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解释不清
留在顾佐身边的，都是恒翊三界的魁首。
东华帝君就不用说了，顾佐敕封的仙界统领，也是三界之中修为最高深者；魔礼海是酆都世界首座，地府统领；如意帝君是仙界修为第二高强者，也在真仙帝君境之上；李十二则是最早一批仙人的领袖，同时也是公认的阳神顾佐之妻。
在他们面前，顾佐没必要隐瞒，坦承道：“出不去了。”
李十二鼓励道：“藏于此间已经四十年，那贼秃怎会还在外面？是时候试一试了。”
魔礼海道：“夫人说得不错，且试一试。就算他依旧在外守候，四十年过去，无论如何都会懈怠，咱们趁机逃入虚空通道，机会不小。”
如意帝君道：“胜乐王佛几近金仙，在须弥天就是金仙，也是佛门有数的大高手，说句实话，请东华帝君不要着闹，当年您为东王公时，也不一定能胜得过他。我意，不如再等十年，精心培育三界便是，何必着急。再过十年，我保证洞府世界丁口超过二十万！”
东华帝君道：“这有什么好着闹的？当年我为东王公时，虽然固化了神识世界，但若论比拼世界之力，的确难胜。我当年的神识世界长于自主自立，弱于虚假节点所限，规模不大；他的佛国世界长于广袤无垠，弱于依赖须弥天而存在，真斗起来的确难说胜负。但此刻说这些都没用，恒翊三界未曾固化，是无论如何斗不过他的。”
如意帝君道：“故此，再等十年又怕什么？”
魔礼海道：“没有必要！如今恒翊三界越发完善，神君修为比之四十年前更高一筹。就算斗不过他，也不会如四十年前那般无法逃走。”
东华帝君道：“我观神君此意，非是怕了胜乐王佛......出不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佐摇头：“诸位当知，我是如何躲避胜乐王佛的，本体进了山河鼎，山河鼎又送入气海，这才于他跟前消失无踪。但进来容易，出去却难。”
魔礼海不解：“当年神君与我那三个兄弟斗法，不就用的这一招么？最后不是一样出去了？”
顾佐道：“当年和他们斗法，进的是混元伞，杀掉你那兄弟，便可从混元伞中出去。但如今进的是我这山河鼎，我该如何？杀掉我自己么？”
如意帝君道：“既然当年神君能进这山河鼎，又怎会出不去呢？”
顾佐很难解释这个问题，实际上他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多年，只能猜测着解释：“诸位有没有试过地洞探险？有时候我们进入一条狭窄的地道，使劲各种手段，终于钻进去了，但想要出来的时候，却难如登天，为此而卡死在地洞中的不在少数。这就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民间又有俗语，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李十二道：“这有何难？以飞剑将山洞地道拓宽。”
魔礼海道：“没有飞剑，也可缩骨，轻轻松松进去山洞。”
如意帝君道：“孙悟空、猪八戒、杨戬他们都会法天象地之术，诸般变化使出，化作一只飞鸟，来去自如。”
顾佐无语：“打个比方而已......”
东华帝君制止他们：“好了，不要说笑，神君能否说得详细些？”
顾佐道：“大约从十年前开始，我便尝试着想要出去，但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往外闯，最后都会回到这里，就好像眼前有一条屏障，我以为穿过屏障就可以回到外面，可惜过去了以后，发现还是这里，无论向前还是向后，向左还是向右，向上还是向下，终点就在我的脚下。”
东华帝君等都仔细思索着顾佐描述的景象，努力去理解这种情况。
“鬼打墙？”
“虚空通道折叠？”
“圆环？”
顾佐摇头：“我在洞府世界中——洞府世界由山河鼎演化，所以本质上我依然在山河鼎中，山河鼎又在我气海中，我便在我气海中的山河鼎中，以此类推，我在山河鼎中的我的气海中的山河鼎中的我的气海中的山河鼎中的......”
说到这里，顾佐摊了摊手：“不管我怎么走，前方都有无数个我自己在等着我，诸君明白了？
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怪圈，就算是东华、如意、魔礼海和李十二这等人物，想要理解和明白也非常困难。
思量多时，东华帝君给了个建议：“神君要不要自杀试一试？自杀后可以投胎转世。”
顾佐问：“若是我自杀，死的是里面的我还是外面的我？会不会两个都死？”
东华帝君摇了摇头：“再想想。”
如果内外顾佐皆死，那恒翊三界必将消亡，大家一起死，这个点子虽然有一定可行性，但风险实在太高，当即被否决。
李十二问：“如果外面来个帮手，能不能助我们脱困？”
这是借用外力的想法，但其中有两个问题，一是如何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也就是怎么知会他们，二是外力来了以后，又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暂时都无法解决，所以这个思路也没什么用。
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这各种可能，但讨论来讨论去，觉得各种可能都不可能，魔礼海道：“不如把你那个参军请来，他的鬼点子多，或许能找到办法？”
李十二也赞同：“他馊主意是挺多的，就是有点下作。但这个时候也不管是不是下作了，能出去就行。”
顾佑被招到气海虚空中，在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略作沉思，提了个建议：“当年咱们跟随太师逃离通道玄都世界，用的不是连山太极蟠龙阵么？此阵既有跃迁虚空之能，是不是也能将太师送出恒翊三界？”
这个主意还不错，听上去的确有可能，而且连山太极蟠龙阵是田谷十真人所创，对于眼前的困局而言，说不定就有针对性的奇效。
顾佐拍了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
说干就干，连山太极蟠龙阵的图纸顾佐一直装在脑袋里，需要什么材料他也门清，当即列出长长的名录来。
这座大阵的建造立刻被提上恒翊三界首要日程，由东华帝君掌总挂帅，合三界之力开始打造。
第三章 造物
洞府世界，雨王梦到天降符诏，符诏告诉他世界有难，让他向上天祭祀，消解此厄。
雨王惊醒时，来到门外，望着天上隐隐闪过的电光，听着隆隆的雷声，似乎冥冥之中有神灵在向他启示。于是他彻夜未眠，天亮之后便立刻召集重臣族老议事。
他自小天赋异禀，又是带领部族走出大洪水之灾的首领，威望素重，所有人都相信，雨王受上天眷顾，与仙神们可以沟通，既然他说要祭祀，那就一定是受了启示。
只是雨王罗列出来的祭祀品实在太多、数量又大，林林总总不下数千种，搜集起来十分吃力。
