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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第一讼txt下载     第一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一章 旧案疑团

    第七百二十一章旧案疑团

    可不知道为什么,齐太后中途却放弃了。

    顾迎月松了一口气,她永远记得出嫁前父亲对她说的话。让她不要和年轻的帝后为敌,凡事向长宁学习。长宁行事有度,处事稳妥,不管外面如何谣传,都叫她不要理会。只管一门心思服侍好凤霖和齐太后,若是他们不死心,还要找长宁麻烦,她也要做到尽量不参与,不掺和。

    必要时间,可以独善其身。

    好在凤霖和齐太后都没有再和年轻帝后为难的意思。

    她嫁给凤霖之前就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别无所求,只求自己这辈子稳稳当当,她以后的孩子平平安安……

    凤戈又关照了几句,便以朝上还有政事为由告辞了。凤霖亲自把凤戈送到门外。

    回到屋时,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在温声和齐太后说着什么。凤霖眼中含着笑意上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齐太后目露欣慰的看着儿子小两口,越发觉得自己当然选的没错。以前凤霖性子急,但凡有什么事情不如他的心意,变脸比翻书还快。如今娶了顾迎月这么个温婉的正妻,整个人仿佛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看向顾迎月的目光满是喜欢。

    不知不觉目光会追着顾迎月。这可是凤霖以前从没有过的行为,就像此时,他虽然在开口问她,可是眼睛却是看着媳妇儿的。

    不过齐太后此时高兴,看儿子和媳妇关系和睦只觉得喜上加喜。

    “你这个糊涂虫……”

    凤霖一脸迷茫,不知所以的看向顾迎月,希望妻子解惑,可温柔的妻子这次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娇滴滴的低下头,凤霖更是一头雾水了。

    “母后,儿臣哪里糊涂了,还请母后明示。”

    “你要当父亲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还不够糊涂的……”

    凤霖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占据脸上的表情是狂喜。真的吗?他看向顾迎月……“昨天请了郎中把了脉。郎中说是喜脉,只是月份还小,不便四下透露。可不管如何也要告诉母后的……”“那是自然,这样的大喜事不告诉母后,母后可是会生气的。从今往后,只要凤霖敢惹你生气,你就来告诉母后,母后收拾他。”

    顾迎月笑着点头。

    凤霖已经顾不上齐太后在说什么了。

    “竟然有了……哈哈哈。这次我可比五弟强了。”

    齐太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不过……听凤霖这么一说,似乎是挺让人高兴的。

    “别声张,月份还小,我本来计划下月动身的,如今迎月丫头有了喜,怎么也要胎坐稳了再动身。我们路上走慢些,只当游山玩水了,放心,绝不会累到你。”“一切任凭母后安排。”顾迎月乖巧的道。

    齐太后是越看越喜欢。

    拉着顾迎月的手不舍得松开。

    想着得找个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长宁,然后和长宁商量一下迟些动身的事。

    至于为什么要告诉长宁……

    显摆啊。

    难得她有显摆的机会。

    凤戈从齐太后这里出来,并没去前殿,而是直接回了樱歌院。

    萧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早退,早就让人沏了茶,他进屋时温度正好入口。凤戈喝了萧樱亲手递来的茶,这才反问:“这是算到我回来会口渴?”“我是算到你不会喝齐太后宫里的水……你这人看起来并不在挑剔,实则挑剔的很,茶只喝一种,温度要适中。还要有让人放松的环境……齐太后那里可一样都没有。”

    “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齐太后那里。”

    “这宫里遍布我的耳目……”

    “吹牛。”凤戈毫不留情的戳穿萧樱的那头牛的肚皮,肚皮泄了气,她这牛也不必再吹了。

    “你怎么就不能让我感受感受当个后宫第一人的感觉。现在外面谣言四起,我在那些官员眼中就是个祸乱后宫,手眼通天之人。这和我真实人设不附,我决定好好钻研一下,不能让官员们失望……”凤戈哭笑不得的把萧樱扯进自己怀里。

    狠狠的啃了下脸蛋,这才一幅快别演了的表情开口。

    “你已经很厉害了,不必再钻研了。至于那些个蠢货,理会他们做甚。父王不是替你出气了吗?我看再过不久,你就能多几位王妃继母了。”

    “放心吧,我父王不会真娶她们的,不过败坏败坏名声,吓一吓她们的家人。殿上是不是特别热闹?有没有人参我父王?”凤戈挑眉:“你说呢?”“那就是有了,这叫釜底抽薪之计,奏请你充盈后宫的官员,有一半这次闭嘴了吧。剩下的一半我父王一定会继续加力的,保管他们家宅不宁,再没闲暇在殿上生事。

    我父王可算是有机会大闹一场了。

    不过五哥放心,他知道分寸的,不会闹的不能收场的。”

    “你们父女啊……我看挺一脉相承的。父王那边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你这里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明明是个小悍妇,还要假装自己是朵柔弱的小花。那些朝臣至今不明白得罪我,不过是遇到些冷遇罢了。得罪我们的皇后娘娘,可能就得把冷板凳坐穿。”

    这算是夸她,萧樱十分坦荡的接受了。

    “血脉上总归是一脉相承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这词形容的挺好,恰到好处。

    不过父王也只是一时替我转移炮火,归根到底还得让朝臣们信服。这次的庚帝二十年旧案……便是个机会。”

    “你既然提起,我们便说一说这庚帝二十年旧案……”

    凤戈扶着萧樱躺下,替她拉上薄被,然后自己靠在萧樱身边,扯过被角搭在自己身上,一幅长谈的架式,随后才徐徐开口。

    当年举国皆灾,但凡遇上这种天灾,百姓们自然叫苦连天,那些读书人顺理成章的挥动起笔杆子,对皇帝口诛笔伐一番。大意便是皇帝无德,才至天降灾祸。

    庚帝当年也被骂的很惨。

    可又不能堵上天下悠悠众口。

    只得把伤害减到最小。哪里有灾,便派官员前往哪里赈灾。

    旱灾给粮。涝灾建房。历史上哪个皇帝都是如此。

    只是庚帝二十年年景尤其不好,春天闹了旱灾,南部几月未下一滴水,春粮颗粒无收。偏偏入了夏又连降暴雨,把勉强种上的秋粮也给冲毁了。

    百姓们都是靠天吃饭。一年没有收成,入了冬,缺衣少粮。消息传到京城,庚帝下旨赈灾,谢相前往的地方是个叫潼关的地方。

    那地方地广人稀,人口最多的便是潼关城了。

    潼关城人口五千,潼关那地方地理位置有些特殊,他和邻国隔潼江而望,过了那条江,便是邻国。

    潼江水深江险,上面不能行船,是道天然的天堑。江对面只是个小国,根本不可能涉水来攻凤氏。所以朝廷只派了一小队将士驻守。

    “边陲小镇,而且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不适合发展贸易,所以潼关那地方应该很穷。”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偏偏潼江不适合捕鱼,再加上紧邻大江,很容易闹水患,想来那潼关应该是个穷乡僻壤。

    凤戈点头。

    “是。很穷。他在两郡交界之处,穷到左右两郡都觉得潼关应该是对方所辖,久而久之,潼关成了个三不管之地。也是因为太穷,在那里当官的,都比别处要高一级,在别处只是个县令,在潼关便称郡守。

    虽称郡守,不过是个笑话。因为天下官员没谁愿意去潼关那地方当郡守。潼关城修的十分敷衍,据说城墙不过丈许高,而且是土墙,若有外敌来犯,根本不能做为抵抗之用。”

    萧樱睁大了眼睛,心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看来庚帝二十年旧案,便发生在这偏僻的,穷困潦倒的潼关了。

    凤戈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可更多的是心酸。

    同样是凤氏治下,有的地方富可敌国,有的地方百姓却连填饱肚子也难。“潼关已经穷困潦倒了,那年春天夏涝。富庶之地还勉强能度日,有朝廷赈灾,还有些富商接济,勉强还能糊口。可是潼关百姓却是度日如年。潼关临潼江,勉强开垦出的土地经常被江水冲垮。

    入了冬,潼关百姓已经无粮食果腹。

    潼关郡守上报了朝廷,朝廷派了谢相前往。”

    这是以打听到的和庚帝二十年有关的。

    谢相离京月余,回来复命之时,庚帝大殿上大骂刁民。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丁点消息透露出来?”

    “潼关离此路途谣言,而且那里和外面往来甚少,只知道谢相前往赈灾,随后回来复命。过后才有些谣言传出,说是潼关并未受灾,潼关郡守谎报灾情,意图骗取朝廷的赈灾粮食。被谢相识破。

    “那赈灾粮食呢?可有留下?”

    凤戈摇头。

    “潼关遇灾,而且灾情可能比别处还要严重。因为潼关临水,所以庄稼被毁的十分厉害……可是谢相回来却说潼关没有遇灾,而且连赈灾粮食都没有留下?

    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何必呢?赈灾粮省下又进不了谢家的腰包……”萧樱说到这里,突然迎上凤戈幽幽的目光。

    萧樱恍然大悟。“你是说,他并没有带回赈灾粮食。粮食没有留在潼关,谢相也没带回来,难道被强盗抢了?”萧樱完全就是猜测。

    然后凤戈竟然点了头。

    丢了赈灾粮的谢相回京非但没有受罚,反而庚帝为了安抚他,还赏了他两月俸禄。这就奇怪了?谢相做了什么让庚帝需要赏赐他的事?

    “内情便查不出了。”

    “云大人不是派人前往潼关了吗?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凤戈摇摇头。

    “……当年年尾,各镇税收奏报进京。潼关奏报迟迟未到。先帝派人前往查控,才发现潼关城门大开,街道荒凉,屋舍看起来竟然有许久没有人烟了。几千潼关人……不知所踪。”

    “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已经找不到知道真相的人了?”

    “碰碰运气吧。潼关城已经没有了。还去哪里找?这件事情朝廷一直隐瞒着,朝上只有寥寥可数几人知道。潼关那地方本也不是什么大地方。很少有人踏足,就算不小心走到那里,也只能看到一坐慌城。这些年风吹雨淋,恐怕城墙屋舍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虽然也有些传言,可和九郡,近百万人口相比,区区几千人……后来便有传闻,说是潼关举城迁走了。至于迁到哪里便无人知晓了。”

    萧樱觉得脑袋有些晕。

    她以为庚帝二十年旧案,顶多涉及几十人,往大了说几百人。

    谢相看起来也不是个胆大包天之人。就算他敢杀人?不管是奉旨杀人还是他起了贼心所以做了谋财害命之事。

    他能牵扯的,也不会是什么太过惊骇世俗的案子。

    可听完凤戈的话,萧樱觉得自己得找几粒速效救心丸嚼嚼。

    几千人……

    整个潼关城的人尽数消失。

    死了?还是逃了?迁城还是“被迁城”了?“一城人。哪怕只有几千人……没了便没了?怎么可能不引起轩然大波?”萧樱简直不敢想。

    “傻姑娘。任何事,只要有人刻意压制,都不会有机会让人大肆传扬的。何况京城很多百姓甚至不知道有潼关那么个小地方。”

    “这事云大人怎么会不知道?他难道不算位高权重?”

    “他也出外赈灾了,而且第二年春天才回京。你也知道先帝在位时,处处找他的麻烦。他是能躲便躲。和天下所有人一样,事不关己,云皇叔向来是高高挂起的。何况潼关那么个小地方,他真的没太在意。他回京时,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自然更无人提及。”所以云驰莫名其妙的错过了庚帝二十年旧案。

    当年这事有庚帝出面封口。

    朝上位高权重的几人知道,可皇帝亲自下了封口令,自然不会有人没事找事的提起。

    而潼关实在太小了,在整个凤氏版图中,实在不值一提。

    如果没有年头的奏报,朝上甚至无人想起潼关这二个字。也许,庚帝当初给了解释……一江之隔,灾民或许逃到江对岸了。

    投入敌国怀抱,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庚帝下了封口令。

第七百二十二章 各自奔波

    第七百二十二章各自奔波

    所以庚帝二十年旧案和潼关那消失了几千的百姓有关。

    可是最终庚帝为了什么下了封口令?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如果谢吉信当时真的做出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庚帝似乎没必要替他遮掩?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

    庚帝被谢吉信蒙蔽了?可他又能用什么借口蒙蔽庚帝?甚至为了替谢相遮掩,庚帝那封口令下的十分严厉。以至这么一件应该传得人尽皆知之事,时隔几年了外面竟然没露出丁点风声。这等令行禁止简直让人觉得可怕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

    最终还是得证据说话。

    “我已经暗中派人前往潼关了,希望能找到几个当时潼关之人。几千人的潼关,我不相信都死绝或是离开了。若是找不到,就只能从谢相身上下功夫了。”

    “没有证据,谢相紧咬着不开口,这案子要怎么审?”

    “总会有法子的。既然娄柏昀提出了庚帝二十年旧案,我想他那里应该有线索,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交出来的。我这个新皇帝有没有本事,他总要判断一番。如果他觉得追随我能有所做为,自然会把线索双手奉上,如果他觉得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恐怕这线索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其实不止娄柏昀,大半朝臣皆如此。

    人是现实的,虽然凤戈最终登上了帝位,那些官员也没表示反对,可是他们也没真心想要效忠凤戈,大多数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没想过追随凤戈,做一番大事,让自己青史留名。

    “你若是不离开京城,是不是境遇比现在要好的多?”总会结交一些官员,总会有自己的势力的,而不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

    凤戈笑笑,随后摇摇头。“我若不离开京城,又怎么和你相遇。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与你相遇。”

    他的阿樱可是无价之宝。

    因为有了她,才有了此时的所有。

    如果没有她,凤戈偶尔也会设想自己若是没遇到萧樱,而是一直孤身一人,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愤世嫉俗,满心恨意,也许还是会回京,会卷入争夺储君这场争斗。可他绝对不会像前阵子那样无声无息,功夫都用在了暗处,力救做到最小的伤害最大的利益。

    他或许会大张旗鼓的去争这个太子之位。

    一定搅得京城不得安宁。他不舒服,也不会让别人舒服。他失去的,要讨回来。他痛苦,别人也要陪着他一起痛苦。

    他本也不是个宽厚的性子。简直能想像出京城会是何等的腥风血雨。可是他有了萧樱,一切都改变了。凤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了,在和萧樱相处中,萧樱一点一滴改变了他。让他明白皇帝的责任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争斗只会伤害到彼此。

    那样争来的天下也是带着血腥味道的,他就算当了皇帝,也是没有意义的。

    最终也只会换来一世骂名。

    凤戈最终选择了自己能选择的最和平的手段。

    他把力气用到了京城外,他的势力不动声色的涌入京城,最终保他夺下太子之位。可势力分散的坏处也同时彰显了出来。

    那就是他在京城无太多可用之人。

    “如果我们有缘,就算你不离开京城,我们也会相遇的。也许我会阴错阳差来到京城,抑或认了父亲后,被父亲带回京城。只是到了那时,不知道我是不是会迟到?”

    “傻姑娘,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迟。我只等你一个人。”凤戈以前不信命,可现在他有些相信宿命了。他和萧樱的相遇便是一场注定的宿命。

    可他不想等,能早一天,早一刻,早一瞬间遇到萧樱也是好的。

    他只会嫌和她相处时间太短,记忆太少。这点上他绝不妥协。“五哥最近情话说的越发的顺溜了。记得咱们最初相遇时,你可是连正眼都不屑施舍给我一个的。”

    “如果早知道……我一定看你第一眼就把你装进心里。”

    “我那时候……其实挺难看的。”现在比起当初刚来时,已经好看很多了。身量高了些,这近一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把她的精气神养也来了。最初因为流落民间一年,也不知道小姑娘吃了多少苦,瘦骨嶙峋的。难得那时候凤戈不嫌弃。

    “也不算很难看。”凤戈说的十分勉强。

    萧樱瞪他,他暖暖一笑,萧樱瞪时觉得自己的冷脸绷不住了。

    他最近似乎越来越爱用这招了。只要对她盈盈一笑,她似乎便任他予取予求。

    意志不坚定,男色果然惑人。“别哄我,我知道自己那时候什么样子。在小秀才家时,连身合身的衣裳都没有……连小秀才那瞎眼的母亲都觉得我配不上他家儿子。”

    凤戈脸色沉了沉。

    心道还好最近那个小秀才安静,乖乖跟着贾骏去云驰那里听其差遣。他若是敢多看萧樱一眼,他便挖了他的眼睛。

    至于那位瞎眼婆子。

    凤戈早就派人去抚阳大张旗鼓的报信了。

    当年那个出入县衙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娘娘。想那瞎眼婆子知道,得吓破她的胆子。

    他的阿樱,谁敢嫌弃!“说反了,这天下任何男人,都配你不上。”

    “你就别捧我了,我自己长什么模样,自己清楚。顶多算是清秀。可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魅力了,把堂堂五殿下迷的神魂颠倒,竟然不顾一切的立为我后。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当妖后的潜质。”萧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缩在凤戈怀里笑的很欢快的样子。

    凤戈一脸无奈的收紧手臂,生怕小姑娘乐的太过,再滑下去摔着自己。

    等萧樱高兴够了,凤戈才开口。“命中注定我们会在抚阳城外那间破庙里相遇。命中注定我会救下你。命中注定我们会成亲,命中注定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恩,命中注定的。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么庚帝二十年旧案,我们也注定能破。我明天打算出宫一趟,去刑部大牢看看,刚才云大人让风一送了消息来,说是秦祯已经押解归京,明天秦家人也要到了。我倒想看看秦征口中那位秦夫人是何等的温婉。竟然能默许秦家牺牲那个自小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也好。你带着娄柏昀一起,也是时候让他见识见识我家阿樱的厉害了。”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这几天劳烦娄相接送我往返刑部大牢。我也正好寻机会试探一下他对庚帝二十年旧案知道多少……”

    反正他试探她,她也正好想要试探一下娄柏昀,大家就互相试探,看到底最终谁更胜一筹。“宗人府这两天又跳出来了,我明天去宗人府走一趟,如果时间来的及,再去刑部大牢接你回宫。”

    萧樱点头。“也好,我明天应该不会太早忙完。我想分别见一见秦家人,然后再把他们关在一起,听一听他们的互相指责。”

    两人商量好,又派人通知了云驰。

    翌日一早,凤戈去上朝,萧樱用过早饭便要安排出宫了。

    娄柏昀在宫门等着萧樱,他今天没有穿官袍,似乎觉得自己和皇后娘娘出门算是微服私访。凤戈坐在马车里,隔着一道车帘受了娄柏昀一拜。

    “娄相请起,接下来几天要麻烦娄相接送了。”

    “娘娘客气了,下官很荣幸能入得陛下和娘娘的眼。”

    两人都很客气,给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是中规中矩。可萧樱和娄柏昀都知道,这是个假相。如果萧樱中规中矩,绝不会入凤戈青睐。

    娄相中规中矩,也绝不会突然开口提及庚帝二十年旧案。

    路途中很安静,娄柏昀并没上前找萧樱说话,萧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刑部大门,云驰亲自出迎。娄柏昀有些许意外,在他看来,这位云大人向来眼高于顶,是个顶顶不好打交道的,两人只有点头之交的情份。

    可是这位眼高于顶的云大人,见到年轻的皇后娘娘。

    竟然像个碎嘴的老父亲……“昨晚接到消息,你说要出宫见秦祯和秦家人。这事你急什么?你身子不好自己不知道啊。不好好静养,我一定告诉你父王,让你父王好好训斥训斥你。”

    云驰觉得自己迟早得被萧樱折腾出精神病来。

    这位皇后娘娘太不老实了。

    把出宫当成出自家院子是吗?

    云驰突然意识到,也许在她看来,出皇宫其实和出自己院子差不多。

    花楼案早一天了结,云驰也早一天轻松。可是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想看到她辛苦奔波。这小身板,委实不像有多结实的样子。

    萧樱赶忙陪笑道:“大人还是省省力吧。便是告诉父王,父王也舍不得训斥我,最终也只能闷声把补品一车车往宫里送。我这人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大人应该知道的。既然秦祯到了,我总要见一见他,还有秦家人……先分别关押,听我吩咐。”

    “你啊,就是仗着萧二皇子拿你没办法。你这是侍宠而娇。”云驰一边领着萧樱往里走,一边腹诽。

    “是啊。不仅是父王,凤戈那里我其实也是仗着得宠侍宠而娇。没办法,我这瘦小枯干的样子,和你们拼力气简直就是找死,自然只能拼机智了。”

    云驰瞪她。小姑娘越发的贫嘴了,真是近墨者黑,越来越有凤戈毒舌的架式了。

    那小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开口就喷人。

    娄柏昀有些惊诧的望着萧樱和云驰互动。脑海中年轻皇后的形象又变了变。

    看起来端庄,实则性子活泼,竟然能和云大人打成一团,让人佩服。

    而且她竟然是来刑部大牢见花楼案的真凶。这点娄相提前并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出宫办事,皇帝让他接送。

    “你这嘴皮了功夫越发的厉害了,你父王虽然也能说,可却没你这般条理清楚。看来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整天和凤戈混在一起,怼人的功夫自然厉害。不过在云大人面前,我还是个小姑娘。”“你啊……行了,也别自谦了。你这小姑娘本官可招惹不起。快去见秦祯,自从进了刑部大牢,便没安静片刻,像个疯子。”

    秦祯因为闹腾的太厉害,最关在最靠里的牢房里。

    整个牢门都是石头砌的,连门都比别处的厚些,是用来关重犯的,轻易不用。

    门上有个巴掌大的小口,是狱卒用来送饭的。

    小窗口一关,就算秦祯在里面折腾出花样来,门外听来也不过几声闷闷的声响。狱卒打开了牢门,兴许是秦祯被关进来第一次看到牢门大开。

    他拖拽锁链的动作一顿,然后狠狠的转身瞪向牢门。

    先是云驰,而后他看到了萧樱,目光狠狠的一沉,唇角扯出几分狠戾的弧线。“怎么,临死前还要送个女人进来,让爷快活快活!”

