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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宝饭     道长去哪了txt下载     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十年

    已是夜深,谢绝了谷执事留饭的好意,顾佐自华岳道馆而出,行走在长安的街巷中,寒风吹来,让他头脑清爽了许多。

    将杨国忠拉进了同一条战壕,朝堂分歧得到了有效弥合;定下了和李十二的终身大事,一次兼得三美且看上去未来家庭也会相当和睦;确定了霓裳羽衣舞对李十二她们没有伤害,天子的图谋可以继续拭目以待;手下又多了一支精锐的雇佣兵……

    前两天内心的烦躁被接连不断的好消息冲淡,眼看着局势朝自己预设的方向一步步接近,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自从进京之后,简直是无往而不利啊,这真是上天的眷顾么?

    听着市井的喧闹,望着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巷,顾佐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可以改变不少事情,将安史之乱对大唐盛世造成的严重破坏降到最低。

    既然崇玄署不管,那就老子来管!

    正溜达时,忽见一个小乞儿来到顾佐面前,犹豫着问:“老爷是顾公子么?”

    顾佐怔了怔,立刻警惕起来。他如今灵域范围四十丈,这是他敢于独自出门的倚仗,京城繁华,探查范围之内当然也时不时会遇到修士,但没发现其中有人刻意跟着自己啊,这小乞儿怎么会认得自己?

    再次搜索一遍,确定周围有三名修士,两个炼气后期、一个金丹后期。炼气后期的两个人很快就走出了灵域探查范围,只有那个金丹还在,感知方位,左手巷道拐角处,停着辆马车,那金丹应当是在马车中。

    见小乞儿紧张的看着自己,又回头去瞟那驾马车,于是确定,就是马车中的人找自己。

    顾佐弯下腰点头:“我姓顾,有事吗?”

    小乞儿立刻塞过来一封信:“这个给你……老爷你会给我赏钱吗?”

    顾佐笑了笑,接过信,从储物法器中抓了把钱塞给小乞儿,小乞儿欢欢喜喜捧着钱跑了。

    顾佐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信笺上传来股淡淡的馨香,只见上面写着句诗:

    冥离香回首,魂梦绕高楼。

    这句诗,顾佐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却了,不想今日一见,往事又涌上心头,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括苍山灵石拍卖会上的第一次见面……

    夜间篝火前的相遇……

    永嘉府九龙楼上的共处一室……

    荒野山林中拼命救人的一刻……

    为她疗伤时见到的冰雪肌肤……

    雨中茅屋里的絮絮叨叨……

    分别时的辛酸苦闷……

    恍惚间,便是十年。

    沈师姐,你也金丹了么?

    顾佐遥望远处静静停着的马车,车窗处青花帘幕遮掩着,望不进去,却又好似看见了那个俏丽的身影。

    定定看着,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轻轻叹了口气,迟疑着走了过去。马车嗒嗒向前,顾佐来到转角处,马车略路停顿了片刻,见顾佐跟了上来,又继续行驶。

    行了一刻时,马车进入一处废园,停在了在一株老槐树下。槐树已经枯萎,传来一股清新而又**的泥土气息。

    顾佐慢慢走过去,在马车旁驻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开口道:“沈师姐……”

    忽然间,只觉气海中有麻痹之意,四肢乏力,头脑晕眩。惊骇之下运转真气,真气却好似忽然间浑浊了起来,难以通畅。

    马车上的青花帘幕挑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咧嘴微笑:“顾馆主,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今天来了,我是唐淞元。”

    昏昏沉沉中,顾佐也知今日难以善了,从气海中向外召唤道兵,先是尚执事、屠夫、成山虎、高力士等最高阶的道兵,然后是筑基道兵,但整个气海的运转都出了大问题,召唤起来比过去慢得太多,等召唤出来五十余人时,顾佐意识都快模糊了。

    车窗中的唐淞元“咦”了一声,紧接着车厢爆裂开来,一团剑光挡在身前,接下了尚执事、屠夫和成山虎的连续三击。

    唐淞元剑光护身,向后腾跃出丈许远,一把细沙洒向三名道兵。三名道兵竭力挡住细沙,但细沙上的黄雾依然透了些许进来。

    顾佐紧闭呼吸,强自支撑,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拼起最后一分余力,将酆都十柱大阵放出,整个人便再也站立不稳,就地趺坐,全力保持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维持住酆都十柱大阵的运转。

    十根铁柱环绕于身周,化作十件法器,又分明暗两层,将他护在中心。

    酆都十柱大阵刚布下,身后便击来两件法器,一为法印,暴涨至三尺见方,当头砸下;一为法箭,如电光般疾射而来。

    大阵中的铁火池迎上法印,法印撞落池中,溅起通红炙热的铁水,铁水飞旋开去,四散的火花向着法印的主人泼去。

    同时,一张铁火券自行闪现,挡住了射向顾佐的法箭。一座铁火城也当头罩向射箭之人。

    随着法阵的展开,废园中顿时变了个天地,荒芜的黑山、四处流淌的溶岩,身处其间而令人生畏。

    十根铁柱幻化成的法器则融入阵中:铁索横于溶岩河上,溶岩河的对岸是座森森铁城,城门处立着两列守卫的牛头马面,各持火锤、火棒、火轮等物,瞪视着卷入阵中的三名金丹之敌。

    城头上,又有判官高声宣诵:“罪囚,入城受刑!”

    判官身后的鬼曹鬼吏同声喝斥:“受刑——”

    轰然而起的斥声中,唐淞元等三人脚下未动分毫,和铁城的距离却猛然缩短,就好似有人将铁城突然拉到面前,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五十余名道兵在大阵中围攻三名敌人,顿时激战起来。

    使印之人惊怒交加:“唐淞元,你不是说毒倒他轻而易举么?怎么又撒豆成兵了?”

    箭手则大呼:“这是什么鬼阵?”

    唐淞元人在阵中,又被尚执事带着道兵围攻,同样惊骇异常,边斗边道:“哪个晓得他居然没倒……骆谷先生、李执事……咱们再坚持片刻……他肯定熬不过去……”

    持法印者高声道:“李执事,来我这边,靠拢过来,并肩子打。”

    箭手向城头连射三箭,答应着靠向持法印的“骆谷先生”。

    酆都十柱大阵是炼虚大修士元元道人所炼,元元道人被崇玄署举荐之前,本身又是精通法阵的天下名家,阵法威力绝伦。

    别看来袭三人都是金丹修士,若是顾佐没有中毒,不用出动道兵,单凭这座法阵就不会输了去,再加上道兵,更是杀伐凶狠。

    但他此刻身中剧毒,大阵的威力就受了很大限制,双方就看谁能先撑得住了。

第七十九章 如梦

    唐淞元等三人在阵中奋力厮杀,顾佐则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斗了一柱香时分,唐淞元被尚执事飞剑刺中左臂,一条胳膊当场就抬不起来了,但道兵也先后阵亡星散了多人。

    又过片刻,骆谷先生也被一条雷鞭抽中后背,口中吐血;李执事则连发百箭,也已经真力几近枯竭,坐倒在地,射箭的间隔越来越长。

    这一番激烈的搏杀,对酆都十柱大阵的损耗也相当剧烈,数十牛头马面消散,铁火棒、铁火券、铁火池、雷公斧都运转不畅,起不到太大的威胁了。

    箭手李执事奋力再射一箭,将一名鬼曹射死,气道:“姓顾的怎么还能斗?你唐家的毒都有个屁用!”

    唐淞元高呼:“再坚持片刻,他快不行了,你看他已经不撒豆了……”

    骆谷先生吐着血沫道:“就没见他撒豆,骗人的……庭坚,射那判官啊!”

    射手醒悟,向着城头上的判官再射一箭,那判官动作已经明显迟缓,低头避让时慢了三分,被一箭射中官帽,顿时劈头散发,形貌狰狞。

    这最后一箭,终于压垮了酆都十柱大阵,大阵倏然消散,十件法器没入气海温养,天地恢复原貌,依旧是那座寂静的废园。

    唐淞元反手一剑,将道兵尚执事斩杀,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

    大阵消散,道兵还剩屠夫、成山虎和高力士等二十余名,唐淞元等三人则个个重伤,双方对峙,依旧未能分出高下,

    道兵屠夫向成山虎、高力士打了个手势,主动变攻为守,将顾佐护在身后,结阵守御。

    唐淞元想跑,却被那骆谷先生喝止:“咱们三个人还打不赢一个中毒的顾佐,姓唐的,今日若救不出小王爷,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这一下呵斥,令唐淞元和李执事再次鼓起斗志,摇摇晃晃走向顾佐。

    顾佐意识模糊,紧守灵台,拼命维持着气海的运转,努力让屠夫等道兵继续作战。只要自己灵台清明,他相信以屠夫等二十余名道兵的实力,对付三名已受重创的敌人,应当能够保住自己。

    正在这时,耳畔忽听惊呼连连,一道身影自眼前掠过,那道身影蒙着黑巾,穿着黑衣,手中飞剑斩向唐淞元等三人,一望而知是金丹修为。骆谷先生决断很快,知道己方无力再战,喝道:“分头走!”

    三人向着三个方向逃去。

    那道身影犹豫片刻,没有追赶,几步来到顾佐面前,探了探他的脉象,往他嘴里拍入一枚灵丹,提起他也迅速离去。

    顾佐认出来人,一口气松了下去,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不醒。

    ……

    兰香浸肺,顾佐渐渐恢复了少许意识,眼前朦朦胧胧,想要努力睁开双眼,却只开了一条缝隙,就再也无法凝聚哪怕一丝力气。意识依旧模糊,他甚至连思索“发生了什么”、“自己在哪”这样的力气都没有。

    依稀间,有一点烛光?

    似有清风徐来……

    有道淡黄色的身影……

    那身影慢慢遮住了光亮,额上有微凉之意,轻柔、湿润……

    顾佐意识重新收敛,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麻痹之意尽去,检视气海,所中之毒也大半消散,真气又能提起一分。但昏沉之意依旧没减,浑身上下酸软无力。

    室中昏暗,在微弱的光亮中,顾佐打量周围。视野上方是精雕细琢的床檐,还挂着月钩,钩着细纱帐。身上盖着暖衾,床角处有个小木台,台上有个半尺高的炼丹炉,向外弥漫着香雾,浸人心脾的兰香正是由此而来。

    顾佐出了会儿神,微微侧脸看出去,自己正处于一间卧室之中,窗边是张摆着铜镜的妆台,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只手拄腮,于烛灯下静坐,似在沉思。

    妆台旁的墙壁上挂着幅画,画中山水并无出奇之处,不过是某座山坳中的雨景,雨水打在简陋的草棚上……

    顾佐却盯着这幅画,耳边好似听到了雨滴敲落在草棚上的声音。

    贪看良久,目光又回到那女子背影上,却见她忽然起身,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歪着头思索片刻,缓缓向后抬起一条腿,单足点地,双手抱剑向前一送,整个人舒展如燕,正是西河剑舞的起手式……

    一边起舞,她口中一边低声哼着不连贯的剑器舞曲调,左回旋、右翘首,进退翩翩,一招一式徒具其形而无其意,衔接得也并不自然,却有一番婉约的风情在内。

    她的身影映在墙壁上、透在纱窗上,令顾佐如在梦中,恍若隔世。

    一曲舞罢,她轻叹了一声,来到墙上挂着的画前,驻足凝视,手中的长剑随意拨打着身边的墙壁、椅子、妆台,发出“空”、“空”的声响,令夜晚更加静谧。

    就这么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墙上的画,直到烛灯燃尽,屋中一片黑暗。

    窗外月明,映照在纱窗上,微微泛亮,她重新坐回妆台,继续拄着香腮,默默发呆。

    顾佐的气力稍稍恢复,终于能够支撑着自己缓缓起身。

    “沈师姐,一别十年,可还好么?”

