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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宝饭     道长去哪了txt下载     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通海诏(为冲冲宝盟主加更)

    苦桑道人一见蒋小猪,当即洋洋得意:“小猪,赌约老夫我完成了,堵了丽水诏法司大门三天,我们接着来啊。”

    蒋小猪有点尴尬,嘿嘿笑了两声,就被苦桑道人拽着出门了:“走,咱们再去玩。”

    六位长老盯着蒋小猪眼神不善,但顾佐他们这些“外人”都在,还要维护苦桑道人身为帮主的威严,个个强忍着不快,把苦桑道人连送带轰的赶走了。

    苦桑道人还算没忘了正事,回头叮嘱道:“你们商议好了告诉老夫结果就可以,都行!”

    顾佐强忍着笑意进屋,带同原道长、刘玄机和通海帮六位长老商议章程。

    顾佐抛出来两个框架,任六位长老选择。

    其一,通海诏效仿黑山诏,在税赋、刑狱、战备等方面都比照和黑山诏的协议签署,稍有不同的是,鉴于当下形势,每年向怀仙馆缴纳灵石数额可以减少到两万,如果凑不足灵石,可以比照市价,用其他修行资源缴纳。

    其二,通海诏效仿永昌诏,全面并入南吴州,通海帮并入怀仙馆,作为怀仙馆分馆,地位与平泰山庄、香炉门等同。

    对于这两个方案,六位长老是倾向于第一个的,拥有比较大的自主权,同时也能保证辛苦建立的诏国依然存在。但其中的难处非常大,主要问题就是灵石。

    如果放在过去,区区两万灵石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两万贯而已,去各家拍卖行竞购就是了,要知道,他们以前的定额可是四万灵石。但如今形势不同了,两万灵石价值十多万贯,将来甚至有可能价值二十万贯,再加上朝廷那笔十万贯的税额,一年总共要缴纳三十万以上,这如何负担得起?

    其实,向怀仙馆缴纳多少税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快买不到灵石了。

    通海诏是有灵石储备的,数量还不少,年初时还有四万多,但几百号弟兄每天的消耗都不少,这半年下来,直接消耗了一万五千多,可购入量却只有两千多,而且越来越难买到。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一年,大家就得坐吃山空。灵石的紧缺就像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正在渐渐收紧,越来越紧,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唯一的指望,只有怀仙馆,可如果选择了相对自主的第一方案,人家怀仙馆凭什么给你灵石?

    左令诚等六位长老越是争论、越是思考,就越能理解永昌会为什么作出整体并入丽水派的决定,真的是没办法了!

    但要选择第二个方案,又很难割舍,这毕竟是大伙儿辛辛苦苦打拼的天下,是兄弟们相互依靠的家。

    商议到最后,六位长老的态度已经越来越趋向于效仿永昌会,成为怀仙馆的分馆,只是最后那一点对通海诏的依恋,让每个人都不愿去打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在最后一次议事的时候,顾佐谈了他的想法:“各位的不舍,其实是念旧,念旧则表明各位都是重情义的好汉子,有你们加入,顾某深感荣幸,也更为放心。顾某可以承诺,若是通海帮并入怀仙馆,通海诏不会撤销,仍然保留,苦桑道人依旧是国主,诸位依旧是通海诏的主人,怀仙馆不做干涉。”

    左令诚等人对视一眼,各自缓缓点头,向顾佐道:“能给我等留下这个念想,哪怕只是个名分,弟兄们也深感恩德。”

    顾佐笑着继续:“今后的通海诏不会仅仅是个名分,我可以答应,通海郡城及周边一箭之地,赠予通海帮的所有四百二十六名弟兄,作为各位的私产,各位可以将你们的诏国继续建立于此。”

    六位长老都不敢相信,纷纷问:“馆主此言当真?”

    顾佐伸出一根手指:“有一个条件,今后的通海诏,每年要向怀仙馆缴税,一年五万贯,你们也知道,通海诏每年向朝廷缴纳十万贯,这笔钱,我可以帮你们付一半。”

    六位长老均点头认可,顾佐又道:“诏国之内,随你们做主,一如从前,南吴州长史府不干涉,怀仙馆总馆也不干涉。”

    有人问:“一箭之地是多远?”

    顾佐笑道:“你们出一个人,不拘是谁,任意挑一张弓,站在通海郡的城头上向外射一箭,射出多远就是多远。”

    左令诚等人当即欢呼起来,当场开始推举射手,射手自然非苦桑道人莫属,今后的通海诏有多大,就看苦桑道人的了。

    通海帮的长老们高兴,顾佐也很欣慰,这块大石头落地,怀仙馆控制的地盘就算是初步整合在一起了。

    通海诏的并入有两个好处,首先是一名元婴和六名金丹加入怀仙馆——尤其元婴的加入,令怀仙馆实力再上一层,且终于拥有了高端战力。目前从苦桑道人和左令诚等人的秉性看,暂时不用担心以下犯上、内部不靖。

    眼下的怀仙馆,整合各方依靠的是灵石,这是大势所趋,非少数心怀叵测者可以翻转。等将来怀仙馆继续壮大,这个问题也会慢慢不是问题。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为黑山诏的进一步融合提供了现成的解决之道,顾佐相信,黑山诏效仿永昌诏、通海诏的日子不会远了,一切就等闭关的国主段银生出关,无论段银生冲击元婴是否成功,黑山四部都必须直面这个问题。

    毕竟崇玄署在春秋典当行投放的灵石是不足以支撑一个诏国的,而且如春秋典当行这般,依靠小手段截流崇玄署投放的灵石,本身也担着风险,并非长久之计。

    接下来,顾佐要为年底上交朝廷的税赋做准备了。其中,黑山诏的三十万贯由他们自付,顾佐需要准备半个永昌诏的四万贯、南吴州的一万贯,以及替通海诏缴纳的十万贯,整整十五万贯。

    这笔钱于顾佐而言不是大事,早就准备好了,唯一的问题是,头三年的免税手续直到现在还没有办结。

    南六诏的春秋两赋,都是由剑南节度府代收后再转交户部的,政事堂豁免天下州郡税赋的诰令中,没有提南六诏,按惯例,南六诏参照剑南节度府执行,而节度府也于三月间下达过公函,要求各诏上报兽潮中的损失情况,这就是免税的前期手续。

    但已经过去半年,节度府的批文手续至今没落实下来,没有手续,这件事就没完结,之前的税赋没有完结,新一年的税钱自然就不能交上去,因此,这件事还需要再过问一下。

    于是顾佐又将原道长找了过来,和他商议今年春秋两赋的事宜。

第十九章 剑南节度府(为圆圆一定上岸盟主加更)

    听顾佐问起税赋的事,原道长也很无奈:“从诰令颁布至今,我已经跑了益州三趟了,三月去了一次,四月去了一次,六月又去了一次,节度府回话,都让各诏耐心等候。”

    “我知道丽水诏、永昌诏都没有批复下来,恩,咱们的通海诏也一样,黑山诏那边呢?”顾佐问。

    “没有。”原道长摇头:“上次我路过黑山郡城时,专门去了一趟户司,钟参军告诉我,他们也还在等。”

    “什么原因?”

    “三月那次,节度府说,要先核减剑南道各郡,四月份时,说鲜于节度使进京了,要等他回来,六月那次,就没什么原因了,只是让等。”

    顾佐想了想,问:“春赋就没交,如今马上就要到年底,眼看着又要过了秋赋的期限,能不能先把今年的钱交了?”

    旁边的师爷摇头:“按规矩,这么干不行。之前的手续没办,免除税赋的凭证拿不到,等咱们把钱交了,节度府非说这是咱们交的头三年的钱,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顾佐道:“我就担心拖到明年以后,朝廷又说咱们逾期,到时候会有处罚。”

    师爷也没办法,只是坚持不交:“交了就有白交的可能,到时候只算补交一年,还得追补后两年和今年的,哭都来不及。”

    原道长想了想,道:“干脆,我再跑一趟益州,我拉着钟子瑜一起去。”

    顾佐道:“别舍不得花钱,节度府里那些紧要的人物,尽量打通,就算不能给出批文,也搞明白到底为什么拖延。还有,就是争取让节度府给一个说法,今年的税赋该怎么办。”

    原道长答应了,取了一万贯在手,立刻前往黑山郡,又叫上了钟子瑜,再次来到益州。

    不算黑山诏,三年的免税额总计四十五万贯,算上黑山诏的话,还得加上九十万贯,顾佐猜测,可能节度府里面有些人想敲一笔,所以才迟迟拖延。既然如此,花一万贯开道,这是顾佐能够承受的。

    益州是上州,而且是天下有数的上州,单是城内的人口就超过三十万。原道长和钟子瑜已经不是头一次来益州,也没什么心情游赏,直奔节度府而来。

    照例是奉上拜帖,依旧是门子一句“等着,明日再来”,通常,他们需要等个三到五天才能进入节度府,和某位司马、曹官座谈片刻,然后被一阵不知所云的套话打发了。

    但今日,已经做好出血准备的两个人换了思路,直接就给门子塞了张一贯的小额飞票。

    一贯就是一千文,哪怕是节度府的门子,也没收到过这么大笔的门钱,对他们两个的态度立刻就热络起来。

    当天,这两位就见到了前几个月曾经接见过他们的一位判曹。

    一百贯飞票呈上,那判曹立刻吐露了个消息:青城派和罗浮派的秋赋,已经交上来了。

    “怎么交的?”

    “自然是拿到了头三年的免税批文,两个月前就拿到了。”

    钟子瑜忙问:“为何我们的没有下来?”

    那判曹嘿嘿笑着道:“当然是要找人了,要找对人。”

    钟子瑜问:“谁才是对的人?我们之前也找了掌书记刘大人、鲁司马,甚至还托到了节度府杨判官,可惜都没有回应。”

    那判曹轻笑道:“当然是鲜于节度使。”

    钟子瑜有点烦躁:“可他从不见我等。”

    判曹道:“鲜于节度使不会轻易见人的,但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他的一位幕宾陶师爷。”

    要见陶幕师也没那么容易,当他们又花了一百贯后,终于约上了陶幕师,时间是第二天。

    原道长一脸萧索:“谁又能想得到,我们眼巴巴赶来交税,还得不停给人塞钱,不塞钱咱们的税还交不上去。”

    钟子瑜道:“今日算是好的了,今年我跑益州五趟,之前的四次难道没塞过钱吗?只有这次似乎才有了点用处。”

    原道长问:“这是为何?”

    钟子瑜冷笑:“这是因为鲜于向已经考虑好了索要的数目,明日等着挨刀吧。”

    钟子瑜说得没错,他们见到鲜于向幕中陶师爷后,陶师爷大大咧咧“拔刀”向他们砍了过来。

    “黑山诏和南吴州想要减免批文,不是不能商量,但节度使受命于天子,须得为天子分忧,你们说是不是?”

    “是。不知天子何忧?还请陶师爷指点。”

    “宫中近年困顿,陛下日子苦啊,我家节度多次入宫,蒙陛下赐宴,也只得八菜,回来之后常自夙夜忧叹,泪流满面。我们这些入幕的佐僚,都看不下去啊。”

    “明白了,我等也有报效之心,还望陶师爷转呈节度。”

    原道长和钟子瑜各自送上一个木匣,推到陶师爷面前。陶师爷点着头,一边打开匣子,一边微笑:“二位参军有心了。”

    一个匣子里是一万贯飞票,堪称大手笔,陶师爷简略看了看,将匣子收了,不动声色道:“今日就这样吧,连日公务,有些倦怠,就不送二位出门了。”

    两人都没得着准话,疑惑着离开了节度府,钟子瑜又塞了十贯给送他们出门的小吏,询问究竟。

    那小吏见左右无人,提醒道:“二位参军,按理轮不到小人说话,但今日之事,唉……这是几十万、百万贯的大事,向天子报效这么一两万贯,我家节度如何替天子分忧?又怎么拿得出手?”