    云驰神情阴郁,不必开口,狱卒已经熟练的上前,一鞭子便把秦祯抽的额头见了血。

    可这位秦公子当真是个狠角色,用手随便擦了擦,继续挑衅。“模样差强人意了些……不过有好过没有。女人,过来。服侍爷更衣。”

    “秦祯,你离死期不远了,竟然还这般不知轻重,本官看是打的太轻了些。”狱卒十分善解人意,闻言挥鞭上前。几鞭子下去,直抽得人皮开肉绽,可那人脸上依旧挂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加注于身上的鞭子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自然不会无关痛痒。

    挨鞭子没有不疼的,萧樱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然后侧身吩咐。“鞭子沾上盐水再抽,能让他更喜欢。”

    云驰点头,狱卒转身去取。“你这女人,够狠。”萧樱仿佛没有听到,转头对娄柏昀说道:“有些人看上去狠戾,实则只是绣花枕头。强撑一会还行,时间久了就会鬼哭狼嚎,我们今天一起听听。”

    被漠视似乎比挨鞭子还让人难受。

    秦祯脸上狠戾的神情渐渐被狂怒取代。一个女人竟然对他视而不见,秦祯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过往,女人看到他不是欢喜便是恐惧。这两种神情他都喜欢……

第七百二十三章 狗咬狗

    第七百二十三章狗咬狗

    女人为他疯为他癫,为他着魔,为他生不如死……在女人身上秦公子未尝过败绩。

    面前这女人不管是谁,模样都只能算是中等,至于身形。年纪太小了,有几分风情,可那所谓的风情却不是他熟悉的,有些冷,有些嘲讽,似乎还有不屑。这样的神情糅合在一个姑娘脸上,让秦祯的心仿佛有只兽在撕扯着。

    身陷囹圄已经够让他抓狂了,一个女人,一个平时根本入不得他眼的女人竟然还敢摆出这样一幅神情来!秦祯怒火几乎燎原。

    这世上真的有些人,不管到了什么地步,都不会意识到,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这辈子或许再没机会见到太阳了,可他依旧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秦祯便是这样一幅性子,到了如今,也依旧觉得自己能平安出去,秦家肯定会救他出去的。

    不就死了几个小姑娘吗?他赔银子就是了,秦家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缺银子。这些年他替秦家赚了数不尽的银子,如今到了秦家出力之时。

    秦家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手中握着秦家的命脉,秦家若不救他,秦家也会跟着他一起玩。所以秦祯有恃无恐,见到牢里突然出现个女人,自然便想到是秦家使银子送进来给他解决的。

    可这个丑女人竟然目露不屑。

    而且她身边为什么跟着两个男人,这个年纪稍长的看起来十分威严。

    那个年轻些的,冷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

    秦祯心情本就不佳,面对这样两张冷面门神,心情可想而知,再加上一个姿色平平女人的鄙夷……

    萧樱只是随口说鞭子沾上盐水打起来人来会更疼。狱卒竟然便真的开了桶盐水来,秦祯亲眼看着狱卒将一袋子粗盐倒进桶里,和着水搅拌片刻,然后将鞭子浸进桶中。等鞭子再次抽到他身上,秦祯神情顿时一变。

    他不怕疼,刚才那几鞭子在他看来,不过是隔靴搔痒。他以前喜欢和姑娘玩这一出,如今换别人抽他几鞭子,其实更多的是种新奇。

    有人敢打他。

    虽然疼,可在秦祯看来也不过如此。

    狱卒的手段不过如此,刑部大牢不过如此。等他以后出去,这也算是谈资。

    可这个丑女人一句话,便让他所有的趣味瞬间消失了,有的只是真真切切的,几乎不能忍受的痛意。

    这痛意非但没有因为鞭子抽离而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火烧火燎的简直疼进了骨里缝里。“你们竟然敢动用私刑!”

    萧樱觉得可笑。一个杀人犯竟然和她讲私刑。他做的事,便是凌迟十次也足够了。不过挨了几鞭子,实在是小儿科的很。“这里可是刑部大牢,挨几下打难道不是稀松平常?你怎么会觉得进了刑部大牢,你还能完好如初的出去?”云驰和娄柏昀站在萧樱身后,两人像两个护卫般,拱卫着萧樱。

    如果前一刻秦祯还会认为面前这丑女人是秦家送进来给他解决的,此时却不敢做些想了。

    这女人,别看脸蛋不算美,可周身那气度,尤其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神情,实在让他觉得非比寻常。

    女人他见的多了,什么风情的女人他都见过。可从没见过一个像面前女人这般的女人。好像骨子里便带着股高傲。

    那股傲气偏偏又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气,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就算她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可在她面前,他依旧觉昨自己低入尘埃。这种感觉终于让秦祯觉得几分惧意来了。

    “那是自然。我秦家不缺银子。何况人命本来就能用银子来买……”

    “人命用银子来买,敢问秦公子的命,值几个银子?”

    “……本公子的命自然是无价之宝。你到底是谁?是朝廷的说客?是谁找你来的?”

    萧樱并不理会秦祯的问道。继续淡淡的问道:“你的命是无价之玉,别人的命便能用几个银子来换。敢问你是比别人多长了个犄角还是多生了条尾巴?”

    萧樱一本正经的问道。

    好像是真的疑惑不解般。细品便会发现,她在嘲讽他。“那又如何。我虽然没生犄角也没长尾巴,可我确能用银子买来带犄角和尾巴之人替我下这大牢。怎么?嫉妒秦家手眼通天?”

    萧樱实在找不出这位秦祯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老天不长眼,就他这样的性子,竟然能混的风声水起。

    秦家竟然把这样一个人当成宝贝护着!这世道是怎么了?在萧樱看来那位秦征可比这位强上百倍,两人虽然生了张相似的面孔,可是萧樱一眼便能看出两人的区别。“秦家在我看来,真的不到手眼通天的程度。你不相信?很快你便会看到你的亲人了。拜你所赐,你会和亲人在刑部大牢重逢。”

    “不可能。事情是我犯的,不关我父母的事。”

    “你赚的银子难道他们没有花?所以别和我说不相干。你做的这些事,他们难道真的一无所知?秦公子,别天真了,这世上的事大体都差不多。你不是聪明绝顶的那个,也不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所以……不用侥幸。”

    萧樱自始至终都一幅不屑的神情。似乎秦祯这个人压根不值得她正眼相看。

    便是这份漠视,让秦祯越发的癫狂。听说自己的亲人竟然也受了牵连。非但不自省,反而变本加厉,他疯了,也要全世界陪着他一起发疯。

    “我从未见过这世上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本公子对你本来还有几分兴趣,脸蛋虽然不佳,本公子也勉强笑纳了。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不知好歹。”

    “多谢夸奖。我这人向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本来还以为能犯下名动天下大案的秦公子是个翩翩公子,亲眼见过才发现,不过是个嗜血的疯子。真无趣,我们走吧。”萧樱说完,当真一幅不感兴趣的神情,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你说什么?疯子?无趣?怎么会无趣呢?”

    萧樱没有开口,这时候娄柏昀撇了撇嘴角。“花楼乃风月之地。秦公子能犯下这样的案子,想必是时常出入此处。怎么没沾染到几分才气?我听说京城的花魁各个色艺双绝,秦公子便没向她们讨教几招。”

    萧樱的无视对秦祯来说是个挑战。

    娄柏昀的奚落在秦祯看来就是挑衅了。

    做为雄性,最受不得的便是这样的挑衅。“看来这位兄台是花楼的常客,花楼的内情知道的不少。”

    “我穷。去不起花楼,不过偶尔从楼下经过,看着姑娘挥着帕子念着风雅的诗句招揽客人。这才福至心灵的提起来,这点上自然比不得秦公子。在下听说秦公子可是几个花楼的常客,每年最后一季都在进京。在几个花楼轮番落脚。”

    “怎么?羡慕我秦家有钱?”

    娄相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确实有些羡慕。男人嘛,哪个不想左拥右抱,可没罢子,家里穷。去不起那等高雅之地,更请不起花魁相陪。只能在这里过过嘴瘾了,听听秦公子的韵事了。”

    “看你一幅穷酸相,委实不像逛得起花楼的。告诉你吧。花楼里的姑娘千娇百媚,可不是尔等能瞻仰的。”

    “那是自然。”

    “论风情,你更是差上十万八千里。”秦祯这话自然是对着萧樱说的。

    他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中,那个女人似乎地位最高。另外两个男人看装扮,出身似乎也不错。两个出身不错的男人像护卫似的拱卫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被他拿来和花楼里的姑娘比,竟然也不气。京城哪家闺秀能有这样的肚量?

    萧樱真的不生气,花楼里的姑娘多才多艺,就她这模样被拿来和那些姑娘相比,她有什么好气的?

    她本来也没什么出身低贱高贵的想法。所以在秦祯略带挑衅的目光中,萧樱施施然的回道:“那是自然。我又不是专司如何服侍人的。风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花楼出身的姑娘便不同了,那可是她们的生存技能,自然不能太差。”

    秦祯怔了怔。

    这女人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和他讨论花楼的姑娘。、

    她到底是谁?“不过我有的,她们可比不上。所以其实没什么可比性。就像你和你那个孪生兄长……”

    萧樱突然提起秦征,秦祯脸上神情来不及掩饰。那是集合恨意与躁动的一个神情,他似乎十分不喜提起那个和他几乎面容相同,性情却南辕北辙的兄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祯硬邦邦的道。

    “这就没意思了。你这张脸大刺刺的摆在这里。说你们没有关系……除非是眼瞎的。你不想说便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开口不可。你不开口,自然有人开口。只是到时候……你恐怕便没什么体面了。你也知道,负隅顽抗和主动投案是两个极端。我这里十分鼓励主动投案的。”

    萧樱语气并不凌厉。如果只看此时的萧樱,秦祯甚至不相信刚才那句鞭子浸盐水是出身她之口。

    这么个看起来无害柔弱的女人,说出的话竟然这般无情冷戾。

    “主动?投案?”秦祯唏嘘。似乎是在说他又不傻。主动将自己的罪行供出来?除非他是疯子。

    “对,主动投案。这没什么可笑的。你不开口便是放弃了机会。机会自然要让给旁人。我相信总有开口的。一个人不管做任何事,总会落下蛛丝马迹。何况你这事情办的也不算十分麻利。证据,证人一大堆。我换个人问便是了。”

    这次萧樱说完再不迟疑,当先迈步离开牢记。

    云驰和娄柏昀随后。

    牢门轰隆一声关上,把秦祯的叫嚷声封在其中。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娄柏昀提醒道。“这样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的话不可信,云大人,我们现在去听秦家人的壁角吧。”萧樱一脸跃跃欲试。

    云大人脸上神色十分一言难尽。

    他和姓娄的不太熟。

    可是萧樱愣生生把他和姓娄的当成了她一左一右两大护法。

    让他和姓娄的不得不和平共处,同进同退。云大人其实想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想到萧樱向来不会贸然行事,也不会无端这样安排,他还是按捺着没有开口。

    可如今这听壁角都要一起,是不是忒神奇了点。

    云大人疑惑的目光萧樱似乎一点也没接收到,云大人只能一脸忧郁的前面引路。心道他这刑部大牢,都快成为这位年轻皇后的后花园了。

    来去自如便罢了,如今还要带着外人一起来去自如。

    按着萧樱的吩咐,狱卒已经把秦家男男女女关进了一间牢房里。

    既然是牢房,条件自然不佳。关着秦家的那间牢记尤其不佳。牢房比一般牢房大了一倍,所以能将秦家十几个口尽数装下。

    可是整个牢房光秃秃的,连张歇脚的瘸腿凳子都没有。角落甚至隐隐散发出特有的臊气,直熏得人头晕目眩。秦家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一个个叫苦不迭。最开始大家只是自己哼哼,间或抱怨几声,时间久了,大家心情越发的糟糕。难道有人开始抱怨了。

    萧樱和云驰,娄柏昀隔着一道薄墙,听着对面的动静。

    和对面那些简陋的牢记相比,萧樱呆的这间囚室明显属于高v牢房。

    摆着张正统的架子床,一条长案并几张椅子,甚至长案上还摆着几间粗糙的铜件摆设。

    几人各自落坐,然后对面秦家人从最初的抱怨终于升级到了指责。

    “大哥,我就说这些年秦祯闹的太过了。劝你管管他,可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咱们全部下了大狱。这都是你们父子的错。”这位开口的,想来应该是秦祯叔叔辈的人。

    果然,这人话音落下,几道稀稀拉拉的声音附和。

    “就是。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做的多了一定会遭报应的。”一个女人最终总结陈词。

    终于,有道含着怒意的声音反驳道:“现在知道抱怨了,当初得了银子时,你们一各个那幅嘴脸……少拿一两银子都觉得自己亏了。怎么?花银子时有你们,如今出了事,你们想无事一身轻……做梦。”

第七百二十四章 人性本恶

    第七百二十四章人性本恶

    这道含怒的声音过后,牢室里似乎一阵死寂,随后那个一直抱怨的声音再次开口。“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既然姓了秦,自然有福同享,如今有难,虽说理应同当……可所有秦家人不能都陷在其中吧。总要择拣出去几个,保全咱们秦氏的香火吧。”

    这话过后,似乎连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银子拿的时候你跑在最前面,如今受了难,你这是打算让我儿子全认,然后救你们一家出去?”

    “大哥你这话不能这样说,这事本就是秦祯做出来的,我们压根不知道啊。如果早知道……”“早知道银子来路不正,你一文钱都不会拿?别说笑了,祯儿行事确实荒唐,可你们诸位,谁敢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点内情不知?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要银子时你们冲在最前面,如今出了事想要无事一身轻,休想。”开口的应该是秦家老爷,秦祯的生父。

    秦父话音落下,似乎几道声音同时反驳出声。

    咋咋呼呼的好半晌才安静下来,不管如何争辩,如今置身刑部大牢是个不会改变的事实。

    只要秦祯父子不松口,他们就休想全身而退。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秦家人平时看起来定然是和和气气的,一旦出了事就开始狗咬狗。萧樱侧身小声说道:“秦家上下都知道秦祯暗中做着什么营生,只是看在好处的份上,大家集体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萧樱说的轻松,娄柏昀却是身子一颤,从心底冒出一股冷意来。

    他脑海中不由得涌出一幅画面。

    秦家几位老爷笑容满面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年幼的儿孙在一旁跑来跑去。

    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另一边,却是无数小姑娘葬身火海的画面。这秦家,简直就是个匪窝。

    “下官一直觉得人之初性本善不太准确,有时候我更信奉人之初,性本恶。可有时候觉得一个恶字都不足以形容这些人。”娄柏昀轻叹。

    他很佩服年轻的皇后娘娘竟然自始至终神情平静。就算听到秦家互相推诿指责,脸上也没露出丁点异样的神情来,似乎她早就预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娄大人想多了。有时候我们心中想什么,眼中便看到什么。想要看到菩萨,心中便要心存善念。

    我们还是要相信人之初性不善的。”数柏昀面色微凝,他以为长宁皇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理解他心中所想。

    “娘娘难道真的觉得人之初,性本善。”

    “姑且这位相信着。总归也没什么坏处。相信世界和平,总比觉得眼前一片狰狞要好些。我不是劝人向善,也不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觉得世人皆善。而是这样想,日子才能过的舒心。娄相如果不是想的这么多,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些。”这下娄柏昀脸上难捱惊讶之色了。

    顾不得不算熟悉的云驰在旁,轻声追问道。

    “娘娘知道我最近忧心之事?”

    萧樱摇摇头。“本宫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心中所想,我只是推己及人。要说遇到的事情,本宫遇到的事情绝不会比娄大人少。可你看本宫如今性子如何?像娄大人这般一脸的忍辱负重,死气沉沉吗?”

    忍辱负重?

    死气沉沉?

    他在长宁皇后眼中便是这样一个形象吗?娄柏昀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觉得自己掩藏的很好,表现的也没有什么错处,怎么会被看穿。他又不是十五六岁的愣头青,什么都摆在脸上。

    也没有急躁的上来就表露出心思。而是用了个循序渐进的法子,怎么会被看破呢?娄柏昀百思不解。一旁云驰撇了撇嘴,心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些看破人心的小把戏罢了。这丫头本就聪明,本就能看透几分人心,连蒙再猜的,洞察姓娄的那些小心思简直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连他都觉得奇怪呢。

    明明是个风雅公子,天天呼朋引伴的在家吟诗做对,日子过的清闲,虽然身负丞相一职,也没见他替朝廷花什么心思。

    好端端的突然间翻然悔悟,打算出来做一番大事业了。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会这么急切……怎么说呢?在云驰看来大殿上当众表明心思可不算多么高明。

    而后帝王和君臣又互相试探来试探去的。

    反正一看姓娄的别有用心。

    “娘娘教训的是。下官还以为自己看起来十分正人君子,像个满腔抱负的有为才俊呢。”娄相自嘲的道。

    “看起来也确实正人君子,是个才俊模样呢。不管娄大人心中装着何事,我倒觉得事情办妥后,大人不妨真的就当个青年才俊。辅佐明君,造福黎民,可是件可以做一辈子的大事。大人不妨从现在开始,就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它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身处刑部大牢。

    一墙之隔便是吵吵嚷嚷的秦家众人。

    年轻皇后的声音很轻。可是很奇怪,娄柏昀竟然字字听进了耳中。

    他想是啊。他还年轻,总不能蹉跎一世。如果真的像皇后所说,能辅佐明君,造福百姓……这真的是一件能干一辈子的大事呢。

    萧樱知道娄柏昀把她的话听进心里了。

    便不再说这些,有些人并不需要人的劝说,只在适当时候加以点拨便足够了。秦家诸人似乎吵累了,隔壁终于渐渐清静下来,萧樱向云驰点点头,云大人招了狱卒近前轻声吩咐几句。狱卒点头退下。

    很快,便有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随后隔壁牢门被打开,在惊呼声中,秦祯被推了出来。

    “大人有话,这算是给秦家一个恩典,让你们在临死前还能互相见上一面。有什么话就快说,过时不候。”狱卒凶巴巴说完,把秦祯的铁链拴在牢记铁环上,便转身出去了。

    牢房中先是一阵死寂,然后是秦老爷的声音:“儿啊,你受苦了。”

    秦祯对这一大家子明显没什么耐心,对于秦老爷这不知真假的感慨也没有什么触动。只是用着十分阴沉的调子开了口。“你们拿我的,吃我的,爷我大方,平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如今出了事,你们想脱身,休想。”

    秦家上下似乎都有些怕秦祯,从头到尾也只有秦老爷开了口。

    刚刚还十分话多的那几位,竟然都没有开口。

    终于在秦祯一番威胁也似的话语后,有人抖着声音张了嘴。“阿祯,事已至此,何必要把秦家人全部折在这里。你总要给你那年幼的弟妹留条活路啊。”

    “活路?二叔这话说的好轻巧,他们好吃好喝,出出进进仆从成郡。活路!他们有活路,我的活路又在哪里?”“不能这么算啊。他们还小……”“是啊,他们还小,尤其是二叔的幺子……二叔老当益壮,年近半百还能添个丁。”秦二爷再开口时语气都变了。

    “他也是你的兄弟,你怎么能这幅毫不在意的口气。”

    “兄弟?我的亲兄弟都出卖了我?何况是二叔小妾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那小子……那小子看起来就不是东西。他竟然敢出卖秦家。不如这样,我们大家一口咬定是那人所为,如何?”秦二爷似乎找到了活路。

    “这主意可行。”

    “我也觉得可行。当初本该溺死他的,侥幸多活了二十几年,他欠秦家的也是时候报恩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秦老爷没有开口,这时候没有开口便是默许之意。同样是他的儿子,他宁愿牺牲最无辜的那个。原因很简单,秦征为人正直,可却无法给秦家带来什么好处,秦祯虽然恶贯满盈,却能给秦家带回大笔的银子。

    萧樱心中轻轻一叹。

    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说男孩女孩相爱,可是对方都不相信对方的真情。于是互相想了个试探的法子。

    男孩找了个朋友,让他倾尽全力追求自己的女朋友。跑车包包,就算女孩没要,他也照送不误。

    女孩找了好姐妹,让他现身引诱男孩。漂亮女孩毫无所求,一心一意迷恋着女孩。最终男孩女孩各自失守。他们相爱吗?相爱的,可为什么那么容易变心。

    因为人的意志真的不算强韧,很容易动摇。时间,金钱,权势,利益……所以有人说,不要轻易尝试去试探自己的感情。

    其实不止是爱情,所有的感情都是如此。亲人又如何?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又如何?一个虽然正直干净,可是却不能给家庭带来丁点助益,反倒他的身份会给家族招来灾祸。

    一个生性顽劣,是个惹祸精。可那又如何?他出门一次便能带回大把的银票。

    这时候谁还管这人是正直还是邪恶呢。

    是恶贯满盈还是道貌岸然?