    “啊?”沈珍珠起身,快步来到床边,见顾佐要起身,扶着他斜靠在床壁上,又回去换了根新烛,将屋内点亮。

    “顾师弟……好些了么?”

    “沈师姐,是你救了我?”

    沈珍珠迟疑着没有回答,顾佐叹道:“救了便是救了,有什么苦衷不愿说出来吗?”

    当年顾佐帮沈珍珠找人,用的就是这句诗,要不是因为这句诗,顾佐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中了埋伏,要说此事和她无关,绝无可能。

    顾佐又道:“这几年我下令通缉唐淞元,没想到打雁的被雁啄了……是这两天飘了啊……教训呐!那句诗,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沈珍珠还是不答,顾佐道:“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沈珍珠坐到床边,深吸了口气,问:“你知道……我成亲了吗?”

    顾佐点头:“广平王妃沈珍珠,我就算当年不知,后来也知道了。”

    广平王是太子嫡长子,也就是当年率人“抢亲”沈珍珠的那位,对这位天潢贵胄,顾佐是绝对谈不上什么好感的。

    沈珍珠道:“唐淞元是两年前入幕太子府的,因为唐门出身,很有些手段,是以很受器重。除了在太子府入幕,他还与王爷走得很近。”

    顾佐冷笑:“原来是被太子和广平王窝藏了,很好!”

第八十章 被时刻关心着

    提及唐淞元,沈珍珠道:“这个人行事偏激,我不喜欢,但王爷说,为君者,各色人等都要会用、敢用……”

    顾佐问:“不会是广平王派他来杀我的吧?”

    沈珍珠默然片刻,道:“他也不是要杀你,就是想挫一挫你的锐气。”

    顾佐道:“这可不是挫我的锐气,他是真要杀我!”

    沈珍珠摇头道:“你现在对太子如此重要,王爷的性子我了解,他绝不会现在杀你。”

    顾佐气道:“我如此重要,所以他派人来折辱我?这是什么道理?”

    沈珍珠道:“他白天跟我说,太子召见你了,但你太过于……不敬,所以……”

    顾佐怒道:“不敬?是说我跋扈、骄狂吧?简直胡扯!我跟太子谈话,那是劝进之道,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会不懂?如果他真不懂,我就让太子好好教教他!”

    沈珍珠怔怔看着顾佐,轻叹一声:“他是为了我。”

    顾佐一时间没明白:“为了你?什么意思?”

    沈珍珠轻声道:“自从我和他成亲后,他就变了,对我满腹猜疑,刘玄机原本是他的人,就因为替我说了几句好话,被他找个借口赶走了。头几年还稍好一些,你成了南吴州长史后,他就对你的事特别上心。”

    顾佐无语:“我这点事跟他八辈子打不着干系,他关心什么?”

    沈珍珠道:“你成了南吴州长史、你的灵石矿脉丰收、兽潮围城十七个月力保南吴州不失、被崇玄署分封两诏八州、大胜鲜于向……每一次消息传来,他就大发雷霆……别的事情,他都很正常,‘宇量宏深、宽而能断‘,李氏子孙中也是翘楚,但一提到你,他就变得无法理喻,钻了牛角尖。他白天听说了你见太子的事,回来就和我吵,我实在听不下去,替你分辩了几句……”

    说着,沈珍珠哽咽起来,渐渐说不下去,双手捂脸,轻声抽泣。

    顾佐伸手过去,把住她的肩膀。

    沈珍珠肩头一颤,顾佐喝道:“别动!”

    缓缓将她罗裙的肩纱向下褪去,褪了一寸,继续褪……

    一道乌黑的掌印显露出来,就在左肩之下两寸的位置,黑中带紫,望之可怖。

    “他打的?说实话!”顾佐喝问。

    沈珍珠将肩纱重新拉上去挡住,续道:“当时争吵起来,他就说要给你点教训。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谁知他去找了唐淞元,我就只好悄悄跟着唐淞元……我不知道他居然用这句诗去引你入伏……对不起……”

    顾佐问她:“这个畜生是不是经常打你?”

    沈珍珠没有回答,眼泪却在啪嗒啪嗒往下掉。

    两人沉默片刻,顾佐问:“这里是哪儿?十王宅?”

    沈珍珠抹去眼泪,摇头道:“这是我前年置办的一处外宅,有时候,我就自己在这里待着,也挺好的……你放心,这里没有人知道。”

    顾佐问:“你回去怎么交待?”

    沈珍珠道:“唐淞元没有看到我的脸,而且,我这两天打算待在这里,我不想回去。”

    顾佐点了点头:“有孩子吗?”

    沈珍珠摇了摇头:“没有。”

    顾佐点头:“这件事,我会帮你。你就先在这里待着,过上几天就好了。”

    说是清官难断家务案,但顾佐不是断案的“清官”,他最讨厌家庭暴力,何况广平王敢向他出手,这种关键时刻,就是在破坏安定、分裂朝堂,就是在想毁掉好不容易形成的各方合作共识,绝不能容忍!

    “你想怎么做?”沈珍珠见他说得云淡风轻,话里话外却透着股寒意,不由有些惊慌。

    顾佐笑了笑:“我帮你和离。”

    沈珍珠想反对,却又没说出口,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万分纠结。

    顾佐见她如此,就不多说什么了,不征求意见,不交给她决定权,自己办了就是,否则只会为难她,于是岔开话题:“对了,我中的什么毒?”他思索着问:“是那封信?可我接信时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沈珍珠道:“信上洒了迷散梨花香,用簪花梨的叶子炼制而成,本身仅有微熏之意,不是毒药,但遇到槐树的老根之气,就能麻痹经脉、封闭气海。”

    顾佐这才醒悟:“原来如此……唐门下毒,果然厉害。”忽然间又想起张富贵的遭遇,感到有点紧张,忙问:“你是怎么给我解的毒?”

    沈珍珠道:“唐门固然厉害,但我括苍派以炼丹知名,灵丹是药,药和毒本就是一回事,唐门几种压箱底的毒我们解不了,但大多数都可以。”

    顾佐再次试探着确认:“我中的不是那什么灵变四十九神香吧?”

    沈珍珠道:“你也听说过灵变四十九神香?放心吧,不是,否则我还真救不了你……”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白了顾佐一眼。

    顾佐心情复杂,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珍珠抓住顾佐手腕,真气探入顾佐经脉,在顾佐体内游走一圈,顾佐也不抵抗,任她施为。

    闭眼体查多时,沈珍珠从顾佐体内出来,道:“快好了,再服一粒灵草精元丹。”

    顾佐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透体而入,感受复杂,正咂摸着个中滋味,冷不防被沈珍珠塞了粒灵丹入嘴,灵丹入腹,经脉和气海中多处地方顿时升腾起辛辣酥麻之感,这是在祛除残毒。

    沈珍珠出了房门,过不多时端着碗热乎乎的鸡汤进屋,里面还有各种药材,香味扑鼻。她坐在床榻边,一勺一勺给顾佐喂了起来。

    顾佐的搜灵真气不同于别家功法,自行抗毒的本事很高,沈珍珠以为他尚无力起身,实际上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可以干了,动手动脚完全不成问题。

    但此刻嘛……顾佐暗地里琢磨,皇太孙的妃子给自己喂汤喝,还需要动手动脚吗?

    喝完汤,顾佐问:“你这些年过得不如意,没想过回括苍山?”

    沈珍珠叹了口气:“当时怎么出来的你也知道,哪里还回得去?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

    又闲谈片刻,鸡鸣声此起彼伏,窗外渐渐亮了。顾佐很想在这里多停留片刻,但外面大事要紧,怎好在这温柔乡里耽搁?于是道:“送我去西河道馆吧,悄悄回去。”

第八十一章 惊变

    顾佐遇刺的消息很快就风传长安,相关各方都已经得了消息,这些消息五花八门,令各方人心惶惶。

    或许也只有天子不知了,宫中的言路,已经被高力士封禁了。

    此刻的西河道馆,如临大敌,馆中女修们都换上劲装、披上法甲,各持法器,守卫在房檐屋顶之上。

    还有华岳道馆二十余名修士,在谷执事的带领下,于院前院后设立数道岗哨,将西河道馆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如果不是顾佐一再强调不可坏了大计,李十二早就不去芙蓉园了,明日晚间霓裳羽衣舞就是第一次大演,她要是不去,娘娘那边就真知道了。

    不仅得去,而且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去,至于整个西河道馆的守卫重担,则交给了唐红玉和张富贵夫妇。

    两口子原本是想立刻去十王宅抓捕唐淞元的,却被顾佐拦了下来,顾佐昏迷养伤的时候,唐淞元等人要跑早跑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多利用利用这一点,谋取更大的主导权。

    高力士、陈玄礼亲自登门探望,隔窗看了一眼顾佐,就被请出了。

    虢国夫人进了二门,只奉了盏茶,连顾佐的面都没见到,让杨国忠很是紧张。

    不过杨国忠一颗提着的心很快又放了下来,因为太子遣了李辅国和元载过去打听,被直接挡驾了,连大门都没有进。

    当天,小道消息越传越离谱,关于顾佐被刺,衍生出了各种版本。

    有说是安禄山派来的刺客,防止剑南和南诏大军进京勤王。

    有说是杨国忠动的手,只为虢国夫人被顾佐玩弄。

    有说是太子的阴谋,企图嫁祸杨国忠。

    还有的说刺客是鲜于向遗党,这是在报仇。

    更有人信誓旦旦,说是顾佐以外镇长史密入长安,违了朝廷规矩,天子降罪,是以刑部调派高手围杀……

    到了傍晚,龙武军开始在北宫门外的修德坊集结,陈玄礼亲自掌控了玄武门,羽林将军王承业被高力士从床上揪着耳朵提了下来,勉强凑齐羽林军仅有的一千五百军士,协守光化门。

    南衙左右骁卫、左右武卫也分发了军刃法甲,由哥舒翰、郭子仪分别统领,猬集在明德门内、朱雀门外;李光弼则统带左卫一千军士驻扎于相府周围,护卫杨国忠。

    李辅国发动太子宾客和幕友三百余人,紧守十王宅,也不知到底应该防范谁。

    一时间,长安城内剑拔弩张,形势极其危急。

    宰相府上,虢国夫人、韩国夫人、杨国忠之妻裴柔齐聚一堂,围坐于杨国忠身边。

    韩国夫人脸色苍白,哭道:“大姐刚刚过世,他们就敢如此对我杨氏,我要进宫,我要去找陛下……”

    裴柔劝道:“详情尚未分晓,大家不过自保,你哭什么?”

    韩国夫人流泪指着虢国夫人:“三妹,是不是你勾引顾佐惹出来的祸事?”

    虢国夫人神情自若,道:“这些谣言你也信?不要自乱阵脚!左右不过一死而已,咱们杨家风光了这些年,也知足了。再者,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慌什么?”

    听到“左右不过一死”这句话,韩国夫人哭得更厉害了,向杨国忠道:“要不然你好端端去刺杀顾佐做什么?”

    杨国忠一拍几案,怒道:“胡说八道什么?闭嘴!”

    正哭闹时,管家禀告:“江宁县丞王昌龄求见。”

    杨国忠不耐烦道:“不见不见,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工夫?”

    虢国夫人止住管家:“等等,你问问他是什么事?”

    管家道:“王县丞说,是奉了岐王差遣……”

    杨国忠抄起几案上的杯子摔了过去,砸在管家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他怒道:“蠢材!话就不会说全么?快把人请进来,书房相见!”

    等管家捂着头皮下去后,杨国忠又疑惑道:“王少伯怎么成了岐王的人?”

