缠身啊。
原来人的蜕变真的能这般彻底!
时隔一年,再见长宁,简直和过去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含笑而语的姑娘……当真让人惊奇。
经历过重伤,失忆,最终萃炼成这般坚毅之人。如今和年轻皇帝并肩而坐,非但没有丁点不相配的感觉,反而觉得珠联璧合,简直天造地设。
“我们说回失子案。我和四殿下走访了丢失孩子的人家。发现了一些线索。最终推断出孩子可能的藏身之处。一个城内,一个城外,侥幸皆中。城内藏身之地是个闹鬼的宅子。里面虽然没有孩子,可却是吴峰的落脚之处。吴峰擅阵法,这也是他能振臂一呼,便被人拥戴的原因。
有人说阵法玄而又玄。
我倒是歪打正着。那宅子不管从哪里进,走门而入,跳墙而入,都会一头撞进迷阵吧。顾名思义,迷阵迷人心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好像所有人处在不同的……空间里。敌人此时上前,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前后进去了两批人手,都是进了院子便石沉大海。
我心觉有异。
两批人都算高手,便是中伏也不该如此悄无声息。
这时候行事便顾不得瞻前顾后了。总要弄个清楚明白的,于是我下令推倒了后院子一面墙。由断墙入,迷阵自破。
没了迷阵,擒下吴峰便很轻松了。
另一路,由四殿下为首,最终救下了一部分孩子。这便是失子案真凶落网的经过。娄大人,听的可还尽兴?”
“……一部份孩子。那另一部份呢?”
“另一部份孩子已经被秘密送出京城,最终吴峰交待了祭坛所在,四殿下,五殿下和我,还有云大人。一行连夜赶往玉硅,捣毁了祭坛,救下了另一半孩子,只是可惜,祭坛已启,有些孩子已经没法再找回来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萧樱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嘶哑。
她总也忘不了那些没能找到孩子的母亲们,脸上绝望的泪水。
不管现代还是这里,伤害孩子的人都是人渣。
失子案说到这里,内情几乎毫无保留,尽数说了出来,除了谈伍苏嫡系的身份。
谈冲用性命保下了谈伍苏,萧樱自然不会失信于人。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便让所有的恩怨仇恨在此刻结束吧。从此,世上再无前朝余脉。
娄柏昀心想,这位长宁皇后可真会避重就轻啊。她说的,他几乎都知道。他其实更想知道是谁审问了吴峰?长宁皇后吗?她是如何让吴峰开口的?
还有凤霁……
那位凤三殿下平日虽然不言不语,可性子犟的很。
想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来,简直难如登天。可他的眼线却打探到,凤霁开了口。
娄柏昀也知道不能再僭越了,帝后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面子,而对于长宁皇后给的答案,娄柏昀很满意,他相信只要他一心替朝廷办事,宣布效忠新帝,其中内情他一定会知道的。
“娘娘果真不是凡人。下官佩服,愿替陛下和娘娘效犬马之劳。”这便是效忠之意了。
众众面面相觑。庚帝在世上,这位娄相也经常告假。
庚帝看在前任老相的份上,对娄柏昀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而这位娄相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日子过的稀里哗啦。
先帝交办的差事也是能拖便拖,能延便延。实在不能拖延的,便敷衍了事。
至于上朝,更是能躲便躲,实在躲不开,便像根桩子似的站在那里。
若不是看在娄相父亲的份上,庚帝恐怕早就把娄柏昀扫地出门了……
这位行事不羁,明明生了张俊俏书生的脸,做的却是离经叛道之事的娄丞相,竟然臣服了才继位一天的年轻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