    原道长脸色唰的一下涨得通红,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钟子瑜一把将他拽到身后,继续和那小吏攀谈:“不知该当报效多少才合适?”

    小吏笑了笑,瞥了一眼满腔怒火的原道长,直到又接了张钟子瑜塞来的飞票后才道:“报效多少,是你们的事,我一个小小书吏,怎敢妄言?不过我听说,罗浮和青城都给了三成,你们自己考虑吧。”说罢,快步返回了节度府。

    钟子瑜拍了拍原道长:“老原,何必动怒?”

    原道长摇着头长叹一声:“以前我在山阴时,一文钱都要想办法掰成两半花,当年我向怀仙的老师——就是我怀仙馆二祖借了几百文,躲了他好几天没敢露面。来到南诏后,手头上虽也宽裕了,可但凡一贯以上,我都要亲自过眼的……一万贯他们看不上,要三成,真敢要啊!”

第二十章 报效

    如果按照小吏所言,报效这三年税赋总额的三成,钟子瑜这边就要给出去二十七万贯,原道长则要给出去十三万五千贯。这笔钱,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报效的。

    回到客栈,两人冷静下来琢磨,就觉得其中有问题,罗浮诏和青城诏都是每年定额四十万贯的税,如果按照三成报效,岂不是各自报效出去三十六万贯?

    原道长对此表示疑惑:“他们能报效那么多吗?”

    钟子瑜摇头:“我也不信。”

    为了打听这个消息,两人再次花费一千贯,厚贿节度府判官杨鉴,这回,杨鉴跟他们吐露了实情。罗浮诏压根儿没有报效三成,他们报效的数目是三万贯;青城派倒是的确报效了三成,但库中压根儿没收到他们的钱,收到的是一张欠条。

    杨鉴斜靠在榻上,摇着小蒲扇道:“这张欠条,过后多半也是会销毁了的。”

    原道长问:“这是为何?”

    杨鉴笑道:“罗浮派也就罢了,那是大户,只不过是别家地盘上的大户,能吃上一嘴也就足矣,不怕多,却也不敢嫌少。青城派是剑南道本地大户,鲜于节度也不敢吃啊。”

    见原道长似乎还没完全明白,于是点醒他:“但欠条是必不可少的,有了欠条,这就是报效的标杆,你们其余诏国就得按照标杆来。”

    原道长忍着气道:“崇玄署分封天下修行事务,怀仙馆也是十八宗门之一。”

    杨鉴道:“丽水派也是,你们怀仙馆也是,我知道,鲜于节度当然也知道,但我杨鉴能将怀仙馆看作大户,鲜于节度能么?至少到如今,鲜于节度似乎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你刚才也说了,崇玄署分封的是修行事务,与朝政地方何干?节度府收的也是各家诏国的报效,嘿嘿。”

    钟子瑜叹道:“杨判的见识气量,若能节度剑南,这才是百姓之福,可惜了......”

    杨鉴摇头晃脑道:“若我为节度,自当走访各诏,体查民情,与顾长史、段国主共商南诏大政!惜乎......不提也罢,青莲居士诗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此句极佳啊,只是青莲居士已入元婴,他能挺起腰来潇洒作别,我等却没他腰杆那么硬啊。”

    钟子瑜道:“杨判和政事堂杨相不是同族么?有杨相为朝中奥援,需要什么,杨判说出来,我等再从旁助力......”

    杨鉴冷笑道:“子瑜有心了,此事不急,鲜于向任剑南节度,便是杨钊推举之故,想来他让你们报效,其中一份定然送往京中杨府的,去寻杨钊为奥援,岂不是与虎谋皮?杨钊小儿,不学无术,骤升高位,族中皆不喜之,且看他败。”

    顿了顿,又道:“鲜于向如此贪索无度,此事我已上书李相,黑山诏和南吴州若是有心,也可一同上书,参劾此人。”

    拜访了杨鉴,原道长和钟子瑜算是看明白了,钟子瑜感叹:“当日朝廷诰令下达,我等皆欢欣鼓舞,谁知所谓免除三年税赋,却成了人家捞钱的门道,真真想不到。过去几任节度,不能说干干净净,但收礼也不过是数百、上千,于税赋一事上,几乎从不敢乱来,谁知换了个鲜于向,竟敢开如此大口,一要就是几十万贯,真是世道变了。”

    原道长也很生气:“这两日气得我心口疼,什么东西!与其给他三成,还不如照李相的方法,咱们交一半,虽然交得多,那也是交入户部大库,比鲜于向捞进自家腰包强百倍,天下百姓还以为当真免税三年!”

    唠叨归唠叨,抱怨归抱怨,这个问题还真得解决,否则交上去今年的两赋,节度府给你算成缴纳过去三年的,今年的就还是没交,过了期限,谁知道会有什么处罚,最重的甚至有可能撤销诏国分封。

    两人于客栈之中一筹莫展,四处找托关系,却依旧没用,鲜于向铁了心收钱,谁的面子能比得过几十万贯?

    “走吧,待在益州也没什么用,回去再说。”原道长死心了。

    “好,回头我先和诸部长老通个气,可能大伙儿还得上南吴州,请怀仙主持定策。”钟子瑜同意。

    “可惜了咱们送出去的两万贯啊,白给了,这可是两万贯......”原道长心有不甘。

    两人结了房钱,离开客栈,向城门而去,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热浪自身后席卷而来!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一位女修凌空漂浮于节度府上空,脚下烈焰大环刀飞舞旋转,正是丽水派国主之一的三娘子。在三娘子身边,漫天的木屑于空中四处飞散,其中一块横匾朝着二人当头飞来。

    钟子瑜将横匾摘入手中,残破的横匾还剩大半截,上面写着“使持节都督益”几个字。

    两人呆呆望着节度府上空柳眉倒竖的三娘子,各自震惊不已。这里可是剑南道的益州啊,天下有数的大州,三娘子居然就在这里,将节度衙门的牌匾给击碎了,不,瞧这架势,何止是一块牌匾,怕是连府门都给轰没了!

    只见三娘子俯视节度府各处院落,高声怒斥:“鲜于向,你给我出来!”

    “鲜于向,你有胆子说,没胆子露面吗?”

    “鲜于向你个狗东西,滚出来受死!”

    “鲜于向,鲜于向——今天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叱骂一句,足下盘旋的烈焰大环刀便下斩一记,去速极快,看上去便如发出一道道虹光,将节度府中的一处处亭台、房舍、假山、石墙轰塌,爆起大团碎石砖木、泥沙飞灰,声势骇人。

    钟子瑜大赞:“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有三娘子在,谁敢再欺我南诏无人!原道长,听说你和三娘子曾为旧识?”

    原道长打了个寒噤:“多年前的事了,我认得她,她不一定认得我,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一直以来都听说她了不得,今日是头一回见,果然了不得,好威风,好煞气!难怪上月送苦桑道人回来时,莫五和空仓道人那帮家伙躲起来不敢见人,我还笑他们是鼠辈......”

    正说话间,两道人影自城中某处直飞而上,一左一右将三娘子夹在当中!

第二十一章 拘押

    见了这两道身影,原道长和钟子瑜都暗暗为三娘子捏了把汗,左侧这位是益州兵马使李宓,右侧这位是益州团练使何履光,两人都是元婴前期修为。

    通常,朝廷在各道都有兵备,通常由一位元婴主持,但只有在关内和剑南才设置两位元婴,这两位同时出现,就不知三娘子能不能顶得住。

    原道长问钟子瑜:“要不要上去助阵?”

    钟子瑜犹豫道:“这两位都是元婴前期,或许三娘子用不着我们。但如果开启益州城防大阵,三娘子就危险了,加上你我也没有用。你说要不要上去助阵?”

    原道长咬牙道:“那也不能眼看着三娘子一个人拼吧?咱们和丽水结盟了,不能坐视盟友不顾。”

    钟子瑜道:“我也想上去,关键是,和他们斗,等于反叛啊,你说打不打?”

    见原道长愤怒的瞪视自己,钟子瑜急道:“不是钟某胆小,这不是个人的恩怨,事涉诏国啊!老原,你可想好了,人家是朝廷经制大将。”

    又听钟子瑜道:“别急,再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再上,你说呢?”

    原道长这才稍微冷静了些,向着节度府快步接近,准备待时而动,钟子瑜跺了跺脚,只得在后面跟了上来。

    就听三娘子冷冷道:“李宓,何履光,你二人想要替鲜于向出头?”

    李宓年岁很大,一缕长须飘在胸前,脸色不变,只是道:“孙国主,你和鲜于节度究竟有何仇怨,要毁节度府?且随我下去,不要在城中繁华处胡闹,这里百姓太多。”

    三娘子道:“我出手有分寸,不会伤着百姓。先把鲜于向叫出来受死,再谈其余!”

    何履光怒道:“孙国主,不管有什么仇怨,敢在益州城中闹事、毁伤节度府,都是重罪,你行事不考虑后果的么?”

    三娘子道:“你们一定要护着鲜于向么?这老匹夫羞辱于我,他就不考虑后果?今日我既然出手了,就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

    李宓问:“鲜于节度如何羞辱于你?”

    三娘子咬牙切齿道:“这老匹夫诓我前来益州,却要我......我如何能忍?先杀了他,有什么罪我一人担之!”

    说着,烈焰大环刀又是一记虹光斩出,轰隆声中,将一座亭子崩散。

    节度府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一群官吏、女眷、仆役从藏身之处哭喊尖叫着逃出来,跑到了府外躲避。

    李宓、何履光二人也惊怒的看向下面一堆废墟,发现似乎的确无人伤亡,这才稍稍安心。

    三娘子也在仔细察看逃出来的人群,见其中并无鲜于向的身影,又是一记虹光斩落,虹光去势极快,眨眼间便落向一幢二层小楼,将将要撞上,却被旁边忽然插过来的一朵银花拦下。

    银色的花瓣瞬间张开,将虹光吞了下去又合上,剧烈震颤之后,落下一片花瓣,这才将虹光之威消于无形。

    三娘子秀美微蹙:“李宓,你真要助鲜于向那个匹夫?”

    李宓正色道:“孙国主,李某非是助人,助的是朝廷法纪,有什么仇什么怨,大可坐下来商议,何苦在城中大动干戈?守护益州,乃李某专责,若是再不停手……”

    说着,转头向何履光道:“君孚,大阵开否?”

    何履光抱拳:“已开!”

    “听我号令,随时启用!”

    “喏!”

    三娘子以杀伐著称于南诏,却不是个莽撞的人,心念电转间,缓缓道:“好啊,我就跟你说道说道!”

    冲下面招呼:“王参军,你说!”

    却见下方某处街巷中飞上来一位,却是丽水诏户司参军王如虎。

    见此情形,钟子瑜暗道打不起来了,一扯原道长:“咱们也上!”

    于是二人各御法器,上飞至三娘子左右:“见过孙国主……王参军好!”

    三娘子和钟子瑜、原道长没打过太多交道,同为司户参军,王如虎却和他二人熟悉得很,当即喜道:“二位老兄也来了!”