    虢国夫人道:“他喜好音律诗词,常登岐王之门。”

    王昌龄进了相府书房,拜见了杨国忠,杨国忠问:“少伯此来何意?”

    王昌龄回道:“岐王遣人询问江宁县,城中为何动兵?延兴、春明、通化各门为何无人看守,空空如也?下官等无法回答,只能冒昧来见相国。”

    杨国忠叹道:“本相也不知究竟啊,龙武军、羽林军异动,本相不得不预做防备,京中可战之兵不多,几座城门也顾不得了。少伯倒是可以去玄武门问问高、陈二人,他们意欲何为。”

    王昌龄无奈,只得向城北而行,见了高力士和陈玄礼,这两位的回复是,南吴州长史顾佐昨夜遇刺,京中情势不明,故此调兵防备,并不针对任何人。

    好歹得了个京中有刺杀大案发生,因此动兵的回复,王昌龄便打道前往岐王宅回话,路上遇见了杜甫。

    杜甫问:“少伯去往何处?今夜长安不靖,还是回家躲避吧。”

    王昌龄道:“子美不是也在外面奔波么?”

    杜甫道:“我去拜望顾长史,刚回来。”

    王昌龄忙问:“顾长史如何了?果然遇刺?伤情重否?”

    杜甫摇头:“我也没见着,西河道馆戒备森严,不让进门。”

    两人就在路边谈论起来,他们都是下僚,所知甚少,对如今的局势看不明白,岐王素日又不插手朝政,宅子里天天歌舞升平,猛然闹出这么档子事,都是一头雾水。

    王昌龄还问:“顾长史的确位高权重,但他是南诏长史,兵马都在南边,京师重地,何至于此?被人当街刺杀固然耸人听闻,堪称大案,但让刑部、大理寺查办即可,怎么就到了动兵的地步?”

    杜甫摇头道:“我又哪里知道?上头到底在干什么,大伙儿都稀里糊涂……报国无门呐……”

    正说话间,忽听西边街道尽头传来一片沸沸扬扬的吵闹声,不少人四处奔散,口中大呼小叫。

    很快,便见货郎们挑着担子跑了过来,经过杜甫和王昌龄身边时,汤饼、茶蛋、糖葫芦掉了一地,更有鸡飞狗跳声、家家户户关门声……

    杜甫抓住一个泼皮:“出了何事?”

    那泼皮一边挣扎一边惊叫:“大军!有大军入城了!”

第八十二章 大军入城

    天宝十二年正月二十五日夜,子时,南吴军进入长安,距天子演舞还有十二个时辰。

    当先的是一队执戟士,长戟开道,杀气冲盈。执戟士护着纛车,“顾”字大旗迎风招展。

    马蹄声震动街巷,两百重甲骑兵蜂拥入城,从头到脚都被厚重的甲叶盖在其中,脸上都戴着坚韧的兽皮面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孔,个个腰间悬着厚重的升级版大衍法剑,冰冷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骑兵们胯下骑乘的是一人高的骏马,一水儿黑得发亮的皮毛,额头上长着尺许长的尖角,妖艳雄壮,正是灵兽部培育多年的独角马。马鞍旁的皮架上插着精铁长枪,枪尖如林,泛着寒光。

    重甲骑兵身后,是大队大队的南吴军士,军士们身着法甲,脚步声、鳞甲铠片摩擦出来的刷刷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街巷两旁房屋中有许多隔着门缝偷看的长安百姓,每一个人都被这种大军行进的动静震慑住了,心头沉甸甸的。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景象,个个惊骇莫名。

    大军由延平门而入,过丰邑、长寿、崇德、安业各坊,经西肆,过朱雀大街,屯于杏园,整个杏园被划入军营禁区,闲人不得入内。

    杏园周围几座里坊被南吴军占据,过往行人接受盘查,两百军士同时自城东延兴门入城,这座离杏园最近的城门落入南吴军之手,保证大军进出安全。

    丑时,大军进驻完毕,立刻开始布设法阵,两座天都阵、一座三元极真法阵、一座两仪剑光阵于天亮前布设完毕。由此,顾佐才真正有了安全感,就算岐王发动朱雀大阵,他也夷然不惧了。

    南吴军的行动得到了各方谅解,太子一方、高力士和陈玄礼一方、杨国忠一方都很默契的予以配合,将长安东南角让了出来。

    在长安百姓的眼里,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也同样得到了宽容——或者说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主帅遇刺,大军入城保护并严查刺客,似乎说得过去。

    天亮之后,见南吴军秋毫无犯,人们又走出了家门,大街上重新热闹起来。

    几骑快马自杏园飞驰而出,向三个方向奔去,至辰时,龙武军方面、南衙禁军方面、南吴军方面,同时开始行动,向长安十一座城门调兵,关闭了其中的七座城门,仅留北城光化门、西城延平门、南城明德门、东城延兴门可以进出,但要接受盘查。

    同时,各城门、各里坊开始张贴画像,通缉三名刺客。至此,刺客真容才浮出水面:刘骆谷、唐淞元和一个叫做李庭坚的人。

    画像出来的第一时间,李辅国就急匆匆赶往十王宅原忠王府拜见藏身此处的太子。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太子心里打了个突,忙问究竟。

    李辅国满头大汗问道:“千岁,您是否安排了唐淞元去见顾佐?”他这么说算是客气了,实际就是刺杀,而且他知道自家伺候的这位太子很喜欢这么干,来之前几乎已经认定了是太子干的。

    太子怔了怔道:“怎么可能让唐淞元去见顾佐?顾佐画影图形捉拿了他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了?”说着,忽然醒悟过来,惊道:“莫非是唐淞元刺的?”

    李辅国也分不清太子是真是假,哭丧着脸道:“他被顾先生指认了,当面指认,错不了。还有刘骆谷和李庭坚二人,他们三个合起来干的。”

    太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呆滞片刻,大叫道:“快,把人给我找出来,找出来以后交给顾先生!此事与孤无干呐!顾先生知不知道他在我府中入幕?应该不知吧?不,不要送往杏园,杀了!还有时间,快,快去!”

    李辅国答应着转身要走,又被太子叫了回来:“刘骆谷是谁?李庭坚呢?”

    李辅国道:“刘骆谷是安逆派驻长安的人,在京中交游很广,杨国忠抓捕安庆宗的时候,刘骆谷跑了。至于李庭坚,布告上说是白云宗执事......”

    太子又问:“什么布告?”

    李辅国道:“长安宵禁,各军都在搜捕唐淞元他们三个,四处张贴了布告。”

    太子立刻改口道:“快,快去找,不要杀了,要活口!一定要抢在别人之前找到唐淞元!”

    话音刚落,便有小宦官入禀:“启奏太子,南吴州司法参军刘玄机求见。”

    刘玄机步入忠王府时,不由一阵恍惚,看看两旁的殿宇和回廊,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当年为广平王效力时,曾经不止一次来过太子潜邸,算起来,也有五、六年了,却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一种身份前来。

    进入宝元阁,刘玄机向五阶宝座上的太子行礼,礼毕,太子抬手:“赐座。”

    刘玄机坐了,就听太子含笑道:“玄机去了南吴州后,孤一直惦念着,不知在那边还好?”

    刘玄机道:“托太子的福,尚好。”

    太子叹息道:“玄机是个有能耐的,可惜俶儿不懂事......若是将来玄机想回来,孤这里倒履相迎。”

    刘玄机躬身:“多谢殿下。时间紧迫,微臣就直说了,今日前来,实因殿下幕友唐淞元而来,此人正是前夜谋刺我家长史之人,除此之外,同谋者还有范阳谋士刘骆谷、白云宗执事李庭坚。长史遣微臣前来,是问太子殿下,可否将唐淞元交给我们?”

    太子连忙喊冤:“此事孤实在不知,李辅国禀告孤时,孤就立刻下令,要捉拿唐淞元,他此刻已然去布置了。一俟拿到这厮,孤就立刻送往杏园,请顾先生处置!”

    刘玄机道:“那微臣就在此间等候,可否?”

    太子当即吩咐看茶,又让人出去催促,很快,李辅国就回来了,叩首禀告:“太子殿下,唐淞元跑了,住所空无一人。询问诸幕友,都说已经一天未见唐淞元。”

    太子虽然明知很难抓到,但确定找不到人时,还是急出了一身白毛汗。见他急得脸色发白,李辅国连忙为主分忧,向刘玄机苦口婆心解释。

    刘玄机问:“当年南吴州四下通缉唐淞元,为何东宫还要容留这贼子?”

第八十三章 广平王(为养兵千日贾队长盟主加更)

    这个问题很尖锐,李辅国强行解释:“当时太子蛰伏,不预朝政,对各方之事知之甚少,更别提南诏。”

    刘玄机又问:“李相之死,世人都说是杨相所为,但南吴州派人查探后发现,他的死状与百花门一案极为相似,我们判断,当为唐淞元所为。不知其中可有说法?太子殿下是否知情?”

    太子连连摇头,李辅国则不停否认:“太子殿下、东宫臣僚都不知情,于此并不相干。”

    刘玄机笑了笑:“太子殿下和李宅使切莫着急,只是微臣代转长史几句问话而已,澄清了就好。”

    太子和李辅国都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刘玄机继续道:“既然唐淞元在逃,是否可以向广平王问话?”

    李辅国问:“和广平王有何干系?”

    刘玄机道:“刺杀之时,刺客亲口证实,他们的目的,是要以长史换安禄山之子安庆宗,而调派唐淞元的,就是广平王。”

    太子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李辅国也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这......怕是刺客栽赃......”

    刘玄机道:“是否栽赃,都不好说,但唐淞元引诱顾长史中计的信物,正是来自顾长史的师姐,广平王妃。太子和李宅使或许不知,当年顾长史落魄之时,颇得王妃关照,顾长史的炼丹功法,还是王妃传授,顾长史对此一直感怀深恩。若非如此,凭他唐淞元等区区三名金丹,又岂能伤得了顾长史?”

    太子当即吩咐:“将那逆子提来,孤亲自问话!”

    广平王府就在百孙院,与十王宅紧挨着,相距不远。此刻,广平王李俶就在府中,和百孙院使程元振对坐,各自不语。过不多时,堂外大步流星进来几人,正是幕友死士程三、冯不七和魏八风。

    程三躬身禀告:“敦义坊、永阳坊、长乐楼、春明楼等地都查过了,没找到人。”

    程元振一脸失望,道:“应该是逃出长安了。”

    李俶道:“和唐淞元一起动手的,还有刘骆谷和李庭坚,如果只有唐淞元,他或许会逃,但刘骆谷和李庭坚是什么人?他们是为了营救安庆宗,没有达成目的,他们会走?他们敢走?我不信......”

    忽然一拳砸在面前的几案上,狠狠道:“唐淞元这厮,孤也有看错的时候,这点小事也办不成,枉费我一番苦心!”

    程元振问:“该当如何,请殿下发令。”

    李俶无奈道:“父王糊涂,不听我言,指望顾佐拥立,岂不知外臣入京才是真正的天下乱象。安逆谋反,气势虽汹,在孤看来,不过癣疥之疾,就算今日舍了长安,将来重整旗鼓,拿回来就是了,但非旁人来拿,一定是我李氏。唯有如此,大唐江山才能永固,要知世上又有几个伊尹、霍光?更多的是王莽、董卓之辈啊!”

    程三道:“我等愿护送王爷杀出长安,臣家在江南,江南之地物产丰饶,百姓心向李唐,殿下一声召唤,可整兵十万,重拾河山不在话下!”

    冯不七和魏八风皆躬身请令:“王爷,出城吧!”

    程元振道:“王爷,虽说各处城门严加盘查,但王爷出城,想必无人敢于拦阻,若真个拦阻,有程三他们在,出其不意也能杀出去,再晚就不行了。”

    李俶摇头:“我若出逃,必为父王引祸,则我李氏皇族危矣,为今之计,唯有舍我一人而保父王——我当向父王请罪。”

    程元振连忙阻止:“殿下不可!唐淞元谋刺,乃其擅自行事,殿下何罪之有?”