不仅如此，还要按照符诏的要求，将这些材料打造成各色法器，这更是极耗时间的事务。
有族老提议，是否能延缓些时限，却被雨王严令拒绝，他要求六年内全部备齐，于泰山之巅建法坛，举办隆重的祭祀之礼。
负责营造的重臣询问：“法坛立时，向天上哪位仙神奉祭？”
雨王沉思多时，道：“托梦者，为东华帝君，但帝君言道，创世者为白虎神君，众仙皆列神君座下，故此，奉祭之神当为白虎神君，祭坛以白虎为旗！”
泰山顶上的营造工程立刻开始了，部族召集了上百名能工巧匠，日夜不停建造祭台和白虎神君殿。
又有雨王亲自带领数千人，四处搜寻祭祀之物。
对于一个只有十万人的世界来说，已经堪称举国之力了。好在参与营造和搜集的都是修士，雨王自家就是炼虚后期高修，干起活来效率很高，否则还真支应不起打造连山太极蟠龙阵的巨大消耗。
让洞府世界搜寻的材料只是所需材料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则由天界众仙自行寻找——对于一个只有十万人的部落，要让他们全部找齐的话，实在太难为人了。
其中甚至有些材料恒翊三界都没有，就只能由顾佐演化世界，通过山脉的碰撞、地火的喷发来堆积创造，其中当然少不了各种规则的参与，比如岁月枯荣、相生相克、地火水风等等。
还有些珍稀的灵花灵草，则由东华帝君负责，通过生生不息之道自然繁衍。
在搜集材料和炼制子阵盘法器上，顾佑继续干他老本行，充任东华帝君的参军之职，按照当年的南吴州经验进行编组，分了灵矿组、灵草组以及灵兽组，又将整个工程分解为三大阶段、十六个步骤，各担其责，按节点完成进度。
这便是顾佐当年提出的课题式设计、项目式管理、工程式推进、台账式督查和绩效式考核，此所谓五式工作法。当然，最后的绩效式考核并没有意义，事关大道生死，没人敢偷懒懈怠。
经过六年的不懈努力，合三界之力，终于将所需的绝大部分材料搜集到手，打造成了合用的子阵盘，所有参与的仙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收获，如李十二、齐漱冥、朱梅等都摸到了真仙帝君的门槛，其余人也成了资深合道。
绿袍祖师和树妖姥姥甚至离真仙帝君只差半步之遥。
各种子阵盘差不多准备妥当，都堆积在泰山顶上，准备用来炼制最后的四十根蟠龙柱，但还缺少十七种材料，都是最基本的原材料，涉及二十三套子阵盘。
其中包含黄精白花石等七种原矿，宝华七叶草等六种灵草，青腰玉峰鸟羽等四种灵兽材料。
于是大伙儿又凑在一起分析这些材料在阵盘中的作用，看哪些是可以替代的。这些材料里，七种原矿都找到了替代方案，可以通过炼制复合材料取代部分功效，唯有六种灵草和四种灵兽无法替代。
怎么办？在这样一个封闭的世界中，如果没有，那就只能创造。
顾佐也是拼了，当众演法，从宝华七叶草开始试制。
取过一根普通的马尾草，一层层将草叶的内部结构拉大，以投影的方式呈现于空中，正如他当年在奎宿星府**时一样。
最后呈现的便是两仪螺旋微尘图，他向众仙道：“宝华七叶草的功效，在于其中的宝华之光，但宝华之光并非此类七叶草的全部结构，我们可以进行对比。”
说着，又取过一根形状相似三叶草，同样投影具现其两仪螺旋微尘图。
两张微尘图继续放大，放在一起比较，将两者之间的差异部分显现出来，道：“实际上通过比对，我们可以看到其中的异同......诸君请看，九成以上的两仪螺旋结构都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只有这么一点。”
在众仙的惊叹声中，顾佐下达任务。
第一步是搜集一千种灵植，比对他们相同之处，将相同之处的结构找出来，以此为基准，找到构建宝华七叶草可以通用的结构。
第二步是搜集可以找到的所有闪光灵植，将他们具备自我特性的那一段结构挑出来，逐项比对，将其中带有共性的发光结构找出来。
第三步是将通用结构和发光结构结合起来，形成宝华七叶草的初体，再通过各种试验调试完善，令其符合炼制阵盘之效。
第四步是开展灵植，获得大量宝华七叶草。
经过半年的比对、半年的结合调试、三个月的灵植，九株宝华七叶草在青云山中成功长大。在逐一测试之后，筛选出其中最符合要求的那一株。
这么创造出来的宝华七叶草已经不能称为宝华七叶草了，最符合要求的那一株甚至只有四叶，但只要满足阵盘炼制的要求就好，谁又管它是四叶还是九叶。
剩下的八株灵草也没有销毁，被东华帝君万般小心的种植在了四座仙山之中，他感叹道：“造物之能，这可是圣人手段啊，没想到我东华也参与其中了。”
灵草大成的这一刻，恒翊三界共闪奇异光华，这是绿袍老祖和树妖姥姥领悟了大道规则，进入真仙帝君之境。绿袍老祖领悟的是收魂夺魄，树妖姥姥领悟的是无根生木。
他们领悟的两条大道规则，同样成了恒翊三界的规则之一。
第四章 五十年
顾佐打开了造物之门，但恒翊三界中，唯有东华帝君能跟进门来，其余众仙依旧不得其门而入，包括魔家四将、如意真仙在内的很多仙神都已经可以演示两仪螺旋微尘图了，但要让他们改动其中的构造，还是做不到。
于是由东华帝君和顾佐分别牵头，将众仙分成两组，东华帝君负责剩下五种灵草的创造，顾佐负责最难的四种灵兽。
一年又一年，众仙为了逃离此地，埋头苦干，不辞辛劳，在失败和成功之间来来回回。
东华帝君创造了上百种灵草灵花灵树，顾佐也弄出来六十余种奇特的灵兽灵禽，令恒翊三界中的物种得到了极大的丰富。
泰山之巅，云雾笼罩，山顶已经上不去了，不知何时于云雾交界之处立了一座天门，天门上镌刻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就连洞府世界修为最高的李僾和刘亦非两位炼虚圆满境的长老，都难入天门半步。
雨王率重臣和族老在南天门下长长的阶梯处等候，数百人排成队列，诚挚向云海之上敬香，祭拜白虎神君。
云雾笼罩的上方是一条天街，天街的东头，有一个方圆三亩的祭台，台子上矗立着四十根蟠龙柱。
和当年南吴州飞升时的蟠龙大阵相比，眼前的这座蟠龙阵无疑小得多，每根蟠龙柱的高度也要矮上一半，因为它只需要跃迁一个人，而非一座岛。
但炼制者不同，法阵虽小，却比当年更加高阶。用不着那么多灵石，仅仅一万块便可让顾佐跃迁。
众仙再次检查了一遍法阵，没有发现问题，全部退到阵外，东华帝君向法阵中心的顾佐比了个手势，顾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手握太极球，启动法阵。
四十根蟠龙柱的龙首吐出烟雾，将山顶笼罩在氤氲灵气中。
烟雾在头顶上方的天空中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太极。
顾佐仰天望向太极云，忽然一阵恍惚，隐约中好似回到了那个为了逃命而奋斗的年代。
太极阴阳图缓缓旋转，旋转越快，卷起猛烈的风暴，风刃向下切割，将泰山的山头切成刀削般齐整的形状。
风暴中心的顾佐缓缓升起，破界......