    钟子瑜道:“丽水诏的事,就是我们黑山诏和南吴州的事,焉能坐视?王参军有什么话便请明言,咱们一起为孙国主讨回公道。”

    王如虎点头,当场将原委讲述一遍。他和钟子瑜、原道长一般,都是为税赋一事而来,只不过到得稍早一些。见了鲜于向某位幕僚后,那幕僚同样向丽水诏和永昌诏索要报效。

    两诏相加,取三成,是笔几十万贯的开支,王如虎想要对方减一些,那幕僚却说,需要请三娘子亲自来谈。

    于是王如虎赶回丽水诏,请了三娘子同来益州。三娘子来了节度府,被殷勤招待,还给她安排了一间奢华的水榭小楼休憩,弄得她也一头雾水。

    她在这里等着,王如虎和那幕僚则继续谈税赋的事,结果没谈几句,那幕僚竟然提出,鲜于节度正妻已经过世三年,至今枕边无人,想和三娘子共结连理,只要三娘子同意,丽水诏的事立刻就办。

    这一下还了得,当场就谈崩了,王如虎怒气冲冲向三娘子一说,三娘子立刻炸了,故此才有这一场。

    话一说完,李宓、何履光面面相觑,冷场片刻。见下方城中无数人仰头观望,李宓招手示意:“下去说。”

    几人落入节度府的断壁残垣中,李宓开始四下喊话:“鲜于节度——”

    何履光也在找:“鲜于节度——”

    三娘子和王如虎在找,原道长和钟子瑜也在找,却始终没能找到。

    三娘子气道:“这老匹夫!”

    李宓问:“那个幕僚呢?”

    王如虎摇头:“我刚才也在找,没有看见。”

    李宓又问:“姓什么?”

    王如虎回答:“姓骆,骆师爷。”

    从府外寻了几个逃出去的节度府书吏,都说今日没见鲜于节度,骆师爷是今年五月新入幕的,鲜于节度对骆师爷很信任。

    李宓道:“此事待寻到鲜于节度后再做计较,也不能听信你们一面之词。至于孙国主,只能委屈你们暂时留下了,光天化日之下攻破节度府,此为重罪,我等要上禀天子,再定处置之策!”

    三娘子盯着李宓,冷冷道:“很好。”

    李宓道:“那就请三娘子去我军营,暂住些时日吧。”

第二十二章 应该开始练兵了

    益州军营分为六座,各屯一门,李宓、何履光“押送”三娘子等人去的是南门军营,这里也是益州兵马使衙门所在之地,就在南城墙下。

    一路行来,李宓陪着三娘子在前,何履光盯着钟子瑜、原道长和王如虎在后,貌似随意,却看押得很紧。

    将到兵马使衙门时,有几位金丹迎了出来,打头的军将向李宓行礼:“大人!”

    李宓道:“吾儿去准备几间洁净的客房,孙国主是贵客,不可怠慢了。”

    那军将正是李宓长子李贞元,他拱手应诺,吩咐军校进去准备,其余军将则向两边散开,隐隐呈包围之势。

    李宓向三娘子道:“委屈国主在我衙中暂住几日,待我上奏天子,等候朝廷处置。”

    三娘子点了点头:“好,那鲜于向羞辱我的事怎么说?”

    李宓道:“等见到鲜于节度后,我会过问,若此事属实,我也定然具本奏明。”

    三娘子问:“你和何履光,都是节度府麾下重将吧?都是受鲜于匹夫辖制的吧?你们怎么过问?”

    李宓微微一滞:“......自当,秉公......”

    三娘子冷笑道:“据我所知,鲜于匹夫只是个金丹,你们两大元婴,甘愿受其辖制?”

    李宓道:“此为朝廷制度,孙国主就不必多问了。”

    三娘子忽然止步,脸庞稍侧,仔细倾听,似有所觉。李宓、何履光等众将不明所以,正要询问,三娘子已经转身,向着西北方向注目,只见她抬起手臂,指向了一处院落。

    众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就在转头间,三娘子衣袖暴涨,卷向李贞元。

    李贞元猝不及防之下,勉强向后急退,却没退开两步,已被三娘子长袖卷住,向后一拽,当场就要擒在手中。

    何履光离李贞元最近,大喝一声,掌中出现一对金锤,双锤脱手而出,砸向三娘子,这是围魏救赵。

    原道长飞出一柄长剑,当头向着何履光斩落,同样是围魏救赵。但他刚入金丹,修为比何履光不在一个层次上,虽说飞剑声势惊人,却被何履光一拳击在剑身上,顿时飞出十七八丈远。

    也有赖于原道长一剑之助,何履光的双锤停了一息,就这么点工夫,三娘子已将李贞元拉到身边。

    此地离着城墙近在咫尺,正是逃跑的好时机。旁边的王如虎早就做好了准备,拽住钟子瑜就往城墙上飞,钟子瑜又去拽原道长,却被原道长一胳膊甩开。

    钟子瑜大吼:“走啊!”

    原道长不理,准备奋力上前助阵,却没想到被三娘子一脚扫了过来,正踢在臀上,原道长顿时腾空而起,疾速往城外落去。

    人在空中,原道长自王如虎和钟子瑜身边冲过,六目相对,各自心情复杂。

    三娘子将李贞元抓在手中,李宓的铁爪已经飞到面门前,百忙中三娘子侧头躲闪,口中轻叱:“开!”

    脸颊上泛起一片红光,铁爪在红光上划出“刺啦啦”的抓挠声,从耳畔略过,将她发髻打散。

    三娘子双臂吐力,李贞元立刻如流星般被抛向城中心最高的七层钟楼,这要是撞上去,不死也残。

    李宓救子心切,转身疾飞而去,要将长子拦下,这边何履光却被三娘子熊熊燃烧着的烈焰大环刀猛攻几记,逼得步步后退。

    将何履光击退后,三娘子不进反退,直掠出城,何履光手握护城大阵的阵盘,在后高呼:“孙国主,再逃我就启用大阵了!”

    三娘子在空中冷笑:“那就请便吧!”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益州大阵在节度府被毁时便已发动,但和所有护山大阵一样,都不是瞬间就能完成的,李、何二将欺负三娘子不知益州大阵的根底,刚才一直在拖延时辰,但这点伎俩已被三娘子看穿——将原道长奋力向城外一掷,便是为此。

    何履光无奈,只得在后紧追,但三娘子赌的时辰很准,他带着几个军校追出城外,益州大阵就开启了,嗡的一声将城墙罩住,反倒将后面的益州军将拦了下来,等他们从城门处追出来时,三娘子已经飞远了。

    李宓将李贞元救下,再追出城门时,已不见了何履光和三娘子等人的踪影,顺着军校手指的方向追下去,却迎面碰到返回的何履光。

    何履光脸上眉毛和胡须都被烧焦了,模样甚是狼狈,向李宓惭愧道:“中了这女人的埋伏,大意了。”

    前方已是茂密的山林,无法再追,李宓望向远处沉默良久,叹道:“没能留下她,恐生大变。”

    何履光道:“鲜于向惹出来的祸,让他去应付,这老东西,当真是昏了头,连三娘子的主意也敢打。”

    李宓摇头:“实情如何,一切都不好说。”

    何履光冷笑:“他敢向各家诏国索要几十万贯、上百万贯好处,打三娘子的主意又有什么不敢?当真鬼迷心窍了。”

    李宓叹道:“就算真是他鬼迷心窍,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事,咱们益州、朝廷都要受其牵连。先把人找到再说,不仅是他,还有那个骆师爷。”

    何履光点头:“我晓得了。”

    李宓再次看了看三娘子离去的方向,问:“如何?”

    搭档多年,何履光明白他的意思,道:“三娘子名副其实,别看刚入元婴一年,但很是难斗。”

    李宓道:“我当然晓得她难斗,刚才不是没见过,我是问那几个参军,王如虎、钟子瑜,还有一个姓什么?”

    “不知,回去查一下就清楚了......”何履光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一场,我手下的两个校尉吃了大亏,虽说他们以二敌三,又是中了埋伏,但我看了两眼,就算一对一也难胜。”

    李宓摇头:“不是难胜,恐怕是必败。南诏修士好勇斗狠,常年在南疆出没,没一个好相与的,反观咱们益州,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

    何履光默默点头,李宓说得没错,哪怕是兽潮来袭时,益州也没在妖兽们肆虐的主要地带,仗着护城大阵的保护,益州军实际上接触的阵仗并不多,反倒青城山是妖兽主要侵袭之处,损失惨重,但青城派修士们也借此经受了磨砺,斗法经验和实力大增。

    应当开始练兵了,何履光暗下决心。

第二十三章 应对

    三娘子力破节度府的故事,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南诏,黑山四部的四位长老再次联袂而至南吴州,和顾佐商谈应对之道。

    很快就是年底,再要完不成今年的税赋,就要面临朝廷的处置,这是当前面临的首要大事。

    长史书房中的议事已经过了三天,议来议去,无非就是两条,要么按照鲜于节度的要求,报效四十万多万贯,或者就干脆等下去,看看朝廷是个什么章程。

    又是一天争吵过去,顾佐从南二峰乙矿视察完今天的采掘工作后,返回了自家居住的长史府,刘玄机和原道长都等在了门口。

    三人对坐饮茶,顾佐问起了今日议事的情况,原道长冷哼道:“还能如何,依旧是那些废话罢了。”

    刘玄机点头道:“钟子瑜他们还是想保住黑山诏的庶务权,不想效仿通海帮。他们倚仗的还是崇玄署时不时发来寄卖的灵石,搞点小动作,就能全部留下来。如今只是崇玄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小聪明谁又不知?若是真追究起来,有得他们哭的时候,就算不追求,直接给他们断了供应,哭都来不及!”

    原道长表示同意:“他们既然不提,咱们也就不主动说,大家都拖着好了。”

    黑山四部实际上期盼着的是第三个办法,上京告状。但他们自家是没有门路的,只能倚仗顾佐。可问题是一旦他们主动开口,实际上就相当于将黑山诏的庶务权也拱手让了出来,而如果由顾佐来提出的话,他们就可以顺带沾光。其中的关系相当微妙。

    刘玄机在旁忽道:“段银生闭关冲击炼虚也半年了,比照尚长老,差不多是出关的时候。”

    他是在提醒顾佐,或许可以继续拖延一段日子,等段银生出关之后,再向黑山四部施压,到时候多半就能收到效果了。黑山四部的指望是段银生,但从元婴到炼虚,想要破境谈何容易,从常情考虑,段银生能够破境的几率是很小的,也就是一成的希望。等段银生闭关失败以后再合并黑山四部,那就事半功倍了。

    顾佐来回踱着步子,转来转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口中喃喃道:

    “李林甫现在肯定是没病,怎么死的......还会不会死?”

    “他不死,杨国忠又怎么上位......还能不能上位?”

    “可是有一个崇玄署啊......”

    “鲜于向,还会不会征南诏......”

    “是因为这个原因征南诏么......”

    嘀咕了几句,又问刘玄机和原道长:“我刚才问的问题,你们能回答么?”

    这两位面面相觑,互相眨巴着眼睛,使劲让自己陷入沉思,可顾长史的这些问题,谁能回答?

    原道长肯定是懵圈状态,刘玄机倒是努力在心中推演,前面的他不懂,至少后面还是能猜一猜的,于是道:“节度府不可能征南诏吧,这是多大的事,鲜于向自己能做得了主?上面还有朝廷、还有天子呢,政事堂诸公老于国事,且陛下也是圣明天子,断不容他胡来!再者,您刚才不也说了,还有一个崇玄署啊......”

    讲到这里,顾佐忽然一拍脑门,似乎被他点醒,打断了他:“几件事,其一,帮我修书送往丽水,我要约见丽水三位国主,不,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刘玄机问:“让骆君和邱大波护着你过去?”