    李俶叹息:“不要心存侥幸,真到祸时,为时已晚。如今形势刻不容缓,我立刻去见父王。”

    说罢,起身道:“更衣!”

    两名婢女进来,为李俶更换常服,李俶换罢,向程元振道:“大伴去看看沈妃,告诉她,若是孤回不来,便请她回转扩苍山吧,她和顾佐有旧,顾佐不为难为她。诸君,你们也是如此,府中财物,诸位可尽取之,以为将来安身立命之用。”

    众人伏倒于地,尽皆悲恸:“殿下何出此言,我等必效死力!”

    李俶挥了挥手:“你们走吧,不要受我所累。”

    整了整衣袍,阔步而出。

    待他出门,程元振深吸一口气,向几人道:“我去见沈妃,你们再想想,唐淞元还有何处藏身。此事要快!殿下生死,在此一举!”

    李俶车驾刚入忠王府,就见李辅国迎面出来,身后跟着十余名死士,李俶下车,向李辅国道:“李宅使,小王欲拜会父王千岁,恳请李宅使通禀。”

    李辅国躬身请入,当前带路,身后太子宾客四下散开,围住李俶向内而去。

    听说李俶主动前来拜见,太子哼了一声,道:“让这逆子进来!”

    刘玄机面无表情,起身肃立,太子向他道:“玄机请坐,看他如何狡辩。”

    李俶登堂,俯身叩拜,太子问:“你这逆子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你怎么就敢派人行刺顾先生?”

    李俶跪在地上,满脸沮丧:“是儿臣的错,特地前来请罪。但行刺顾先生,非儿臣之意,儿臣仰慕顾先生已久,请唐淞元去见顾先生,只是想请顾先生入府一叙,谁知竟所托非人......”

    太子喝道:“竟敢巧言令色,详情如何,还不快从实招来!”

    于是,李俶便将如何想要派人去请顾佐,刚好唐淞元在他身边自告奋勇等等经过讲述一遍,又道自己知晓沈妃和顾长史有旧,二人以师姐弟相称,为免顾先生不愿来见,就写了一句诗,请唐淞元转达,如此云云。

    说完,李俶叩首大哭:“谁想唐淞元狼子野心,诓骗于我,竟和安逆门客勾结,行刺先生。儿臣知晓后,已派人四下寻找唐淞元踪迹,只恨暂无消息,不能洗儿臣清白之身。”

    太子走上前去,一脚踹在李俶脸上,顿时踹得他满脸鲜血,啐道:“你还清白之身?你是什么东西,也想见顾先生一面?也不拿镜子照一照,顾先生是你想见就见的?若非你擅自行事,怎会令顾先生遭此劫难?无论如何,大错已然铸成,孤今日便绑了你,送往西河道馆,听凭顾先生发落!”

第八十四章 不可为董卓

    太子骂完,目光望向刘玄机,刘玄机看着自己以前效力的这位幕主正在地上连连磕头,想起以前他曾待自己有若兄弟,结果又将自己赶出幕府的种种,万般滋味,说不出的复杂。但自己如今身为南吴州参军,自当一切以顾佐为念,只能强行抹去心中的杂念,紧紧板着脸孔,不发一言。

    李俶抬眼去看刘玄机,寄希望于刘玄机能帮忙说情,却见对方无动于衷,心中暗道不好。果然,太子当即吩咐:“来人,将这逆子绑了,押送西河道馆!”

    几个太子宾客闯上来,将李俶五花大绑,押了下去,直接解送出门,鲁班和晴姑带人等候在府门外,将李俶接了过去,塞进马车,押送走了。

    毕竟是故主,刘玄机心中怅怅,平复之后,再次向太子躬身,硬着头皮道:“一众王府幕友,也请太子处置。”

    太子忙不迭吩咐:“李辅国,带人去那逆子宅邸,自程元振以下,全部锁拿,一个都不许逃了!”

    李辅国接令,重新召集人手,率上百宾客死士,将广平王府围了。

    程元振登上墙头,向李辅国道:“李宅使何故而来?”

    李辅国叹道:“程院使,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程元振一时间怔怔不语,片刻后问道:“这么说,小王爷被太子处置了?”

    李辅国道:“已经绑了,解送杏园,请顾先生发落。”

    程元振忽然咯吱咯吱笑了起来,肥大的身子颤动着,压得墙头上砖瓦碎落一地:“果然是天家啊......”

    李辅国皱眉道:“程院使慎言,开门吧,不要为难咱家。”

    程元振道:“顾佐调兵进京,大唐之祸,李宅使为虎作伥,何其忍也?”

    李辅国道:“你不要胡说,顾先生天人也,值此安逆作反,天下叛乱之际,实大唐中流砥柱,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危言耸听。顾先生不是滥杀之人,若是乖乖出来就缚,尚有活路之机,若是胆敢顽抗,必然死路一条,何去何从,程院使可要想好了。”

    见程元振在墙头犹豫不决,李辅国又道:“你若作反,就真的连累太子和广平王了,程院使三思。”

    程元振道:“容我安顿府中,再行开门。“

    李辅国催促:“快一些。”

    等候多时,广平王府门大开,程元振将阖府上下聚集在院中,太子宾客蜂拥而入,将所有人都绑了。

    四下查找,没再找到任何一人。

    李辅国问:“沈妃呢?”

    程元振道:“咱家也不知晓,刚才耽搁了些时辰,就是为了寻找沈妃。”

    刘玄机挨个验看,几十号人里,有些是认得的,有些是不认得的,看罢问道:“程三呢?冯不七和魏八风呢?”

    程元振摇头:“我也不知。”

    李辅国骂道:“你是在作死知道吗?你把人放跑了,广平王就更说不清了!”

    程元振道:“怎么就说是我把人放了?你们都派人围住了宅子,我又能将人放到哪里去?再者,是否说得清,需要顾佐评判么?一个臣子来评判主君是否冤屈,当真可笑之至!”

    刘玄机再旁催促:“多说无益,天下大势,他们又能知道什么?快些搜索吧。”转头向尹书道:“搜!”

    尹书得令,当即带领南吴州法司十余人直入各处院落,李辅国也命太子宾客紧跟在后,协助搜拿程三等人,一时间,广平王府鸡飞狗跳、喧闹不已。

    十王宅、百孙院的动静传到相府,杨国忠一头雾水,向李光弼道:“竟然是太子?是我听错了吗?”

    李光弼也很疑惑:“太子正指望顾佐拥立上位,怎么会行刺呢?其中虚实,还要再多加打探。”

    杨国忠很兴奋:“这下看顾佐怎么办,他想拥立的人行刺他,如何收场?”

    虢国夫人在旁感叹:“这可是天家啊,顾佐说要人,太子就把人绑了送过去,说要处置,广平王府就被抄了。”

    杨国忠道:“你当年冲撞公主、鞭打驸马,做出来的事就少了?”

    虢国夫人摇头道:“不一样,这不是有天子和娘娘撑腰么?再说我后来不是向他们赔罪了?这可是皇太子、皇太孙,而且是马上就要做天子的太子,这是治罪,是抄家能一样么?真真是......”只是感叹,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听了她的感慨,杨国忠忽然笑了:“由这样的太子登基,其实也不错。”

    消息同样传到高力士和陈玄礼耳中,这两位都是今上身边之人,得知之后各自心情复杂。

    高力士喃喃道:“皇子皇孙......斯文扫地啊......”

    陈玄礼默然片刻,回道:“我一直担心,将来新帝登位,会不会和咱们算账。如今看来,还好......”

    午时,刘玄机带人返回杏园,去见顾佐时,将详情禀告一遍,禀告时常常出神。顾佐笑问:“老刘这是不忍故主遭难?”

    刘玄机叹了口气:“毕竟当年曾有恩义于我。”

    顾佐道:“有情有义是好的,但有些事情,不能只看恩义。”

    刘玄机点头:“敢行刺馆主,就是破坏大局,我明白。”

    顾佐道:“行刺我是一桩,扫一扫他们的颜面,是另一桩,否则不利于我设想中的朝堂格局。原本还在苦苦思索,人家笑脸相迎,我该怎么上去打一巴掌,这个巴掌还不能乱打,乱打不能服众,如今不是有了么?呵呵。”

    刘玄机忽道:“今日与太子之仇结得不,别看太子服服帖帖,他越是如此,就越让人忧虑,一切皆为登位啊。登位之后将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但我以为,必有怨望之意,恐养祸患。不如废之,改立旁人。”

    顾佐赞许道:“你的担忧的确有理,若能多给我一些时日,恐怕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时间紧迫,不允许啊。南吴军入城只有两千,就算何履光统带益州新兵抵达,加起来也不过四千。就算我军再是能战,想要以此控制长安也是力有未逮。别看太子无兵,但由他承袭大宝,此乃人心所向,也是我们行事至今未遇激烈反对之故。贸然换人,换谁?无论换谁,我就真成了董卓,而你就是李肃。”

    刘玄机躬身进言道:“馆主自是不可为董卓,但为我等下臣计,不可不为曹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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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既要又要

    顾佐失笑:“闹了半天,你是打这个主意?曹孟德我也不当,总之将来必不会令尔等没了下场就是。”

    刘玄机好奇:“将来?馆主有何打算?”

    顾佐道:“我是要成仙飞升的,不仅我要成仙飞升,我还要带着你们一起成仙飞升,飞升不好吗,当什么曹孟德?”

    刘玄机琢磨片刻,问:“成仙我知道,飞升是什么?”

    顾佐:“……”

    正说时,鲁班和晴姑入内回禀,说是广平王咬死了不认,只说他是让唐淞元出面,邀请顾佐会面。

    顾佐不屑道:“他手下那么多人,偏偏让唐淞元出面邀请?这话能信?再者,他还盗用沈师姐的名义,这是坦诚相待的态度?”

    晴姑翻了个白眼,道:“他说,知道长史和沈妃有旧,所以借用其名,是想给沈妃一个惊喜,没想到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顾佐怒道:“血口喷人!什么叫做有旧?那是......患难之交,但此情非彼情,师姐师弟的情谊!”

    晴姑笑了笑,道:“要不要用刑?”

    顾佐道:“当然!前因后果,让他如实招来,也不要避实就虚,牵扯旁人。”

    晴姑拽着鲁班往外走,边走还边向鲁班小声道:“你看,你看,急了,急了。”

    鲁班扭头:“啊?谁?”

    顾佐在身后摘鞋,扔了过去,晴姑拽着鲁班加速逃离,她先转过门去,鲁班没搞明白出了什么事,落在后面,被一鞋底仍在后脑勺上,莫名其妙挠着头回身看,终于被晴姑扯走了。

    顾佐气道:“你看你看,这就是你们法司的人,老刘,你这参军怎么当的?队伍怎么带的?”

    刘玄机想说这不都是您给塞进来的么?忍住道:“回去我就好好训训他们。”

    顾佐道:“你能训得了?你这筑基圆满两年了,至今不破金丹,自身修为提不上去,还想带好队伍?”

    刘玄机无语,只好点头称是,答应一定努力修行。

    顾佐道:“让唐红玉、张富贵、尹书他们带人,搜索京师,寻找三名刺客的下落,注意,既要做到不惊扰百姓,又要做到不遗漏任何角落,去吧。”

    刘玄机苦着脸下去布置了,仔细琢磨着顾馆主的“既要”和“又要”,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顾佐瞧了瞧滴漏,已至申时初刻,距离动手只剩四个时辰了,于是吩咐:“传令,我要在西河道馆议事。”

    半个时辰后,西河道馆就来了几位客人:高力士、杨国忠、韦见素、房琯,以及李辅国。

    顾佐脖颈处缠着纱布,将整个左肩都覆盖住了,纱布内层还隐隐透着血迹,他在道馆的正堂门前迎候着五人的道来,挨个和他们打招呼,脸色有些苍白。

    高力士皱眉道:“怎会如此?”