    有钱才是王道。

    “你们觉得自己随便一句话,便能乖乖让那小子顶罪。如果他肯乖乖就范,诸位就不会身陷刑部大牢了。”秦祯冷笑着打断秦家诸人的白日梦。

    “话不能这样说,那人平日没什么用。秦家还要浪费粮食养着他,就是希望他在关键时候有点用处。他不是最孝顺吗?这事只能麻烦嫂嫂了……嫂嫂只要在他面前落落泪,他一定乖乖点头。嫂嫂,秦家一脉就身系你身上了。”

    云驰挑了挑眉。

    心道这位秦夫人终于要开口了。

    萧樱也不由得坐直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终于,那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秦夫人轻声开了口。“这样……好吗?”简单四个字,已经道明了一切。

    萧樱闭上了眼睛。

    秦征,真可怜。

    “没什么不好的。我知道嫂嫂心中不舍,都是嫂嫂十月怀胎所出。为了保下他,嫂嫂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祯儿这些年为了咱们秦家可谓是兢兢业业。他确实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可哪个人又能保证这辈子问心无愧呢。

    等事情过去,我做为长辈一定勒令他改。我们全家监督他。保证他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嫂嫂,你就答应了吧。”秦二爷低声下气的求道。

    “……可是,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可他没给秦家带来丁点好处,反而累得秦家阖家受其牵连。这样的孩子,也就嫂嫂宅心仁厚还会在意了。”

    秦二爷提起另一个侄子来,可丝毫不见丁点在意的意思。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一个生下来险些被溺死,随后一直被养在庄子里的侄子,和他能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何况那小子不管看到谁,都一幅目中无人的神情。秦二爷一直看他不顺眼,只是碍于他好歹是自己的侄儿,不便对他出手。如今那人自己撞到枪口上,他不过是小小推波助澜一下罢了,便是那人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秦二爷心安理得的劝着秦夫人放弃长子,选择恶贯满盈的次子。

    壁角听到这里,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因为秦夫人最终一定会迫不得已的答应。

    萧樱几人起身。

    云驰将人领出牢房,到了明亮的正房,有下人送上温热的清茶,萧樱觉得自己才算活了过来。

    太压抑了,那种感觉萧樱实在不喜欢。“事情大致清楚了,秦家上下都牵扯其中。”

    “哎,这样的案子最难断。大家都不无辜……可是秦家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又罪不至下狱。秦家几个长辈自然犯了包庇之罪。可秦家的女眷和孩子,最终又要如何量刑?”云驰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他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将秦家阖家下了大狱。可总不能关他们一辈子。

    总要定罪,最终量刑的。

    “刚才有句话秦老爷说的不错……既然得了好处,自然该付出代价。劳烦大人细细审明,家产尽数变卖,赔偿给那些没了女儿的苦主。至于秦家那些女眷的孩子,也该让她们尝尝自力更生的感觉,大人放心,她们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言下之意,让她们自己讨生活去。

    娄柏昀点头。“娘娘说的没错。做了恶事总要付出代价。”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公审花楼案

    第七百二十五章公审花楼案

    其实案情并不复杂,之所以这些年没案发,是因为对方行事算得上隐密,女孩的失踪被当成了意外,没有把女孩的失踪看成一个案子,如果早有人这样假设,花楼案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隐在暗处。其实萧樱明白,这么多年了,到底有多少受害者根本无法统计了。

    这里毕竟是古代,交通咨询皆不发达,甚至隔上几十里便如隔了道天堑,所以这些坏人才敢这么明目张胆。不可能找全所有的受害者了,注定有些父母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最终结局。其实这对他们来说,兴许不是坏事吧。

    只当女儿走丢了,心中一直坚信女儿在世界的某处活的好好的地,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樱已经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秦祯就算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偿还他的罪行。

    有的时候真相总会让人绝望。

    秦征以为爱他的母亲,这些年或许早已后悔,后悔当初没明白便救下了孪生子的另一个,也许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任由族中长辈溺死另一个孩子,这些年她的日子一定能过的轻松些,不会有人用这个诟病她,不会秦家一出事,便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盯向她。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她不会救下另一个孩子的。

    有人说,那是她身上掉上来的肉啊,是她的骨她的血。就因为是她的骨血,所以疼起来才格外厉害呢。

    如果不是她的骨血,自然就不会伤到她。这些年她在秦家想必过的不太容易。萧樱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也曾佩服过这个女人,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拖着刚产子的身体护下了自己的孩子。可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就不能一直一直保护他吗?

    为什么让他受到这样的伤害?

    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最终却要给恶贯满盈的兄弟顶罪。

    而且竟然还是因为一个孝字。

    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母慈方能子孝,一个默许让亲生儿子替另一个儿子去死的母亲,配得起那个“孝”字吗?

    接下来便容易了,秦征那边只差最后一步了。萧樱没去看秦夫夫和秦征见面的场面。

    想来秦征和她们一样隔着一道墙听了秦家那场大戏,已经知道怎么选了。

    终于,美人案所有案犯到场,可以正式开堂了。

    如今的萧樱自然不便出面,只能藏在后堂,听着前朝的唇枪舌战,过过耳朵瘾了,今天凤戈再次翘了早朝,陪她来刑部大堂听审。

    凤戈挑了挑眉,突然想到了曾经自己也坐过这个位置,不同的是当时审案的是他的小姑娘。

    那时候他就想,以后有机会,就带着萧樱来大堂。她聪明果断,擅长断案。他虽然不能给她求个女官过过官瘾,可是带着她听听大堂壁角还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凤戈唇角难掩笑意。

    “笑什么?云大人审案……难道有什么我听不出的笑点?”“花楼案终于告破,所以心情极佳。”凤戈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笑,自然是因为可以和萧樱并肩坐在这里,只要和萧樱在一起,哪怕只是听着云驰审案,竟然也觉得心情极妙。

    只是此时的堂上,却不太妙了。

    今天主审的是云驰。

    云驰这样的资历,一般案情已经不需要出面了,可是花楼案实在太过重大,涉及的受害人数目太多,如今数个嫌疑人供出来的数目,就已经过千了。

    这还不算那些落网之鱼。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蔓延开来,附近丢了女儿的人家齐齐赶来京城,即盼着那长长被害者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女儿,可如果没有自己女儿的名字,那自己的孩子到底身在何处。

    所有人都是矛盾的,女人红着眼睛,男人一脸冷漠。

    他们曾经都拥有过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

    今天,这些人把刑部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云驰有先见之名,临时调了护卫帮忙巡视安抚人心。

    所以整个大堂虽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结实,好在百姓们还算给面子,并没有闹得太过。云驰已经让文书读了案情,已经传唤过几个最末位的嫌疑人。

    经他们手中而过的小姑娘,人数不超十人。

    其中萧樱收留的那女孩的亲人也在其中。数月牢狱之灾,终于让这些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除了招供一途,没有第二条路可行。

    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相比,他们只能算是只小家雀。

    随后是杂耍班子那样的在花楼案中算是中级地位的凶犯。经他们手流入京城和全国各地的小姑娘,每年近百人。

    终于,百姓中有了哭声。

    妇人按捺着,可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她在刑部外张贴的榜单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

    她小小的女儿,她那还不足十岁的女儿,到底受了多少苦?她还那么小……怎么有人对她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尤其听到杂耍班班主说自己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女人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一旁的男人努力拉着她,可是他自己也是目露恨意,根本没力气拉住妻子。最终还是让女人冲了出去……

    “你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那可都是些活生生的孩子啊。你们明知道那些孩子被卖到京城会经历什么……你们竟然还做这丧尽天良的生意。混口饭吃?做什么不能混饭吃?你们有手有腿,只要肯努力,做什么都能填饱肚子。可那些孩子们呢……她们还那么小,我的囡囡还不满十岁,她自幼身子弱,快十岁的孩子了,个头才过我的腰。

    她每月都会生病。我养她加了千倍的小心。

    我去给她抓药,怕她进药铺子过了病气,就让她在铺子外面等一等我,我只是进去抓幅药的功夫,我的囡囡便不见了。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牲。

    那么小的孩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我的囡囡啊。”女人的指责像根利箭,直击人的灵魂。

    无数道哽咽声随后扬起,女人们哭了,很多女人都哭了,因为感同身受。男人们一脸隐忍的怒意,七嘴八舌的骂着跪在堂上的人。

    这个说自己的女儿才八岁。那个说自己女儿更小,丢的时候还不满八岁。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随后,声音如洪,几乎要震塌刑部大堂的屋顶。

    也就只有云驰这样的冷面煞神能在这样群情鼎沸之下保持冷静。他任由百姓们叫嚣着,并不阻止,一脸老神在在的神情。反倒是跪在殿上的杂耍班班主等人,脸上惧意渐甚。他们那些生意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伤天害理,可是利益实在太大了。

    这么跑来跑去一年赚的争子,还不如多卖一个小姑娘呢。

    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人性的丑陋表露无疑。

    银子来的容易,花起来更是自在,银子似乎能买来一切,所以渐渐的,他们再不想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伤天害理,只想着银子的妙处。

    可今天,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些在他们看来无能的百姓,一旦激动起来,几乎能要了他们的命。不过是一个妇人,一通抢白,险些让他们淹死在吐沫星子里。望着那位坐的四平八稳的主审官,杂耍班数人心中惧意更甚。不会因为这妇人的话,他们便会被送上断头台吧。

    就算是死,也是那最后的幕后黑手先死啊。

    他们只是……只是讨口饭吃。

    直到此时,他们依旧觉得自己和那些身居幕后,控制这起买卖的真正幕后黑手相比,他们也只是小鱼小虾。

    他们只负责把人弄进京城,如何发落,最终那些姑娘落入什么境地,他们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们觉得心安理得,其中有些人甚至觉得自己是救那些贫苦姑娘脱离苦海。

    那些姑娘跟着爹娘能有什么好出路?

    连填饱肚子都难,可是跟着那些达官贵人便不同了。锦衣玉食,说不定还能奔个好前程,等年纪大些,被那些大人物收了房,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可听了这女一番疯话,几人都脸色大变。

    最终还是杂耍班班主挑了个头。

    “大人,我等确实罪大恶极。可是……生意有买才有卖。那些买了小姑娘回去的人,是不是也该发落?只发落我们……恐怕参难以安抚民心。”

    云驰挑了挑眉,心道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把脖子往刀下伸,求着他们砍的。

    “说的有理,放心,买卖双方,本官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还有幕后之人,我听兄弟们隐约提过,我们是有个大头目的。如果我们该死,那个大头目更该死。还请大人明察。”云驰都快对这位班主生心好感了,心道你真的尽心尽力的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这话倒真的让四周的百姓安静了下来。

    大家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然后又一软叫嚣着处死主谋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该秦征和秦祯上堂了。兄弟两人终于要正式交锋了。”

    凤戈对于兄弟两人交锋没什么兴趣,不过即若萧樱觉得那个秦征是可用之才,他便用上一用,阿樱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

    这才是他们今天出现在刑部大堂的主要目的。

    确实如萧樱所猜,接下来带上来的便是秦氏一族。

    文书再次念了关于秦氏的文案,这其实是为了方便百姓们围观看热闹。案情云驰这位主宴知道的清清楚楚,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多听一遍。他这也算是体察民情了。

    所以秦氏一族才一上堂,便险些被百姓们的叫嚷声淹没。

    “都是些畜牲不如的东西……都该死。”

    “轻巧的死太便宜这些人了,应该凌迟了他们。”“应该五马分尸。这些人拿着卖孩子的钱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简直丧尽天良。”秦祯冷着一张脸,似乎并不在意。可是秦家几位老爷,和一众女眷却惨白着一张脸。她们以前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中的悠闲日子,自诩是宝贵人,一辈子都不会和官府打交道。

    如今置身大堂,被围观的百姓这般谩骂。

    女眷们仿佛惊弓之鸟,瑟缩着缩成一团。除了一位看起来脸色惨白的夫人……她似乎被秦氏所有的女眷联手排挤了。

    她的男人,她的儿子,似乎对她遇到的冷遇视而不见。

    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突然想起昨晚,狱卒突然把她带到一间陌生人牢记,正在女人六神无主之时,牢门大开,然后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和秦家人的狼狈不同。

    他看起来十分平和,秦夫人眼睛一亮。迎上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面前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迷茫只是瞬间,面前之人眼神平静,眼睛剔透的像颗琉璃珠子,女人很熟悉,这是她当年冒死救下的儿子。

    想到全家的嘱托,女人哭了,哭的梨花带泪,可是自始至终她却没有哭出声音来。这样的哭相放在以往,自己的儿子早就上前安慰了。而且不管她开口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

    上次她便这么落了泪。

    他追问,她迫不得已才开口,告诉他,他的弟弟闯祸了。

    女人想,今天也会成功的,可是她哭了许久,儿子离她一臂之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开口。女人哭泪了,有些怨怼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终于,那个一直以来在她面前委屈求全的儿子终于问了她第一个问题。

    他问:“母亲这些年,有没有后悔当初救下我?”

    她自然是后悔的,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可是面上却露出一幅惊诧的神情。“后悔?我怎么会后悔?你可是我亲生的孩——我救下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可是出口语气却十分郑重。

    “母亲真的不后悔?在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秦家出了事,别人便往你头上推的时候?”

    她……女人终于发觉了异样。这个儿子在她面前从来听话,是个对她言听计从之人。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公审花楼案

    第七百二十五章公审花楼案

    其实案情并不复杂,之所以这些年没案发,是因为对方行事算得上隐密,女孩的失踪被当成了意外,没有把女孩的失踪看成一个案子,如果早有人这样假设,花楼案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隐在暗处。其实萧樱明白,这么多年了,到底有多少受害者根本无法统计了。

    这里毕竟是古代,交通咨询皆不发达,甚至隔上几十里便如隔了道天堑,所以这些坏人才敢这么明目张胆。不可能找全所有的受害者了,注定有些父母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最终结局。其实这对他们来说,兴许不是坏事吧。

    只当女儿走丢了,心中一直坚信女儿在世界的某处活的好好的地,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樱已经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秦祯就算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偿还他的罪行。

    有的时候真相总会让人绝望。

    秦征以为爱他的母亲,这些年或许早已后悔,后悔当初没明白便救下了孪生子的另一个,也许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任由族中长辈溺死另一个孩子,这些年她的日子一定能过的轻松些,不会有人用这个诟病她,不会秦家一出事,便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盯向她。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她不会救下另一个孩子的。

    有人说,那是她身上掉上来的肉啊,是她的骨她的血。就因为是她的骨血,所以疼起来才格外厉害呢。

    如果不是她的骨血,自然就不会伤到她。这些年她在秦家想必过的不太容易。萧樱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也曾佩服过这个女人,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拖着刚产子的身体护下了自己的孩子。可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就不能一直一直保护他吗?

    为什么让他受到这样的伤害?

    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最终却要给恶贯满盈的兄弟顶罪。

    而且竟然还是因为一个孝字。

    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母慈方能子孝,一个默许让亲生儿子替另一个儿子去死的母亲,配得起那个“孝”字吗?

    接下来便容易了,秦征那边只差最后一步了。萧樱没去看秦夫夫和秦征见面的场面。

    想来秦征和她们一样隔着一道墙听了秦家那场大戏,已经知道怎么选了。

    终于,美人案所有案犯到场,可以正式开堂了。

    如今的萧樱自然不便出面,只能藏在后堂,听着前朝的唇枪舌战,过过耳朵瘾了,今天凤戈再次翘了早朝,陪她来刑部大堂听审。

    凤戈挑了挑眉,突然想到了曾经自己也坐过这个位置,不同的是当时审案的是他的小姑娘。

    那时候他就想,以后有机会,就带着萧樱来大堂。她聪明果断,擅长断案。他虽然不能给她求个女官过过官瘾,可是带着她听听大堂壁角还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凤戈唇角难掩笑意。

    “笑什么?云大人审案……难道有什么我听不出的笑点?”“花楼案终于告破,所以心情极佳。”凤戈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笑,自然是因为可以和萧樱并肩坐在这里,只要和萧樱在一起,哪怕只是听着云驰审案,竟然也觉得心情极妙。

    只是此时的堂上,却不太妙了。

    今天主审的是云驰。

    云驰这样的资历,一般案情已经不需要出面了,可是花楼案实在太过重大,涉及的受害人数目太多,如今数个嫌疑人供出来的数目,就已经过千了。

    这还不算那些落网之鱼。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蔓延开来,附近丢了女儿的人家齐齐赶来京城,即盼着那长长被害者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女儿,可如果没有自己女儿的名字,那自己的孩子到底身在何处。

    所有人都是矛盾的,女人红着眼睛,男人一脸冷漠。

    他们曾经都拥有过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

    今天,这些人把刑部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云驰有先见之名,临时调了护卫帮忙巡视安抚人心。

    所以整个大堂虽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结实,好在百姓们还算给面子,并没有闹得太过。云驰已经让文书读了案情,已经传唤过几个最末位的嫌疑人。

    经他们手中而过的小姑娘,人数不超十人。

    其中萧樱收留的那女孩的亲人也在其中。数月牢狱之灾,终于让这些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除了招供一途,没有第二条路可行。

    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相比,他们只能算是只小家雀。

    随后是杂耍班子那样的在花楼案中算是中级地位的凶犯。经他们手流入京城和全国各地的小姑娘,每年近百人。

    终于,百姓中有了哭声。

    妇人按捺着,可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她在刑部外张贴的榜单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

    她小小的女儿,她那还不足十岁的女儿,到底受了多少苦?她还那么小……怎么有人对她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尤其听到杂耍班班主说自己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女人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一旁的男人努力拉着她,可是他自己也是目露恨意,根本没力气拉住妻子。最终还是让女人冲了出去……

    “你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那可都是些活生生的孩子啊。你们明知道那些孩子被卖到京城会经历什么……你们竟然还做这丧尽天良的生意。混口饭吃?做什么不能混饭吃?你们有手有腿,只要肯努力,做什么都能填饱肚子。可那些孩子们呢……她们还那么小,我的囡囡还不满十岁,她自幼身子弱,快十岁的孩子了,个头才过我的腰。

    她每月都会生病。我养她加了千倍的小心。

    我去给她抓药,怕她进药铺子过了病气,就让她在铺子外面等一等我,我只是进去抓幅药的功夫,我的囡囡便不见了。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牲。

    那么小的孩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我的囡囡啊。”女人的指责像根利箭,直击人的灵魂。

    无数道哽咽声随后扬起,女人们哭了,很多女人都哭了,因为感同身受。男人们一脸隐忍的怒意,七嘴八舌的骂着跪在堂上的人。

    这个说自己的女儿才八岁。那个说自己女儿更小,丢的时候还不满八岁。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随后,声音如洪,几乎要震塌刑部大堂的屋顶。

    也就只有云驰这样的冷面煞神能在这样群情鼎沸之下保持冷静。他任由百姓们叫嚣着,并不阻止,一脸老神在在的神情。反倒是跪在殿上的杂耍班班主等人,脸上惧意渐甚。他们那些生意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伤天害理,可是利益实在太大了。

    这么跑来跑去一年赚的争子,还不如多卖一个小姑娘呢。

    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人性的丑陋表露无疑。

    银子来的容易,花起来更是自在,银子似乎能买来一切,所以渐渐的,他们再不想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伤天害理,只想着银子的妙处。

    可今天,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些在他们看来无能的百姓,一旦激动起来,几乎能要了他们的命。不过是一个妇人,一通抢白,险些让他们淹死在吐沫星子里。望着那位坐的四平八稳的主审官,杂耍班数人心中惧意更甚。不会因为这妇人的话,他们便会被送上断头台吧。

    就算是死,也是那最后的幕后黑手先死啊。

    他们只是……只是讨口饭吃。

    直到此时,他们依旧觉得自己和那些身居幕后,控制这起买卖的真正幕后黑手相比,他们也只是小鱼小虾。

    他们只负责把人弄进京城,如何发落,最终那些姑娘落入什么境地,他们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们觉得心安理得,其中有些人甚至觉得自己是救那些贫苦姑娘脱离苦海。

    那些姑娘跟着爹娘能有什么好出路?