    顾佐摇头:“不用了,对我的安全,她们现在应该比谁都紧张。其二,吩咐成山虎,让他的兵司立刻动起来,首先是三营军士动员,即日起开始整备战训,其次是立刻建立名册,做好进一步征召的准备,以千人为限。”

    说到这里,刘玄机和原道长都听明白了,脸色微变。

    顾佐续道:“其三,户司和库司紧密配合,筹备军缁,军粮、肉干、灵石、丹药,还有法甲、法器,嗯,让李谷生那边辛苦一些,大衍法剑再储备一千柄。所有军缁按照两千人半年的储备来做。”

    “其三,钟参军那边,我就不去见他们了,老刘你去跟他们说,我会前往长安尽力周旋,看一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让他们先回黑山诏。叮嘱他们,新立的黑山营抓紧时间建成整训,陈大麻子的动作太慢了,就说是我说的,到了年底,如果他这个营还建不起来,或者建立起来却拉不出去,他这个营指挥就别当了,我换一个人去!”

    “其四,老刘亲自负责,让杨三法和薛定图挑选人手,在益州、青城郡和罗浮郡分别埋下桩子,我要掌握这三个地方的情况。我知道事情太过仓促了一些,想要了解详情很难,但我至少需要知道大面上的情况,比如益州军的调动,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其五,向金甲门下单......就是购买法甲法盔,有多少买多少。联络平都八阵门和南华派,购买随身法阵,要保证一队军士至少配属一套。南华派倒没关系,但金甲门和平都八阵门都依附青城派,下单的时候可以安排不同人手,尽量掩藏身份。这件事原道长抓起来,账上那些飞票、妖丹、兽骨兽皮尽管用,此外,给你五千灵石配额,实在是拿不到货,可以动用灵石。偌大南吴州,居然没有炼制法甲和法阵的宗门,唉......”

    “还有什么?你们两位再想想。”

    刘玄机小声问:“长史,真要打仗?不会吧?咱们准备反了?”

    顾佐道:“咱们任何时候都没说要反,但未雨绸缪,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否则鲜于向派兵过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怕是没那胆子吧......借他天大的胆子,总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就擅启战事......”

    “这种事情,宁可准备错了,不可没有准备,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不要打......好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刘玄机道:“那就请户司下文,让岭南各州押运一批粮草过来吧。”

    顾佐赞道:“老刘的提议很好!原道长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原道长想了想,道:“我打算派几个女弟子到益州去做销售执事,重点向节度判官杨鉴等人销售灵酒。”

第二十四章 重回丽水

    顾佐望着眼前巍峨高耸的大雪山,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五年前离开时,他曾经发誓再也不来这座伤透了他心的丽水郡,谁知今日却食言而肥,重新回来了,不禁暗自摇头苦笑。

    当然,顾佐今日重回丽水郡,与上次已经大不相同,身边环拥着丽水诏法司的护送队伍——其中就有当年在公堂上打他板子的某位执法修士,而当年对他冷淡相应的司户参军王如虎,此刻则陪在他身边,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如果不是顾佐阻止,他刚才已经亲自过来牵马坠蹬了。

    见顾佐眼望大雪山,似乎正在出神,王如虎笑着介绍:“大雪山是我丽水派圣地,三位国主都在山上修行,就算我们丽水派自家修士,也不得轻易上山。但顾馆主不同,三位国主已在山上备宴,专程接待您这位贵客。山上景色极为壮丽,顾馆主上山便知。”

    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引来大量丽水诏修士的目光,顾佐听见了不少议论:“这位就是怀仙馆的馆主,顾佐,字怀仙。”

    当即有人阻止:“顾馆主的名讳也是你随意叫得的?快闭嘴,不要惹来祸事。”

    又有人赞叹:“我特意翻了去年的《百家说》,怀仙馆名列第五十一,仅在唐门之后,如此大宗之主,没想到那么年轻。”

    旁边有人冷笑:“五十一?你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今年四月,崇玄署大封天下十八宗门,这就是十八路诸侯,和咱们丽水派三位国主并驾齐驱,都是前十八!”

    “和咱们比,谁在前谁在后?”

    “当然是咱们在前,怀仙馆在后。”

    “老兄你心怀丽水是好的,但也不能张口乱说,人家两诏八州,地盘比咱们还大!哦,还有永昌诏的一半......”

    “他们有元婴吗?只有一个吧?”

    “人家的矿比咱们大!”

    “顾馆主还没入金丹吧?”

    “人家能调动上百名金丹!”

    “上百名?那就是你胡扯了......”

    一片议论中,队伍抵达大雪山脚下,三娘子早已带人等候多时了。

    顾佐上前拱手:“丽水诏何其盛情,顾某实在惭愧。只身而来,原本就是不想太过惊动三娘子的。”

    三娘子道:“你我两家分属盟友,顾馆主何须如此客气?请顾馆主上山。”

    由山脚向上,过云杉坪、冰川谷,在日头的照射下,云杉坪上林木苍翠得如同要滴出油来,冰川谷中,大块冰晶泛着蓝汪汪的光泽,景色极为壮美。

    越过云杉坪和冰川谷,身上已有寒意,登顶时就见头上悬着一层白雾,浓密得无法看穿。

    在三娘子的邀请下,顾佐向上迈步,身子穿过白雾,忽然间好似变了个天地,大雪纷飞中踩着脚下的白雾,恰似玉带流转,如登天阶。

    雪花漫洒却不刺骨,只觉凉意浸润心脾,在这股凉意中,顾佐随三娘子来到峰顶一处石亭。

    亭边候着两位女修,年长者是大国主花大娘,一身福态者为薛二娘,他们二人便是修行界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的丽水派两大元婴。

    花大娘伸手延请顾佐入席,于是四人围坐亭中,亭外是万河散人、王如虎等十余有职司的金丹修士,各自立于风雪之中,肃立恭候。

    如果是个打牌斗赌的席面,顾佐肯定转身就走,这种“三娘教子”的赌局,是绝然讨不了好的,但此刻嘛,顾佐却暗自叫爽——上下之间,等级森严,这才是修行宗门的气度嘛。

    可惜他也只能羡慕一下了。从怀仙馆招募屠夫、成山虎等人开始,他这个馆主就常年挣扎于馆中修为的底层,实在没什么尊严可言,到如今人设已立,再想推倒重来已无可能。

    而今的怀仙馆则更是个大杂烩,各路奇葩一般的神仙都有,他这个馆主依旧混迹于修为底层,安安稳稳当到今天,且还能一言九鼎,说起来也是个奇迹。

    端起酒杯,和三位国主连饮三杯,直接进入正题。

    只听花大娘道:“我和二娘很少下山,国中事务皆仰赖三娘处置,不想此番前往益州,却遇到这么一件事——顾馆主都听说了吧?”

    顾佐点头:“孙国主受委屈了。”

    薛二娘道:“鲜于向此人荒淫而无道,徳不配位!只拆了他的节度府,我家三娘算是心善的了。”

    顾佐继续点头,表示赞同。

    花大娘又道:“丽水派已然致书崇玄署和天子,希望整治鲜于向,上则罢官查办,中则降职去位,下则低头道歉,只等回复。”

    薛二娘又道:“政事堂免除三年税赋,鲜于向却趁机勒索无度,实在该死,丽水诏同样具书奏明,只需查办了这只蠹虫,今年的税赋就立刻交上去。顾馆主不来丽水,我们也要去南吴州,当此之际,正该同气连枝,也希望顾馆主一并上书。”

    三娘子在旁道:“顾馆主在长安手眼通天,崇玄署李**师对顾馆主也极为看重,咱们丽水派的牌票也是仗了顾馆主的脸面才办下来的。”

    薛二娘道:“如此,我等便放心了,多谢顾馆主多方维护。”

    花大娘微笑点头。

    三位国主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顾佐的应和却越来越少,亭中渐有冷场之势。见状,薛二娘道:“顾馆主似乎另有谋算,可否说出来听一听,看看我丽水派能出得上什么力气?”

    顾佐问:“除却三位国主刚才所言,不知还有什么准备么?”

    三位国主相互对视一眼,薛二娘开口问道:“有什么话,顾馆主尽管明言。”

    顾佐沉吟片刻,道:“临来之前,我已签发诏令,南吴军全军动员,以备大战,不知贵派何时开始?”

    乍闻此言,三位国主都怔住了,良久不语,亭外一干侍立的丽水派金丹修士们也同样发呆,一道道目光不可置信的盯着顾佐,个个震惊不已。

    这是要开战了么?怀仙馆主莫不是疯了?

    亭内亭外尽皆失语,没人能说出一个字来,在漫天的大雪中显得格外寂静。

第二十五章 再上终南山

    在丽水派引发了一片震惊后,顾佐没有再多耽搁便离开了,已经是十二月初,他需要立刻赶往长安,争取阻止有可能发生的战事,虽然到目前为止,他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杞人忧天。

    在永昌诏南北交界的唐风川,清源县主已经等候于此,见到顾佐时轻笑:“僾想回去看看娘亲,我跟他说,你不同意。”

    顾佐默然:“我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他的身份不同,这个时候回去,有被朝廷扣下的危险。”

    清源县主忙道:“我和他说了,成就金丹之后再御剑回家,这才是男儿大丈夫的所为,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

    见顾佐心情不是很好,又问:“南吴军动员的事,我听说了一些......真的那么严重么?”

    顾佐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备无患,希望是我多虑了。”

    清源县主低头:“可惜我身为县主,却帮不了你什么。”

    顾佐笑了笑:“这不就帮上了?走吧,我看看你飞得怎么样。”

    清源县主欢喜的抛出飞剑,带着顾佐直冲蓝天,风声在耳畔呼啸,她大声道:“来南吴州半年,我一直在苦练飞行,金先生说我已经可以出师了!”

    “飞得不错。”顾佐在她耳后大声鼓励。

    “要不要再快一些?”清源回头问。

    四目交对,近在咫尺,怔怔良久,顾佐指着前面:“小心,山!”

    清源连忙回头,惊呼一声:“啊——”飞剑急转,从山顶斜斜擦过。

    顾佐一个没站稳,双手揽上清源的腰身,清源身子一颤,耳朵根子都红了,好似泥胎木偶般,动也不敢动。

    顾佐在她耳边继续道:“可以慢一点,稳一些。”

    清源浑浑噩噩中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飞剑保持着极速,在山谷之间一掠而过。

    时而躲避左边的山头,向右晃一晃......

    时而让开右侧的山头,向左闪一闪......

    又或者急速爬升翻越山巅,向上抬起又紧接着向下压低......

    顾佐双臂紧抱前面的细腰,丝毫不敢放松,他也不想放松,感觉肉肉的,在高速飞行中既刺激,又很惬意。

    他忽然想起了被灵源道长、屠夫带着飞行的过往,当真是不堪回首,难怪洛某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当夜,两人宿于荒山野地之中,在篝火的映衬下,互相瞟来瞟去。

    清源县主一直再琢磨:“他会不会......会还是不会......”

    顾佐一直在思考:“十二娘同不同意......同意还是不同意......”

    整整考虑一夜。

    天亮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按照昨天的方式继续赶路,越是临近京兆,就越是不甘,但路总不可能一直赶下去,该来的始终要来,前方已是终南山,清源县主将顾佐放下后,万分不舍的离去了。

    顾佐收拾心情,于山门下拜贴,求见**师李泌。以他今日的地位,已经可以做到随时要求拜见崇玄署高层人物了。

    可惜李泌并不在终南山,顾佐询问他的去向时,知客道士无以奉告。顾佐还想拜见其他几位**师,但只有**师道玄在。

    道玄正在作画,顾佐于堂下恭候多时,道玄方收了笔,向顾佐道:“怠慢了,顾馆主见谅,此番上山,不知何事?”

    顾佐将来意说明,问道:“我曾请灵源道长代转书信告知,不知**师是否知晓?”

    道玄问:“略知一二,信在何处?”