东华帝君微笑道：“成功了！”
如意帝君问：“这连山太极蟠龙阵果然精妙，田谷十真人的手段，了不得。”
魔礼海仰头望着渐渐消散的太极阴阳图，道：“自然是了不得，咱们当年都试过。”
如意帝君道：“我说的是阵法，可谓独步诸天万界了。”
东华帝君将群仙召集过来：“诸君，辛苦了十年，今日......”
忽然心有所感，仰头望天，只见天际处飞来一人，正是顾佐。也顾不上总结陈词，带着众仙迎了上去。
“神君，如何了？可出去了？”
在众仙期待的目光中，顾佐摇了摇头：“跃界成功了，去了酆都世界。”
众仙呆滞，一时间无人吭声。
顾佐又道：“大阵是有效的，只不过运气不好，穿到了酆都世界，我们再来一次！”
于是东华帝君立刻指挥众仙布置，补齐灵石、加注风灵液。
顾佐手握太极球启动大阵，巨大的太极云将顾佐吸了进去，再次破界成功。
这回，东华帝君也顾不上总结陈词了，所有人都仰首望天，搜寻着顾佐的身影。
过不多时，他们搜到了。
顾佐回到泰山顶上，缓缓落下，摇头道：“越界成功了，去的是仙界。”指了指上方：“咱们的仙界。”
东华帝君道：“再来！”
顾佐咬牙，恶狠狠的走进大阵中央，待灵石和风灵液补充完毕后，立刻发动太极球……
仙界瀛洲……
顾佐一阵风似的杀回来：“再来！”
仙界蓬莱仙岛……
顾佐杀回来。
酆都世界奈何桥东……
再来！
酆都世界黄泉大道……
我去！
酆都世界奈何桥西……
酆都世界奈何桥东……
酆都世界奈何桥西……
坐在桥上的乾闼婆王放下怀中的琵琶，忍不住一阵难受，干呕了两口，赤身火金刚冲过来扶住她：“善爱，这是怎么了？”
乾闼婆王又干呕了几口：“呃……想吐……”
赤身火金刚满脸惊喜：“是……是我的吗？”
辟毒金刚也赶到了，搓着手有点紧张：“搞不好是我的……”
乾闼婆王指了指再次从奈何桥前闪过的顾佐：“晃得我头晕，想吐……呃……”
顾佐耗费了三十万灵石，跃迁到酆都世界十八次、仙界十二次，然后他放弃了。
连山太极蟠龙阵的破界跃迁，只在恒翊三界之内，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道兵顾佑很是惭愧：“我出的主意，我的错，让大家浪费了十年。”
东华帝君摇头：“算不得什么，而且也并非浪费，我们学会了创造，丰富了恒翊三界。”
绿袍老祖和树妖姥姥也向顾佑表示了感谢，在炼制阵盘的过程中，他们迈入了真仙帝君之境。
如意帝君也过来安慰他：“无妨，我们多停留了十年，你看，我当年的誓言实现了，洞府世界拥有了二十万人！”
炼制大阵的过程固然收获满满，但最关键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他们已经困在这里五十年了。
重新回过头来考虑，魔礼海提出一个建议：“实在不行，就打破山河鼎？”
山河鼎已经演化融入洞府世界，打破山河鼎，就意味着要将洞府世界毁去，毁去洞府世界，就是毁去顾佐的气海，这个道理很明显，所以魔礼海的意思是，能不能想办法将洞府世界的进程逆转回去，把山河鼎提炼出来，再将其击毁。
于是大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魔礼海道：“当年在大梵天，神君斗战峨眉芬陀那五个佛修，演化岁月枯荣之道，我记得当时让其中的两个佛修进入了另一个不同的时辰中，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神君这规则十分霸道，能否以更大的威力施展出来，争取令时光回溯？”
顾佐摇头：“岁月枯荣之道，并非岁月倒退回流，只不过是他们的时辰过得慢了，实际上依旧在向前。回到过去是一种悖论，去往未来却有可能，只要前行的速度够快。”
第五章 逆化斩三尸
对于过去和未来，李十二很感兴趣，问道：“回到过去为什么是悖论？” 顾佐解释：“先拿魔礼海举例，你如果回到了过去，比如八十年前，会不会见到你自己？那时候的你还活着，也就意味着没有这个时候的你，因为说老实话，你是死后才入了酆都世界的魔礼海，你是个死人，只有他死了你才存在。而如果你见到他，也就表明他没死，他既然没死，你又怎么可能存在？这就是悖论，你们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被破坏了，在你杀掉他之前，两个世界会碰撞毁灭。” 李十二问：“那我呢？我没死，是不是可以见呢？” 顾佐道：“同样的，假设你能回到过去，比如一百年前通道玄都世界的长安，会不会见到你自己？” 李十二笑道：“那我会提醒她，小心一个叫做顾佐的家伙。” 顾佐笑了笑，道：“你有没有可能杀掉一百年前的你自己？不说意愿，只说可能。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比如误伤。而一旦她因你的出现而死，一百年后的你又怎么可能出现？你既然无法出现，又怎么去杀一百年前的自己？同样悖论。” 李十二想了想，道：“一百年前确实不行，八十年前是可以的，因为八十年前我已经存在了，虽然当时比较傻，什么都懵懵懂懂，但确实出现了，不是吗？” 八十年前，李十二的本体已经修炼搜灵诀，所以道兵李十二出现在了顾佐的洞府世界中，她的确存在。 顾佐怔了怔，道：“你杀了她，你自己也会死。” 李十二想了想，道：“就算她死后我也会死，却不影响我杀她，对不对？而且就算我死了，也可以在恒翊三界转世重生，不是吗？” 这一下子，还真把顾佐问住了。魔礼海回到过去是个悖论，李十二却不是，她是道兵。 顾佐只能苦笑：“好吧，你赢了，我暂时想不出反驳你的话，或许你可以回到八十年前。但怎么让你回去呢？至少我是没有办法。” 李十二问：“如果回到八十年前，我和外面本体的我相遇，不会产生悖论，现在的我出去以后遇到她，又会怎么样？” 