    连填饱肚子都难,可是跟着那些达官贵人便不同了。锦衣玉食,说不定还能奔个好前程,等年纪大些,被那些大人物收了房,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可听了这女一番疯话,几人都脸色大变。

    最终还是杂耍班班主挑了个头。

    “大人,我等确实罪大恶极。可是……生意有买才有卖。那些买了小姑娘回去的人,是不是也该发落?只发落我们……恐怕参难以安抚民心。”

    云驰挑了挑眉,心道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把脖子往刀下伸,求着他们砍的。

    “说的有理,放心,买卖双方,本官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还有幕后之人,我听兄弟们隐约提过,我们是有个大头目的。如果我们该死,那个大头目更该死。还请大人明察。”云驰都快对这位班主生心好感了,心道你真的尽心尽力的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这话倒真的让四周的百姓安静了下来。

    大家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然后又一软叫嚣着处死主谋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该秦征和秦祯上堂了。兄弟两人终于要正式交锋了。”

    凤戈对于兄弟两人交锋没什么兴趣,不过即若萧樱觉得那个秦征是可用之才,他便用上一用,阿樱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

    这才是他们今天出现在刑部大堂的主要目的。

    确实如萧樱所猜,接下来带上来的便是秦氏一族。

    文书再次念了关于秦氏的文案,这其实是为了方便百姓们围观看热闹。案情云驰这位主宴知道的清清楚楚,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多听一遍。他这也算是体察民情了。

    所以秦氏一族才一上堂,便险些被百姓们的叫嚷声淹没。

    “都是些畜牲不如的东西……都该死。”

    “轻巧的死太便宜这些人了,应该凌迟了他们。”“应该五马分尸。这些人拿着卖孩子的钱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简直丧尽天良。”秦祯冷着一张脸,似乎并不在意。可是秦家几位老爷,和一众女眷却惨白着一张脸。她们以前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中的悠闲日子,自诩是宝贵人,一辈子都不会和官府打交道。

    如今置身大堂,被围观的百姓这般谩骂。

    女眷们仿佛惊弓之鸟,瑟缩着缩成一团。除了一位看起来脸色惨白的夫人……她似乎被秦氏所有的女眷联手排挤了。

    她的男人,她的儿子,似乎对她遇到的冷遇视而不见。

    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突然想起昨晚,狱卒突然把她带到一间陌生人牢记,正在女人六神无主之时,牢门大开,然后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和秦家人的狼狈不同。

    他看起来十分平和,秦夫人眼睛一亮。迎上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面前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迷茫只是瞬间,面前之人眼神平静,眼睛剔透的像颗琉璃珠子,女人很熟悉,这是她当年冒死救下的儿子。

    想到全家的嘱托,女人哭了,哭的梨花带泪,可是自始至终她却没有哭出声音来。这样的哭相放在以往,自己的儿子早就上前安慰了。而且不管她开口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

    上次她便这么落了泪。

    他追问,她迫不得已才开口,告诉他,他的弟弟闯祸了。

    女人想,今天也会成功的,可是她哭了许久,儿子离她一臂之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开口。女人哭泪了,有些怨怼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终于,那个一直以来在她面前委屈求全的儿子终于问了她第一个问题。

    他问:“母亲这些年,有没有后悔当初救下我?”

    她自然是后悔的,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可是面上却露出一幅惊诧的神情。“后悔?我怎么会后悔?你可是我亲生的孩——我救下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可是出口语气却十分郑重。

    “母亲真的不后悔?在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秦家出了事,别人便往你头上推的时候?”

    她……女人终于发觉了异样。这个儿子在她面前从来听话,是个对她言听计从之人。

第七百二十六章 认清现实

    第七百二十六章认清现实

    很多时候不必她开口,他已经理解她的心思,然后默不作声的替她达成。

    虽然不想承认,可两个儿子比较起来,长子明显更加贴心。可这些年因为当初坚持救下长子,她吃了太多的苦。

    家中长辈的不喜,自己丈夫的不理解,还有但凡家中有些大事小情,那些人都会往她身上推,说她当初的决定害了整个秦家。听的多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太仓促了。如果秦家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岂不是她的过错。

    渐渐的,她越发觉得自己错了。

    她后悔了,虽然每年都会去别庄看望长子,可她越看那张和次子一样的脸,越发心里发紧。

    很多次,她想甩掉他。

    可是他用那双剔透的,漂亮的眸子望向她,眼中满是欣喜,她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以至如今……

    “你这说的什么话?”秦夫人声音开始发抖,虽然佯装坚强,可这些人秦家上下的指责和冷眼已经把年轻时的那份勇气彻底消磨了。她就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又招惹上那些人,被那些人用异样的眼光扫视,那种感觉只要想想,秦夫人便会全身发抖。

    秦征笑笑。

    “我当了二十几年母亲的儿子,昨到我被推上囚车,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请问母亲,儿子到底是谁?”需要他时,他是秦祯,不需要他时,他是秦家见不得光的……恐怕连下人都不如,下人还能在秦家出入自由,而他,只能呆在方寸的小院中。

    大门上了锁链。

    小厮从门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递进饭菜。

    那时他想的是,母亲不容易,能保下他,好歹让他有口饭吃,已经是好的了,他不该奢求其它。

    他忘了,他也是人。和秦祯身体里流着一样血的人。

    秦祯在外面坏事做尽,最终隐瞒不下去了。狼狈的回到秦家,秦家上下非但不指责他,反而将他推出。他们以为只要他替秦祯死,这事情便算过去了。

    他死了,秦祯藏上一阵子再出来,依旧去做那为了银子丧尽天良的买卖。

    他真傻,竟然还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至少保全了他的母亲。却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一场想当然,一场自以为是。秦祯犯的错,凭什么要他来顶罪?秦家上下拿着秦祯赚的黑心钱好吃好喝,享受着富贵带来的美妙滋味,而他在秦家,三餐寡淡,甚至偶尔挨饿,他以为能得到这些已经是秦夫人尽了最大努力,可直到听到秦家那场别开生面的‘推诿’大会他才知道。

    秦家的狗都比他吃的好。

    那他凭什么要替秦家去死?

    他不欠秦家什么,生而为秦家人,非他所愿。

    如果可以选,他宁愿生在贫苦之家,粗茶淡饭,父母真心关爱他。他也会孝敬他们,为他们奔波。

    可是老天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所有的亏欠,已经尽数化为灰飞。从今以后,他是秦征,只为自己而活的秦征。秦夫人怔了怔,名字?

    “母亲一直唤你大郎。”

    没有名字,她只是按着习惯称呼他一声大郎。

    秦夫人也压根没想过给儿子起个正经的名字,一个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要名字有何用?既然用不到,她也便没费心思去想。反正他们见面时也没有外人,只要开口,便是和彼此说话。

    秦征面上神情淡淡的,可眼底却满是苍凉。

    大郎,十个男孩有九个被母亲唤大郎。

    秦夫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母亲不敢给你起名字,怕传出去,受累的终究还是大郎你啊。”

    借口找的很虚伪,不过对于秦夫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她难得的急智了。秦征并不打算扯破这层本已经千疮百孔的薄纱。

    “我们母子见一面不容易,有什么话母亲直说吧。时间不多了。”

    “大郎,母亲对不起你。”秦夫人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以前每次用,结果都十分喜人。

    只要她一落泪,长子对她所求无有不应。可是今天……秦夫人哭了半晌,依旧不闻劝慰声,不由得渐渐止住了抽搐。她抬眼虚虚打量长子,只见长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秦夫人心中一紧,赶忙用袖子拭净了泪,佯装自己是个坚强的母亲。一次哭,儿子没反应,第二次落泪,他依旧冷漠。

    秦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

    “大郎,母亲知道对你来说,委实太过强人所难了。可秦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全靠你二次养活着。若是秦家失了他,等于没了生路。对于母亲来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舍了哪个我都心如刀绞。可是……母亲不能太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些年秦家待我不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家出事。秦家若是出了事,我也没有活路了。”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瞥秦征。

    发现长子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

    秦夫人心里有些没底了。难道,他不在意她这个母亲了。

    明明他满心装的都只有她这个母亲一人啊。他曾说过,只要她好,他便是舍命也心甘情愿。他也确实顶替了秦祯,主动上了囚车。

    秦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把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

    可是对方只是沉默。最终,秦夫人咬牙开了口。“大郎,救救我弟弟吧。”

    “……怎么救?”

    “你们是双生子,你比他大,理应照顾他。这些年他代你尽孝,代你照顾着整个秦家。他虽然做了错事,可都是为了秦家,为了母亲啊。表面看来秦家十分风光,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人家,实则只是表面风光,内里……如果不是你二弟这些年来外面行走赚了些银子,秦家,早就败落了。”

    这话倒也不假,只是夸张了些。

    秦家没了秦祯,也不至于败落。只是想过往昔奢华的日子是不行了。

    可是秦家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又怎么会甘心回到曾经只是家道殷实,家中奴仆只有二三的日子呢。

    “母亲希望我怎么做?”听到长子问出这句话,秦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想自己想太多了。

    长子是个单纯的,一心只想着向她报恩。

    “母亲希望你能顶替你二弟。”秦夫人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发现说出来后心头一松。原来,她并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长子才不好开口的,而是担心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口,长子会拒绝,她怕自己在长子心中的形象再不复曾经的慈爱。

    其实事到如今,这恐怕已经是她最后一次开口了。

    在长子心中什么形象又有什么相干的。

    “母亲是说,用我的命,去换你那个恶贯满盈的次子?”

    “……母亲刚才说过了,你二弟是为了秦家才不得不做那些事的,他本性并非如此。”

    “母亲知道二弟直接或是间接伤子多少小姑娘的性命吗?”秦夫人脸色变了变,这是她极力想躲避的。“不管他做过什么,都是为了秦家,为了母亲。大郎,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秦家败落,看着母亲生不如死吗?”

    秦征冷笑。

    还真被那姑娘说中了。

    她对他说,他之于秦家,甚至之于秦夫人,不过是‘一条命’。一条可以代替秦祯去死的命。秦家养着他可不是白养的,是拿他当成备胎在养。那姑娘的话秦征听的不十分明白,隐约猜测那词应该不算是个好词。准备着随时去让他投胎吗?

    如果他离开秦家,有手有脚,自食其力并不是件难事。

    可是秦家把他像个犯人似的锁在院子里……

    如今还要逼他替秦祯去死。一次不行,还要两次。秦征最终笑了,自嘲的笑了。

    “母亲真的当我是你的儿子吗?秦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秦家明知道他做的什么生意,却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拿着秦祯赚来的银子吃喝享乐。那些银子是无数小姑娘的性命换来的。无数!母亲现在竟然还奢望我替秦祯去死。凭什么?我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至于母亲说秦家养了我,我就该报还秦家?

    这些年我替秦祯善后了多少次?

    明明他坏事做尽,却要我去替他受过。我肋骨断过三次,胳膊折过五次……因为代秦祯受过。这些,母亲可还记得?”

    不是不恨,而是像那姑娘所说,他只是把恨意深深埋进了心底。

    可这恨意就像一颗芽,早晚有一天会发芽的。秦征承认,这话没错。

    他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原来做回自己是这么的痛快。迎上秦夫人不敢置信的目光,秦征继续说道:“我不会再稀里糊涂替秦祯顶罪。谁犯的错,谁就该承担责任。母亲这些年在秦家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便是今后过的清贫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顺便告诉母亲,我有名字了,我叫秦征。征途的征。一个姑娘对我说,人活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首先要对得起自己。过去二十几年,我最对不起的是自己,从今以后,我要替自己而活。”

    秦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向来乖巧,言听计从的儿子竟然不再听她的话。

    她若不能说服长子顶罪,秦家那些势力眼的一定会嘲笑她,她在秦家再无立足之地了。“大郎,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大郎……”秦征最后驻足,回头望向秦夫人。这个在他生命中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人。

    原来,一切都是假想。

    那个姑娘说,也许当初秦夫人是真的不舍他被溺死。

    所以不管不顾救下他。随后的二十几年,已经将她心中所有的母爱消磨净了。

    他之于她,对于秦家,不过是个鸡肋。留着闹心,弃之,又觉得不甘。最终只能让他发挥最重要的作用。那便是代替秦祯,他那个孪生兄弟去死。

    他的人生简直是场十足十的笑话。

    “祸是你儿子自己闯的,去让他自己摆平吧。”最终一丝犹豫消失了。秦征努力挺了挺腰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像个人般的活着了。

    回忆到此,秦夫人抬眼打量四周。

    那些百姓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想将她吞了。秦夫人抑制不住的抖了抖。她的男人跪在最前面,他的两个儿子即将被押解上堂。

    她突然想起长子问她的那个问题……

    秦祯到底害过多少小姑娘?这个问题秦夫人一直不敢深思,她害怕。

    她胆子其实不大,似乎所有的胆量都在产子那天用尽了,这些年她活的木讷,家中长辈不喜,男人对她也越发的失了兴趣。甚至几个月都难来她屋中一次。

    一旦有什么事情不顺心。

    哪怕是哪房孩子受个风寒,唤个咳疾。原因也最终着落到她身上。

    因为她当年一意孤行,给秦家留下了隐患。秦夫人一度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不幸,都是因为当年救下了那个孩子。

    可是……真的是因为大郎吗?他说他叫秦征。

    真的是因为秦征吗?

    他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因为先出生,所以秦家长辈觉得他一定是个六亲不认的性子。留着是个祸患,于是要溺死他。

    可是结果呢?

    他明明是个文质彬彬的俊后生。反而长辈认为老实本份的秦祯,是个彻头彻尾的祸害。

    秦家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秦祯,和双生子有什么相干的。是因为秦征做了丧尽天良之事。秦夫人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中,进行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自我反省。

    “都怪你,生了那么一个不知轻重的儿子。”秦二夫人指责道。

    “就是。当初就该溺死一个,你偏偏都要保下,贪心的结果便是,他毁了秦家。”秦家另一个夫人跟着帮腔。她们是女眷,并没有直接参与那件事,只推说不知,是不会吃官司的。所以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至于将来怎么度日。

    自然是留了后手的。这些年秦祯没少往回拿银子,分到各屋的银子数目都不算小,这也是秦家上下对于秦祯所以一直三缄其中的原因。

第七百二十七章 罪恶之家

    第七百二十七章罪恶之家

    他们拿了好处,自然就没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秦祯所为。

    而且雪亮亮的银子,谁不眼热?凭什么别人拿自己眼热看着。而且大家都拿了,便也没有谁对谁错了。

    这些人得意之时,谁也没觉得秦夫人这儿子生的不好。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好啊,暗里养的那个可以顶替明面上那个啊。明面上那个脾气大,不通变通,惹出祸事来不去善后,暗里养的这个听话,完全可以上演一出李代桃僵。

    最后的结果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得了好处,便没人指责秦夫人当初妄为之举了。

    甚至有人暗中还赞秦夫人一声未雨绸缪。当初不管不顾保下了双生子,如今大有用处吧。

    可是此时,她们的目光像刀子,秦夫人先是瑟缩了一下,可她越躲,那些人的目光越放肆。秦夫人原本不是这样软弱的性子,她在产子后虚弱之时,能以一己之力护下孩子,可见不是个懦弱的。可这些年来自秦家的说三道四或是暗中指责,已经彻底把这个女人压垮了。

    整个秦家,像个怪兽,一点点吞噬了秦夫人的胆子和性子。

    如今的秦夫人,胆小懦弱,一点小风便能让她胆战心惊。可这是她的错吗?她当初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是她的命啊。

    秦家的兴衰真的是因为那对孪生子吗?

    以前秦夫人也认为是自己的错,如果只保下一个,秦家上下便不会指责她了,不会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可是跟长子一席长谈后,秦夫人昨晚想了一晚,她想,长子是对的。

    这是她是不是生下双生子没有关系。秦家败,是败在秦家贪心上,是败在秦家做的生意丧尽天良上。

    和她生两个孩子有什么相干的!

    她的错,便是没有尽好当母亲的职责,没有把儿子教好,以至让他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而且还不知悔改。

    她不该人云亦云,不该任由秦家上下为了银子一味的捧高秦祯,更不该胆小懦弱,自觉有罪而不敢开口哪怕说秦祯一个错字。是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最终,她竟然还想让长子替次子去死。

    都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能有那么狠毒的念头。秦夫人一直忍耐着,忍耐了二十几年,所有的忍耐在此时化为乌有,在一群秦家女眷的指责声中,她第一次勇敢的开了口。“你们闭嘴,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拿着昧心钱时就秦祯千好万好,如今东窗事发,你们就怨天怨地。你们怨不得谁?要怪就怪你们贪心不足。

    我确实没教好儿子,我愿意赎罪。今天判我去死我也毫无怨言。

    可是你们呢?你们就无辜吗?

    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整天吃喝享乐。没事时秦祯在你们嘴里千好万好。如今出了事,又觉得自己被连累了。真是天大的笑话,银子你们吃了用了耍了。出事了自然要跟着一起承担,这世上没有同享乐,不担事的道理。”

    秦夫人这番话大大出乎女眷们的预料。

    要知道这些年秦夫人在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秦家不顺时,才会有人提起她。

    而且就算她们指名道姓,指着她鼻子数落她,她也向来不敢还口。

    可是今天……

    二夫人自然不依:“谁不担事了,不担事我们今天陪着秦祯一起下大狱。”

    “你们不是陪着秦祯一起下大狱,你们是犯了事,被抓来遵大狱。别弄混了……”

    二夫人没想到秦夫人竟然是个牙尖嘴利的。“谁犯事了,明明都是你儿子做的。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是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女眷们咋咋呼呼的喊着冤枉。

    秦夫人冷笑。

    不顾另一边秦老爷制止的眼神。

    大声说道:“大人,秦祯在外面做什么,秦家上下心知肚明。秦祯带回的银子也是按人头分的。这些人拿了银子就是默许了秦祯所为。”

    “疯女人,你给我闭嘴。”秦老爷没想到向来老实本份的妻子竟然在大堂上发了疯,大喝道。

    “该闭嘴的是你。”惊堂木一响,差役威武声一起,秦家上下各个缩成了鹌鹑。

    秦老爷恨极,可在公堂上却不敢再有动作。

    一墙之隔,凤戈拉着萧樱的小手,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其实结果早就注定了,他只是陪着萧樱来解闷罢了。

    有人问,当皇帝可以这么自在吗?想出宫便出宫?谁规定当了皇帝不能出宫了?你说言官会站出来弹劾?呵呵,由着他们站出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还供他们茶水润喉呢。至于要不要听,全凭他的心情。

    皇帝不是不能出宫,而是他们骨子里觉得自己是皇帝,高高在上,应该呆在皇宫里。

    凤戈则不同。他认为只有混在百姓中,真的看到百姓的生活,才能知道百姓们最需要什么,才能做到他给的,便是百姓需要的,而不是天天坐在大殿上,由着这些臣子们上折子奏报。

    他不想当只有耳朵而没了眼睛的皇帝。

    “秦夫人竟然反水了……”萧樱语带意外的道。

    “这有什么稀奇?当初她能不顾一切救下两个儿子,说明她本性不坏。”凤戈一把拉着萧樱的小手把玩,一边轻飘飘的解释。

    “是啊,我一直觉得奇怪,当年秦夫人有勇气保全两个儿子,这些年怎么反倒越活越没用了。能过秦家就能看出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对一个人影响有多重要。

    秦家都是些疯子。病态的疯子。和疯子相处久了,自己不疯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秦夫人最终也只能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萧樱有些唏嘘。

    秦征能在这样的人环境中,长成一个正直的人实在难以可贵,称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了。

    萧樱越发觉得自己有眼光,给凤戈找的助力都是些可堪大用的。这样的环境都没能改变秦征,想来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他轻意都不会被打压。

    秦夫人今天所为,算是给秦征解开了最后一道枷锁。

    以后秦征就真的自由了。

    萧樱有些欣慰,好歹没有白忙活一场。正在这时,公演上一阵吵嚷,原来是秦家双子上堂了。面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百姓们一阵哗然。两人长的一模一样,这可怎么判别谁才是凶徒。

    秦征目不斜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不为外物所动的淡色。

    而秦祯……整张脸似乎都带着戾气,两人虽然相貌相同,可是明眼人还是一眼便能看出两人的不同。

    云驰开始询问。

    死咬着不开口的秦征这次十分配合。流畅的简直让云大人觉得自己为主审简直就是大才小用。

    而秦祯一脸恶狠狠的看着身边相貌和自己相同的兄弟,脸上的恨意不加遮掩。秦征说完,恭敬的退到一旁,轮到秦祯开口。

    事已至此,他说或不说其实都不能改变结局了。所以他索性玩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是死咬着不开口,他倒想看看这个姓云的怎么往下审。

    “秦祯到了此时依旧不知悔改,在他们这类人心里,根本没有善恶和道德。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对,什么叫错。”

    一墙之隔,萧樱轻叹。

    “世上总会有几颗老鼠屎的……不是什么大事。”凤戈再次开解,不过用词……老鼠屎。其实还挺贴切的。

    不用自己开口,隔墙听云驰审案,萧樱感觉挺新奇,尤其是身边坐着凤戈,两人有什么想法还能互相切磋几句。萧樱喜欢这种感觉,很自在,很舒服。

    “一会退了堂,我便把秦征交给你了,秦征这个人满腹经纶,这些年被关在秦家,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读书做学问了。他会是个不可多得的相才。”谢吉信眼看着便要倒台了。

    下一任丞相人选未定。

    萧樱和凤戈的意思都不想从现在朝臣中提拔。

    老臣们资历够了,可是处事推诿,遇事说两句留三句,凤戈实在看不惯。

    秦征虽然年轻,也缺乏处事经验,不过底子好啊。历练几年,完全能担下重任。

    “恩。先历练几年,如果他真是个可造之才,我自然会重用于他。”凤戈在这点上很开明,并不会因为人是萧樱动员来的就觉得别扭。

    醋可以吃,不过这种闲醋吃着没意思。

    能够得上他吃醋标准的……恐怕还没出世呢。所以,他不动怒,顶多是让那个秦征当几年马前卒。

    他真的很大方,真的!