    顾佐回道:“已呈李**师。”

    于是道玄摇头:“贫道未曾见到。”

    顾佐又问:“剑南节度所求无度,不知崇玄署处置?”

    道玄依旧摇头:“此事为朝堂公务,贫道亦不知如何处置。”

    顾佐解释:“虽为朝堂公务,但南诏之地,本就是宗门为诏国,诏国为宗门。”

    道玄回答:“那就宗门的归于宗门,诏国的归于诏国。”

    顾佐一口气憋得慌,却见道玄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知道今日怕是白来了。也是,虽然同为崇玄署主持事务的几个**师之一,但李泌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如这种大事,道玄肯定不会轻易表态,还是要找李泌才是。

    当着道玄的面再去询问李泌何时回来,那就是不懂事了,顾佐没问,只得告辞,向客堂道士提出要拜会于远志。

    上回到终南山时,来去匆匆,这回算是终于见着了。于远志修为已至金丹后期,身为法师,属于崇玄署中上层道士,居住在炼丹台下的一片道观之中。

    多年未曾谋面,当见到于远志的时候,顾佐一时间有种陌生感,竟不知该从何谈起。

    “小顾来了?不错,筑基后期了?还是圆满了?”

    “圆满了,只等感悟。”

    “好啊,当年在三元宫,你还是个刚入修行的炼气士,如今成了坐镇一方的大宗之主了,贫道偶尔回思,当真如在梦中。”

    “有赖道长当年回护,否则断不能有顾佐今日。”

    “我能回护你多少?还是你自家努力。”

    “今春入京时,曾至崇玄署拜访道长,可道长来了终南山,后来我至终南山时,却有无法拜见道长,故此错过。早听说道长修为大进,今日终于能将贺礼呈上了。不瞒道长,这份贺礼是南吴州特产,已经在我储物法器中放了大半年了。”

    于远志笑呵呵的结果袋子看了看,将里面的八颗妖丹取了,剩下的灵石退还:“妖丹我有用,厚颜收下了,灵石就算了,你们如今不容易,我也不缺。”

    顾佐看这架势,知道崇玄署的道士们如今是真不缺灵石,也不矫情,将袋子收回来。

    于远志主动问起:“小顾,你顾馆主今日上山,是有事而来?”

    顾佐道:“想拜望李泌**师,听说他不在山中。”

    于远志点头:“他和几位**师都不在,如今山上主持琐务的是道玄**师,不过道玄**师的性子,也是不管事的,他喜欢作画,于画中悟道。好在已将天下事务分封给了你们这十八路诸侯,崇玄署如今也没什么大事,都清闲得紧,很多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都借机闭关了。怎么,遇到难处了?”

    顾佐便将税赋的事说了,道:“师兄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置?”

    于远志道:“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顾佐不解:“什么意思?”

    于远志轻笑:“不知你们自己是怎么看自己的,但我们这些师兄师弟们,都把你们看成了诸侯,既然是诸侯,想怎么处置,当然就怎么处置。”

第二十六章 吹吹、暖暖

    品味着于远志的话,顾佐离开了终南山,于当晚进了长安。大雪已经停了,曲江也上了冻,但杏园之中的游人并不见少上几分,曲江雪景,向来也是游赏的好去处。

    见到风尘仆仆的顾佐,李十二很惊诧,一边将他迎入房中,送上热茶,一边问:“怎么突然就来了?”

    顾佐道:“来缴纳今年的春秋两赋。”

    李十二道:“要寻户部刘晏么?我帮你引荐。”

    顾佐摇头:“找刘侍郎没用,南诏的两赋不交户部,交剑南道,由剑南道代转,越级上交,人家不会收的。”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李十二直接就猜出了问题:“剑南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顾佐道:“鲜于向要钱,不给钱就不收我们的两赋,眼看就要延误了,再不交上来,恐怕就要出问题。”

    李十二眨了眨眼睛:“不给钱不收税?是我听岔了么?”

    于是,顾佐将事情的起因重述一遍,李十二这才明白:“里头还有那么多门道,今天真是长学问了。他要多少?实在不行就给吧。我听说此人深得杨相器重,如今杨相权势熏天,李相的风头都被压下去不少,能用钱解决的事,其实都不是什么事......”

    “等等,你这句话......很经典,跟哪儿听来的?”

    “那不是你上回说的吗?为陈玄礼......”

    “哦,好吧,你继续。”

    “所以,缺钱的话,我这半年又攒了一些,一万贯,够么?”

    一万贯,的确是少有的大数目了,顾佐原先的打算就是一万贯把事情摆平,李十二自己能舍得拿出那么多钱来,当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可惜,顾佐叹了口气:“他要八十万。”

    “多少?”李十二以为自己听错了。

    “鲜于向要的不是一万、两万,他要的是八十万,怀仙馆和丽水派差不多一边四十万吧。”

    李十二端着茶壶的手一抖,滚开的烫水浇在顾佐手背上,顿时就烫红了。

    顾佐惨叫一声,慌得李十二连忙抓起他的手,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一时间手足无措。

    顾佐提示:“吹。”

    “啊?”

    “吹啊!”

    “哦。”李十二连忙冲着烫红的手背吹气,吹出来的却是如寒冰一样的冷气。

    顾佐自嗨了半天,任李十二对着他的手掌不停吹着寒气,继续道:“为了这件事,丽水派的孙国主,就是上回和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元婴,打上门去了。你猜怎么着,鲜于向居然跟人说,想娶她过门,当真不知死活,被李十二把节度府拆成了一片瓦砾......哎,冻成冰棍了,冰棍了......”

    “啊?”李十二刚才听得入神,此刻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慌乱。

    “暖暖。”

    “怎么暖?”

    “搁怀里暖暖......”

    “滚!”

    闹腾半天,重回话题,李十二问:“那怎么办?他不要,那就别交了。”

    顾佐道:“我这不是来长安么?一则看看你,二则找找门路,剑南道那边他一手遮天,可总遮不到长安来。”

    李十二想了想,道:“马上就要正旦了,按例要在芙蓉园大宴群臣,西河馆要登台演舞。在此之前,陛下和娘娘都会于宫中审看歌舞,我想想办法,给你引荐引荐?”

    顾佐赞道:“十二娘好本事!能见到天子当然最好,鲜于向的借口就是要给宫里分忧,结果钱都自己捞了,看陛下怎么说!”

    李十二出去给顾佐收拾休息的房间,种秀秀、何小扇都来见了顾佐,围在顾佐身边团团伺候着,令顾佐舒爽无比。

    正舒爽时,被种秀秀发现了又红又硬手背,又捧着轻吹起来,吹了片刻,顾佐提示:“暖暖。”

    种秀秀红着脸要塞到怀里,却被何小扇毫不留情的拉开:“你还真给他暖啊?”

    顾佐奸计没有得逞,遗憾着起身:“我去找陈玄礼。”

    种秀秀道:“用了晚饭再去?”

    顾佐一脸坚毅:“成大事者怎能耽迷于美色?太美了……受不了……富贵乡是英雄冢……”

    李十二给顾佐收拾好了房间,刚进门只听了个只言片语,问:“富贵师兄的家乡怎么了……”

    再次来到龙武将军府,守门军校知他是南吴州之主,陈玄礼的座上客,直接请入垂花厅内吃茶,过了片刻,陈玄礼便到了。

    “顾长史大驾光临啊,哈哈!”

    “来得唐突,望将军莫怪。”

    “怎么会?龙武军商铺多承长史关照,生意兴隆,我手下儿郎受益良多,不论长史何时登门,寒舍都永远敞开。”

    龙武军在南吴州的商铺的确颇受顾佐关照,拿到的南疆出产都是上等货色,有时缺货,就从南吴州大库中直接采买,货源从未中断。且在丽水、永昌、黑山、通海各诏行走畅通,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因此发展的势头很好。才半年,净收益就已经超过两万贯,令龙武军十分满意。

    客气几句,陈玄礼直接道:“你不来找我,我还要找你,南吴州的灵石,能不能分我龙武军一些份额?”

    “龙武军也缺灵石吗?”

    “崇玄署每年都会拨给户部一批灵石,今年就少了,减了一半,只有两万,分到龙武军的,只剩三千,军中二百余将校,哪里够?以前大伙儿还能自己花钱去买,如今买都买不到。”

    “需要多少?”

    “一年给我五千灵石,我按六贯跟你买。”

    “我每年要向崇玄署交十万多灵石啊。”

    “我知怀仙也难,那你看能不能想办法,多少卖一些给我?”

    顾佐沉思良久,道:“两千,实在不能再多了。”

    陈玄礼大喜:“怀仙果然仗义!”

    说话间,酒宴已经摆上,陈玄礼又将几位心腹郎将请来相陪,都是熟人,席中氛围很是欢畅。

    陈玄礼问起顾佐进京的来意,顾佐道:“实不相瞒,我这次进京,是为告状而来。”

    关于鲜于向不得不说的故事,顾佐这两天已经反复说了很多次,此刻也不会少了半句,很多事情必须反复说、不停说,否则朝堂上只听得见鲜于向的声音,形势便难以逆转了。

    听了顾佐的陈述,龙武军将们顿时拍了桌子,陈玄礼也慷慨道:“此事我必为怀仙主持公道!”

第二十七章 都是同党

    身为统兵大将,尤其是天子亲军的龙武军大将,陈玄礼本是不会轻易沾惹朝政的,更不会和外镇地方长吏、大宗掌门相交。

    但如今形势不同,不想如羽林军那样堕落,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也只能为之。何况他今年已经为顾佐破过一次例,今日再破,心里负担就轻多了。

    这种事易招主上猜忌,他虽有面圣之权,但反而不能开口,他的办法还是找高力士。其实顾佐也能找高力士,只不过拉着陈玄礼一起,分量肯定更重一些。

    天子这几日都在大内,陈玄礼是在皇宫中的光顺门内找到高力士的,在太液池边的一处假山后摒退左右,高力士听了陈玄礼的转述,从假山的孔隙中不时望一望太液池中的蓬莱仙山,道:“陈将军且去,此事我会处置。”

    陈玄礼抱拳告辞,高力士招来鱼朝恩:“陛下敬到第几炷香了?”

    鱼朝恩回答:“第二炷。”

    高力士点了点头:“你在这里侍奉着,我去趟右银台门,若有事去那里找我。”

    顾佐此刻就在右银台门内的一间庑房中等候,见了面,高力士抓紧时间询问了些修行中遇到的问题,听顾佐谈论了破境时要注意的事项,这才道:“顾长史的事情我已知晓,寻机会和李相他们谈一谈,还请安心等我消息。”

    有高力士这句话,顾佐就真的安心多了,在这个朝堂上,还很少有高力士办不了的事。

    出了皇宫,顾佐来到吏部衙门,亮明身份,塞了把钱,便有门子撒腿进去找人,过不多时,王维就快步出来,见了顾佐后欢喜道:“怀仙进京了?妙不可言!走,去我府上!”

    上了王维的马车,顾佐就问:“还有没有告身?”

    王维笑道:“不够吗?”

    顾佐道:“盘子大了,要管的事情也多,有些人啊,就看重官身,没这个东西他做起事来就不利索,实在没办法。”

    王维答应了:“这件事好办,只是需要些钱,正七品的三千贯,从七品两千贯,正八品一千二百贯、从八品九百贯,九品的不论正贰,一律三百贯。”

    顾佐惊讶道:“卖官鬻爵,这不是乱世之相?”