顾佐道：“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原来认为，有可能会发生诸天碰撞的恶果，但一语惊醒梦中人，既然你和外面的本体相见后并不会产生悖论，你们也许可以相见，但你们又同为一体，你是一，她是九，所以你们的相见，会是一个斩三尸的逆化过程。” 李十二问：“斩三尸是什么？” 不用顾佐解释，东华帝君也知道：“那是妖猴证金仙的法门，分出孙悟空、齐天大圣和斗战胜佛三神，将其一一斩灭，令神识精粹。神君的意思是，无量道兵术斩神识在前，固化后会合二为一。” 顾佐点头：“这是我的猜测，你们会相互保留所有之前各自的记忆，合一后你就是她，她就是你。说明白一些，你会认为是你接纳了她，她也会认为是她接纳了你。” 虽然这是一个猜测，但他认为具备九成以上的可能性。过去一直担忧的问题，在今日的讨论中得到解决，心头极为舒畅。 其实由此结论倒退回去，当年田谷十老建立通道玄都世界之初，想必也是无数道兵，总不可能都和外界发生碰撞。他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当然也不会出现问题。 李十二想了想，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的修为合在一起，是不是会立刻暴涨一大截？” 顾佐点头：“必然如此。真元上或许是九合一等于十，但道术心性上却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 这个问题解决了，但那是将来的事，李十二想要出去“认亲”，必须等到恒翊三界固化之后，现在所有人都只是顾佐神识世界里的虚幻之物，自然也就出不去。 想要固化神识世界，就必须选择无限的虚空节点，如此才能令固化的世界有无限的发展可能，否则就会出现东华帝君当年的情况。 顾佑忽然问：“能不能现在就开始固化？就在此处？既然神君说了，无论向任何方向穿越，最终都会回到原点，那我们所在的地方，岂非就是另一种无限？” 东华帝君摇头：“为什么要去虚空？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虚无。虚无，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但虚无果然是无么？虚无便是道，道冲似万物之宗，渊兮而用之或不盈，虚无乃道，非无，可包容万物而不溢满。”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有过固化神识世界的经验，故此进一步解释：“虚空节点之无限，在于他的宇和宙，但却又是个大道规则的器皿，如鼎、如炉、如瓶，固化世界的表象是我们看得见的山水大地、日月星辰，但维系它们存在的，却是大道规则，没有虚空节点这个器皿，大道规则便无法存在，也就谈不上固化。” 顾佐点头：“我们所处之地，实则仍在西牛贺洲，看似无限，实则有形，连山太极蟠龙阵连开三十次，都在恒翊三界打转，出不去半步，便是明证。所以我们还是要去虚空，还是要寻找节点。” 魔礼海也点头：“此言不差，就算可以固化于此，我们也缺乏固化的规则之力，因为神君被封闭于此，无法与外界沟通，规则之力便进不来。” 顾佑问：“何为固化规则之力？” 如意帝君接口道：“崇信之力，说白了就是信仰，可以信道信佛，也可以信善、信恶乃至信钱，这些信力、善力、恶力、钱力，是神识世界最高的规则之力。只是不知帝君当年固化神识世界时，信力如何转化？” 东华帝君捋须道：“老夫当年固化神识世界，诸天万界信力反馈己身，一圭信力可固化三丈方圆之地，此为实地，若是真空，当为亿倍。也有小的——若是遇到混沌原点，就难一些，只能开三尺方圆，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偶尔碰上，也不过几里大小。老夫也只是听说，自己却未曾遇到。” 顾佐赶紧问：“诸天万界信民无数，信力上来后，该当如何分派？谁在分派？”
第六章 信力分派（祝空仓道人生日快乐）
信力分派属于高端设计，顾佐就算已经在天庭中坐到了勾陈宫白虎监兵神君的位子，依旧够不到这一块内容。 魔礼海同样不行，如意帝君是个下界妖王，更加不行。 所以还是要由东华帝君来解释，毕竟曾为东王公，几乎就要证就金仙的人物，对这些东西还是了解的。 “信力主要来自于信众，其来源按诸天划分，包括三十六主天界、混沌世界四大部洲、灵力诸天。三十六主天界信众亿兆，别人我不知，但我当年建立的紫府世界最盛时便有三亿信众，这些信众贡献的所有信力，毫无疑问都由本天界金仙所有，全部用于本天界的固化扩张。” “混沌世界四大部洲和灵力诸天信众更是不可计数，贡献的信力极其庞大，我们所说的信力分派，主要是这一块。” “所有四大部洲和灵力诸天的信力，都会被收入灵海，掌摄灵海的，就是天庭八大宫府之一的天师府。天师府按照三六一的比例对信力进行分派，三成归混元、六成归众金仙、一成归天庭，分派时不积存，收纳多少分派多少，随时随地分派。因此，灵海中随时是空的。其中，佛门取得的信力，全部划归须弥天。” “分派的比例和方式是在上古封神后所定，只调整过两次，一次是玄坛赵公明证就金仙之后，另一次是斗姆元君和勾陈大帝败亡之后。两次调整，均由所有金仙在天庭联合议事决定。” “对于我们这些未证金仙者，分享的信力来自天庭的那一成，分派方式则由仙格神位来决定。那些没有希望证就金仙的仙神，分派到信力后，可以增加自己小洞府的方寸之地，过得逍遥一些，当然实质上增加的还是天庭土地。对那些有望证就金仙者来说，这就是固化神识世界的关键之力了。” 讲到这里，顾佐忍不住道：“我为白虎监兵神君，却也没见奎宿星府有什么变化，这是为何？” 东华帝君道：“因为你的信力不够，这就是仙格不强，神位不高之故。” 顾佐不解：“什么是仙格？我这白虎神君神位还不够高么？” 