    很大方的凤帝阴飕飕的想着。

    大堂上,秦家上下开始像昨天商量的那样,把一切都往秦征身上推,女人们则矢口否认,辩解自己并不知道秦家公子在外面是做什么营生的。

    她们是女眷,只在内宅相夫教子。

    秦家做什么生意?靠什么赚银子她们哪里知道?

    作恶多端?

    对不起,她们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无耻之最。”凤戈冷哼。萧樱点点头,总以为人性恶念不过如此了,可下限却屡次被刷新。

    秦家一家是她遇到的最恶之人。“这样也好,秦征能趁机彻底甩掉秦家这个包袱。”

    两人对看一眼,都觉得这对秦征来说并非坏事。看到了所谓亲人的极恶,想必以后就算是秦家家道中落,哪怕秦家这些女人去要饭,他也绝不会心软的。

    “秦家这些女眷……律法惩治恐怕难如人意。”

    就算是知情不报,顶多也就是个流刑。

    伤不得性命。

    “我倒觉得死对她们来说太轻松了。活着反而能让她们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我和云大人商量过了,这些女眷最终都会判流刑。至于孩子……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根已经烂了,无论再怎么教导恐怕都难以导其向善。就让他们跟着母亲,却尝尝什么叫人间疾苦。”

    “我会派人盯着,确保她们把人生不好下咽的几味尝遍。”

    如果秦家小辈的还想掀起风浪,索性就斩草除根。

    堂上。

    云驰并不在意云家人的叫嚷声,开始陆续富证人上堂。

    最后上堂的是凤霁。这位三殿下因这阵子牢狱之灾,整个人显得即颓废又阴郁。他站在两位秦公子面前,只一眼就认出了真正的秦祯。

    “云大人,这位才是秦祯。我和他有数面之缘,他身边之人虽然相貌酷似他,可是神情,举止却和他相差甚远。秦祯每年年尾都会上京,这点大人可以从花楼老鸨口中问出,每次虽然住的花楼不同,可那些花楼都是秦祯的产业。

    这其间,他会在每个花楼中挑拣孩子。

    看中的,他会带走,或是高价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富人,或是当成筹码送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每年带走的孩子数在二十个左右。

    余下大半便被花楼留下自用。老鸨严苛管教。有些性子倔强的小姑娘,便活生生被花楼打死。

    然后找个新丧之家,花几个银子,悄悄装进死人的棺材,便这么不知不觉运出了城。

    还有些模样中等的,便由着京城一些熟客买走。

    最终……多半也是被摧残至死。”凤霁一番话后,整个大堂静的几乎针落可闻。

    不知道是谁先一声哽咽,随后此起彼伏的哭声扬起。她们的女儿,她们丢了的,再也找不回的女儿……便是这样的境遇。

    小小年纪,被那般折磨。死,都死的那么痛苦。

    “我的囡囡啊。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你们一定死的比我的囡囡更惨。”

    “……你们不是人。这样的事情也做的出。”

    “大人,杀了他们,把他们五马分尸。”“五马分尸太便宜他们了,把他们凌迟,一定要凌迟。”云驰抬了抬手。

    然后冷声问凤霁:“我要所有买过小姑娘的客人名字。”

    凤霁点头。“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这下,秦祯终于脸色大变。“齐三,你这个孬种。”凤霁转头去看秦祯,唇角带着几丝嘲讽的冷笑:“孬种,是啊,我确实是孬种。”

第七百二十八章 潼关之行

    第七百二十八章潼关之行

    如果他不是孬种,怎么会和秦祯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如果他不是孬种,怎么会以为用这样的手段能达到夺位的目的。如果他不是孬种……凤霁终于明白何为自做自受。以前他总认为庚帝待他不公,皇子中,他明明才华不输凤晔,可是庚帝处处偏宠凤晔,二十几年始终对他视而不见。

    那时候他是看不到庚帝同样对凤霖,凤璟,凤戈视而不见的。他的眼中只看到庚帝对凤晔的提携。

    他不忿,他不甘,他只能另辟蹊径。

    这时候秦祯出现了,他们两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第一桩生意,凤霁也曾几天睡不安稳,可巨大的利益让他渐渐迷失了。解释等于掩饰,也许他本性如此吧。

    有了第一桩生意,便会有第二桩,第三桩……凤霁其实数不清到底和秦祯一起做了多少桩这样丧尽天良的买卖。他其实不敢细想,可能仅存的良知也会让他感觉到恐惧吧。

    终于,他能睡个安稳觉了。

    “秦祯,你藏头缩尾,以封姓公子自称。却把我的身份打听的清清楚楚,东窗事发,便想把一切推到在下头上。秦公子,你打的如意算盘。”

    “那是因为你傻。你堂堂皇子之尊,却和我这个恶贯满盈之辈混在一起。你也不必说自己多无辜,你若中不是贪心,我也不会找上你,我们半斤八两。”秦祯恨恨说道。

    “是,我贪得无厌,所以堂堂皇子最终落到这个地步,我谁也不怨。我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虽然此时改正已经迟了,可我不想死后还要背负这些。我招供,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部招供。你呢?还要顽抗吗?”

    秦祯觉得这些人都疯了。秦夫人疯了,还有身边这个和他相貌一样的也疯了。

    连凤霁这个黑心皇子都疯了。

    秦祯有种感觉,今天不管他招或是不招,都难保性命。

    结局已经注定,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凤戈和萧樱悄声离开了后堂,两人坐在回宫的马车上。

    萧樱轻轻一叹:“花楼案收尾还需要很久。不知道最终能找回多少幸存者。”“遇到这种事,活着或许不如死了……凤氏无能,这样藏污纳垢之处,竟然是先帝首肯的。就算我身为凤氏子孙,有时也觉得先帝脑袋有坑。”专坑自己人。

    “其实凤霁和秦祯藏的很好。他们做事很不心,最终暴露,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是你心细,若换个人,哪怕云皇叔,恐怕也不会在意那小小的疑点。”

    “……可能我天生对这些敏锐。五哥,花楼案结束了。庚帝二十年旧案……该登场了。”

    提起庚帝二十年旧案,凤戈脸上神情有些凝重。

    潼关那几千消失的百姓,还有那被黄沙掩埋的潼关城……“谢吉信如何了?”

    娄柏昀的证据,给了羁押谢相的理由。如今已经下了刑部大牢。可是向来软骨头的谢吉信,这次嘴严的出乎意料。温氏最初承认了家为乃是替谢相掩人耳目,可不知道为什么,随后又翻供了。

    只说自己当初确是从谢相手中借了笔银子周转,生意好转后已经如数奉还。

    至于先前为何承认自己只是代替谢吉信管理家业,只说自己被官差吓到了,怕受刑,所以才顺着官差的话说,一时间,舆论肆虐。

    庚帝二十年旧案几个字也越来越多的从人们口中说出。

    可谁也说不清庚帝二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旧案,又指是哪桩案子。“我想亲自去一趟潼关。”凤戈沉默片刻后开了口。萧樱有些意外:“亲自去?你才刚登基,此时脱得开身吗?”

    “这不是问题,京城有皇叔坐镇,我放心的很。何况也得给那些魑魅魍魉跑出来的机会。”

    这时他离京一阵,可以说正是时候。

    “云大人已经派了人手前往潼关……若是查不出什么,你亲自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

    凤戈摇摇头。“我总有种感觉,如果亲自去,会发生些什么……”凤戈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因何而来,可能和萧樱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传染了几分来自她的第六感吧。

    “怎么向大臣们交代?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你是去查庚帝二十年旧案的吧。”萧樱没有阻拦,凤戈行事有分寸。而且花楼案告破,最近这阵子大家的关注点应该都在花楼案上,这时候凤戈离京确实时机正好。

    “天山祈福。”天山,是凤氏的祖籍所在之处一坐十分巍峨高耸的山峰,凤氏第一位先祖称帝后,曾亲自登天山祈过福。

    后来这个传统便延续下来了。

    每任新君都要前往天山祈福,以求先祖庇护。只是一般都在登基整年之后。

    那时候朝廷彻底稳定下来,皇帝远行也不会影响朝局。不过没人规定具体时间,只是历任皇帝都默认登基一年后成行。萧樱把这当成八卦听来的。

    应该明年这时候再动身。

    “恐怕朝臣们不会赞同的。”萧樱有些担心。

    凤戈冷笑。“我是君,他们是臣。这世上只有臣子听君王的,可没听过君王还要由着臣子性子来的。”

    “既然是祈福,自然应该帝后同往。我陪着五哥一起去。有我在,好歹能助五哥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舍得把你一人留在皇宫中。我们得天天做功课……”前一句还像样子,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做功课是什么鬼……眼见着萧樱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懂。凤戈坏笑的将她拉进怀里。

    “说起来,我们还没在马车上做过功课呢。”

    “……胡闹,凤戈,五哥。哎呀,我怕痒,你不准碰那里。坏凤戈……”

    虽然功课没做成,不过温习了旧课让凤戈觉得也挺满足的。他懒懒的靠在车厢里,看着萧樱小脸由红渐渐恢复正常。还不忘意犹未尽的评价道:“有什么好害羞的,都老夫老妻了。”萧樱瞪他,见鬼的老夫老妻。

    她二八年华,搁现在还未成年呢。

    在这里却被他按在车厢上这样那样的欺负。

    不行,她得和他约法三章。要不然这趟潼关之行,她恐怕会十分辛苦。“五哥,我们得约法三章。”

    凤戈来了兴致,挑了挑眉。“约法三章?哪三章……”

    “第一,不准胡乱……不准天天嚷着做功课,这种事……也不能天天来啊。伤身体!”

    “伤身体?我只听说有人夜御数女,可没听说夫妻敦伦会伤身。阿樱,莫不是我功夫不够好,让你感觉不舒服?”

    萧樱红着小脸,不知道要怎么和凤戈争辩这个。

    他们才从刑部大堂出来,此时云驰还在兢兢业业的审着花楼案。涉案人数之广,受害者之多简直创了凤氏立朝先例,所以这场官司恐怕掌了灯都审不完。

    那边云大人不辞劳苦,这边凤戈却在和她讨论夫妻敦伦。这人脸皮厚的已经赛过城墙了。

    “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能天天!”这可是他的福利。

    以前不知趣时忍便忍了,如今知了趣,自然要恶补一下欠下的功课。萧樱心道你倒不是夜御几女,可你也没惜力啊。

    每当想起丁香好奇的问她为什么夜里要几次温水的时候,她都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二十出头的少年,正是最能折腾的时候。

    可怜她身娇体弱。对啊,她身娇体弱……“我问过石御医,她说我身子有损,不宜太过操劳。五哥每晚都要折腾一个时辰……”凤戈蹙了蹙眉,脸上慵懒的神情顿收。“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忘形了。好,以后改成两天一做功课。”

    两天。

    其实重要的不仅有时间,还有次数。“功课的数量五哥是不是也能省一省?”

    做梦。“不能。”

    他们为什么要在马车里讨论这个?萧樱很想望天,奈何头顶马车罩顶。凤戈笑着把萧樱拉进怀里。“好了,我会注意些。其实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你若是看起来不适,我一定不会放纵自己的。”

    萧樱不知道听了凤戈的话,自己为什么有些脸红。

    反正……反正,他知道克制就好。

    “我们什么时候出行?五哥计划把谁带在身边?”

    萧樱一本正经的问道,如果忽略凤戈圈在她腰间的手,他们两人真的很正经。

    凤戈笑了笑。他喜欢小姑娘这别扭的样子,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让他忍不住想欺负。“把你的人都带上,再带上娄柏昀和凤璟。”

    “四殿下?”

    “恩,让他跟着历练一番。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天山,一路前往潼关,回程时再合二为一。”

    凤戈和萧樱在马车里便愉快的将行程定好了。

    回宫后凤戈去前殿,萧樱回樱歌院。

    齐太后已经知会萧樱,因为顾迎月有了身孕,所以他们得迟些动身,得顾迎月胎坐稳了,估计动身时得六月。

    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想了想,萧樱去了齐太后听寝宫。

    她和凤戈出京,萧樱打算拜托齐太后管着后宫,如今整个后宫和庚帝在位时相比,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庚帝在位时有一妃四后,四妃占了主殿,每个主殿都有左右偏殿,里面住着都是些位份低的宫妃。粗略统计,庚帝后宫有近百宫嫔。

    如今凤戈登基。

    庚帝的旧人出宫的出宫,送家庙的送家庙。

    整个后宫恐怕是从皇宫建成后最清静的一任皇帝了。

    齐太后也不需太过费心,主要就是盯着慧妃,萧樱担心自己和凤戈不在,慧妃又闹腾生事。

    齐太后自然是满口应下。

    反正她暂时不走,在后宫有点事做还能打发时间。“长宁尽管放心,慧妃这些年都翻不出我的掌心。我如今虽然不管事了,可余威仍在。”“多谢太后娘娘。”

    “……你既然实话相告,我也说些我知道的事。庚帝二十年……有阵子先帝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偶尔留宿我这里还会做噩梦。我记得有一次先帝发了噩梦。梦里他张牙舞爪的说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不能让先祖的基业毁在他手中。先帝惊醒后,似乎很害怕。我追问再三,他只说朝上最近事多。

    可我总感觉他有心事。

    那阵子谢相确实时常入宫,君臣关在书房不知道商量什么。

    足足有三个月,先帝才渐渐恢复正常。而后赏了谢相半年俸禄。”

    “至于谢吉信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和先帝有关,我便不得而知了。可那阵子先帝确实心神不宁……而且那句不能让先祖基业毁于他手……我怎么想也想不出那阵子除了灾荒,有什么可动摇先祖基业的。可遇到灾年,非谁之愿,朝廷也大力赈灾了。”

    萧樱如实相告,她觉得没有瞒齐太后的必要。

    祈福只是幌子,他们要前往潼关查庚帝二十年旧案。需要齐太后替他们遮掩,马车上两人就商量过了,由萧樱来向齐太后说明。凤戈说,齐太后一定十分乐意。果然,齐太后很高兴,或者说很欣慰萧樱对她如实相告。

    她感觉自己是被尊敬的,受爱戴的。

    还拉着萧樱讲了些庚帝旧事。

    “看来事情还是得着落到潼关那消失了的几千百姓身上……”

    “潼关,我倒有些印象。似乎是个挺小的关口,和邻国隔江相望。据说那江山十分汹涌,不适合行船,所以算是一道天然的天堑。”

    “是。我也是听五哥提了提,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希望这次有所收获。”

    “恩,你和小五只管放心去查案。几千百姓的性命,可不是小事。若真的发生过什么……想想实在太可怕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想法子弄清楚真相。让庚帝二十年再不是禁*忌。”

    萧樱谢过齐太后,回到樱歌院后让丁香唤了风一前来。

    她吩咐风一准备行装,又让他替她传话。让萧子彦替她挑选百个护卫,萧子彦送她的几千陪嫁护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凤戈说带上她的原班人马。“通知聂炫,小秀才,缪公子和贾捕头。让他们收拾行装。”

    风一点头。

    转身便要去安排,萧樱再次喊住了他……“丁香那丫头,这次也会跟着。”风一眼睛一亮。

第七百二十九章 放风

    第七百二十九章放风

    他和丁香最近聚少离多,反倒没有在王府时便利了。

    他有腰牌可以出入樱歌院,可是四周一片内侍婢女,他连接接丁香小手的机会都没有。

    风一十分怀念在王府时,晚上得了闲溜达去隔壁萧府,便能拐上丁香那个傻丫头花前月下一番。“多谢娘娘。”风一十分领情,拱手谢道。“你只要少灌输丁香一些有的没的闲话,我反倒会感谢你。”萧樱笑呵呵的道,风一老脸一红,赶忙回道不敢。

    唔,这是他的恶趣味啊。

    就和主子喜欢逗女主子,非要逗到女主子薄怒才肯罢休。

    他也喜欢和丁香玩啊,主子怎么就不理解呢。

    风一下去安排,这次风家几兄弟会一起随着两位主子出行,说起来这样的盛况可是许久没有了。以前没回京前,他们几兄弟向来跟着主子出入,后来跟着主子一起回京,几人分别保护男主子和女主子,便是主子出京办事,也总要留一个看家护院。这么一想,风一觉得这趟出行不像查案,倒更像举家出游,当然,这想法他可不敢随便出口。查案,查案,查案,重要的事情叮嘱自己三遍。

    凤戈的天山祈福没遭遇太多的阻拦。

    虽然有朝臣表示时间不对,应该晚一年成行。

    新皇帝登基不久,京城局势还不太稳固,这时候离京恐不太妥当。也有朝臣觉得时间早晚也没个定数,皇帝既然有这个心,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早祈祷,佛祖早点听到消息,也能早点施恩。

    再加上先帝百日,此次出行途径皇陵,顺便祭奠先帝。

    反正帝后无论如何也要出行祭奠先帝。最终凤戈力排众议,定下了三日后动身的行程。

    还在大殿上点了娄柏昀和凤璟的名。

    年轻的娄相一脸的……惊讶莫名。带上他做什么啊?相比之下凤四皇子可就一脸的兴高采烈了。能出京去玩喽……而且正大光明,奉命出京,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两人一个瘫着张脸,一个压抑着笑意,出列接旨。

    众大臣面面相觑。跟着皇帝出京天山祈福,到底是好差事还是坏差事呢?

    风一亲自给萧二皇子送了信,不出萧樱所料,萧二皇子本打算跟着一起去的,最终被云驰拦下了。云大人表示你们都走了,京城怎么办?他一个人可没有三头六臂,管不了这么一大摊子事。如果萧子彦跟着去,京城出了什么事,小两口可就没落脚之地了。

    萧二皇子想了想,自己吓白了自己的脸。

    最终决定留下来,和云驰一起给女儿守着京城。

    最后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挑拣了几个充当萧樱的护卫,再加上先前他送给萧樱的陪嫁,共选了百人。

    这一百个精壮的汉子只是往院中一站,便是冲天的煞气。萧子彦对他们只有一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凤戈小夫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日后,半数大臣和帝后一起动身前往皇陵祭奠先帝。

    随后帝后继续前往天山,大臣们回转京城。帝后出行,自然是旌旗翻滚,不少百姓闻之前来送行。百姓们对于凤戈这个新皇帝适应良好。

    自从这位五殿下归京。可着实破了几个大案,不管这案了是不是五殿下所破,反正都是五殿下回京后破获的。可着实救下了不少人,有些人便把这些功劳都扣在了新皇帝脑袋上。

    新皇帝才登基,就要远行,而且告示上标明是先祭奠先帝,然后远行天山祈福。

    祈福自然是希望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帝后可是为他们而远行的。所以送行的队伍几乎人山人海,从皇帝出来,直走了两个时辰才勉强出了城门。

    第一天队伍在离京城十里处安营。

    萧樱算了算,按着这个速度,走到皇陵起码半个月。所以当晚凤戈便带着萧樱‘私奔’了。

    聂炫等人在离营地三里处相候。

    风家风兄弟护送着凤戈和萧樱前来。至于明天龙辇里坐的……四殿下正骂骂咧咧,大叹自己原打算出来游山玩水的,可是接下来和行程却只能枯坐帝辇中。而且还要假装自己受了风寒。石御医这次随行,跟着服侍左右。两人面面相觑,觉得帝后这对玩意真不是东西。

    他装装五弟还行,皇后呢?总不能一直不出龙辇吧。虽说不出龙辇也没什么不方便……龙辇够大,里面功能齐全。

    石御医苦着脸,最后叹了口气。

    真是误上了贼船。

    最后两人商量,反正皇后娘娘向来神秘,那就一直保持神秘吧。

    一行人集结,聂炫调配护卫。

    萧二殿下选出的那一百个高高大大的护卫,被聂炫分成十组,十人一组,第一组已经动身,然后每隔一个时辰启程一组,他们负责清理驿道上可能存在的危险。

    萧樱上了专门准备的马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私奔对她来说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还挺刺激的。凤戈带着她遁出队伍,然后两人共骑。被凤戈揽在怀里,凤戈怕她冷,还把自己的大氅给她当头一罩。

    她一点没感觉到冷风,反而大氅上带着凤戈独有的味道。

    让萧樱狂跳的心渐渐平复。

    终于上了马车后,萧樱才意识到,这和他们当初来京时的队伍几乎一模一样,只多了一个娄柏昀。

    风一只准备了一辆马车。

    多数时候是萧樱和丁香主仆乘,偶尔风一会叫上丁香同骑。

    他可不像丁香,整天傻呼呼的,觉得跟在女主子身边便是最好的。没看到主子爷这两天脸黑的像锅底吗?