    王维竖指于嘴边,示意顾佐别乱说:“宫里花钱如流水,朝廷缺钱,不得已为此下策,但也只是品阶官衔,没有实职差遣,也没有俸禄的。对别人真没大用,却正适合你南吴州。”

    顾佐当即表态,塞过去一沓飞票:“给我来三个七品、五个八品、二十个九品。”

    王维失笑:“哪里有这样买的?也不是想要几个就能要几个,还得容我回去查档。”

    说话间到了王维的宅邸,进门后,王维却带着他直奔内宅,顾佐连忙整理衣冠:“摩诘兄稍待,衣裳有点乱,如此去见嫂夫人怕是失礼了……”

    王维脚步不停,道:“内人家眷都在辋川别邺,不在此间。”

    顾佐明白了,恐怕又是什么同道中人吧。果然不出所料,进门就见到了这些人,其中一个不用说,便是上次认识的空海,还有司天台监丞张遂、太医署博士淳于鉴、辽东豪族金氏第三子金承相。

    顾佐此刻已经深深卷入“魔党”,实在是想走也走不了,只得在王维的引见下挨个见礼。

    “久仰顾长史大名,张遂有礼。老僧法号一行。”最老的这位向顾佐合十行礼,在顾佐的眼光中,这个佛礼当真不伦不类。

    “见过张监丞!”

    王维介绍:“二十年前,张监丞修行时出了岔子,后来得了个机缘,改修佛法,由是得保性命,如今身子骨愈发健硕了。”

    “顾长史,淳于鉴这厢有礼了,贫僧法号鉴真。”

    “顾长史,贫僧无相,俗家名金承相。”

    王维在旁笑道:“我们都管他叫金和尚。”

    顾佐张着大嘴和这几位打过招呼,震惊得合不拢了,好奇宝宝一样的不停发问:“一行大师,您的历法修订得如何了?”

    一行道:“大致出来了,只是有些关节没有钻透,没想到顾长史也记挂着老僧,惭愧,惭愧。”

    顾佐继续:“鉴真大师,您有没有出海东渡?”

    鉴真笑道:“我们几个正在商议此事,顾长史也有意同去么?”

    顾佐又转向金和尚:“金大师是不是有件木棉袈裟?能否取出来观瞻一二?”

    金和尚挠头:“什么木棉袈裟?不过贫僧还真想穿一回袈裟……”

    众人都笑,笑罢各自感慨:“王摩诘说顾长史天性属佛,果然如此,素未谋面,却言出而直指我心,恰似多年老友,这不是佛缘是什么?”

    谈笑间,王维道:“怀仙来得正是时候,今日同道相会,正要为某人接风——”

    话音未落,顾佐已将目光投在角落一间旧屋之中,气海内早已感知此间有人,而且是熟人,因道:“怀素,是你么怀素?”

    长笑声中,推门而出者正是怀素。

    众人皆奇:“不是听说你去寻找大雷音寺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佐则拱手恭贺:“怀素狂士破境金丹,当为之贺!”

    在场除了空海外,都是由道入佛,道法的底子、佛法的心性,因此怀素依旧结丹,却是佛门之丹,可谓佛道相合,相当神妙的机缘。

    恭贺完后,又打趣:“当日送你西行时就说过,兴起便去,兴尽可回,没想到你果然效仿王参军雪夜访戴。”

    怀素道:“谁说我兴尽便回了?我是兴不尽只能回,又或许不是回来,而是到了另外一世,你们都不是当初的你们,这里也不是当初那一个长安。”

    众人听着怀素打机锋,都各自赞叹,唯有顾佐较真:“说清楚,什么意思,不要糊弄我们。”

    怀素一脸严肃:“三月而行,十二月而归,我一路向前,从未改变,走过大漠、翻越高岭、跋涉草原、漂洋过海,最后于辽东登陆。”

    顾佐点头:“所以,世界是个球,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会回到原点。都峤派掌门精确道长已经证实过这一点。”

    怀素摇头:“可我觉得,世界有点小,我坚信大雷音寺的存在,但世界那么小,大雷音寺能藏在什么地方,而不被崇玄署发现呢?”

    顾佐道:“你的脚步,走八个月,还可以吧。”

    怀素道:“可我真正赶路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半。”

第二十八章 得一自在地

    怀素的话,引发在场每个人的深思,只不过别人思考的是,西天净土究竟藏在何处,顾佐思考的是,不到四个月绕行一圈,是怀素脚程太快,还是世界就那么大?

    同时怀素还在抱怨,除了大漠、高陵、草原和大海,为何一个国度都没有,难道都和西天净土一样,藏了起来?

    这个问题暂时是不会有答案的,也不可能由在场的几个人讨论出结果来,但却更加激发了这些“魔党”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一个二个陷入狂乱的思考中。

    王维好不容易才将大伙重新拉回了现实:“正好今日顾长史在此,之前鉴真的提议,可以拿出来了。”

    顾佐问:“鉴真大师有什么想法?”

    鉴真道:“长安毕竟是非之地,平日里谨言慎行,稍有不慎,就要被崇玄署抓了去。更怕的是人心难测,哪怕身边之人,你以为是知心好友,谁知背地里却想着去举报你……”

    听到这里,顾佐老脸一红。

    “……原本,贫僧是打算东入大海,寻找一处宜居的无人之岛,将同道们接过去,大伙儿谈天说地,研讨佛法,这是多么畅快的事。几位同道也都在全力相助,一起筹备。可今年四月,崇玄署大封天下,欣闻顾长史的怀仙馆得了两诏八州之地,于是贫僧就在想,南诏地广人稀,且又多是荒山僻岭,不如在顾长史治下给我等寻一座山谷,我等迁居过去,比起远隔重洋,不是更妙么?就是不知顾长史是否方便?”

    话说完,几双期盼的眼睛都望向顾佐,等着他的回复。

    王维轻声道:“怀仙不必勉强,此事能行,同道们都会感激,若不行,大伙儿也能理解你的苦衷。”

    顾佐想来想去,还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从安全的角度来说,他还真怕这几位在长安露了行藏,到时候被老虎凳之类的刑具一上,说不定就得把他供出来,这可不是赌人品的时候。

    把他们从长安迁出来,往南诏某处深山老林中一塞,那可就天高皇帝远了,在如今的形势下,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真的被人发现可疑,以自己在南诏的权势,也完全压得住!

    而从个人意愿来讲——

    顾佐一个个看过去:王维、怀素、鉴真、一行、金和尚、空海,他叹了口气,得保啊!

    思忖良久,终于道:“通海诏的西边,是永昌诏,此诏如今已被划分为两半,唐风川以北属丽水派,以南归怀仙馆。划地之初,绝大部分宗门和百姓都被迁居至诏北,留在诏南的,只有三家宗门,且都在靠近西北的方向。因此,永昌诏的西南方向,有一片纵横百五十里的无人地带,山岭谷地无数,人迹罕至,诸位若是有意,可迁居于此。”

    众人大喜,询问是否稳妥,顾佐道:“届时想个名目,诸位共立一宗,瞧中了哪几座山谷,我便封与贵宗为山门,买一座大阵遮蔽,结庐而居,自由自在。只一桩不好,那里离南疆很近,有不少风险。”

    众人都道:“比起东渡大海,些许风险无关紧要,如顾长史所言,我等结数十草庐,相伴而居,当真是得大自在了!”

    于是又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研究取个什么宗门名字比较合适。

    他们讨论之际,王维向顾佐深深一拜:“我等心愿,成于怀仙之手,今夜同道们必定无法入眠了!”

    顾佐道:“建立山门所需的人,我没办法给你,也不能找外人,财,有摩诘兄在,有金和尚在,你们也不缺的,物,南吴州应有尽有,可就近选购。当然,南疆之地,物产丰茂,诸位也饿不死,就怕诸位戒杀妖兽,到时候就难一些了。”

    王维笑道:“我们学佛,也非迂腐之人,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也合修持佛法的真义。”

    顾佐点头:“回头就可以派人去永昌诏挑地方,相中哪里,就在哪里建立山门,只是尽量远离人烟之处。我还要在京中耽搁些时日,诸位不用等我。”

    王维问:“有何难事?怀仙说来听听?”

    顾佐再次骂了一通鲜于向,王维面露难色:“我们这些同道,差不多都位卑阶下,如此大事,想要援手也难。”

    顾佐道:“无妨,只需大伙儿帮忙把消息尽量扩散出去,就是帮我最大的忙。”

    这些人官职都不高,但扩散起消息来很是一把好手,不过两天,剑南道节度使鲜于向大肆压榨南诏之事就传遍了长安。

    当下便有御史上书,要求查明弊情。高力士趁机敦请政事堂商议此事,拿出处置章程。当夜,顾佐再次被高力士请去相见。

    “政事堂已经拿出了一个章程。”

    顾佐很吃惊:“那么快?”

    高力士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

    顾佐问:“怎么处置?”

    高力士道:“让鲜于向三日内进京自辩。”

    顾佐握拳:“好!”

    高力士摇头:“别高兴得太早,进京自辩,并不意味着就能责罚他。”

    顾佐道:“我当然知道,但至少是个好的开端,不是么?来了之后,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高力士道:“今番政事堂着其入京,有赖于李相一力推动,若是有暇,不妨去拜会一二。鲜于向是杨相举荐,想要扳倒他,还是得走李相门路。”

    回到西河道馆,李十二问:“怎么样了?”

    顾佐道:“还是得去见一见李相。”

    李十二撇了撇嘴:“王鉷兄弟谋反一案,已将李相得罪不浅,他还会见你吗?”

    顾佐道:“身居高位者,岂能以好恶情仇为行事之基?李相不是这种人。”

    “就是无情无义吧?你将来会不会也这样?”

    “不要胡扯!”

    李林甫果然不是那种人,顾佐也知道他不是这种人,所以大大方方上门拜帖,大大方方进了门,和李林甫对座饮茶。

    “政事堂已经下令,招鲜于向进京,你等消息便是,不必着急。”李林甫微笑道。

    “就怕过了今年的春秋两赋。”顾佐提醒他。

    “用的六百里加急,金丹传书,今日便至益州,鲜于向后日就能进京。我在政事堂盯着,尽快安排他入堂自辩,谁想故意耽搁,老夫都不答应!”

第二十九章 自辩

    和李林甫的见面非常顺利,在顾佐看来,这是因为杨国忠严重威胁到了李林甫的地位所致,但李林甫的态度好得超乎顾佐预料,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对方在史书中的评语。

    还是那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他如今经历的一切,和认知中的一切相差太大,眼前的李林甫和认知中的李林甫还会是同样的行事风格么?

    不管怎么说,顾佐还是做好了心里准备,就当李林甫今天说的话、做出的承诺都是泡影,自己也不能将希望压在他的身上。

    这次进京,陈玄礼见了,高力士见了,李林甫见了,就连王维等中下官吏都见了一批,最基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春秋两赋他顾佐不是不想交,而是没有交的门路,因此,到时候别说他顾佐逾期。

    在京中等了两天,顾佐就接到消息,鲜于向进京了。

    鲜于向刚入长安,就被政事堂招入问话,顾佐等到晚间时分,在杏园的西河道馆见到了小黄门鱼朝恩。

    “顾长史,咱家是来给道馆传话的,娘娘请十二娘后日入宫陛见。”

    “哦......”