    杨国忠狠狠向旁边的二相道:“何人如此大胆,一定要严查!”

    韦见素和房琯都点头应“是”。

    李辅国紧步上前,搀着顾佐入堂:“先生伤得这般重,如何还出来迎接?快些坐下歇息。”

    顾佐含笑请众人入内,就座之后,将情况简要说明,道:“手下人着急,未得将令便擅自入城,惊扰了诸君,是顾佐之错。”

    几人都道“无妨”。

    顾佐又道:“今日请诸君前来,有要事商议。安逆将于今日僭称伪帝,不日必将提兵来犯,当此危急存亡之际,列位有何高见?”

    韦见素当先道:“我议,今上年迈,无力治国,当退位以让太子。”

    高力士等都点头称善,各自拿目光盯着杨国忠。

    却见杨国忠笑了笑,点头道:“此言甚合我意。”

    高力士、韦见素和李辅国都有些吃惊,房琯则道:“杨相高风亮节,令人敬佩。”

    顾佐和杨国忠达成默契之事,还没来得及告知他们,若是天子退位,贵妃娘娘地位不保,这对杨国忠伤害最大,他能爽快同意,有些出入意料。

    但随即一想,也就释然了,顾佐提兵入京,面对这支在剑南包圆了益州兵的虎狼之师,杨国忠能不同意吗?

    顾佐道:“既然诸位都同意,那就照此办理。今日是陛下于宫中排演霓裳羽衣舞的日子,便借着这场舞,送陛下入兴庆宫修养吧。但在此之前,为保朝堂安宁,需将各方权责敲定,令朝堂稳固,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皆称“善”,却无人答话,各自低头不语。都知道今日一议,将奠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朝堂格局,相互间又都无法信任,涉及这种大事,先看看再说。

    顾佐见大家都不说话,不禁失笑:“诸位都是谦谦君子,但此时却非谦逊之机,有什么就说出来,大家都抓紧一些。”

    杨国忠首先开口:“顾长史有定鼎之功,本相以为当晋太师。”

    顾佐笑了笑,所谓三师,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是修行中人,要的是天子在太液池折腾的那些隐秘,探寻成仙之路,要的是大唐盛世不堕,让自己和亲朋好友安安生生的修行。

    既然可有可无,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又问:“还有吗?”

    见大家还不说话,干脆快刀斩乱麻,拿了个自己的方案出来:“顾某有个想法,且与诸君商议,我意,加大将军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仍知内侍省事,诸位意下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皆惊。尚书令向不封人,究竟有多少年没有过尚书令了,这个问题在座无人能够确知,今天怎么就有了这番提议?而且加封的还是一个宦官!

    高力士高声道:“不可……”

    顾佐摆手制止:“我先说完,说完之后同议……陈玄礼,可加冠军大将军,掌龙武军、羽林军,免王承业羽林将军之职,迁李嗣业代之。”

    房琯道:“李嗣业前些时日辞官归隐了。”

    顾佐道:“国家正在用人,起复吧……李嗣业人在哪里?何时能回京上任?”

    房琯皱眉,刚要回答须得派人寻找,恐多有难处之时,高力士已然接话道:“李督便在京师,暂居崇德坊。”

    房琯看着高力士说不出话来,高力士则向他微微一笑。

    顾佐接着道:“杨相可加卫国公,仍兼中书令、掌政事堂;韦相迁门下侍郎、房相晋侍中,共参国事。李宅使迁内射生使,加千牛将军。”

    顿了顿,顾佐环视左右:“诸位可有异议?”

第八十六章 神人

    在顾佐的方案中,是将太子、高力士和杨国忠分为三方对待,让高力士出任尚书令,就是赋予他可以抗衡太子和政事堂的实权,再有了龙武军和羽林军支持,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单独一方。

    太子这边获得了两个要职,韦见素依旧可以在政事堂发声,李辅国则进入内宫,将来夺得千牛卫兵权后,太子便能自保。

    杨国忠这边,则再次重申了宰相地位,政事堂中有房琯相助,兵事上又有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乃至封常清和高仙芝帮衬,就不用怕新帝登基后对他不利了。

    说实话,顾佐之所以要点名把李嗣业调任羽林军,就是因为杨国忠麾下这份武将名单有点太过吓人,必须考虑平衡,高力士这边如果只有一个陈玄礼,那就太单薄了。

    这样一种安排,高力士很满意、杨国忠很满意,但李辅国和韦见素不满意。他们也不是不满意,太子能够登基,这便是最大的满意,关键是,杨国忠这厮坑了太子不知多少回,怎么还能在宰相位子上坐着?回去以后怎么向太子交待?

    “先生!”李辅国赔笑道:“政事堂诸相人选,能否再与太子商量商量?”

    顾佐讶异:“商量?我这不是正在和你们商量么?你们都同意了,我再去太子那边禀告。”

    韦见素是太子内定的宰执右相,杨国忠不去职,他如何上位?太子和李辅国等人对顾佐如此推崇备至,他内心深处是不以为然的,因此不像李辅国那样发自内心的敬畏,事涉自家前程,当然要力争一番。

    “顾长史,谁入政事堂,此天子专责,恐非我等人臣可以议论吧?就算您的太师之位,也要等新帝登基之后才有旨意,我以为,谁人可以为相,不需我等多言,请李宅使去东宫问一问太子的意思便可。”

    顾佐皱眉道:“韦相的意思是,我等今日的商议不作数?”

    韦见素道:“关于政事堂,我以为此乃天子之责,诸位还是不要僭越的好。”

    顾佐道:“那我可就奇怪了,选用政事堂宰执乃天子专责,我们连建议都不可以,反而推太子登基却可以,这是什么道理?”

    韦见素道:“拥立太子,乃人臣本分,责之臣工,乃太子本分,各司其职,天下安也。”

    顾佐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房琯抢了去:“时移势易,不可墨守成规,今日之事,在于变通,真如韦相所言,我等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回去歇了。”

    韦见素问:“房相此言何意?”

    房琯道:“若果不知变通,说什么各司其职,那我等不如进宫,向陛下请安才是,在这里拥立太子,这就是韦相所说的人臣本分?”

    这句话太硬,顿时顶得韦见素喘不过气来,不仅他喘不过气来,其他人都脸色讪讪,只有顾佐安之若素。

    李辅国眼见形势不好,暗地里狠狠埋怨了一通韦见素,心说你这是起的什么幺蛾子,好好的马上就能让太子登基,非在这里旁生枝节,不就是对杨国忠为右相不满意?你就不能等太子殿下坐上龙椅之后再从长计议?

    当下赞道:“房相此言有理,至于韦相,今日变故略多,思虑不周,一时失言也是有的,请顾先生不要计较。咱家以为,顾先生的筹划十分妥贴。”

    韦见素一口气憋在心里,甚是难受,盼望已久的宰相之位原以为今日便能到手,谁知道顾佐居然不收拾杨国忠,还要力挺杨国忠继续执政,这怎么可以?

    但连李辅国都这么说了,他又能如何?只能恨恨咽下胸中恶气,不发一言。

    眼见已近亥时,顾佐没时间跟这里讨论那么多,于是拍板道:“诸位还有异议乎?”

    见众人不说话,又问韦见素:“韦相怎么说?”

    说实话,顾佐是真心询问,并没有刻意为难,既然韦见素刚才梗着脖子提出异议,自然要确认一句。谁知这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却令韦见素如被踩了尾巴一样情绪激动起来。

    “怎么说?我能怎么说?你们都定好了,我还能怎么说?只是奉劝顾长史,臣非臣,君非君,不测之祸也!尔等定要如此,我也无可奈何,但我绝不认同!”

    顾佐皱眉,心道这厮是真吃了枪药了,于是道:“既然韦相不愿附议,那便请回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韦见素厉声道:“我乃陛下钦定的同平章事,你无权免我之职!”

    顾佐道:“我免你的职做什么?我又不是天子。你还是做你的同平章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总之今日议事与你无关了,退下吧。”

    韦见素愤而起身,当场离去,出了西河道馆,依旧意气难平,一时间生起入宫告密的心思。可念头一转,就放弃了,他还真不敢去。

    想去政事堂,却见西河道馆外聚集着近百名朝官,政事堂供职之人,大多位列其中,此刻也知道就算去了,怕是没人搭理自己。正琢磨间,就见道馆里出来一人,正是李辅国。

    韦见素冷哼一声,放慢脚步,心道都到如此地步了,莫非还想劝自己回去?当真痴心妄想!

    脚步放慢,就等着李辅国上来之际,好好问问他,太子答允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就听李辅国在身后高声道:“元公辅!元郎中!谁见元载了?”

    就有人将元载自百官身后推了出来,元载问:“李宅使,不知何事?下官在此……”

    李辅国笑道:“还记得先生给你算的卦么?”

    元载脸颊狂跳,心说不会吧不会吧,屏住呼吸道:“下官品阶低微,怎敢妄想……”

    李辅国道:“顾先生建议,元郎中迁户部侍郎,权入政事堂参知政事,大将军、杨相和房相都同意了。”

    虽然没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帽子,未带品阶,但参知政事就相当于获得了进入政事堂议政的资格,哪怕前面有个“权”字,相信很快也会去掉。

    元载欢喜得都快晕过去了,被李辅国手把手拉着进了西河道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脚是怎么迈步的。

    路上只在想:顾先生,真神人也!

第八十七章 再会

    酉时末,长安以东,龙首原,夕阳西下,晚霞在深蓝的天空中绽放出一抹妖艳的火红,冯不七看着这抹红色,忍不住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余晖。”

    魏八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又将头转了回来,盯着眼前的自雨山庄。

    自雨山庄,原王鉷兄弟营建的别邺,自从兄弟二人谋逆获罪之后,这处别邺就收为官产。别邺虽然豪奢,但兆头不好,始终分不出去,一直无人居住,几年工夫就败落了,成了荒园。

    这是他们能够想得起来的最后一处藏身之地——因为刘骆谷似乎曾经和王氏兄弟走得很近,被王焊奉为座上宾。这里虽然不在城内,却在龙首原上,不仅离城近,且是进出东城的重要通道,每天都有数百上千人由此进出,容易获知城中消息,更方便重新返回长安。

    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唐淞元,一个死了的唐淞元,是向太子和顾佐最好的交代,有了这道台阶,广平王应该就能平安度过这一劫难,毕竟是皇长孙,难道还真杀了不成?

    当天色尽黑,只剩下天际那抹殊异的红色后,程三自墙内探出个头来,打手示意,冯不七和魏八风双双跃入。

    程三头前引路,二人紧随其后,绕过一处处荒草枯园,前面出现一座小楼。

    程三向着小楼后面一指,那里是座缠满枯藤的假石山,靠近之后仔细倾听,石洞之内隐隐有呼吸之声。

    假石山中藏着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了,冯不七和魏八风自两边散开,一左一右靠近石山的洞口,程三则飞到洞口上方。

    瓮中捉鳖之势已成。

    但他们想要的绝不是活鳖,而是死鳖!

    魏八风两柄飞刀法器脱手而出,在他的法诀操控下射入洞口。叮咚声响起,那是飞刀与某种法器交接撞击之声。

    石洞中发出一声怒吼:“谁?”

    怒吼声听上去颇为熟悉,正是逃匿中的唐淞元!