    人家小夫妻也需要时间亲热啊。果然丁香下了马车后,很快凤戈闪身进去。

    风一假装没有看到,用手遥指远处的山峦,给丁香解说着此处美景。

    他们的速度比起凤辇自然快多了,每天能走七八十里。

    按着龙辇的速度,需要半月到达皇陵。他们七八日便能到达。凤戈也没打算走的太快,之所以跟队伍分开,只是想带萧樱四处玩一玩。等祭奠过庚帝,才真正和仪仗队伍分开。

    他们快马加鞭前往潼关。

    等查明了当年的真相,再抄近路追上队伍,前往天山祈福。

    因为时间宽松,不急着赶路,萧樱也会偶尔坐在凤戈身前,由着马儿缓缓前行,已经四月了,大地一片绿意。一马一双生,有时候凤戈甚至不催马儿,由着它缓缓走着,偶尔停下来啃几口刚冒头的青草。

    其余人也差不多这样,一幅闲情逸致的神情。

    最初娄柏昀还有些不习惯,他以为凤戈带着他先行启程,是有要事要办,没想到只是为了哄媳妇。

    还有这些同行的人,看起来大家十分熟稔,娄柏昀还以为自己难以融入,谁知道不过半天时间,他已经能和这些人打成一团了。

    为首之人姓聂。

    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接下来是个姓贾的捕头,这是个快人快语的,和娄柏昀第一个熟悉起来的便是他,还有一位姓缪的年轻公子。

    身后背着长剑,是个武痴。只要提起功夫来,双眼就冒光。

    他自己介绍说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弟子。和皇后娘娘学破案和验尸。

    破案娄柏昀还能理解,这验尸是什么鬼?

    还有一个静悄悄,话不多的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说自己是个仵作,缺点是胆子太小。他也是皇后娘娘的弟子,和皇后娘娘学验尸,还要顺便练胆子。

    娄柏昀:“……”他好像错过了整个世界。

    还有风姓几个护卫,跟在陛下身边数年,算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这些人的组合其实挺奇怪。冷面小头领,话多的捕头和武痴公子,还有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小秀才。

    风姓几个护卫也是性格各异。很难想像护卫能像风姓几兄弟那般。在娄柏昀看来,护卫不都是冷着脸,话不多,只需保护主子安危即可。

    就像那位冷面聂公子。

    可风二等人算是让娄柏昀大开了一番眼界。

    一个个性子跳脱的简直就像兔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护卫,怎么能保护主子安全。这些担心在第二天,突然有只野猪从林子里冲了出来,直奔凤戈而去,那时凤戈身前坐着萧樱,凤戈听到响动,侧头去看。眼看着野猪便要撞上凤戈的马,凤二突然像离弦的箭,瞬间把自己撞了出去。竟然用自己的力量将野猪撞开,落地后就势一滚,下一刻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

    野猪的血像喷泉似的喷了出来。

    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风二兴高采烈的招呼兄弟上来给野猪扒皮抽筋,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架上了篝火,野猪肉的香味在四下弥漫,娄柏昀这才反应过来,挪动着僵硬的腿坐到了篝火旁。没办法,太稀罕了,他压根没见过活的野猪。

    风二动作太快了,简直像一道风。

    先前娄柏昀还担心风二十分不着调,这样的人能当护卫。

    眼见为实。

    风二笑的十分灿烂,他属于有点阳光就灿烂型,就算没有阳光,自己扒个墙缝也能自顾自笑的开怀。

    他多半时间跟在萧樱身边。

    自从萧樱进宫,他便转行当起了暗卫。暗卫这种活计不需要什么天赋,可是寂寞啊,一天到晚把自己藏起来,轻易不能现身,自然没法和人聊天,这才是对风二来说最痛苦的事。

    如今终于有机会出门放风。

    别说看到野猪了,便是遇到虎豹,风二也会兴奋的冲上前去。

    不过虎豹可不比野猪,这东西味道极佳,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美味珍馐。“吓到了?”风二主动搭话。娄柏昀笑着点了点头,他从前觉得自己特立独行,算是个‘疯子’,如今和这些人相处才发现,他才是正常人。

    这些人,便没有一个循规蹈矩的。

    “那是你见识太小了,以后多跟着我们多来走动,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兄弟说的有理。我从小没离开过京城,对世界的认知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一直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真的出来走动才发现。书上看到的终究是书本上的东西,和自己亲眼所见大不相同。”

    风二倒也挺爱和数柏昀搭话。

    这人位高权重,却不张扬。

    和他们这些护卫也能打成一片。“那是自然,要不怎么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道理我也不会讲,反正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你们几兄弟……什么时候开始跟着陛下的?”

    “早,很早,像我们这些护卫,一般都是七八岁时入府,然后有教头教导功夫,悟性好的最终会被选为护卫,能姓风,是因为我在所有护卫中排在第二名。”娄柏昀挑了挑眉,觉得这命令法子挺新奇。

    “风一……竟然是你们中最厉害的?”

    这倒让人有些意外呢。风一生了张忠厚面孔,看起来就是个可靠的,很适合当个管事的。

    “你可别被风一那张脸骗了,他身手好着呢。”

    “……我没被他骗,我觉得如果真是老实本份的,不会和皇后娘娘的婢女打得火热了。”风一整天顶着一张憨厚的脸,做的却是登徒子的事。

    娄柏昀亲耳听到风一忽悠那个叫丁香的小丫头。

    说什么送子观音选人时……衣服如果穿的太多,根本从脚底板塞不过小娃娃……

    “你说的对。他啊,就是看起来老实,实则花花肠子最多。”

    两人因为腹诽风一,很快打成了一团。风二手脚十分伶俐,野猪肉烤的喷香扑鼻,最后撒上自带的粉料,美味的烤野猪肉隆重出世。

    风二先把最好的削一盘子送进了马车。

    随后又招呼诸人吃肉。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散落在哪,一声吆喝,数道身影几乎瞬间飞扑而来。

    娄相再次目睹了护卫们的好身手。

    好在还有和他身手差不多的,小秀才最后一个到,本以为小秀才恐怕抢不到多少烤肉了,没想到风一竟然偏心,独独给小秀才留了一份。娄相看看自己手里的,冷着脸念叨着纸片兄弟性。刚才还说他们志趣相投,要结拜为异性兄弟呢。

第七百三十章 她是他的奇迹

    第七百三十章她是他的奇迹

    小秀才很是腼腆,娄相很难理解他是怎么和这些人打成一团的。

    发现到娄相的目光,小秀才怔了怔,随后羞涩的笑了笑,娄相反倒不自了,怎么好像自己在调*戏大姑娘。

    贾捕头对于这位新加入的团员很是关照,临行前萧樱让丁香传话,说这位娄相年少有为,以后会是主子的一大助力。贾骏这人没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因此对于娄相这样的人是即敬仰又羡慕。

    所以他第一个上前和娄相打交道,见此怕娄相误会小秀才,赶忙解释道。

    “小秀才人如其名,性子文静的很。可这小子可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有学问的,大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说,保管他守口如瓶。”娄相点头,心道他有什么秘密去和一个打招呼都脸红的小秀才说。

    “还有缪小公子,大人别看他像猴子似的跳来蹦去,其实做事挺稳重的。主子交待给他的事,从没办砸过。”此时缪小公子正在和风三还是风四,娄相还分不太清楚……抢烤肉。两人确实像猴子,在几颗树间窜来窜去的,高来高去直看得娄相眼晕,正在贾捕头说缪小公子稳重之时,他一个不查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连树枝带人,稀里哗啦摔了下来。

    人和烤肉来了次亲密接触,然后窜起来大骂树枝不仗义,怎么能突然折了呢,害他摔了个狗啃泥。

    说好的稳重呢。

    身边的贾捕头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的继续吹捧。“功夫也厉害,高来高去的。”

    娄相:“……”这都是些什么人才,真叫人叹为观止。

    只见几十个人,三三两两成团。有的在互相切磋,有的低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脸上挂着猥亵的笑意。

    想来聊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有的一脸无聊,把长剑当刻刀用,不知道拿根树根刻着什么,刀刃翻来转去的,直看得娄相心里一紧,生怕一个用力,切掉指头。

    贾骏随着娄柏昀的目光扫视了一周,以为娄柏昀在找两位主子。“大人在找主子爷和姑娘吗?大人不必找了,主子既然躲起来,必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小夫妻新婚燕尔的,想必找地方说悄悄话去了。”娄柏昀很想问一问这位心大的捕头。

    放着皇帝和皇后离队,去说……悄悄话真的好吗?

    不会有危险吗?

    “大人放心,主子爷身手厉害着呢。”

    贾捕吹嘘,娄相其实不太相信。皇子虽然自幼跟着武师习武,那也只是为了强身罢了。还真能学成高手不成?如果轻易成了高手,还要这些明卫暗卫的做什么。

    “……不太合规矩。”

    贾骏摆摆手。“出门在外,有什么规矩可言。人生在世,何必活的那么累。大人既然同我们一同出来,便说明主子十分看重大人,时间久了大人就明白了。咱们主子和姑娘最最和气了。”

    “你们以前,我说陛下以前在太平郡时便如此吗?娘娘也是如此?”

    娄相只知道长宁先是郡主,后是公主,而后是一国之后。

    听说她曾流落在外一年,却不知道那一年长宁到底经历了什么。贾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在他看来既然娄柏昀和他们一起出行,自然便是被两位主子认可了的,何况那些过往也不算什么秘密。

    “是。姑娘曾经受过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她是在小秀才家里养的伤,小秀才那个瞎眼娘日子过的仔细。一日三餐稀饭配饼子,姑娘都毫无怨言。后来进了衙门,领了仵作差事,日子过的才好了些。

    在城里租了个小院子,才终于能吃口饱饭。

    姑娘如今身份尊贵,可也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

    所以我们跟着主子和姑娘,心里踏实。主子当皇帝,姑娘当皇后,他们一定会一心一意把国家治理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娄相初时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听到最后,心中竟然豁然开朗。

    他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可是在贾捕头这样的小人物看来,其实皇帝只要能让百姓过好日子便是个好皇帝。

    而这些人……小秀才,贾捕头,聂公子,风家兄弟。

    他们心中都坚信,凤戈会是那个给百姓带来福祉之人。这便够了,他其实也越发的坚定这个信念了。

    一个可以和下属打成一团的皇帝,一个明明出身极富,却能粗茶淡饭过活,靠自己的本事去赚银子吃饭的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值得他效忠。

    想明白这点,娄柏昀登时觉得身轻如燕。

    他招呼缪小公子。

    “我也想学几招功夫,可以请缪公子指教吗?”

    缪骞是个直性子,他不敢凑上前来是因为娄柏昀一直有些冷脸,如今见娄相一脸笑意,他便一蹦三跳的凑上前来。“我还没当过师父呢。你可是我的首徒……只要你学,我把毕生的功夫都传授给你。”一本正经的说完,脑袋便被贾捕头敲了。

    “见鬼的首徒,你才几岁。少在这里胡闹,前面探路去。”

    于是,才收了首徒的缪小公子便被一巴掌扇去探路了。贾捕头矜持的拍了拍手,然后客气的道:“见笑了。”

    娄柏昀:“……”好一出大戏哟。

    下属们四下散着,看着没什么章法,实则每个人站的位置都是有说道的。

    以保证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护卫们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排兵布阵便和兵法有关了,娄柏昀虽然饱读诗书,可是对兵法却未有涉猎,故而看不出什么。

    护卫中间,凤戈确实和萧樱拉着小手在聊天。

    他们坐在林中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日头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两人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着此行的安排。“你带着娄柏昀一起,是已经认定他会是你的左膀右臂了。”

    萧樱轻声问道。

    “你让他护送你往返皇宫的刑部大牢,难道不是认定了他?带着他意在提点吗?”

    什么都瞒不过他。

    “是个可用之人,只是有心结,想必这趟出行,心结应该能解开了。”

    “有风家几兄弟,贾骏和缪骞,没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那个闹腾劲哟,死人都得被他们聒噪活了,何况娄柏昀不过是一时想不开,和这些人疯闹几天,便会觉得天大地大,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这次除了多了个娄柏昀,完全就复制了我们进京的人马。感觉……我们好像很长时间没这么放松了。”进了京城,日子过的战战兢兢。

    每天算计来算计去。

    两人初时聚少离多,现在虽然天天见面,可白天凤戈在前殿处理朝政。

    萧樱有时在樱歌院,有时出宫。

    两人都忙,很少有闲暇之时。像此时这么什么都不想,只是舒服的晒晒太阳聊聊家常。

    “是我亏欠了你的。”凤戈轻声道。他当初争位,只是想着只有身处高位,才不会被欺负,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可真的坐上了龙椅,他才明白,‘皇帝’二字的真谛。

    他得为一国百姓负责。

    得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让他们不再有饥荒,不再有战事,不再无家可归。这是个任重道远的艰巨任务,凤戈庆幸他拉上了萧樱一起走。可对萧樱就有些不公平了,以她的身份,明明可以过自在日子,以萧氏对她的在意程度,皇祖父,皇叔伯们视她如掌上明珠,她可以在萧氏横行……

    可她最终却收了羽翼,陪他入宫。

    世人会羡慕他专宠她一人。

    可是只有凤戈明白,他给萧樱的很少。没有他,她能过的更好。可是没有她,他就不知道如何活了。这样算来,他欠她良多。

    “夫妻之间,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我感觉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找到一个像你这么俊俏的相公,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收获这样一份幸福。”

    “傻姑娘,你这么好,不管在哪里,都会幸福的。”

    “在我们那里,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可是能相守一世的夫妻却不多。大多中途分道扬镳……感情不好了,就不必再继续了,继续下去便是互相伤害了。

    那样的制度下,都难以保证相爱一世。何况在这里男人可以理所当然的三妻四妾。

    五哥,我真的很幸运。”幸运遇到了他。

    凤戈轻叹一声,把萧樱拉进怀里。手臂松松环着她,他得感激上苍,感激上苍把萧樱送来,成全了他。

    “一夫一妻。很神奇,是怎么做到只让男人娶一个妻子的?”

    既然打算陪萧樱游玩几天,凤戈索性不想烦心事,捡了个好奇的话题问道。“自然是法律规定的。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一样,都要上学,要工作,男人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不像这里,女子只能养在内宅,我们的女人是可以抛头露面出来工作的。我和你说过的,我做的工作便和这里的讼师差不多。专门替人打官司的,替人辩护,以减轻刑罚。”

    “你那仵作的本事呢?学了多久?”

    “那个真的没学多久,我学校旁边是医学院,陪着朋友听过几节医学院的课。我们那个时代,学问是共通的,只要肯下功夫,女人并不比男人差。”

    凤戈面露向往。

    “你们那个时代,真的让人很向往。”

    “是啊。我也很想家。不知道我的父母如今如何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他们一定伤害极了。”

    这种话题萧樱一般不会和凤戈提起,她怕凤戈担心。凤戈何尝不明白萧樱的心思。谁会不思念家乡呢?父母养育一场,如今生离死别,哪能不惦记。

    “他们一定好好的。你这么坚强,想必生养你的人也是坚强的,他们一定能相伴度过这场阴霾。”

    “五哥说的对,他们很坚强。如果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而且还嫁了个俊俏的郎君就好了。”萧樱抹了抹眼泪,异想天开的道。

    “如果有法子,我一定替你做到。”

    凤戈像立誓般说道。如果能将萧樱的消息传达到异世,不管要付出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萧樱破涕为笑。“傻瓜。我不过是说句异想天开的话,你还附和什么。就算能办到,也不必去做。想来他们已经接受我不在的事实了,何必再让他们想起伤心事。我只要在这里祝福他们长命百岁,希望他们晚年幸福。”

    “一定。”

    “我想,这便是命运。我其实不太信命,我更相信我命由己不由天。可真的经历过才发现,有些时候这命运二字,还真的不得不信。我们从最初相识到如今……现在想想就好像做梦一样。你第一次见到我,一定不会想到我会是你命定的妻子。你心想,这么个丑姑娘,能活吗?”

    凤戈眨了眨眼睛,决定死不认帐。唔,他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漂过这个念头。能活吗?至于美丑,抱歉,顶着这么一张脸时间久了,任何人在他眼中都算丑的。不过如今他看萧樱,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弯弯的眉,好看。圆圆的眸,好看,挺挺的鼻,好看。粉粉的唇,好看。

    “我倒真的担心你一口气上不来,便死在我怀里。说起来,那道伤真的是要了性命的。”

    “是,正主走了,我这个冒牌货来了。”

    “胡说,你即来了便是正主。我也只认你一个正主。”

    “那是自然,想当初我疼的死去活来,每天昏昏沉沉的,心里只想着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次无论如何得挺过来。我受了那么多的罪,自然该有所回报。我便是我……”

    萧樱提到伤,凤戈的神情沉了沉。

    一直没找到当初带走萧樱的人。

    凤戈一直没放弃让人寻找,不过人海茫茫,要找几个隐匿之人并不容易。

    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掳走萧樱?那近一年的时间,萧樱身在何处?最后为何流落抚阳?

    那伤如今还在萧樱身上,看起来似乎堪堪穿过心脏。

    所以当时她能活,简直就是奇迹……

第七百三十一章 石破天惊的消息

    第七百三十一章石破天惊的消息

    阳光正好,萧樱昏昏欲睡,这时候她发觉凤戈执意先前的意义了。

    若是跟着仪仗,可没这等舒服自由的时候。

    心爱之人,至交好友都在,萧樱觉得人生圆满不过如此了。如果老天能再赏她个孩子……

    想到孩子,萧樱心中一滞。这事凤戈和萧子彦都知道,两人表现的似乎都不太在意,尤其是凤戈,直说若是没有子嗣,可以从凤璟的孩子中选一个承继大统,他其实没太强的血脉观念,只要孩子姓凤,他可以做到把那孩子视如己出。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他们能有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天下没有哪个女人是不渴望当母亲的。奈何这具小身板多灾多难的,她能勉强保命已经运气,别的美事,她再不敢奢望了。

    凤戈向来和她心有灵犀,一见萧樱沉默下来,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的手轻轻置在萧樱肚子上,然后轻轻揉了揉,像平时揉她的脑袋那般。“这靠的是缘分,不必强求。”

    “总感觉……欠了你。”

    “我欠了你才对。如果当时……你身子可能比现在好些。”如果他当时第一时间找了名医来给她诊治,也许她恢复的能好些,如果他将她接到家中养病,她一定恢复的更好些。

    一想到那几个月,他把她扔给小秀才,凤戈心情便一片阴霾。

    他气自己,当初怎么舍得对她视而不见。明知道小秀才家贫,竟然还由着那个瞎眼的婆子带走了她。

    好在她生的瘦弱,那瞎眼婆子心瞎眼盲,没相中他的小姑娘。如果萧樱生的五大三粗的,恐怕便被那瞎眼婆子强行和自家儿子送做堆了。

    萧樱封后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抚阳镇了,不知道那瞎眼婆子听到消息,会不会吓个半死。

    “庆幸你把我送到那个小医馆,若是真的遍寻名医,我恐怕会被当成妖精,绑到木桩上烧死。五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想了,我现在很好,很幸福,每天看到你便觉得高兴的很。”

    凤戈轻叹。

    “我也是。”

    很幸福,每天看到她便觉得很高兴。

    一日不见她,心里便七上八下。她是毒,而他甘心服下。

    接下来的路一行人走的越发的慢悠悠,娄相也终于适应了这只队伍,很快和缪小公子等人打成一团。初时觉得这些人有些‘疯’,了解后才发现,虽然性格各异,可是如果遇事,每个人都能以一敌三,便是文弱的小秀才,都会耍几下花拳绣腿呢。

    离皇陵还有三日的路程时,一行人驻扎下来,打算在这里候着。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该归队了。祭奠完先帝,他们便要踏上潼关一行了。

    趁着这个机会,凤戈把聂炫,贾骏,风一和娄柏昀请到了帐内,他将一张潼关附近地形图摊在长案上,招手唤几人上前。

    “到了潼关附近,我们兵分三路。我带着风一,聂炫带缪公子,贾骏和娄相……我们从这里分开,分三路前往潼关,最后在潼关城会合。不管能不能探听到消息,最迟十日,都要到达这里。”凤戈在图上点了点。

    诸人点头。

    说到正事,不管性子如何跳脱的,都一脸凝重。

    “主子放心,一定准时赶到。沿途我们会悄声打探消息。属下想那么大的潼关城……几千口百姓,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得有条漏网之鱼。”

    “风大护卫说的不错。几千口人……总不能悄无声息的泯灭在世间,便是死,也总该有个尸体。虽然过了几年时间,不过尸骨还不至于烂成渣滓。”娄相说起来就显得血淋淋多了。他其实报的希望不大,而且他这个似乎有些悲观主义,遇事总要往坏处想,皇后萧樱也曾和他提起过。

    她说心中有什么,眼中便能看到什么。

    心中有佛,自然处处佛。

    心中有血腥,自然满眼红色。娄柏昀明白她的意思,也觉得她说的对,可要想改正谈何容易,他也只能尽量克制自己。

    不过看来效果不佳。娄相心中轻叹,看来老话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实在是对的很。

    凤戈只是挑眉淡淡看了一眼娄柏昀,随后点了点头。“柏昀说的对,就算是都死了,总要有尸首。几千具尸首,不可能全部毁掉,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以前是无人认真寻找,如今我们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归。”

    娄相心头一热。

    他还以为自己这话会惹得凤戈不喜。

    没想到他竟然点了头,似乎是同意他的猜测。

    娄柏昀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认识到,他这次终于选择对了。

    他跟着凤戈,一定能做一番大事。

    接下来几天大家原地修整,毕竟接下来的路不会太顺遂。

    而凤戈一直挂念的萧樱封后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抚阳镇。缪县令接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往后宅赶,他得快些把这消息告诉自家夫人。缪夫人一见缪大人一幅毫无章法的样子就生气。

    堂堂县令,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稳重。

    “……身后有小妖精追你不成?跑这么快,当心摔断了门牙。”

    缪大人紧急驻足,心累的想自家夫人以前明明十分温婉,虽说称不得温柔如水,可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把他们父子照顾的妥妥帖帖。可自从儿子跟着萧樱一起出门闯荡,缪夫人便变了。

    每天花大把时间刺绣插花,对他的要求也多了。

    什么走路要有仪态,吃饭要守规矩,便连喝口茶,都要静悄悄的,不能发现丁点声响。

    一旦出声,少不得便要被数落几句。

    喝茶便罢了,他小心些便是,可是吃面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面条讲究的便是个吸溜……不出声那叫吃面吗?为这事老两口隔三差五的便要吵闹几句,整个县衙如今都知道,只要后宅吵了起来,他们当天一定吃面。

    心累,心太累了。

    不过今天缪大人不怕了。

    “便是摔断了门牙也要跑。夫人,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缪夫人正在插花,慢条斯理的捡出几朵山茶,连眼神都懒得奉送给缪县令半个。

    老夫老妻的,早就相看两厌了,以前有儿子在,她做什么还能提起几分兴致,如今儿子远行……缪夫人眼睛发酸,她又想儿子了,她的骞儿也不知道怎样了?上次来信说已经到了京城,不知道如今做什么?有没有受欺负。

    这么一想,缪夫人简直后悔死当时点头同意儿子出去闯荡。

    留在抚阳,虽说没什么大出息,好歹天天能看到。

    如今像小鸟似的飞到了京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儿子。

    缪夫人心情不佳,自然看缪大人便百看百厌了。“什么消息?难不成和咱们骞儿有关。”缪大人收到的消息,自然和朝局有关,她的骞儿可牵扯不到朝局。

    “有关,有关,自然有关。”缪大人夸张的大声说道。

    缪夫人这下终于有了几分兴致。“说说吧,到底什么事?看你这幅样子,要是让那些差役看到,一定笑你为老不尊。”

    “不尊便不尊。夫人你可知道……新皇帝是谁?”