东华帝君解释：“天庭在分派信力时，按照的是实际所吸纳的信力，神君在四大部洲、灵力诸天获得多少信力，直接反馈到你身上，每天有多少人向你磕头上香、诚心敬拜，你就能分到多少信力。神君修为虽高，却没有可供流传的渊源，没有响彻诸天的师门家世，想要吸纳到信力，就比较难了。” 顾佐点头：“出身不清晰，所以名头不响，这就是仙格，明白了。那神位呢？” 东华帝君道：“神君的神位是够高了，但只在天庭有名，四大部洲、灵力诸天有多少人知晓？你真正在任有几天？和我在虚空中斗法二十七年，又在此间困了五十年，就算居于白虎神君高位，又有多少信众敬拜？” 顾佐叹了口气：“宣传得少啊。” 东华帝君笑道：“宣扬与否只是手段，关键是在信众心中，你的仙格和神位高不高。显然你的很少，恕我直言，恐怕连十二娘获得的信力都要远超于你。不是你没有获得信力，而是分派太少，所以奎宿星府扩展不大，你没有留意到罢了。这些年，天庭仙神中，仙格神位最高的是八仙，他们在信众中的地位很高，获取的信力也最多。可惜他们距证就金仙实在太远。” 顾佐问：“帝君当年能分得多少？” 东华帝君道：“我当年固化神识世界时，每年能分到八千九百八十亿圭，我自家紫府世界，每年也有一百亿圭。当然，我这是天庭排在前三位的信力了，少有人及。” 顾佐问：“难怪帝君让洞府世界的道兵拜我，原是为此。” 东华帝君点头：“虽然他们还未随恒翊三界固化，无法奉献信力，但这个意识一定要现在就灌输，每一位道兵，将来都是你自己吸纳信力的池子，信力之事，神君以前从未关注过，今后要纳入考量了。” 顾佐惭愧道：“多承指教，是我疏忽了。” 顾佑在旁边迟疑着问：“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无量道兵术，一界只能有一祖，我等道兵，外界皆有本体，诸位当初修行时，身为道兵之祖，你们有没有道兵？” 东华帝君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曾想过，无量道兵术的首创者，便是田谷十真人，之前从未听说过有人修行此术。我等功法，皆从十位真人而来，他们已死，我等自然也不会有道兵存于别人的神识世界……” 他一边解释，一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没有再说下去，望向顾佐时，就见顾佐也在使劲皱眉。 旁边的魔礼海和如意帝君同样如此。 就听顾佐喃喃道：“无量道兵术为一生二、二生三，二分阴阳，同时映射为三，故二与三又互为阴阳，二为本体，名量，产生道兵三，三名无量……”这是在默诵总纲。 东华帝君若有所思：“量与无量是映射的关系，我等为祖，是找到本体所生的道兵三……” 如意帝君也懂了：“所以，有二必有三，三的存在，和我们找到与否并无关系，每个修炼搜灵诀功法的人，都有三，都有道兵。” 魔礼海接龙：“不止是修行搜灵诀才会有三，而是所有人都有三！搜灵诀应当是搜寻这个三的功法，也就是说，通过搜灵诀，我们能找到每一个人的道兵。” 顾佐继续道：“所以，搜灵诀才会一界一祖，为祖者相互不能碰面，否则你也搜到我，我也搜到你，都能将对方的道兵搜罗到自己神识中，因果就乱了。” 东华帝君最后点头：“我们这些为祖者，其实都有道兵，只不过没有找到，不知道藏在诸天万界的哪一个角落。” 顾佐忽道：“我们的道兵，会不会在王道长手上！” 众人皆问：“哪一个王道长？” 顾佐道：“王恒翊道长，我的便宜老师。”
第七章 我与本我（为翟｜书要乱翻盟主加更）
王恒翊是顾佐的便宜老师，丢下一本搜灵诀后跑路的人，搜灵诀是什么功法？那是能证就金仙乃至混元大道的顶级道法，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顾佐对大道理解的日益加深，这个王恒翊也越来越可疑。 东华帝君缓缓点了点头，道：“当日入恒翊三界，神君曾对我说及贵师，我当时曾想到过一位，只是没有实证，不好乱说。” 魔礼海道：“都是自己人，您老就说吧，也别管什么实证不实证了。” 东华帝君道：“我想到的那位，便是妙乐天尊。” 众人都呆了呆，然后各自点头，魔礼海道：“的确有可能。田谷十真人便是妙乐天尊门下，若说无量道兵术是妙乐天尊创立，我信。其实我也曾怀疑过他，但从没听说妙乐天尊修行无量道兵术，否则岂不是和自家徒孙争斗起来了？” 东华帝君道：“妙乐天尊不会去修行无量道兵术的，本就已是金仙，何苦来哉？我猜是他，不止是因为师门传承，更在于他的名讳。诸位或许都知道，妙乐天尊便是玄都老爷，也知他又为天庭四相之一的天机内相，是为尹祖。但知晓他下界时以鬼谷子之号显圣者恐怕就不多了，知道他以鬼谷子之号行走诸天万界时所用名讳者更是少之又少。” 如意帝君问：“是王恒翊么？” 东华帝君道：“虽不是，亦不远矣。天尊于下界所留典籍手书中，有王禅、王诩、王栩、王翊等留名字样，不一而足，多一恒字，也毫不稀奇。” 李十二喜道：“若真是天尊，咱们也有依靠了。” 如意帝君哼了一声：“若真是他，倒不见得就是好事，田谷十真人被咱们围杀，天尊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未露一面，这样的依靠，不要也罢。” 顾佐也点了点头：“我何尝不知田谷十位祖师乃妙乐门下，至今不敢前往妙乐天认门归师，就是担心这个，谁知道他老人家对咱们通道玄都世界逃出来的人会是什么态度？” 说着，稍微松了口气：“但既然他有可能是王道长，或许可以拜见一二也说不定，如果他真有恶意，当年也不会传我功法了。” 顾佑听明白了，松了口气：“听了神君和诸君的话，我心里畅快多了。原本一直担心，我这个道兵会不会被本体召回，又或者他某个时刻忽然死了，我也就冤死了，我可当真舍不得神君，舍不得诸位，不过如今看来担心都是多余。” 顾佐笑了：“有东华帝君在此，你又何须担心？