    确定是目标人物后,洞口上方的程三大喜,向冯不七示意,冯不七掏出一张法符,正是崇玄署某位**师炼制的掌心雷符,这种法符相当珍惜,是广平王花费不菲代价才得来的,冯不七一直舍不得用,但此刻已是时候。

    法符飘然而入石洞,三人分向三个方向后撤十丈,哪怕掌心雷符扔向石洞之内,爆起来的威力也非同凡响,必须躲远一些才不至于误伤。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伴随着火红炙亮的焰光,整座两丈多高、六丈方圆的假山被掌心雷符崩碎,飞石泥沙四处溅落。

    一切消停之后,三人进入碎石泥土堆中,仔细翻拣尸体,不用活口,一颗头颅就成。

    正翻拣时,鼻中忽闻异香,程三尖叫:“后撤!”

    三人同时向后飞起,程三及时退了下去,冯、魏两人飞开一半时却直接跌落,落下地时脸如金纸。

    程三就跟疯了似的,法器红索在碎石堆中穿梭游走,须臾间便裹住一位,提了出来,正是箭手李庭坚。

    “唐淞元!解药呢?快把解药交出来!狗入的快出来救人!不然我就杀了他——”

    一枚金印从石堆中飞出,砸在程三肩上,但施法的刘骆谷身受重伤,真元不济,这一记金印只是令程三左肩麻痹,并未伤到要害。

    红索觑准方位,如蛇一般钻入碎石泥堆,再次卷出个满嘴是血的人,便是刘骆谷。

    “姓唐的,滚出来,快取解药,否则他们就死!”

    脚下某处传来叫喊:“可以了,不要喊了,我在这里。”

    红索终于将唐淞元找到,带出来时,他满身泥垢。他向程三道:“姓冯的和姓魏的死定了,我也没有现成的解药,你不用想了。算你好命,逃过一劫。”

    程三仍在奋力搜身,但唐淞元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希望:“这本是我备着自尽的,怎么会有解药?”

    又道:“程三,王爷够狠的,居然派了你们三个来灭我的口,刚才我还以为是怀仙馆的人……你真的别找了……”

    程三没有找到解药,见了唐淞元这般态度,情知不会有假,走过去想要抱着冯、魏大哭,却被唐淞元一句话打消了念头:“别碰,先火化、再掩埋,掩埋时坑深一丈以上方可。”

    程三不敢乱碰,只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唐淞元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吃了这口饭,就要有随时送命的觉悟,你怎么看不开呢?”

    程三擦去泪水:“那行,你能看得开,你便先死吧。”

    正要动手,唐淞元道:“我在太子幕中也待了几年,那么多宾客里,只佩服你一人,虽说你是个阉人,但行事颇有侠义之风。今日死在你手上倒也不枉走这世上一遭,临走之际,送你一句,待范阳大军到时,不可贻误良机,去投亚父,切记切记。”

    “什么意思?”程三皱眉。

    但还没等来唐淞元的回复,忽然一阵摇晃,顿时有头重脚轻之感,摇晃持续了不短一段时间,从假山炸塌的碎石堆开始,大地忽然出现一条裂缝,这条裂缝由碎石堆处向着南北两个方向延伸。

    裂缝开始扩宽,从缝隙而扩展成三尺宽的深沟,碎石纷纷坠落其中,旁边的一栋小楼也转眼坍塌,楼宇解体,同样坠入深深的沟底。

    连带着,冯、魏两人都跌落下去,抓之不及。程三望着深沟最底部那条若隐若现的红色丝带,心中发怵。

    反是唐淞元笑道:“看到了么?你刚才用的雷符引发的。如何?下面是火山。”

    程三探头向下,说不出的震撼,忽觉四周动静不小,抬头时,已经被人围上了。

    张富国和唐红玉为首,带着莫五、伍胖子、查六、空仓道人等百花门四大长老,终于查到了自雨山庄。

    在唐红玉这等唐门高手眼中,只要唐淞元再敢露出蛛丝马迹,她就能循着味道追上来。

    就听唐淞元道了句:“再会!”

    还没反应过来,唐淞元便向前一滚,落入深沟之中,过了片刻,才见他的尸体落入“红线”之中,腾起一抹细小的火花。

第八十八章 演舞

    长安发生的这场地震很玄妙,龙首原上裂出了一条南北长达数里的地缝,城中受到的影响却很轻微,只有少许震感,倒了几间草房。

    顾佐赶到龙首原时,被这条裂缝震慑到了,一干司天台的官员们正在这里忙碌着。询问了几句,这帮术士也摸不着头脑,只说还要进一步测算。

    一位少监放出法器飞剑,御剑而下,准备下去测算。他们还找来了长绳,连接长达数十丈,拴在这位金丹修为的少监身上,以备不测。

    顾佐抓住司天监丞,问:“长安地震,与宫中可以关系?”

    那监丞不解:“跟宫中有何关系?这几年天下各州地震频发,去岁以来,这已是第三次了,不过却是头一次裂出地缝,先看看再说。下官也准备下去,就不和长史多言了。”

    鉴于顾佐被刺的惨痛教训,本次出行,身边跟了一大票人,光金丹就有四个,邱大波还在好奇的往地缝里看,看架势似乎也想钻一钻,谢臻则在旁提醒:“馆主,亥时四刻了。”

    再过半个时辰,宫中就要开始演舞了,按照顾佐的计划,这也是请天子退位的时候,当然,在退位之前,他也想看看,天子在霓裳羽衣舞里加了那么多料,搞了那么多变化,到底是什么名堂。

    顾佐返回了长安城,直趋皇宫,由左银台门而入。高力士、陈玄礼、杨国忠、房琯、元载、哥舒翰等等都在这里,文武重臣十余人,见了顾佐后尽皆躬身。

    陈玄礼上前道:“再向内,便是千牛卫的戌区,霓裳羽衣舞尚未开始,我们也没动。大家都在这里等候,怕惊动了里边。这几日,陛下都在岛上,没有下来一步,只娘娘偶尔离开,但也只是督促排舞,没见外人。”

    站在银台门上,也能看到烟波浩渺的太液池,以及太液池中那座小岛,但却很是勉强,稍远了一些,中间还隔着些殿宇飞檐。

    但顾佐很快注意到了太液池西岸那块空旷的平地上,正在陆续抵达的一队队乐师、舞伎。

    高力士道:“那里原为仙居殿,前些时日方拆为平地。否则大内还真寻不到一处可以容纳千人同时起舞的场所。”

    顾佐点了点头,遥望正在汇聚的人群,也分不清谁是西河道馆的人。正是因为得了大内为这次演舞拆除仙居殿的消息,顾佐才将动手的日期定在了今晚,而不是三日后的大宴群臣之时。

    为一次演舞排练而拆除一座宫殿,里面没有讲究谁信?

    顾佐道:“此处太远,能否再近一些?”

    高力士想了想,道:“我带诸位去清晖阁,千牛卫值守想必应当不至于反对。”

    于是,众人随他下了左银台门,直入大内,路上遇到两处千牛卫军士的关卡,高力士敷衍外带变脸,就带着众人连续闯关成功,上了清晖阁的屋顶。

    也难怪千牛卫军士不敢拦阻,任谁看了高力士身后这一票人,也难以生起拦阻之心。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比刚才近了一半,小黄门鱼朝恩下到殿中,抄了十几个绣墩上来,让大家逐一落座。

    亥时末,太液池边的庞大舞阵排列就绪,自池中小岛——蓬莱仙山上划出一只小船,船上只有两人,一个是明皇大袍的天子,一个是明艳不可方物的贵妃。

    小船不曾靠岸,隔着湖岸检视了一番,回到中央。金鼓响处,大阵开始转动。

    以李十二、林素弦、何小扇等领衔的舞伎们,以曼妙的舞姿拉开了霓裳羽衣舞的序幕。

    不得不承认,这支由乐师、舞者近千人配合演练的舞蹈,极具视觉冲击力,好似一只巨大的凤凰,刚从沉睡中醒来,正在梳洗翎翅,其形栩栩如生,其意得其三昧。

    旁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几乎要忘了此行的真实目的。唯有顾佐的关注点不在舞蹈和乐曲本身,他看的是其中的阵法和走位变换。

    不愧是练习了数月之久,其中的核心舞者,如李十二等人,甚至练习了数年,所有人的配合都近乎完美,除了大阵最中央位置的那一个点。

    这个点的位置便是贵妃娘娘的位置,她不参演,这只凤凰便左顾右盼,就是不飞。

    三十多般变化演练完毕,整套舞蹈接近半个时辰,然后便是片刻的休息。

    小船上的天子向娘娘耳语几句,娘娘便下了船上岸,将李十二等人召集回去,也不知又吩咐了些什么。李十二等人回到场中,和一些舞者私语片刻刻,队型重新排布开来,准备再演一回。

    而这一回,娘娘穿上了裙摆拖拽达数十丈之长的凤袍,往湖边一立,极为醒目,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美人。

    哪怕是以顾佐的眼光,贵妃的丰腴也不觉得碍眼,反而令人遐想联翩。

    霓裳羽衣舞重来一次,演到第三种变化时,娘娘向天子示意,天子操控小舟,返回蓬莱仙山。弃舟登山,天子迈动步子,向山顶行去,走了没几步,忽然顿了顿,望向这边的清辉阁。

    在天子目光扫视下,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尤其顾佐,有种心神被人抓在手上之感。

    一道清越的羌笛声响起,娘娘飞入大阵之中,随着她的加入,整座舞阵犹如有了魂魄一般,灵动非常!

    ……

    岐王宅,太子深吸一口气,鼓起余勇,昂首而入。

    王府总管想要阻止,面对着太子和太子身后的百名宾客,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太子直入王府后宅,在后宅前将众宾客留在堂下,自己整肃衣冠,吩咐王府管家:“速去通禀,孤有要事说与叔王知晓,耽误不起!”

    管家苦笑道:“王爷已经知晓,奉劝太子殿下,及时收回成命,返回东宫。”

    太子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伏乞叔王明鉴!”

    王府管家无奈,口中劝阻“不可”,却只能跟在他身旁,手足无措。

    岐王正在乐堂上,脸色不是很好。听说太子来到堂下,梗着脖子要求见面,摇了摇头,起身而出。

    “太子,何故非要找我的麻烦?”

第八十九章 岐王宅(祝Danis金石梁言生日快乐)

    岐王是李氏皇族中,唯一的炼虚高修,又掌着朱雀大阵,素有威望。

    如果有得选,太子肯定不敢招惹到岐王宅里,但此刻形势使然,他只能拼死一搏,把自家性命押上赌台。

    “王叔,您以为,今日之天下,大势若何?”

    岐王皱眉,盯着太子,片刻后道:“今日之天下,与你何干?”

    太子被岐王一句话噎得喘不过气来,隔了良久,方道:“侄儿备在东宫,如何就与我无关?”

    岐王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道:“父王行事荒唐,河山沦陷安逆之手……”

    岐王打断道:“你想上位?”

    如此干脆,令太子一时间失语,斟酌着词句道:“还望叔王以天下为念……”

    岐王点头道:“嗯,以子谋父,真不愧是我李家子啊……”

    太子道:“今日前来,便是听凭叔王处置,愿杀愿剐,都由您。”

    岐王道:“既然听我处置,为何带来这么多高手?我这宅子周围,元婴就有五位吧?更不提你带来的这上百太子宾客了。”

    太子道:“是他们挂念孤的安危……”

    岐王道:“我这岐王宅,不通音律之人是不得入门的,你这些宾客,都让他们下场吧。”

    太子迟疑道:“叔王!”

    岐王摇头:“我这规矩不能坏,让他们下场吧。”

    太子身后宾客中一人出列:“在下江陵季长生,鼓琴之道,略知一二,请岐王指点!”