    “自然是皇子了,难道还是我认识的人不成?你个老东西,神神叨叨的,我当什么新鲜事。”缪夫人不感兴趣了,不管谁当皇帝,和她关系都不大,这里天高皇帝远的。

    “认识,夫人认识。”

    什么?这下缪夫人可着实大吃了一惊,她认识?她认识皇子?

    “是九明啊,殷九明。殷家是五殿下的外祖家……他便是五殿下啊。新登基的皇帝便是五殿下啊。我们骞儿跟着五殿下进京,以后一定能光宗耀祖。夫人快准备些祭品,我得去给祖宗上柱香,让祖宗保佑咱们家骞儿大富大贵。”

    缪夫人受惊不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竟然是那位殷公子……那么个俊俏后生,如今竟然是皇帝了。

    模样生的俊,还有权有势,现在更是登基当了皇帝。

    简直就是老天厚待啊。

    不对,等等……“他登基当了皇帝,那萧姑娘呢?萧樱呢?”萧樱身份似乎也十分不一般,这里闭塞,消息不太灵通,缪小公子只在信中说萧樱身份非比寻常,臭小子写信向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个重点。

    也没说萧樱身份如何非比寻常。

    那五殿下当了皇帝,萧姑娘呢?两人可是一对啊……

    “我正要和你说呢,你急什么?萧姑娘……萧姑娘身份可是非比寻常啊。”

    缪大人卖起了关子。缪夫人一巴掌呼到缪大人头上,缪大人瞬间破功,语不停顿的道:“萧姑娘真正的身分是位公主,如今已经被册封为皇后娘娘了。”

    皇帝,皇后。

    缪夫人觉得世界好玄幻。她认识的人,一个看起来游手好闲的贵公子,一个穷的为了几个馒头而甘愿每天和死尸打交道的女仵作,最终竟然是皇帝和皇后。

    这……“老头子,你掐掐我,我感觉我在做梦?”

    “还是你掐我吧。我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刚才都掐了自己好几下了。”缪夫人顿时收了掐缪县令的心思。

    “皇后,萧姑娘竟然是皇后娘娘。老天爷,咱们缪家真的走了大动。骞儿,骞儿一定能光宗耀祖。我现在就准备祭品,咱们一起去祭拜祖宗。求祖宗保佑咱们骞儿。”

    缪夫人兴高采烈的去了厨房。

    缪大人眨了眨眼睛,他已经许久没看到缪夫人这般有兴致了。

    看来当年和殷九明交好,最终收留萧樱的举措,真真是英明啊。他们缪家,终于时来运转了。

    缪大人想了想,转身又去了前宅,吩咐差役把这消息写成告示,张贴在县衙外。

    他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五殿下,如今不仅是这太平郡的主子,还是当今天子,皇帝陛下。

    这样的喜事,值得连续放上三天炮仗。

    告示一出,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都在议论新皇帝。

    相比之下,认识萧樱的人便少了,可少不等于没有,至少整个县衙,从县令到门人,都是知道萧樱是谁的。

    告示上写的清楚,长宁公主姓萧名樱,曾经在抚阳县小住。

    外面百姓也许会认为是重名,不会深究,可是县衙里从上到下都知道,曾经在县衙当女仵作的那个小姑娘,便是长宁公主,如今的皇后娘娘。

    缪县令并没下封口令,在他看来这事情传的越快越好。

    这是好事啊,他们抚阳镇如今可是全国认识皇帝的人最多的一个镇子。

    皇帝曾经和县衙里的差役们称兄道弟。消息传到小秀才所有的村子迟了几天。小秀才如今不在家,所以托了邻居每日给瞎眼母亲送些饭菜。

    银子他是嘱托衙门里的同僚帮着给邻居的。

    他不敢把银子都给母亲,他那个母亲如何精打细算小秀才是知道的。为了让母亲日子过的好些,他只能告诉母亲,银子反正已经给了,她若嫌弃少吃,吃亏的是自家。

    吴母是个不吃亏的。

    既然儿子给了银子,她自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邻居的照顾。

    邻居得了银子,照顾的也还算上心。

    每日给吴母送来饭,还会陪吴母聊些家常,今天便说到年轻的帝后。

    “……县衙外贴了告示,新皇帝是五皇子,咱们太平郡便是五皇子的封地。以前咱们太平郡最穷,这以后啊……日子一定会好的。”百姓们想法很简单,如今太平郡可是新皇帝以前的封地。皇帝自然要多照顾几分。

    吴母点点头。

    对此兴趣不大,他只知道儿子是跟着姓萧的那个丫头去了京城。

    上次来信,信里写到他在京城学了不少本事,以后回家一定能吃穿不愁。在吴母看来,吃穿不愁已经是极好的了。

    邻居也不需要吴母附和什么,继续热心的说道:“告示上说,皇后娘娘也来过我们抚阳。那皇后娘娘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呢……姓萧,封号叫长宁,名字好像是个樱字。萧樱,对,是萧樱。”

    萧樱。

    吴母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第七百三十二章 痴心妄想

    第七百三十二章痴心妄想

    邻居吓了一跳,赶忙弯身拾起筷子,去外面洗刷了一番再次递回吴母手中。只是吴母这次却没有接,一双盲眼怔怔的,一脸的不敢置信。萧樱,萧樱,萧樱……那个她从乱葬岗救回来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姑娘?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虽然儿子是跟着那个萧姑娘去了京城,似乎还有县衙的表头,连县令家的公子都跟着一起跑了。

    可是要说萧樱有多大的本事,吴母是不信的。

    皇后娘娘?

    “萧樱,萧樱,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吴婆子,你以前收留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就叫萧樱?”

    吴母怔怔的点头。

    “告示里的皇后娘娘是不是那位瘦瘦小小的姑娘?告示上说皇后娘娘来过抚阳镇,而且还在县衙里做过营生。一定是了,我就瞧着那姑娘不一般,虽说气色差了些,可是那一行一走间那气度……当初你还瞧不上人家,嫌人家又瘦又弱,担心给你生不出孙儿来。你们家文静看起来倒是挺喜欢那姑娘的……”

    吴母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确实不太看得上那位萧姑娘。

    受过那么重的伤,整个人看起来病歪歪的,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别说添丁进口了。恐怕就是娶个药罐子进门。

    吴母自然不喜。

    谁不希望自家儿子娶个手脚勤快,会做事好生养的媳妇儿。

    可那姑娘竟然会成为皇后娘娘?

    富贵出身的姑娘,不会做活计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家中自有下人去做。

    如果当时她执意让儿子娶了萧樱……那她儿子此时岂不是……告示上说萧樱是位公主,那她的静儿便是驸马了。

    邻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真是错失良机啊。多好的一桩姻缘啊。如果当初你让你家静儿娶了那位萧姑娘。如今,你家静儿可就是驸马了。我听人说那萧氏上下对这位公主十分看重,光是陪嫁就有几十车。还不止呢……听说还萧樱那位父王,还送了她三千护卫当陪嫁。三千护卫啊……那一天得吃多少饭啊?

    若是这三千护卫听你家静儿调遣。只是想想,我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邻居一脸艳羡的道。

    庄户人家,没什么见识,也不是真心嫉妒,说这些话也并非想让吴母难堪,而是有感而发。

    吴母心想,是啊,早知道那病歪歪的姑娘竟然有那样的身份,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娶了她。

    三千护卫吴母不稀罕,儿子性子软,也领不得兵。

    可那几十车的陪嫁,仆从成群的大宅子……都和儿子失之交臂了,这点让吴母肝疼的很。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别多想。我想人家既然是公主,自然要嫁皇子。公主和皇子才般配,你家静儿虽然是个好孩子,可是配人家公主,还是不合适。”

    “……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吴母强调。

    “虽说你救了人家,人家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你儿子才能报恩啊。我看现在这样实在多了,你家文静不是跟着那位公主进京了吗?如今人家贵为皇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家文静,说不定等你儿子回来,就是个大官了。”

    邻居的话虽然还算中听,可是吴母却有些听不进去。

    她还在想儿子娶了公主的好处,压根没想人家萧樱压根没看上小秀才。

    邻居收拾了碗筷,赶回家做晚饭去了。

    她收了银子,自然得把吴母照顾妥当。如今又有了这样一层,照顾吴母越发的兢兢业业了,若是将来小秀才衣锦还乡,定然会念她一声好的。

    邻居走了,屋中再次只有吴母一人了。

    这大半年时间,儿子从京城送了几十两银子回来。吴母自以为儿子很有本事,才到京城便赚这么多银子。一次送回来的,顶上过去几年赚的了。

    她高高兴兴的把银子藏好。

    想着得快些给儿子挑房衬心的媳妇儿……

    可是如今却觉得,这几十两银子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公主啊。萧樱竟然是公主。她的儿子原本有机会讨一位公主当媳妇的,竟然因她之故而错过了。

    她……她怎么那么糊涂啊。

    吴母觉得心痛如绞,这份痛处在缪县令派人给吴母送了几绽银子后达到了顶峰。

    这无疑证明了告示上那位皇后娘娘便是她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吴母知道儿子是喜欢那个姑娘的。她当初同意小秀才跟着萧樱走,也是考虑着两人如果有情,将来她便点头让小秀才娶了萧樱。可是……可是……吴母最终央求着邻居陪她去了趟县衙,打算求一求缪县令,帮她送封信。

    缪县令热情的接待了吴母。

    当听完吴母所说,颇有几分瞠目结舌。

    她竟然说当初救过一位萧姑娘,如今这位萧姑娘竟然成了皇后。当初,那位姑娘明明答应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而下嫁她儿子的。

    缪县令对此自然嗤之以鼻。

    当初发生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

    小秀才性子温和,是个好欺负的。可是吴母却是个不好招惹的,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善心大发救了一个濒死的姑娘。

    那姑娘一直病殃殃的,吴母那阵子天天念叨着没饭吃。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养个闲人,以至那位姑娘身上伤还没好利索,便要苦寻生路,最终一个姑娘家不得不投身衙门当了个整日与尸体打交道的女仵作。

    可到了吴母口中,竟然成了人家姑娘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想要帮着小秀才一起分担,这才在衙门寻了个差事。

    至于为何搬出吴家,吴母说花前月下的需要避嫌。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萧樱没信用。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救命大恩。

    似乎萧樱不嫁给她儿子,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

    缪县令已经后悔请吴母进来了。本来是想着小秀才和自家混账儿子混在一起,他照抚几分吴母也是情有可原。

    谁承想这位盲眼婆子竟然是个不分轻重的。

    竟然说当今皇后娘娘背信弃义,另投别人男人怀抱,对她儿子吴文静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这词一出,缪县令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小秀才那样,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男人,哪个姑娘会中意?人家萧樱有堂堂五殿下,在凤戈那张脸蛋的映衬下,恐怕世上女子谁也不会分出余光去看小秀才。

    缪县令试图解释。可是吴母不听,她让缪县令帮忙写封信。

    信上吴母质问儿子,萧樱为什么会嫁给别人?还让小秀才一定要讨回公道。

    缪大人心道,当真无知者无惧啊。

    那可是皇后娘娘……就算没出嫁前,也是堂堂公主殿下。你家儿子那幅小身板,能和人家扯上丁点干系啊?

    缪大人劝不住,总不好对这么个瞎眼婆子动粗。他道理讲不通,就差直接说小秀才配不上人家萧姑娘了。在吴母眼中,自家儿子是最好的。

    她根本不觉得儿子娶个公主有什么不妥。

    反倒觉得是当今圣上不顾先来后到……

    这认知委实让缪县令头大,他解释不通便暗中让小厮寻了缪夫人前来。缪夫人的到来总算解救了缪县令。

    缪夫人摆摆手,示意缪县令把人交给她。

    这番眼神官司吴母自然是看不到的,她只知道县令有案子要审,换县令夫人和她说话。

    对上女人,吴母似乎也觉得放松了些。“夫人,不是我老婆子贪心,实在是我对萧姑娘有救命大恩,当初她也确实表示要嫁给我儿子,以报救命大恩。”反正吴母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

    缪夫人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相信。

    也许是吴母听错了,也许是吴母会错意了。

    缪夫人一直知道那位殷公子和萧姑娘一直走的很近。最后萧姑娘也是随着殷公子去了太平镇。

    虽然事后她才知道殷公子就是五殿下。

    可人家明明早早两情相悦,这里面有小秀才什么事啊?

    “都说施恩不求报。夫人当初做善事时,想必也没有奢望有什么回报?怎么如今人家姑娘身份一变,夫人便觉得受了委屈呢?”“她是公主,可是当初在我家时,却一个字未提。她既然故意隐瞒,我过后找她清算有什么错?”“我记得当初萧姑娘确是因为伤重失忆了,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怎么如实相告。如果她当时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觉得她还会屈尊降贵来县衙做那些杂事?只为了每月赚二两银子?”

    “即便她当初忘了,找回身份后,也该回报一二。”

    “怎么回报?嫁给令郎。夫人可是太难为人家萧姑娘了。萧姑娘和五殿下早在抚阳镇时便定了情。何况当初真正救下萧姑娘的便是五殿下,夫人还记得在破庙里抱走萧姑娘,把她送到郎中那里的人吗?那位便是五殿下。严格说起来,萧姑娘最终嫁给五殿下,也算是报还他的救命大恩。”

    吴母怔住。

    “可是……她在我家养的伤,并没有跟五殿下一起啊。”

    “那时两人还不熟,以堂堂五殿下的身份,对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姑娘。他能施救,便是对她另眼相看了。到了令郎这里也是如此。萧姑娘贵为公主,怎么可能下嫁令郎?何况令郎并非优秀到人人称赞。令郎如今有这样一番境遇,已经算是极难得了。

    夫人心中不可生出太多贪念。

    不是你的,心中万不能惦记。

    有时候,富贵可并非全是福气。夫人可知萧姑娘寻回身份后为何不送些银两来感激夫人?萧姑娘不是不想送,而是不能送。若是左邻右舍都知道夫人藏了笔银子,试问夫人,有没有人为此铤而走险?夫人的安危恐怕都不能保证了。所以萧姑娘才没有送银子珍宝。

    萧姑娘是个心善的。

    她的回报是……免了抚阳镇三年的赋税。我们太平郡的百姓日子最是难过。不是因为我们懒,而是我们运气不好,耕种的土地有限,而且都不是肥田。

    所以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夫人才练得这么一身精打细算的本事。如今圣上下旨,免了太平郡百姓三年赋税。我们太平郡的百姓终于能休养生息了。三年后,日子过的定然比如今好上一倍。

    所以萧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她并非报还夫人一家,而是把恩报给了整个太平郡的百姓。”

    缪夫人语带感慨。

    缪县令刚接到的文书。

    因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因太平郡是当今殿下的封地,所以格外开恩,免三年徭役。

    这可是件大喜事,所以缪县令才兴高采烈的接待了吴母,以为吴母知道曾经救下的姑娘如今当了皇后,会如何欣喜。

    缪大人本想和吴母一起畅想一下未来,不想吴母另存心思。

    缪夫人也不能保证是否劝服吴母。

    尽力而为便是。毕竟是个乡下妇人,眼只看到的只有对自己的好处。

    便不想想以萧樱的身份,怎么会嫁给一个唯唯诺诺的小秀才?

    真真痴人说梦。缪夫人又不好明讲,只能这般晓以大义。

    “你是说,萧姑娘不送银子,是为了我好?”

    “是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夫人一个守着家,银子只会招来灾祸。”

    吴母觉得缪夫人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送银子怎么就是为了她好。如果真的想报恩,真的为她好,便多送银子。她也给儿子置办一幢新宅子。还能给儿子讨房漂亮媳妇……“可我还是觉得她不讲信用。”缪夫人也有些动怒了。“也许,夫人既然冥顽不灵,我便替夫人写封信能令郎吧。夫人想说什么,我便替夫人写什么。”缪夫人心想,既然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折腾,便由着吴母去折腾。

    她倒想看看吴母有没有后悔的一天。

    吴母听不出其中的冷意来,忙笑着点头。

    她絮叨了许久,大意是小秀才怎么那么笨,到手的媳妇飞了。

    缪夫人一边写一边撇嘴。

    自家儿子可比小秀才俊俏多了,她都没敢痴心妄想。

    吴母真敢想啊。信中让小秀才一定要讨个说法。缪夫人如实写了,又给吴母念了一遍,确认天误才封了口,交给往返京城的差役。

    送走了吴母,缪夫人长舒了一口气。

第七百三十三章 前尘往事(上)

    第七百三十三章前尘往事(上)

    当晚夫妻两个说起吴母。“真是个乡下蠢妇,这么折腾能有什么好处?”缪夫人神情淡淡的道:“有些人只看重眼前利益,她觉得自己救了一位公主,却没捞到点实在好处,实在亏的很。所以无论如何也得让儿子从人家那里要点什么回来……”

    “愚蠢,难道做善事一定要有所回报。人便不能天生良善?小秀才看起来不像是个势力的,没想到他母亲竟然这般冥顽不灵。”“小秀才那孩子倒也难得,有这样一个母亲,还能有颗赤子之心,只是不知道这封信到了他手中,他要如何抉择?”缪夫人轻叹道。

    同样是做母亲的,她只求儿子在外一切顺利,既然有幸结识了当年的五殿下和萧樱,便是天大的一个缘分,那两位大人物都是有情有意的,必会善待早早跟了他们的人。

    小秀才最近几次送银子回来,都是经了缪县令的手。

    比起当初当仵作时已经多了数倍了。

    吴母竟然还不知足?

    还妄想让小秀才娶萧樱?

    痴人都不敢做这样的梦,那吴母实在贪心太过。

    缪县令夫妻心有戚戚,想着同样是当人父母的,他们和吴母一比,竟然觉得自己还挺高洁。“我一直相信好人有好报,我虽然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七品县令恐怕要坐到寿终正寝。可我们儿了是个有大造化的。我倒宁愿自己困顿些,只要骞儿能有个好前程。”缪夫人点头,主动偎进缪县令怀里,难得小女儿娇态的道:“谁说你没出息?这些年你兢兢业业的,百姓们没有不说你是个好官的。

    我们这个年纪了,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只求骞儿平安顺遂。

    我看不管是五殿下还是萧姑娘,都是好的,骞儿跟着他们一定会有出息,当初你点头同意骞儿远行时,我还和你置气。我们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竟然舍得让他离开?外面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老两口可怎么活?