如果你随他而死，你们两个都会回到这里，反而踏实了，我在这里郑重承诺，诸位随我共立神识世界，但凡不幸故去，我和东老都让诸位转世重生，记忆永不消亡！” 大家都笑了，这是相当于承诺了永生不灭，是顾佐给他们这些共同创业者的免死金牌——当然，前提是恒翊三界永存，于是众仙齐向顾佐道谢。 顾佐又道：“至于召回，参军反而应当盼着有没有什么途径与本体相会，我之前便说过，你们之间，不存在谁吞没了谁，记忆和神识融合之后，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如果你们死后，也同样会一起转世重生于此，二和三相合为一，修为会更进一步！” 众仙都点头赞善，李十二笑问顾佐：“如果我和本体都来此间，你是希望我们融合还是继续分开？你放心，仙界很大，我们可以为了你不见彼此，让你大享齐人之福！” 这个提议颇为令人心动，顾佐咳嗽一声道：“不要开玩笑，若是你和本体都在恒翊三界，又怎能避而不见……你和本体都在恒翊三界……怎能避而不见……都在恒翊三界……避而不见……” 说着说着，忽然呆滞了，陷入某种迷茫之中。 李十二有些担心，伸手在顾佐眼前晃了晃：“喂……欢喜得迷症了？” 顾佐确实有点迷症，还在喃喃着“和本体都在恒翊三界”、“怎能避而不见”两句话。 众仙愕然，东华帝君皱眉，正要去查顾佐气海运转，却见顾佐忽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众仙面面相觑，待他笑罢，都问：“神君何故发笑？” 顾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感叹着道：“笑死个人，我们困顿于此五十年，却不知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东华帝君问：“神君找到办法了？” 顾佐依旧在笑：“本体和道兵啊……就这么简单！多亏参军和十二娘提及，我忽然想透彻了。既然我也有道兵在外，不论是不是在王道长的妙乐天，还是在诸天某个角落，如今应当都在这里，只要找到他，和他合二为一，那就破了这奇妙的环套世界了。” 李十二听得莫名其妙，一脸懵逼：“什么就在这里？” 顾佐解释：“无量道兵术的修行体系中，道为一，一生二，二就是我的本体，二又生三，三为我本体映射的道兵，我与他相合便是一，所以在我这个因果位面上，也就是在混沌世界中，我和道兵一共加起来只有两个，不会再有更多的顾佐。原本我并不知晓这个道兵究竟在哪里，藏在何处，但无论他原来在何处，如今都必然在这里。” 李十二冥思苦想：“为什么必然在这里？” 顾佐道：“原本这里只有一个我，我藏进山河鼎后，又将山河鼎送进我的洞府世界里，所以就成了两个我。” 李十二问：“不是一层套一层，再套一层再套一层吗？那就应该是无数个你……” 顾佐道：“这个循环里，只有两个节点的我有意义，就是第一个节点的我，和中间隔着山河鼎的第三个节点的我，其余的我都是循环假象。就好比你举着一面镜子去照镜子，你可以从无数个镜子中看到无数个你，但在这个无限循环中，只有镜子外的你和镜子中第一层影像的你有意义，因为缺一不可，只要这两个节点存在，里面的无数影像都是自动产生的，没有意义。” 李十二彻底懵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第八章 观察者
众仙都听得稀里糊涂，唯有东华帝君倒是稍微明白了些：“也就是说，神君你和你的道兵现在就在这里？” 顾佐点头：“不错，我们都在这里，因为没有第三个我的存在，既然这里出现了两个我，一个是本体真我，那另外一个必然就是道兵映射。” 魔礼海和如意帝君刚刚明白过来一点，现在又懵了，齐声道：“道兵既然在外面不知哪个诸天万界的角落，怎么能又出现在这里？” 顾佐道：“我刚才说他就在这里，是因为当我们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外面了，而是出现在了这里，成了镜子里的那个我……不对，应该说，当我打开灵域去搜寻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这里。当我搜寻到他并且合二为一时，我们之间的镜子就坍塌了，我也就出来了！” 东华帝君也有点糊涂了：“你没有搜索他，他就在原地不知哪个角落，当你搜索他的时候，他立刻就会出现，成为你的道兵？为什么？” 如意帝君叫道：“不是为什么，而是凭什么？神君你让他出现他就出现？怎么可能？除非您是圣人！” 顾佐笑道：“我非圣人，但无量道兵术却是圣人手段。总纲中说的明白，既然我是量，他是无量，那就应当如此——这叫观察者效应。” 如意帝君叫道：“什么观察者不观察者，神君你不要说了，简直匪夷所思，不要怪我说句难听的，这个世界是你想要怎样就怎样的吗？用事实说话！” 顾佐深吸一口气，启动搜灵诀，以灵域寻找。灵域中的真气映射密密麻麻，很难计量，但如果对方是他的道兵，必然也有真仙帝君以上的修为，哪怕真元量只有他本体的九分之一，那也是极为明亮的。 他很快进行排除，第一个排除了东华帝君，第二个排除了魔家四将——他们四位的真气映射极其相似，非常容易找到，再接着排除如意帝君…… 好了，不用再排除绿袍老祖和树妖姥姥了，他找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亮点，熟悉却又陌生。 顾佐转身，冲斜后方的天空伸手，在那个位置，忽然有一只脚迈了出来，然后是腿、头，继而是这个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和顾佐一模一样，正是道兵顾佐。 那顾佐飘身来到近前，和顾佐本体相互拱手见礼。 “见过道友！” “道友辛苦！” 见礼已毕，道兵顾佐向前三步，与顾佐本体重叠在一处，融为一体。 在所有人的面前，合体后的顾佐弹了一个响指。 “啪”的一声，消失于原地。 所有人都呆滞着，过了片刻，李十二从震惊中苏醒过来，颤声问：“他出去了吗？” 东华帝君摇头：“等等，说不定还得回来。” 一声狂笑在恒翊三界的天空中响起：“爷出来了，哈哈哈哈……” 魔礼海不可置信：“就这么……出去了？” 如意帝君喃喃道：“要么他疯了，要么我们所有人都疯了！” 恒翊三界之外，顾佐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感到无比惬意。此处正在当日和胜乐王佛斗法之处，但胜乐王佛已然不见踪迹，只有白云悠悠。 和自己的道兵合体之后，顾佐实力大涨，真元量猛增九分之一不说，对大道的领悟也有了大踏步式的迈进。 除此之外，恒翊三界的完善，以及五十年对大道规则的钻研，已经令他站在了真仙帝君境顶尖的高度，差不多一根脚趾头已经踏入了金仙的大门，如果再与胜乐王佛相遇，绝不会如五十年前那样败得如此狼狈。 当然，他虽然一根脚趾头踏进了金仙的大门，却自忖依然斗不过胜乐王佛，胜乐王佛几乎全部进入了金仙之门，门外只留了一根脚趾头。 在这个层面斗法，比拼的是世界之力，不管他的恒翊三界多么完善，层次高出胜乐佛国世界再多，毕竟还是神识世界，斗不过固化为实形的对手。 所以感知到敌人不在，顾佐立刻溜之大吉，直窜上天，躲入虚空通道。 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要不要先回一趟勾陈宫？思索片刻，顾佐还是进入了去往南天门的通道，但却没有进入南天门，而是在通道这里等着，找了套天庭制式战甲，将头盔上的面罩拉了下来，外面再裹上一件披风，掩饰住模样。 本来准备再弄出个小幻阵，把自己遮住，但转念一想，天上能人辈出，有各种莫名其妙天赋神通者比比皆是，搞个幻阵出来说不定很多仙神能看穿，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干脆就没再折腾。 通往南天门的虚空通道算得上热闹，不时会有仙神路过，顾佐就待在某个角落慢慢等着，其间见到过两回脸熟的接引殿司命下界，也不知是哪里又有人合道。 除了接引殿司命，大多数来往南天门和西牛贺洲之间的，都是山神土地、监坛将军之类，顾佐也没理会，人家也没留意到他，就算见到了瞥上一眼，也不以为意。 又等了不知多少时候，终于见到了第一个熟人，紫霄宫司命张全一，顾佐闪身出现，冲张全一打了个招呼：“张司命。” 张全一愣了愣，顾佐掀开面罩一角：“是我。” 不待张全一说话，拉着他跃迁到隔壁的虚空通道，这里就更安静了。 张全一喜道：“神君回来了？我们都说神君不知去哪里闭关参修了，怎会一去不回五十年……” 顾佐道：“张司命，我那勾陈宫可还好？” 张全一点头：“一切都好，对了，大帝等了你三年，见你未归，便将军功赏赐发下去了，神君那一份给了三位夫人，她们领走了。” “三位夫人？” “神君见谅，贵夫人中，只李星君、孙星君和洛星君在天上，其余夫人都在下界，所以只能由三位星君夫人取走……其他夫人也有，不过赏赐都在一起，神君回去一问便知。主要是三枚六千年的蟠桃，还有三件法宝，其余法器财物若干。” 顾佐懒得掰持自己有几个夫人这件事了，只是问：“她们三个可也是参战的，她们自己那份有吗？” 张全一道：“有的！神君放心就是！” 顾佐问：“我那份……上次去须弥天不也是等我回来再发吗？为何这次等不及？” 张全一道：“原本确实是这个规矩。但等了神君三年，大帝说，神君不定还要等多少年，先发了再说。” 顾佐点了点头，道：“今日南天门守将是谁？” 张全一道：“广目天神。” 顾佐笑了：“还是他……劳张司命费心，帮我找他过来，说两句话我还要走。” “好，都到门口了，神君不回勾陈宫吗？” “闭关没结束，还要去西牛贺洲再参悟几年。”
第九章 查档
没等多久，王钦就来了，见到顾佐自然是好一番唏嘘：“这一晃五十年，也不知你在哪里闭关，竟是连勾陈宫都不回，你自己好生去跟十二娘解释吧。” 顾佐笑问：“你如何了？得尝所愿没有？” 王钦点头：“成亲了，凤姑如今是我的老婆了。还给我生了个儿子，回头去我那里看看。” 顾佐掏了一万灵石当作贺礼，又道：“我回来的事，先不要传出去，可能还得走。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查一查我当年率军出征解阳山的那几天，谁从南天门出去了？” 王钦诧异：“五十年前的事儿了，查它作甚？再说......这怎么查？” 顾佐问道：“总有记录吧？我看平时谁出出进进的，你们不都验看印信，登记造册么？” 王钦挠头：“有是有，但这也太久了......而且怀仙也知道，登记造册这事儿，管到的多是小仙小吏，还有那些金童玉女之类，但凡天庭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没人验看。” 顾佐道：“没关系，你找找那几天的册子，从我下界前十五天开始，找到后十五天。” 王钦问：“是不是五十年前征讨解阳山出意外了？你不是都打赢了么？如意真仙也被你杀了，陛下的赏赐都颁下来了。” 顾佐道：“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你快去取来我看看。” 王钦疑惑的去了，顾佐等了不少时候，他才回来，从储物法器中倒出厚厚一摞簿册：“那一年的都拿来了。” 顾佐取出七月的那本，开始一页页翻过去，果然都是些小仙小吏。大部分在名讳后面都有潦草的记录，表明所属宫府。有些缺失所属宫府的，让王钦帮忙认人，王钦做了几十年镇门天神，大部分都认得全，基本都能想起来。 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到什么异常。 沉吟片刻，顾佐重新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一处涂抹，问：“这是谁的名讳？” 