    岐王点头:“鼓之。”

    岐王宅中最常见的就是各种乐器,季长生自墙上摘下一张五弦琴,横放双膝之上,十指勾连,叮咚叮咚有如急雨。

    季长生鼓了半盏茶时分,岐王摇头:“装模作样,狗屁不通!”手握镇木向几案一拍,“啪”的一声,正击在前音与后音的关联处。

    季长生只觉气海翻腾,前一口真气收摄不回来,又运转不下去,被堵在经脉中无法接续,脸色瞬间涨红,满头大汗嘀嘀嗒嗒往下落,捂着心口栽倒在地。

    又有一人出列:“在下凤翔遊剑琴,琴剑皆有可观之处!”

    说着双手如勾,对着墙壁上悬挂的六七张古琴打出剑光,剑光细小精准,丝丝合扣,犹如六七名琴师同时操琴,各部声韵清晰分明,却又配合得浑然一体。

    岐王赞道:“也是费了些心思,但曲重意境,岂在花巧?华而不实,吾辈不取!”

    抄起一杆金缶,隔空咄咄两记,游剑琴顿时口喷鲜血,委顿下去,眼见不活了。

    堂下再出一人:“诸城孙必振,叩请岐王指点!”

    岐王点头示意:“请!”

    孙必振手掐法诀,打出一张金甲符,符中化出一名金甲神将,神将托着个金子牌匾,牌匾上闪闪发光,衬着三个大字“李隆范”。

    就见金甲神将喝道:“谁是李隆范?随本将走一遭!”

    岐王皱眉:“术虽神效,然今日乃试音律,是本王没说清楚,还是你孙必振没听清楚?”伸手一招,飞来一支长笛,凑到嘴边,按住宫调轻轻吹出,笛声中,那金甲神将于凄厉的尖啸声中化作厉鬼,卷成一团乌云。

    岐王冷笑:“竟是邪魔外道,也敢来长安蒙蔽人主?”

    乌云作势欲逃,被岐王张口向外一吐,旁观之人听不见声音,唯孙必振脸皮皱褶,极速衰老,在一声爆裂中碎成血雾。

    一柱香时分,太子宾客一死二伤,死的不用多说,伤的两个也伤势极重,难以救活。但太子身后这帮死士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前面的死了,后面的应声而上。

    “江东吴侯,愿为岐王击缶……”

    “粗通音律,然缶击绵软!”

    “琉球韩过余,请为岐王吹箫……”

    “有域外风情,惜技艺不精!”

    一个个上前,一个个慷慨赴死,太子在旁闭眼良久,心中不忍,深吸一口气:“孤也很久不得叔王指点,今日愿奏一曲。”

    众死士黑压压跪下一片,齐道:“请太子成全!”

    太子眼中含泪,对拜于侧,上前一人,便跪拜一人:“孤有礼了!”

    到了第十九人,岐王也杀不动了,叹息道:“这又是何苦?”

    太子道:“为救天下,不得已而为之,请叔王成全。”

    从第十九人起,岐王再未痛下杀手,只是将人重伤了事,太子在旁伏地叩泣,每伤一人,便叩拜岐王不杀之恩。

    丽水三位国主围在岐王宅附近,高度戒备着王府中的动静。岐王一直腾不出手来发动朱雀大阵,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死了几个?”

    “第十八个……”

    “第几个了?”

    “十九……这个没死!”

    “哦?杀不动了?”

    “应该是心软了……”

    三位国主议论之际,苦桑道人从隐匿处施施然出来,向她们道:“不杀了,这一关过去了。”

    三娘子道:“还是盯紧些的好,快回去,若是出点什么变故,万死难辞其咎。”

    苦桑道人无趣的舔了舔嘴:“行吧,我去唐十三那边转转。”

    正说着,马蹄声隆隆响起,两百匹独角马组成的南吴军骑营向着皇宫而去,马队的后面,是三百名金丹和筑基修士组成的大队人手,这是准备抢占大内的兵力。

    除了南吴军外,同样有五百龙武军由玄武门入宫,他们的目标,是太液池北边的麟德殿。

    陈玄礼已经从清晖阁出来,亲自劝说千牛卫的两名千牛备身降顺,可谓苦口婆心。

    但这两人明知寡不敌众,却坚持要尽忠职守,绝不放一个龙武军进入。讲到后来,其中一人小声道:“将军恕罪,非是我等刻意为难,实因岐王殿下早有吩咐,必须坚持到演舞结束。”

    陈玄礼疑惑道:“这么说,岐王早有准备?”

    千牛备身道:“这就不知了,但既然有这吩咐,无论如何,我等千牛卫必须坚守下去。”

    龙武军在北边的麟德殿被阻,南吴军同样在宣徽殿前被拦了下来,被阻拦的理由相同,岐王让各军坚持到演舞结束。

    既然如此,满腹疑惑的顾佐便传令大军等候,如若演舞之后再不让进,到时再攻门也不迟。

    此刻,贵妃亲自下场的霓裳羽衣舞,已经演至第九般变化,距离最终完成还很早,但顾佐凝神看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到第九个变化将将完成之际,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天空上忽然雷声大作,深邃中闪起一条圆环般的电光!

    ps:祝梁老师生日快乐,中秋国庆双节圆圆满满。

第九十章 这就是飞升

    当天空中出现异象的时候,顾佐终于醒悟,就和八百一十人演舞,其中大半都是掩人耳目一样,眼前的霓裳羽衣舞也同样没有三十六种变化,真正阵法意义上的变化只有九种,演完这九种,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贵妃领舞的大阵中央升起一道五颜六色的灿烂霞光,霞光直冲云霄,在漆黑的夜空中搅起一团乱象,霎时间电闪雷鸣。

    与此同时,太液池中的蓬莱仙山上也飞起一点金光,金光投入那团乱象,于电闪雷鸣中炸裂开来,将凌乱的电光向四下扩张,形成一道狂暴的雷霆电圈。

    电圈的外围,是翻腾如同滚水般的乌云,电圈的内侧,则平静如常,清爽得好似镜面。

    镜面中闪过粼粼微澜,就好像开了扇门,门内飞出道金帛卷轴,在夜空中散发着金光。

    一声轻叱自“门”中传来,震响于整个宫城上空:“下界修士李隆基、杨玉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输捐报销,功德圆满,正所谓……等会儿,哪句来着?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本尊深为所感,愿开混沌之门,接尔定籍,从此入我纳珍仙山,赐一运之寿。”

    太液池中,天子一声清唱:“臣李隆基接旨——”

    霓裳羽衣阵中,贵妃娘娘巧笑嫣然:“臣妾杨玉环叩谢天恩——”

    金帛卷轴如游龙般向下一抄,天子和娘娘倏忽间被抄在上面,随卷轴飞入电闪雷鸣的光门之中。

    天子和娘娘十指相扣,步入光门,对下方的天地河山、群臣百姓毫不留恋。

    “纳珍仙尊不愧是天上有数的上仙,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道出了朕之心愿。南山道人来自天界,他的指点果然没错。”

    “三郎,你我永不分离!”

    正郎情妾意之际,一个身材矮小的童子走了上来,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晃来晃去,晃得人眼睛疼。

    “欢迎二位飞升混沌仙界,此为先贤峰、先贤殿,请二位向十三先贤叩首……嗯,没错,那正是本尊,本尊乃此界开创道祖之一。”

    等天子和娘娘叩拜完毕,纳珍道:“请在此碑上签名。”

    一套手续完毕,纳珍仙童头上一点白光萦绕,就见他笑道:“二位里边请,我家道祖想见一见二位。”

    娘娘回头看了眼十三尊神像,问:“不知是哪一位道祖?”

    纳珍笑道:“虽有十三道祖,但若只提道祖,便只一位……”

    且不提天子和娘娘稀里糊涂飞升去了混沌仙界,单说此刻的皇宫之中,一片寂静,无数双眼睛盯着天上那道电光之门消失,听着雷声渐去渐远……

    良久,顾佐方才喃喃道:“这就是飞升!这就是飞升啊……”

    天子和娘娘结伴飞升,留下的震撼是极为强烈的,南吴军早有准备,越过已经手足无措的千牛卫,抢先进入蓬莱仙山。

    顾佐更是第一个抵达天子起课的玄坛元帅观,四下环顾,记住布置之后,将所有器物一扫而空,全部收入储物木匣。

    包括那座盛满了铜钱的大鼎!

    高力士是第二个赶到的,紧跟着是陈玄礼,两人试探着目询顾佐,顾佐也没瞒着他们,拍了拍腰带,示意东西都收好了。都是打着小算盘的,知道来这里是怎么回事,瞒着他们不利于安定团结。

    见顾佐没有要瞒着自己的意思,这两位也就安心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倒是杨国忠、房琯、元载和李辅国等人没这个意识,颇有些后知后觉,等他们反应过来,陆续登岛后,只能跟在顾佐的屁股后面,听着顾佐的各种猜测。

    “陛下应该就是在这里常年拜表吧……拜的是谁?”

    “有人说是玄坛元帅赵公明……”

    “那降旨的是哪位仙神?”

    “纳珍仙山?是不是纳珍仙童?”

    “拜表科仪是什么?你们谁知道?”

    “听说是从崇玄署得来的……”

    “要问清楚,详情究竟如何?这件事杨相你要亲自抓!”

    “是……”

    “谁知道陛下投献了多少钱?”

    “至少百亿……”

    “别至少,一百亿和两百亿、三百亿能一样?谁能查一下?房琯?”

    “是,下官想办法查清楚……”

    正带着一票大唐高官围着“蓬莱仙山”打转,有军士禀告,崇玄署**师李泌和道玄法师双双入宫。

    顾佐连忙带领众人赶制码头木栈处迎候,只见两名道士搭乘太液池的一艘官船驶来,船速甚急,操船的几名桨手无事可做,各持船桨面面相觑,船头撞在一块块还没完全融化的浮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听得人耳根子酸疼。

    “说说情况!”一上小岛,李泌就迫不及待打听。

    高力士等人都望向顾佐,顾佐当仁不让,向李泌和道玄解释了一番所见所闻。

    李泌听完之后,已经随着顾佐在岛上的小道观中逛了个三进三出,满脸严肃,就着这座空空如也的道观问了很多问题。可惜他得到的也多是“听说”、“传言”、“可能”、“应当”开头的答复,没人能够为之解惑。

    顾佐旁敲侧击询问了些问题,最终判断,天子飞升所用的拜表科仪并非出自崇玄署,因为很多东西,竟然是李泌在反过来问当时在场的众人。

    当听说天子的投献极大可能达到百亿之巨时,李泌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忽然对天子今日的飞升没那么大兴趣了。

    倒是房琯和道玄谈兴很浓,道玄反复询问当时天子和娘娘飞升时的衣着打扮、脸色神情,房琯都不厌其烦的向他解释,解释完毕,问道:“**师的神仙图卷是准备将天子和娘娘加入其中?”

    道玄点头道:“已经绘制了八十七位仙神,加上他二位,差不多该收卷了。”

    看过蓬莱仙山,李泌和道玄又在顾佐的陪同下观看了一遍霓裳羽衣舞——演舞的乐师和舞者都没走,重现一遍很容易。

    看到第九样变化,李泌就叫停了舞蹈:“这是三百六十周天分度定光阵,用来定住河山的,的确是我道门秘传,不知天子从哪里得来的。”

第九十一章 第二目标

    大阵的来历,顾佐差一点脱口而出是御城散人,好歹还是忍住了,泄密不泄密的,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何苦把御城散人害了?那位道长对他还是不错的。

    折腾了一宿,两位**师准备离开了,顾佐上前扯住李泌:“**师,安逆马上就要西进了,该当如何,还请**师指点!”