    “正巧在道馆见到顾长史,有几句话,咱家姑且一说,顾长史姑且一听。”

    “请说。”

    “政事堂今日招鲜于向自辩,陈相问,南诏免除三年税赋,剑南道却不予办结,可有此事。鲜于向答,政事堂诏令从未提及南诏两税豁免一事,按惯例,当由剑南道酌定,节度府已行文各诏,请各诏上报兽灾损失,青城、罗浮二诏已办结,三年税赋豁免。陈相又问,丽水、黑山、永昌、通海四诏为何没有办结。鲜于向答,四诏尚未具报呈文。”

    顾佐点了点头:“请鱼内侍继续。”

    “杨相问,今有南吴州长史顾佐陈情,说向节度府上缴今年春秋两赋,节度府借故拖延,可有此事?鲜于向答,今年两赋,南吴州胁同黑山、通海二诏无故拖延,且数次遣人入节度府,重贿判官杨鉴,企图勾连不交。”

    “杨相又问,据闻节度府向各诏大肆索要钱财,可有此事?鲜于向答,此为污蔑之词。”

    “杨相再问,说坊间传言,你以税赋豁免一事相胁,要强娶丽水诏孙国主,可有此事?鲜于向答,是丽水国主仰慕自己,欲嫁入节度府而不得,故此大闹益州,自己本不想张扬,却未曾想恶人先告状。”

    顾佐简直气乐了,哈哈笑了片刻,方摇着头道:“这个鲜于向,厚颜无耻竟至于此......李相呢?李相怎么说?”

    鱼朝恩道:“大将军正要相询,顾长史前日赴相府拜见李相,当时谈得如何?”

    顾佐道:“言谈甚欢。”

    鱼朝恩道:“今日李相于堂上未曾发问。”

    顾佐皱眉:“这是为何?”

    鱼朝恩没说话,和顾佐默然对视片刻,顾佐心里一沉,已经感觉到情况有点严重了。陈希烈的问话结果中规中矩,杨相的问话结果则偏向性很大,原本自己和李相已经把情况说透了,就指着他在堂上揭穿鲜于向的狡辩,谁知竟然得了一个“未曾发问”。

    如果政事堂依此上奏,肯定大大不妙,于是道:“顾某要和鲜于向廷辩,不知政事堂是否有安排?”

    鱼朝恩摇头:“政事堂没有上奏此事。”

    顾佐问:“大将军能否促成?”

    鱼朝恩道:“咱家会替顾长史转达。”

    顾佐和鱼朝恩握了握手,送过去一百贯飞票,目送他登上马车,心情糟糕透顶。

    如果让鲜于向进京自辩是这么一个结果,那政事堂这么做根本起不到问责的效果,不仅如此,反而为鲜于向提供了一个展示自己“清明”的机会。

    转过天来,顾佐再登李相府邸,这回却被挡驾了,相府管事说,几天前岐山大震,李相昨夜启程,已经去当地视察灾情。

    回到杏园,顾佐向李十二道:“还真要烦劳你了,有没有机会让我见到陛下?”

    李十二道:“明日我要进宫见娘娘,到时候提一提,只要能见到娘娘,就能见到陛下。到时你随我同去,在宫门外等候。”

    次日一早,西河道馆几驾马车直趋兴庆宫,顾佐在宫门外的马车里等着,李十二等人则在宦官的带领下步入宫门。

    李十二是在花萼相辉楼见到的娘娘,娘娘正在丈量的舞池的步子,见了李十二,笑道:“十二娘快来,上回我那禄儿献羯舞,我正打算扩成群舞,如此方有气势,你看纵横排列几人合适?”

    李十二指挥钟秀秀、何小扇、林素弦等人下场,就在舞池中排列来回,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差不多定下了人数。

    娘娘辛苦半天,欣慰道:“这两日抓紧演练,争取能在正旦大宴中演给群臣观赏。”

    李十二应了,又道:“上回娘娘说,教坊司将王中丞新作赠别怀素谱了琴曲,但听着还有未尽之意,想请王中丞品鉴修改,可有下文了?”

    娘娘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回头请王中丞入宫便是。”

    李十二道:“今日巧了,这诗启首的顾长史入京,我便邀他前来,如今在宫门处候着,娘娘要不要让他入宫听一听再说?”

    娘娘击掌赞道:“十二娘有心了,虽说顾长史诗名不显,启首之句却写得不俗,必是个有才情的,且当日送别之时,他又历历在目,请来听一听他怎么说。”

    正要让女官去宣顾佐晋见,忽听楼外有宦官高呼:“陛下入花萼楼,请贵妃接驾!”

    众女忙将天子迎入,娘娘嗔道:“臣妾忙碌了多时,三郎何其来迟?”

    天下笑道:“赖我,赖我,跟勤政楼见几个臣子,多说了几句,呵呵。”

    于是娘娘和李十二领头,将羯鼓舞的事一说,天子也颇感兴味,一起参详起来。参详多时,娘娘忽然想起来,道:“那首赠别怀素写得极好,前些日子教坊司谱了曲来,臣妾总觉得少了些余意,刚才十二娘说,让启首的顾佐进来听听,看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天子很少违了贵妃心意,此刻却没照准,而是问:“这个顾佐,是南吴州的长史么?”

第三十章 天子爱财

    娘娘只知顾佐是某地长史,却不知是哪里的长史,故此望向李十二,李十二当即回道:“正是南吴州长史顾佐。”

    就见天子皱眉,沉吟道:“还是请王中丞来听或许更妥当一些。”

    娘娘不解:“三郎,是顾佐有什么不妥之处?”

    天子笑了笑道:“且看他心意再说......”

    顾佐此刻依旧等候于宫门外,正琢磨着见了娘娘和陛下应该怎么说才能更好的打动人心时,忽见宫门处出来一位朝官,瞧服色当为三品大员,也不知是谁,就隔着车帘多看了一眼。

    顾佐如今的灵域几达二十丈之宽,只要有心,范围内的风吹草动瞒不过他,就听那马车中有人道了句:“节度回来了?陛下怎么说?”

    那三品大员登车入内,冷笑道:“顾佐小儿,以为能掀起风浪,不过痴心妄想......”

    马车远去,顾佐心里顿时哇凉哇凉。

    果然,没过多久,何小扇就从宫门内出来了,隔着车帘向顾佐道:“李师姐说,今日不太顺利,请师兄先回,且待他日。”

    顾佐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小扇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了,陛下听说是顾师兄要陛见,就没答允。”

    顾佐回到西河道馆,决定再次去见高力士,但高力士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这与两人的交情无关,与高力士职司有关。

    又过了两天,顾佐才于深夜见到了高力士,高力士道:“咱家也不瞒你,事情可能有变。”

    顾佐问:“究竟怎么了?”

    高力士道:“因杨相之故,陛下召见鲜于向,鲜于向坦白,的确是打算让你们交钱,总额几达一百万贯。”

    顾佐点了点头:“这笔钱,鲜于向说是给陛下的?”

    高力士道:“的确如此,鲜于向说要报效陛下,银钱筹齐后,直入内帑,他分文不取,陛下圣心大悦。”

    “陛下就这么缺钱?”

    “上回王鉷兄弟谋反一案,陛下就很生气。”

    “难不成是对咱们举报王鉷生气?”

    “陛下以为,王鉷这笔钱是给他筹措的,事发后,却进了户部大库......顾长史,如今要说动陛下,非钱财不可。”

    顾佐默然良久:“陛下要那么多钱,究竟想做什么?”

    高力士道:“此非臣子之问。”

    顾佐又问:“接下来会如何?”

    高力士回答:“极有可能不了了之,你要做好准备。”

    不了了之的意思,就是不追究鲜于向的责任,将丽水诏、南吴州的上书压下来不予处置。一旦鲜于向无罪脱身,等他回到剑南,势必要展开报复,所以高力士让顾佐做好准备。

    “大将军以为,还能挽回么?”

    “当然能够挽回,但怎么挽回,你自己应该清楚。”

    这下顾佐是真的清楚了,如果不是这种事情无法大白于天下,恐怕天子早就直接下诏,要求顾佐报效宫中了。前有王鉷,后有鲜于向,专得天子宠信的办法,说白了就是送钱,如果顾佐能给天子敬献更多的钱,天子自然就会偏向顾佐。

    虽说早有预感,今上晚年昏聩,却没想到竟然昏聩至此,按理说天下都是您老人家的,何必如此搜刮呢?

    顾佐仔细盘算,高力士的办法其实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就是拼钱么?

    鲜于向许诺一百万贯,那这边就掏一百五十万贯、两百万贯,聚丽水、永昌、黑山、通海、南吴州之力,不信拼不过一个鲜于向!

    可问题是,鲜于向大肆搜刮给天子送钱,是为了他的前程和官位,自己犯的着吗?自己依靠的是怀仙馆,是南吴州,是两个半诏和八州之地的修士、百姓,更进一步,靠的是灵石矿脉,是崇玄署,跟当今天子真没有太大关系。

    运了半天气,顾佐开口道:“兽潮之后,南诏地方困苦,大笔银钱,委实难以凑齐。朝廷下诏免除三年税赋,百姓为之欢腾鼓舞,如今再要报效,恐生变故。”

    高力士道:“如此则难矣。”

    顾佐问:“若是无法报效,朝廷会有处置么?”

    高力士道:“朝廷也要脸面,不会公然处置的,报效宫中,讲的是自愿,不会强迫。你放心,若政事堂真敢拟诏,咱家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的。”

    顾佐抱拳:“多谢大将军。”

    高力士长叹道:“何必谢我,此非为你,是为了陛下,为了社稷江山啊。”言语中满是萧索。

    顾佐也意兴阑珊,心情不爽。天子和政事堂碍于颜面,不会以此处置任何人,但同样也不会拦着鲜于向施展手段,国事如此,能不令人叹息?

    顾佐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去了一趟陈希烈的府邸,拜帖递进去,在门房外等候。陈希烈虽然是个和稀泥的,但贵为左相,门前同样车水马龙,拜见之人排着长龙,络绎不绝。

    顾佐没和他们挤作一堆,跟阶下孤零零站着。一驾马车驶来,越过等候的人群,直抵门前。车上下来个五品官,众人齐道:“见过窦舍人。”

    此人便是中书舍人窦华,品阶虽然虽然不高,位却紧要。那门子识得窦华,连忙请入,窦华登阶数步,忽然转身,打量顾佐一番,问:“可是南吴长史当面?”

    顾佐拱手:“正是。”

    窦华笑道:“是为告鲜于节度刁状而来?”

    顾佐脸色沉了下来,只听窦华向门前众官道:“诸位,这便是近日名震长安的顾长史,怀仙馆馆主。崇玄署今春大封十八宗门,怀仙馆便是其一,以区区筑基而得两诏八州之地,窦某钦服不已。听闻顾长史十年前尚在肆中贩鱼为生,妙计而获鼎湖门千贯资财,后贩卖保精丸致富,捐了南吴州长史,由此而走大运,坐拥灵石矿脉。诸君若想发财,可与顾长史好生攀攀交情,说不定给你出个主意,便可白得百万家财!”

    不阴不阳的一番介绍,顿时惹得满街大笑,窦华于笑声中昂首进了相府。

    顾佐面沉似水,扫了一眼当街大笑的众人,没搭理他们,过不多久,便有府中管事出来,向顾佐道:“顾长史,我家相公说,南诏的事,实在爱莫能助,拜帖不敢受,长史请回吧。”

    顾佐点了点头,接过名帖,在一片哄笑中转身离去。

第三十一章 破罐子破摔

    离开陈希烈相府,顾佐路过东市,路边有间酒楼,里面冷冷清清,于是点了一桌席面自斟自饮,考虑接下来的局势。

    政事堂三相,李相去了岐山,视察大震灾情,赈济灾民,其实就是跑了。顾佐对他中途开溜的猜测是,这位当场宰相似乎打算坐山观虎斗,无论谁胜谁败,于他而言都是好的。

    陈相这边也说得很清楚,这事人家不想管。

    至于杨国忠,不提也罢!

    而高力士则算了,这件事就是为难高力士,天子都发话了,他高力士又能如何?

    至于其他人,都没这个身份和地位干涉,找上门去也没什么用。

    念及于此,顾佐是真想跟天子好好说道说道,问问天子究竟为何放飞自我,问问他到底想把这份家底挥霍到什么地步。

    可惜了,人家不见啊……

    正琢磨间,气海内感知有人就在身后,修为应在筑基后期,站定了没有离开,于是回过头来,见一个头戴璞巾者正拱手拜见:“下官大理寺评事元载,见过顾长史!”