    如今想来,还是你有远见。

    骞儿这辈子……一定有大造化。”

    缪县令被夸了个大红脸。“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做什么?骞儿性子活泼,不是读书的料,留在抚阳顶多当个捕头。虽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放心些,可骞儿一身功夫,只当个捕头实在大才小用了些,我想着不如放他出去闯一闯。”

    “你终于舍得夸儿子一句了!儿子在身边时,你一口一个混小子,好像儿子一无是处似的。”

    缪县令嘀咕道,本来臭小子在他眼中就是一无是处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臭小子从小一看书就睡觉,一握刀剑就精神。

    他的衣钵啊注定无人承继。

    他当然要骂他混小子。

    “臭小子读书虽然不成器,功夫学的倒还马马虎虎……”

    缪夫人瞪他。“知道你在夸儿子,你便不能夸的直接些。什么叫马马虎虎,明明很厉害,连师傅都夸咱们骞儿有悟性,是块学武的好苗子呢。如今这身功夫没有白学,能在御前效力,你们缪家的祖坟终于冒青烟了。”

    “胡说,什么青烟不青烟的。明明是缪某教子有方。”

    缪夫人顺着她敷衍道。“是,你教子有方。”夫妻两个闻言不由得相视一笑。

    儿子有出息,老两口觉得欣慰的同时,感情似乎也更好了。

    吴母那封信是和缪县令的信一起送出去的,太平郡因为是五殿下的封地,所以格外优待,其间凤戈和缪县令偶尔会有书信往来,都夹在各地的文书中。凤戈在外,文书先到京城,然后由专门的传令官负责快马加鞭送到凤戈手中。

    凤戈才打开抚阳县的信袋子。

    吴母的信便掉出来了。

    信是缪夫人所写,字迹娟秀,缪县令怕凤戈误解,还在信封上特意解释了一句。

    写的是妇人愚见,陛下勿怪,底下还有行小字,解释了信是其夫人所写,却是因为吴母再三央求。

    凤戈冷冷一勾唇,面上露出几分嫌弃。

    一个乡野妇人,如果在平时,他都懒得去看。不过想到他特意散播的消息,到了收网之时,他还是屈尊降贵的展开了信。

    缪夫人用字还算温和,只说吴母短视,自诩是萧樱的救命恩人,信中还隐晦的提及吴母曾经有意让小秀才娶萧樱……

    凤戈的神情更冷了,小秀才这人在凤戈看来还算老实。

    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好在安份守己,他便一直没在意。他对萧樱不管有什么心思,只要乖乖藏在心底他便不会理会。

    萧樱足够好,所有才有人仰慕,这点他很是自得。

    聂炫一直对萧樱便是如此……而且有聂炫在,凤戈有时候还会很放心,因为他知道聂炫和他一样,会用生命去守护萧樱。小秀才倒是没什么过错,这一路安安静静,在护卫中间算是最有文采的,偶尔能当当护卫们的脑子。

    这也是凤戈一直默许小秀才跟着风家几兄弟混在一起的原因。

    可是他那个瞎眼母亲……

    自诩阿樱的救命恩人?她脸怎么那么大。

    她顶多发了发善念,哀求着把萧樱人乱葬岗背到了破庙里,若不是他出身,他的阿樱早就香消玉殒了。

    他才是阿樱真正的救命恩人。

    凤戈那时还没对萧樱倾心,自然便没在意萧樱在哪里养伤,后来知道在小秀才家,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贾骏好像提过,那瞎眼的吴婆子对萧樱还挺不满意的,说她生的弱,又不会做事。是个只会吃饭的……言下之意,对萧樱十分之看不上。衙门里还曾有人打趣,让小秀才娶了萧樱,小秀才当时只是红着脸,后来问的急了才说得看其母的意思。

    就是说吴母让他娶,他便娶。

    当时连缪县令都来和他八卦。说是他听说了,吴母嫌弃救下的姑娘吃白饭,而且又瘦又弱,还不会干活。据说不会下地,不会下厨,连衣裳都洗的差强人意……

    反正就是处处看不上。

    觉得那姑娘配不上自家小秀才,当时缪县令还说小秀才那样的,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那吴婆子竟然还挑剔。

    当时不过听之一笑,如今回想起来心情就不太美妙了。真上眼瞎心也瞎,他的阿樱是做那等粗活的人吗?

    下地下厨的都是些乡下女人,他的阿樱生来便是给他当妻子的。他凤戈的妻子用得着自己动手做活?好在这些也伤不到萧樱,她只是把小秀才当成普通朋友,对他没有丁点意思。

    反倒是小秀才,不言不语的倒是把萧樱装在了心里。

    凤戈又拎起信,冷笑着瞄了几眼。

    缪夫人转达的意思是,让小秀才质问萧樱,为什么言而无信?

    不能下嫁报恩,那便换个报恩的法子。还勒令小秀才快点回抚阳,别在京城和人纠缠不清了。

    纠缠不清?

    小秀才倒想纠缠萧樱呢,可他的阿樱如今可没功夫搭理他。

    出来数日了,萧樱都没私下里和小秀才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在那瞎眼婆子眼中,他儿子如何优秀?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优秀”的儿子。

    凤戈最后气笑了……

    他让人把信送给小秀才,然后去找萧樱。

    萧樱正在和娄柏昀说花楼案的细节,娄相很好奇萧樱最初是如何发现疑点的,萧樱说完,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很难想像萧樱竟然是从失子案一个小小的细节发现不妥的。

    秦祯和凤霁勾结,暗中倒卖年幼的小女娃。

    这事其实做的十分隐密,他们有很多来渠道弄来人,而且那些人几乎都互不相识,这些人遍及各个层面。

    有像仙儿那样的杂耍班子。

    还有行商,铺子老板,小摊贩……甚至还有些达官显贵,他们涉猎其中,主是要为了追求刺激。

    不知不觉便被套了进去,最终不得不听命行事。

    总之,不审不知道,这一审真相足够惊掉人的下巴。娄柏昀是全程听审的,审到秦祯开始招供后,云驰便清空了围观的百姓。毕竟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会十分惊人。

    娄相自然能旁听,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听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犯罪网……刚才长宁皇后是这么说的,这个犯罪网涵盖之大,时间之久简直出乎人的想像。

    幸好被发现了,若是由着它在暗处滋长,恐怕会长成一个巨兽。它蛰伏在暗中,随时能取人性命。

    如今巨兽未成,便被斩断了手中,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怕接下来两三年,案子都无法完全了结。那些藏身各地的同伙,官府都要发海捕文书,都要缉拿归案。还有那些明知道小姑娘是被拐来的,依旧买下的人,也会被揪出来。

    这些人多数都是有钱人,甚至有些是极鼎盛的权贵之家。

    这些人如何处置也是个难题,总之,当初以为小小的花楼案,竟然牵扯出了惊天的大案。凤戈到的时候,娄柏昀就差拿香拜萧樱了,眼神中满是钦佩。

    萧樱觉得娄柏昀反应太激烈了。

    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仔细些,天下便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当然,很多人会觉得神奇,其实这只是因为足够仔细。“把你那眼神收一收,记得她是朕的皇后。”娄相起身行礼,跟着大家混在一起,他也渐渐不那么拘谨了。

    “下官当然知道您是陛下,这位是长宁皇后。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钦佩。”

    “行了,在我面前也别下官下官的自谦了。还是随意些吧。本也不是迂腐之人。”娄柏昀淡淡一笑,果然再开口就自在了些。

    “陛下说的是,我本性其实挺洒脱的,只是这些年郁郁不得志,时间久了难免染上几分腐朽之气。好在这气如今也渐渐散了。我是真的钦佩长宁皇后。我这人有些自视甚高,和我来往的,起码学问都要被我认可。至于女子,说句不谦虚的,活了快三十年了,我便没觉得哪个女子能入眼。

    女子多是娇娇弱弱的,一走三晃。

    我母亲便是如此,父亲还以此为傲,觉得女人便该如此。

    我母亲便是泪做的美人。

    一个不如意便要掉场眼泪。看着花落了,她哭。看到雨打了荷叶,她哭。看到果子熟了落地,她哭。我父亲十分吃这一套,她只要一哭,我父亲便觉得心疼。

    这样的感情,世人很多羡慕。我却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想着对着这样的女人一辈子,实在太要命了。

    所以我最初对女子,颇有些看不上。可娘娘不同,娘娘让我知道,女子可以体弱,可气不弱。女子可以温婉,便绝不孱弱。

    说句陛下不爱听的,我之所以追随陛下,其中大部分是因为长宁皇后。”

    娄柏昀倒也不客气。

    既然打定主意效忠,自然要把自己的心意讲明。

    他希望自己和凤戈从今往后,即是主仆,也是挚友。只有这样亦主亦友的关系,才能走的更长远。

    凤戈果然不气,除了事关萧樱,他其实都挺大度的。娄柏昀的钦佩并未带着丝毫异样的心思,他是真的佩服萧樱,其中萧樱是男是女似乎都不重要。这样的钦佩,凤戈其实挺佩服。

    天下人有几人能做到相交只论本事,不在意身份地位的。

    “行了。朕的皇后自然厉害……不厉害朕也不会千方百计娶她进门。”

    “陛下这么一说,似乎陛下更高明一些。因为不是谁都能透过表像看到本质的……”这话也是刚刚从萧樱那里听来的。

    虽然只是平平淡淡一句话,可细品却莫名的有道理。“一听这话就是长宁说的。你这小子鹦鹉学舌倒是学的快。”

    “那是自然,我自幼聪明可不是造势……谢相那位千金京城第一美人才是假的。为了弄出这第一美人,当年可是没少花银子让那些寒门小子写酸诗……就差直接写倾人城国了。”

    娄柏昀提起谢相,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知道娄柏昀这是打算开口了。

    果然。

    “……我之所以在殿上提起庚帝二十年旧案,确实是因为看不惯谢吉信。他是个地道的小人……”

第七百三十四章 前尘往事(下)

    第七百三十四章前尘往事(下)

    “谢吉信是先帝一次出行结识的。这人虽然看不出先帝的身份,可是先帝出行奴仆护卫成群,一看就是极富贵的。谢家那时候只是小富,可谢吉信却把自己新修的宅子腾空,让先帝入住。不仅如此,谢吉信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娄柏昀说起这些过往时,脸上的神情即凝重又伤感,以前萧樱和凤戈以为娄柏昀只是路见不平,可此时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觉得娄柏昀恐怕牵扯颇深。

    娄柏昀的叙述中……

    谢吉信那位未婚的妻子和他青梅竹马,两户人家又彼邻而居,所以姑娘家偶尔会来谢家串门。

    谢母也把姑娘当成亲生的女儿,小门小户的,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所以也没人会背后说三道四,何况又定好了成亲的吉日,双方父母也都是相熟之人,对于小两口私下里见面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姑娘时常去邻居家,也不一定要和未婚夫见面,有时也去陪陪未来婆婆。

    所有人都觉得这该是桩好姻缘。

    知根知底,必不会出现姑娘在婆家受欺负的情况。

    女方的亲人也很放心,他们只求女儿日子过的平安和顺,并不奢望女儿将来大富大贵。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桩姻缘绝不会出现问题之时……

    噩梦来了。

    娄柏昀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瞬间布满恨意。

    萧樱有种感觉,他口中的这位姑娘,恐怕和他有些牵连。果然,娄柏昀继续说道。

    “先帝客居谢家的那日,那姑娘正好去宅子里找谢吉信。她经常出入谢家,偶尔也会出入新宅子。新宅子在老宅子后面,是特意修来给小两口成亲用的。所以姑娘时常去逛逛,谢家夫人曾对姑娘说过,天下没几个新嫁娘能自己看着未来夫家修新宅子,而且还能凭着她的喜好添添减减。那阵子新宅子快要布置妥当了,姑娘隔上几天总要去看看。想着那可是她未来的家,她自然要按着自己的喜好布置。

    她常出入那里,谢家的下人都识得她。所以没人会拦她。

    由着她进了那宅子……

    里面住的可是皇帝,这时候一个漂亮的姑娘进来……一个皇帝能做何想法?”娄柏昀轻声问道。

    他不想在问凤戈和萧樱,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果然,他也不需要凤戈和萧樱回应他,继续说道:“在皇帝看来,天下女子皆是他的。谢吉信对他十分殷勤,为了讨好他,给他送个姑娘来也不算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何况对方是皇帝,本能的觉得天下所有人都该奉承他,巴结他。那姑娘是个傻的,仗着自己是这个家未来的主子,指着那男人质问……

    护卫自然看不得有人对皇帝不敬。

    一掌击晕了那姑娘。

    姑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新宅子的大床上。那张床本来是她和谢吉信成亲时要用的。

    而身边,坐着的却是个陌生的男人。男人告诉她,他是天下至尊……姑娘自然是不信的,一个越是拒绝,越是挣扎的姑娘对男人来说,恐怕更有吸引力。总之,那天姑娘在那张床上没了清白。”

    萧樱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在萧樱看来,庚帝哪怕性好女色,可出门在外,客居人家宅子里。不问清楚便动了人家宅子里的姑娘……是不是忒畜牲了些。

    凤戈却淡淡开了口。

    “这在先帝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他或许觉得天下女子没有不愿爬上龙床的。他宠幸一个乡下女子,是抬举了她。”

    凤戈这话虽然伤人,可萧樱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才是真相。她总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这里,可这里毕竟和她生活的现代大相径庭。果然,娄柏昀冷笑着点头。

    “是啊,在先帝看来,能被他相中,自然是好事。可是姑娘有了心上人,而且这是她即将和新上人成亲的婚房。姑娘是那么绝望,绝望的想死。”

    “你既然领了丞相之职,哪怕整日告假。足以说明你恨的并不是庚帝,你恨的是谢吉信?”凤戈突然开口说道,娄柏昀怔了怔,随后点头。“易位而思,在皇帝眼中,一个乡下姑娘能被他相中,确实是那姑娘的福气。人进了他的院子,他自然觉得是有人送给他的。

    他是皇帝,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我也曾很是气恼,所以数年来在政事上没什么建树。可终归,始作俑者不是他。”

    庚帝只是顺水推舟,享用了宅子主人的好意。

    而可怜的是那个姑娘……她以为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误闯新宅,才有了这番劫难,她慌忙逃回家里,甚至不敢去想那宅子里为什么住了外人。

    姑娘的母亲看出了异样,可遇上这种事,本就是姑娘吃亏的,而且只能吃哑巴亏。母女两心里比嚼了黄莲还苦。

    可这事遮拦不住啊。

    清白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

    姑娘几次寻死,都被及时发现。最后姑娘的父亲也发现了异样,逼问妻子,妻子实在承受不住了,将实情相告。

    一个年近四旬的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做人不能失信,自己的女儿遇到那样的事,如何能再佯装无事的嫁人,他只能开口向谢家提出退亲。“谢夫人是真心喜欢姑娘,自然追问。姑娘父亲只能说姑娘染了急症,郎中看过说是这病不太好治,三年五载恐怕都不能痊愈,不能因此拖累了谢家。谢夫人想去探望,自然被拦下了。

    而后开始出现姑娘不守妇道,被谢家退亲的消息。”

    故事讲到这里,娄柏昀深深吸了一口气。

    “故事中的女子是我最小的姑姑。我姑姑生下来体弱多病,祖父最后实在没法子,请了个游方道士,道士说姑姑的命术和娄家相左……只能送到别处寄养,而且要改名换姓。祖母不舍,最后将姑姑送到了乡下妹妹家里。也就是我姑姑的姨母家,果然姑姑身体渐渐好了,那位姨母没有女儿,把姑姑视如己出,姑姑自小便在两个母亲的娇养下长大。

    那件事后,乡下的姨母写了信回来。我的祖母连夜赶往乡下。

    可终究是迟了。姑姑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祖母便香消玉殒了……趁着夜里丫头瞌睡,她用早就藏好的剪刀划开了手腕。祖母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女儿冰冷的尸体。

    祖母接受不了,大病了一场。

    没两年便去了。

    祖父先失幼女,又没了相伴一生的妻子,最终离家,在一坐荒山上寻了坐寺庙了此残生。

    我记得小时候,祖父给我当马骑,他喜欢大笑。一笑起来地动山摇的……小孩子家,总感觉大人像坐山一样高大。”

    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

    带一个姑娘入宫对先帝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先帝即然占了姑娘便宜,为什么没了后续?

    这其中,谢吉信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会让娄柏昀一直暗恨在心?

    “庚帝为何没带你小姑姑回宫?”凤戈直接问道。

    娄柏昀冷笑。“因为先帝压根不知道我小姑姑是谁?他应该向谢吉信问起过,谢吉信只是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安排姑娘服侍先帝。这种事先帝不好再三追问,何况在先帝看来,也许谢吉信并不想明目张胆的奉承,这种迂回的奉承反倒更合庚帝心意。

    后宫女人众多,多一个少一个对先帝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他或许觉得谢吉信帮他善了后。一个男人欺负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还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对那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每次出行都带了女人回去,难免被人背后称昏君。即享受了,又不用费心,先帝想必十分满意谢吉信的安排。”

    所以,谢吉信是知道未婚妻遭遇了什么的,姑娘家要退亲,他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你之所以恨谢吉信,是不是因为……这真的是他安排的?”

    并不是姑娘冒失闯入,而是一切都是谢吉信引导所至。甚至,这就是谢吉信的用意,用自己的未婚妻去讨好这个权贵……听起来用心实在太过险恶,可是事情若和谢吉信无关,娄柏昀为什么那么恨谢吉信?

    萧樱的猜测很快被证实了。

    娄柏昀点头。

    “祖父离开后,我父亲那几年一直有些心事重重。我当时年纪小,父亲自然不会将烦心事告诉我。又过了几年,我又长大了几岁,也有了自己的圈子,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父亲这几年越发的沉默,我不知其因,便和朋友们说起来。

    后来朋友帮我分析。我发现父亲的沉默是从祖父离开后开始的。而祖父之所以离家遁世,是因为祖母离世。

    祖母年纪并不大,也没听说有什么急症,可就突然间去了。

    我怀疑祖母的离世才是解开父亲沉默的谜团。最终还是父亲乡下姨母的一封信让我找到了线索。然后顺着丁点蛛丝马迹抽丝剥茧……

    这才挖出二十余年前那桩旧事。

    我开始暗中调查,找到了几个当初谢家宅子里的下人。谢家走了好运,谢吉信入朝当了官,而且官越做越大。谢家便整族牵到了京城。旧宅的下人也多辞退了。或许谢吉信觉得时间久了,没有会在意当年那桩丑事。

    可天网恢恢……

    从一个下人口中,我问出了一件事。那天那个下人看着我小姑姑进了新宅子。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后,他见到了谢吉信,将我小姑姑进了新宅子的事告诉了谢吉信。

    谢吉信挥挥手,示意不必声张。然后赶走了那个下人,那下人觉得有些奇怪,便躲着没有走远。据说谢吉信那天一直站在新宅子的院门外,便远远的看着他的喜房。

    始终没有跨进院中一步。”

    见死不救?或是默许事情的发生?

    “陛下和娘娘以为他只是见死不救吗?不……事后那下人听谢吉信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用处更大些……’他以为附近没人,所以才会说出了心中所想。那下人吓的不轻,觉得这事若是透露出去,他难逃一死。

    他当晚回家便躲了起来。没过几天,果然传出两家退亲的消息。

    那人直觉此事一定和那天小姑姑进了新宅子有关。宅子里可是住了外人的,如果小姑姑发现,第一时间应该退出来。可是直到那天谢吉信转头离开,小姑姑也没有露面。

    好在那人机灵,明白自己不能贪心,若是贪心恐怕性命不保。所以连家都不敢回,当晚便跑了,一直隐姓埋名过活,直到几年前他才敢露面。”

    “这样用处更大些?如果这是谢吉信所言,你小姑姑进了那宅子,便不是偶然了。”

    “怎么可能是偶然?即使是偶然,谢吉堆知道未婚妻子进了有外男的院子,该第一时间进去解释清楚。可是他却冷眼旁观,事后小姑姑提出退亲,他也很快答应了。事后还传出谢家姑娘做了丑事的谣言,这成了压死小姑姑的最后一根稻草。”

    娄柏昀恨声道。

    他是真的恨谢吉信,恨不得活剐了他。

    踩着未婚妻子的尸骨攀附上了权贵。到了京城后很快娶了妻,然后快快乐乐的和妻子生儿育女。

    他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姑娘和他一起长大,就在他们成亲前夕,她未婚的妻子进了他们的新房,新房里等着她的却是别的男人……

    “我父亲似乎也知道一些,所以朝上一直和谢吉信针锋相对,可父亲越是为难谢吉信,先帝反而越放心。在先帝看来,平衡之术也是帝王必备技能之一。两个丞相经常意见相左,才让先帝安心。后来我父亲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临行前向先帝开了口,希望我能继任丞相一职……

    并不是我娄家贪恋权势,而是父亲觉得只有身居高位,才能替我小姑姑讨回公道。事情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可做过的事情,不管经过多少年,他也挣脱不了。该还的债,他一定要还。”

    “那是自然,如果当年一切都是谢吉信安排的……这位谢相,可真是‘天生坏痞’。”萧樱缓缓吐出一口气,故事听起来太让人压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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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讼介绍:
萧樱没想到,死后还要重操旧业。带着一帮兄弟风里来火里去。一阵冷风便能吓破胆的仵作……黑着脸从天而降的跟班……整天睡不醒的县令……捧着书挥大刀的县令公子……客串说书先生的捕头。一桩桩凶案更是让前路显得扑朔迷离。那突然出现追着她叫闺女的男人。还有那明明生了张俊脸,却偏往自己脸上罩个鬼面具的王爷……萧樱头疼的悟道,原来律师到了古代也不好混。第一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第一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第一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