    对于这个问题,李泌终于停下了脚步,斟酌词句道:“天子飞升了……”

    顾佐点头:“是……”

    李泌想了想,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拥立新天子吧。”

    顾佐道:“是,我等打算拥立太子。”

    李泌又沉吟片刻,道:“新天子登位后,应当整备大军迎战,听说安禄山已经在东都称帝了。”

    顾佐点头:“是,我等正在整备各军。”

    李泌再次想了想,挥了挥拳头:“那就打败他!”

    顾佐无语,心说**师您是在给我加油打气吗?

    “我们打算在潼关挡住叛军。”顾佐道:“不知崇玄署可有什么应对和处置之道?”

    李泌拍了拍顾佐,道:“你做得很好,好生去做,这天下就指望你了。”

    说罢,再不拖泥带水,和道玄**师一起离去。

    顾佐那个糟心啊,就别提了,被李泌不负责任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直到两位**师身影消失,这口气都没喘上来,回头看着高力士、陈玄礼、杨国忠、李辅国等人,恨恨道:“诸位都看到了,崇玄署的态度……”

    却见李辅国当先躬身:“请先生主持大计!”

    元载紧跟着道:“崇玄署也说了,这天下,就靠先生了,请先生发号施令吧。”

    顾佐没好气道:“行了,天子飞升,太子登基,顺理成章,没有太上皇了,也没有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了。登基之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些琐事流程我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吧,就在场的几位,你们一起操持,都做顾命大臣。”

    李辅国还有些犹豫,心说顾命即监国之意,太子年岁也不小了,何须监国?正要提出异议,被元载拉了一把衣袖,把话咽了回去。

    众人又跟随顾佐离开蓬莱仙山,返回含元殿,顾佐指着大殿道:“就在这里办吧,一定要快!”

    望着顾佐离开含元殿,跟在身后的李辅国终于忍不住问元载:“让咱们做顾命,合适么?”

    这回不是元载回答他,回答他的是房琯:“此顾命非《尚书》之顾命,乃顾长史之命,你按这个理解就通了。”

    杨国忠问:“顾长史心事重重,不知所为何事?”

    高力士对顾佐的了解比较深,和他的交流也多,当下道:“崇玄署将天下托付顾长史,他是为此忧心啊。”

    杨国忠又是羡慕又是不解:“崇玄署如此信重,还忧心什么?”

    高力士道:“叛军三大炼虚,该当如何抵挡,诸位可有高论?”

    一句话,将众人的兴奋之情当场浇灭,没人再有兴趣聊这个话题,李辅国和元载自告奋勇去向太子禀告,杨国忠和房琯则去召见礼部官员。

    陈玄礼看着高力士去,问:“你我不去太子面前露个脸?”

    高力士摇头:“顾长史的意思,就是让咱俩立住山头,真要去逢迎太子,顾长史怕是要生气。房相说得没错,顾命顾命,非太子之命,其中的度,不可不留心把握。”

    关于顾佐的所思所虑,几位顾命大臣都猜错了,抵御安禄山叛军固然很难,却不是顾佐刚才心事重重的原因,顾佐刚才一直在琢磨的是,天降法谕,说了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后人白某的诗句,法谕中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难道说降下法谕的这位纳珍仙童,竟是来自后世?后世的仙神,穿越到前代,将人招录天庭?其中的时间关系,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问题是暂时无法回答了,或许只有等到将来自己飞升之时,才会看到答案,但无论如何,其中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已经足以令人抓耳挠腮。

    天子的秘密,被顾佐亲眼目睹,霓裳羽衣舞的阵型变化图谱已尽在手中,蓬莱仙山上那座小道观中的一应器物也都入怀,这件事办的干净利索,严重符合预期。

    达成了第一目标,顾佐要开始筹备第二目标,也就是力保长安不失,尽量将安禄山造反形成的损失降到最低。想要做到这一点,岐王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一位炼虚修士助战,其意义无疑是相当大的。

    天子飞升了,横在岐王和顾佐之间的合作障碍便消除了,顾佐让李十二作陪,前往岐王府。

    太子已经返回东宫,岐王府中正在清扫庭院,四处可见的血迹,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顾佐之前就得到禀告,十八死十四伤,如今到了现场,才真正感受到岐王府经历了怎样的一个修罗场,而且还是岐王手下留情之后的修罗场。

    李十二进门通禀——这是她在长安混出来的地位,顾佐则在门外等待,过不多时,就见到了这位异常出名的人物。

    聆听了一遍关于天子和娘娘飞升经过的讲述,岐王虽然羡慕,却并未纠结于此,而是问:“顾馆主登我府邸,所为何故?”

    顾佐道:“就是想要证实,岐王殿下是否愿意出力抗敌?”

    岐王道:“这还用问?”

    顾佐大喜:“那就好!十二娘的话没错,您不是只通韵律的闲散宗室……”

    话音未落,岐王问:“你打算怎么办?”

    顾佐道:“当然还是在潼关御敌,争取将战事止于关外,勿使袭扰关中,保住大唐元气。若是岐王殿下同意,这两日便出兵潼关,有殿下坐镇,再配以十位元婴,挡住叛军还是有望的。”

    岐王道:“与杨国忠的方略也没什么不同。”

    顾佐信心满满:“方略虽同,军心士气、为将者的决心和能力却已不同了。比如我曾算过一卦,潼关有边不可收,这是最大的担忧,这一条应当不会发生……”

    岐王再问:“什么是有边不可守?”

第九十二章 熬出头了

    岐王说话很喜欢打断别人,但人家是炼虚,当然有打断的资格,顾佐不以为忤,笑着解释:“此为卦象,我的理解是,不可使边姓之人前往潼关颐指气使……”

    岐王再次打断,皱眉问:“边令诚?”

    顾佐笑了:“或许吧,总之此类人等不要去潼关就是了。”

    岐王缓缓道:“边令诚就在潼关。”

    顾佐当场变色:“他去干什么?我跟太子说过啊,也跟高力士、跟杨国忠都写信谈过,怎么还把他派过去了?”

    岐王道:“是持陛下中旨去的,担任监军,替陛下向安禄山催要报效。”

    向叛军讨要报效,这是何等的迷之操作?

    顾佐大惊:“殿下稍等,此人需要立刻追回来,不,就地斩之!”

    洛君得了政事堂的军令,带同鲁班和尹书立刻启程赶往潼关。路上,见洛君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尹书忍不住好奇:“到底军令是什么?夺边令诚监军之职,把人带回长安,还是找到以后就地处斩?洛前辈有何打算?”

    洛君舔了舔嘴唇,道:“顾馆主的意思是,夺职抓人,若是已经造成恶果,则斩。但什么是恶果?什么程度称得上恶果,就需要仔细权衡了。我和小薛已经说好了,他准备了刑具,回头把边令诚抓到以后,和他一起审问,看看这厮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恶果……边令诚之类的样本还是比较少见的,怎么样?小有没有兴趣一起?”

    尹书想起洛君和薛定图的怪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摇头道:“我就算了,你们玩,呵呵。”

    洛君撇了撇嘴,转头去问鲁班:“小班班,有没有兴趣?”

    鲁班不解:“兴趣?”

    洛君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啊?”

    鲁班一脸迷糊:“难道还要分开吗?”

    洛君击掌:“有种!”

    尹书瞟了一眼鲁班,本想提醒他一下,但嘴皮子动了几下又咽了回去,死道友不死贫道!

    虽说紧急调派法司三人组前往潼关,但顾佐一想起边令诚曾经“可能”干过的破事,心里还是一阵起急,但他此刻怪不着任何人,怒火也发泄不出去。

    天子派边令诚去潼关,这道旨意是被高力士和杨国忠联手封驳了的,边令诚手上只有一道中旨,就看封常清和高仙芝受不受这道中旨的辖制了。

    按理,正经的圣旨都是写给门下省的,圣旨开头必有“门下”二字,也就是说,皇帝无权直接给臣子下旨,想要干什么事,首先告诉门下省,“门下:朕想吃鸡云云”。

    没有门下会署的叫做中旨,是皇帝私信,没有效力,是否接旨,只看臣子的心情,不接中旨的臣子是楷模,为群臣敬仰——当然,这个规矩被李林甫玩坏了。

    顾佐最期望的,就是封常清和高仙芝不搭理边令诚,不接中旨,他相信只要天子飞升的消息传到潼关,边令诚差不多就废了。

    但想当然是不行,世上的事情大概率和设想有较大差距,凡事要朝着最坏的结果去准备,顾佐的准备就是立刻让哥舒翰和郭子仪驰援潼关。

    但杨国忠磨磨叽叽,非要等新皇登基,他怕哥舒翰和郭子仪离开长安后,他的宰相之位陡生变故,需要新皇登基后立刻下旨予以确认。

    顾佐对此也非常理解,干脆召集六位顾命大臣紧急商议,确认了一切从简的原则。

    正月二十八日夜,酉时,一驾马车驶入十王宅,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位,正是李辅国和元载。

    二人急奔内宅,径直赶往水荷池榭,见到了正在亭中和张良娣悠然下棋的太子。

    太子见了李辅国和元载,淡然笑道:“有多大的事需要如此慌张?二位爱卿来看,孤这就要赢了。”

    说着,拈子往棋盘上落下去,“啪嗒”一声脆响,向张良娣道:“看你往哪里跑……”

    话没说完,就被慌里慌张的李辅国打断:“太子还有心思下棋,快随我等入宫!”

    太子心头狂跳,却强自镇定:“天塌下来也等孤下完这局……”

    元载急道:“顾长史率诸位顾命已在含元殿候驾,子时便要拥立太子登基,太子快一些!”

    太子顿时慌了,跳起来在亭中四处转圈:“更衣!快更衣!靴子呢……”

    张良娣惊喜万状,忙不迭让女婢去取朝服,却被李辅国一胳膊拽住就往外走:“换什么朝服?礼部都将冕服准备好了,去含元殿换!”

    太子被他扯着往前走,还不时回头:“赤着脚呢,赤着脚了……”

    元载俯身抱起靴子,快步跟在后面:“上车再穿……”

    太子又冲在亭中跪送的张良娣喊道:“回头孤……朕就封你为妃!”

    李辅国将太子塞进马车,自己站在车辕边催促驭者:“快!入宫!含元殿!”

    车辘启动,元载抱着靴子喊道:“等等,还要穿靴!”

    车驾稍缓,元载一个空翻,飞跃三丈多远,将将上了另一边的车辕,李辅国接过靴子,钻进车厢,一边给太子套靴,一边涕泪横流:“太子爷,熬出头了,终于熬出头了……”

    太子任由他施为,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疾驶而过的长安夜景,喃喃道:“是啊,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马车由朱雀门入宫,经宽广的含元殿广场,停在大殿侧门处。有礼部官员于此处等候,将太子迎入东配殿。

    大裘冕、衮冕、鷩冕、毳冕、绣冕、玄冕,六冕皆在,李辅国亲自为太子更衣,换上大裘冕,这是登基的大礼服。换上之后,宫女上前丈量尺寸,为其余五冕进行裁剪。至于大裘冕,这东西用不着裁剪。

    一边换服,一边由礼部官员讲解登基朝仪,太子在旁不停点头,这套程仪他不知研究过多少回,所有流程烂熟于心。

    听完之后,忍不住问:“是不是少了几项?”

    礼部官员道:“的确省了些,但如今形势危急,先帝被举荐……按照顾长史的说法,是飞升,飞升之后,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且潼关危机,大军需要立刻出发,顾长史也说了,天子阅军,这头阅军那头就出战……”

    太子大赞:“这个安排好!”

    礼部官员笑道:“正是如此……因此,仓促了些,还请殿下谅解。”

    太子大笑:“不仓促,不仓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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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去哪了介绍:
顾佐举着宗门的牌匾,热情如火,眉毛笑着了弯月:“劳驾,这位兄台,你愿意加入怀仙馆么?”这世道,修仙难,招人更难!道长去哪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长去哪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长去哪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