    大理寺评事是个八品小官,但顾佐听了之后却怔了怔:“开元的元,厚德载物之载?”

    元载喜道:“贱名有辱清听,惭愧……”

    顾佐示意:“评事请坐。”

    元载坐下后,敬了顾佐一杯,道:“长史独坐饮酒,可是有烦心之事?”

    这个套路顾佐还是很熟的,他倒想看看,元载受谁的指使来游说自己,于是凑趣:“敢问评事,何以解忧?”

    元载暗道“有了”,于是故作沉吟之状。

    顾佐继续配合:“评事有话但说无妨。”

    元载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蒲扇,摇了起来:“顾馆主是崇玄署分封的十八宗门之一,想必对如今的天下大势有所了解......”

    “评事稍等。”顾佐打断他,将正对着他的窗户打开一个角,任冷风嗖嗖吹向他:“如此就不热了。”

    元载略微有些尴尬,下意识又将小扇子收了,把窗户关上:“呵呵,现在好多了。”

    顾佐道:“那就好,请评事继续。”

    元载思路被打断,重新整理了一番,这才道:“崇玄署的举动,其实是告诉天下人,他们打算渐渐从修行界退隐,将事务归还世人。崇玄署退出之后,修行事务当由十八家宗门打理,可顾长史以为,这十八家宗门都能守住自家的基业么?”

    顾佐举杯:“来,顾某敬评事一杯。”

    元载愣了愣,举杯干了,然后想了想,续道:“刚才说到,十八家宗门是否能守住自家基业,下官想问一问,顾馆主是否......好,这鸭子汤的味道不错,好好好,多谢顾馆主......够了,一碗足矣......”

    “您接着说。”

    “好......顾馆主以为,十八家宗门能否......不,怀仙馆能否守住基业?”

    “很难啊。”

    “正是如此!就拿南诏来说,北有青城、罗浮如山之高,西有丽水如虎在林......”

    “你有什么建议?”

    “啊?”

    “建议?评事以为,怀仙馆应当如何?”

    “哦......当然是寻一处靠山。”

    “评事以为,谁能做怀仙馆的靠山?”

    “崇玄署之后,自然是朝廷......”

    “朝廷不行,太宽泛了,请评事直接点明,依靠谁?顾某是个急性子,还请评事见谅。来,再饮一杯。”

    “好,饮胜......既然顾馆主如此爽快,下官就明言了,顾馆主想必是知道十王宅李宅使的,李宅使义薄云天,最好结交朋友......”

    “李宅使?”顾佐努力思索,他还真不清楚这是谁。

    元载语气一滞,恨铁不成钢道:“李宅使,十王宅使,尊讳辅国!”

    “李辅国?”顾佐这才恍然,这个家伙还是很有名气的,自己一副不认识的神情,难怪元载很不高兴,于是安慰道:“说实话,顾某僻居南诏,对庙堂之事、对朝中人物都不太清楚,还望评事莫怪。”

    元载悻悻着自饮一杯,将胸口那股闷气顺了顺,勉强道:“无妨,无妨。”

    顾佐又道:“辅国之名,似非李宅使本名?”

    元载不明所以:“不是本名那是什么?”

    顾佐解释道:“我门中功法善算,顾某适才掐指一算,辅国二字,并非其名,当为贵人所赠。”

    见元载一副懵圈的样子,笑道:“不信你回去问问李宅使,如果不是,接下来的话,当我没说过。”

    元载疑惑道:“顾馆主要说什么?”

    既然崇玄署对这天下毫不上心,天子也都放飞自我了,自己何必墨守成规?顾佐两杯酒下肚,也决定破罐子破摔,爱谁谁!于是道:“我刚才掐指算出,李宅使将位极人臣,且有封王拜爵之相!”

    元载张着大嘴合不拢,如看白痴一样看着顾佐,心道这位顾馆主莫非近些时日受了挫折,竟然失心疯了?

    顾佐觉得好笑,又“掐指”一算,向元载道:“奇哉怪也,元评事竟有宰相之气,莫非是顾某看错了?不会啊......”

    元载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摇头苦笑:“顾馆主莫要戏弄下官了,哪有内侍封王的道理?下官虽有青云之至,却也不敢奢望为相......咱们接着说刚才的事吧。李宅使想和顾馆主交个朋友,不知顾馆主是否有意?若是有意,下官愿为馆主居中牵线,若是无意,就当下官刚才没说过,将来再问,下官也毫不知情。”

    顾佐点头,环视左右,见楼中无人,忽问:“李宅使何时成了太子的人?”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响于元载耳边,他不可置信的指着顾佐,吭哧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佐微笑:“抱歉抱歉,刚才忍不住又掐指算了算,莫不是顾某又算对了?评事放心,此事无人知晓。”

    元载连忙否认:“非也,顾馆主此言大谬,甚为荒唐,荒唐至极!顾馆主,这话不要乱讲,人在京中,比不得在南诏,说错一言,恐贻害无穷。”

    顾佐拱手:“谨受教!那么,评事能否和顾某说说,李宅使打算如何与贫道交这个朋友?”

    元载心情无法平复,觉得坐在顾佐对面当真危险之极,也没心思谈论了,只是叮嘱:“顾馆主,切记切记,谨言慎行,刚才的话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掐指乱算了,这是下官的肺腑之言。”

    顾佐点头:“多谢评事好意。”

    元载起身告辞:“下官有事,先告退了。”

第三十二章 神棍

    元载辞别后,当晚去了十王宅,夜会李辅国。被问及今日的进展,他摇头道:“顾佐此人,语出状若疯癫,下官没敢深谈。”

    李辅国奇道:“究竟如何疯癫?”

    元载道:“他说掐指一算,便算出宅使是太子的人。”

    李辅国怔了怔,问:“你之前透露过只言片语?”

    元载当场赌咒发誓:“下官自知其中干系甚大,哪里可能提及太子,完全是顾佐自己说出来的,他问下官,‘李宅使何时成了太子的人’,此言一出,下官不敢再谈,警告了他几句,便起身走了。”

    李辅国思索片刻,道:“也无需惊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顾佐偶尔从别处听了几句流言,用来诈你,你怕是上当了。”

    元载道:“就算是从别处听来的只言片语,也不可等闲视之啊,这是要掉脑袋的。”

    李辅国摆了摆手:“无妨,你以为还是五年前么?当年的韦坚案,如今已不可能再现了。今上已不比从前,他老了,如今一味闭门拜仙,当真是......”

    元载道心有余悸道:“就算如此,也当小心些。”

    李辅国道:“怕什么?今上不是五年前的今上,太子也不是五年前的太子,这叫大势所趋!还有呢?”

    “嗯?”

    “顾佐还说什么了?”

    “啊,他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宅使您有封王拜爵之相,说我有宰相之气,我也没有理他。”

    李辅国皱眉:“此人受了这一场挫折,真疯了?还是故作疯癫之语?”

    元载道:“他说是怀仙馆功法擅算,从你我名姓算的。”

    李辅国摇头:“胡说八道,怀仙馆道术擅追摄,又有指刀术、丹符术和撒豆成兵术,从名头上便知,都与卜算无关?”

    元载道:“也是......他还说,宅使的名讳,非是本名,乃是贵人所赐,呵呵......”

    这一句话,顿时让李辅国呆住了,元载叫唤他好几声,才清醒过来。元载也察觉不对,颤声问:“宅使,这不会是真的吧?”

    太子赐名,极为隐秘,并无第三人得知,李辅国心里如同过了热油一般,说不出的惊骇。

    书房中的烛火在墙上映出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好似世间静止了一般,过了不知多少时候,蜡烛渐渐熄灭,房中黑了下来。

    又一根蜡烛点燃,元载轻唤一声:“宅使?”

    李辅国猛然道:“走,去杏园!”

    顾佐刚刚接受完李十二的安慰,说是过上几日等天子心情转好了,再引他入宫陛见,顾佐对此只能报以点头和微笑,实际上他知道,很难了。

    将一帮师姐师妹们哄走,顾佐独坐于庭院中,慢慢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之道,就听门房禀告,说有个叫元载的大理寺评事拜访,于是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随同元载而来的还有一人,戴着斗笠,身着披风,顾佐一望而知其意,便屏退左右,将二人引入房中。

    元载介绍:“顾馆主,这位便是十王宅李宅使。”

    顾佐抱拳:“请坐。不知李宅使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李辅国沉默片刻,道:“咱家今日前来,欲向顾馆主请教天下大势。”

    顾佐笑道:“我哪里说得清什么天下大势?白日与元评事所谈,不过瞎说的,让李宅使见笑了。”

    他越是这么说,李辅国就越觉得他高深莫测,拱手道:“顾馆主莫要客气,还请不吝赐教。”

    他们二人夤夜登门,的确出乎顾佐的预料,此刻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要说这两位能在鲜于向的事情上给自己出力,顾佐不太相信,如今的局面,太子一系还处于蛰伏中,是帮不上忙的。

    但今日求见天子被拒,让顾佐起了别样的心思——眼前的忙帮不了,不妨为将来打一打基础,过上几年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再想入宫陛见,或许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再说“算一算”天下大势这种事情,也就是动动手指头,惠而不费,没什么难度,今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妨摔到底。想到这里,顾佐点头道:“李宅使有什么要问的,顾某试着瞎算一气,算得不对,李宅使莫怪。”

    李辅国和元载都客气了几句,由李辅国发问。

    “听闻顾馆主此来长安,是因鲜于向之故,不知于南诏之事,顾馆主是怎么看的?”

    顾佐点了点头,道:“鲜于向将有南征之意。”

    第一个回答就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李辅国和元载相互看了看,元载不敢相信:“起兵南征,怕是朝廷不会答应。”

    顾佐笑而不语,元载催问时,只是道:“顾某就是这么一算,算出来的结果不一定对,二位就当听个笑话。”

    元载道:“顾馆主你都没掐指呢。”

    顾佐更笑:“此事我算过很多次了,今日没必要重复再算。”

    李辅国问:“若是开战,谁胜谁败?”

    顾佐道:“这就不回答了,我若说南诏胜,你们以为我是故意灭他人之气,涨自家威风,说出来没意思。”

    李辅国道:“当然不会如此......那就不问南诏了,咱家想问第二个问题。”

    “李宅使请说。”

    “李相之位,还能坐得几年?”

    这个问题一时间令顾佐很难回答,他所知道的与现在发生的有很大不同,尤其在李林甫的问题上。按理说李林甫即将病故,但他见过李林甫,知道李林甫是有修行的,且至今生龙活虎,没有一丝病状。

    见顾佐手指头掐算了半天都不作答,这两位也不催问,只是耐心等待。

    又掐算片刻,顾佐决定拿出算命先生的传统手艺,说起模棱两可的猜测:“李相命中该有一劫,就看他能不能渡过去,过去了,就一切安好,过不去,呵呵......”

    李辅国和元载听了顾佐的回答,陷入了沉寂中,也说不清是呆滞了,还是在长考,忽然间,两人似乎从水下同时冒出头来,长长吐出口浊气,好似被憋了很久。

    就听李辅国道:“顾先生,咱家还有一问,太子......这几年是否平安?”

    顾佐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太子无忧。”

    两人又对视一眼,可以看出几分明显的振奋之意。

    于是顾佐又加了一把火:“太子将登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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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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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去哪了介绍:
顾佐举着宗门的牌匾,热情如火,眉毛笑着了弯月:“劳驾,这位兄台,你愿意加入怀仙馆么?”这世道,修仙难,招人更难!道长去哪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长去哪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