王钦手上打出一束光华，将这一页对着光华细看，道：“似乎是稳......元？隐元？隐元......星君？” “北斗星府的那个家伙？” “可能是，我找找当年登录的军士问问。” 询问后，王钦回来：“怀仙久等了。找到人了，也想起来了。当时隐元那厮要下南天门，这军士是新来的，也不认识他，就要登录在册，被他训了一通，只好涂去了。还说隐元后来又下界了一回，他当时见了，就没登记在册。” “第二次是什么时候下界的？” “你带兵出征后的第五天。怀仙，出什么事了？” 顾佐道：“我现在也说不好，但有一点，如果我这边发生了什么，帮我多照看着点东唐。” 王钦下值后回到广目天神府，似他这等镇门天神，轮值一月可以休沐一月，今日正好是本月的最后一日，故此凤姑安排了家宴相陪。 席间，见王钦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凤姑关切问：“夫君这是怎么了？似有心事？” 王钦叹了口气，道：“怀仙回来了。” 凤姑问：“他是去闭关还是去游历了？一去就是五十年。前些日子我去东唐寻十二娘散心，还说起他来，十二娘也不知道，只说习惯了就好。我可告诉你，你不能学他，不管去哪儿都要告诉我。” 王钦苦笑：“想学也学不来啊，我天庭职差所限，又不能如他一般大把时辰可以自行挥霍。” 想了想，问：“你最近看见北斗星府那几个家伙了么？” 凤姑道：“昨日见了。” 王钦问：“有异常吗？” 凤姑想了想摇头：“就远远见了，也没什么啊，怎么了？” 王钦道：“这些家伙可能要倒霉了。” 凤姑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王钦冷笑：“惹了怀仙的，能有几个好的，你瞧着吧。” 凤姑问：“还是为了苏仙公和闾丘子被打的事？这都过去多久了？怀仙不是也替他们出气了么？” 王钦道：“这回可不是小事了，恐怕他们闹得有点大，且看着吧。你可别说出去。” 凤姑翻了个白眼：“我跟谁去说？” “怀仙回来的事也绝不能说。” “放心吧，啰嗦！” 顾佐和他们两口子关系非同寻常，且除了顾佐外，他们还与东唐众仙也来往密切，凤姑知道厉害关系，自然不会到处说嘴，却不妨碍她留神着星君府的一举一动。 说到底，天庭上实在太闲，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有封号没有差遣职司的女仙，有热闹可看，自然不会错过，因此时不时的就往星君府那边凑一下，尤其是其中的北斗星府，更是晃来晃去，期盼着看到顾佐重演上一次的精彩故事——带人打进来，上次她只是听说，却没能亲眼目睹，实在遗憾得很。 看热闹是一层，另外一层，她也想暗地里帮一帮顾佐，自己别的本事没有，通风报信还是可以的。 又等了几天，却依旧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一幕，心想顾怀仙说过，有仇从不隔夜，这都过了三天了也没动静，或许这件事也就是说说而已，不过是夫君和顾怀仙两个人之间过过嘴瘾罢了。 正要回去歇着，就见星君府中出来一位，正是北斗星君中的隐元星君。凤姑又重新燃起了兴趣，暗道跟着他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破绽。 隐元星君在前，凤姑在后，她知道自家修为和隐元星君没法比，只是远远坠在后面，就这么一路跟出了南天门。 眼见隐元星君钻进前往西牛贺洲的天门，凤姑稍停了片刻，也跟了进去，进去之后，前方却不见了隐元星君的身影。加速往前飞了片刻，虚空通道中依旧见不到人。 凤姑心中暗道，这厮鬼鬼祟祟，果然有问题！ 正四下张望之际，一股巨力忽然袭来，凤姑大惊失色，仓促间以自家法宝相迎。就在她全力抵御时，那股巨力却忽然消失，令她一下打了个空。 背后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拽入了旁边的另一条虚空通道。 凤姑气海被封，哪里挣扎得了，眼睁睁束手就擒。 抬头看时，擒住自己的正是隐元星君。
第十章 逼供
隐元星君围着凤姑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凤姑则怒目瞪视过去。 “大胆狂徒，快放开我！天庭重地，是你肆意妄为之处吗？” 隐元星君道：“这里不是天庭，这里是虚空，杀了你，一把火烧了，骨灰分别洒在各处虚空通道，毫无隐忧。” 一句话，怼得凤姑忍不住浑身颤栗：“你……你敢！我是八仙门下，药王真君弟子，是广目天神之妻，你敢杀我，我老师、我夫君都不会放过你！” 隐元星君微笑着点头：“好啊，那就看看他们怎么知道是我做的……我且问你，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是为什么？” 凤姑摇头斥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跟着你？我自行我的路，与你何干？跟着你做什么？” 隐元星君掌中现出一根钩子，在凤姑脸上划了个圈：“上次我用这根钩子杀人，先从脸开始，勾下鼻子、勾下眼珠、勾掉满嘴牙……” 凤姑听得惊心，哆嗦得如同筛糠：“你敢乱来，我师和我夫定然让你不得好死！我师叔管地府，你死后也遭受苦难……” 隐元星君不耐烦了：“嘴硬，那就成全你！”钩子插向凤姑眼睛。 凤姑一闭眼…… 等了片刻，钩子却没有插上来，再睁眼时，却见隐元星君依旧保持着伸过钩子的姿势，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却一动不动。 凤姑浑身一震，自己的气海解封。她气得一巴掌先扇了过去，击飞隐元星君两颗门牙，接着又是一顿暴揍，将隐元星君打得如同猪头一般，这才稍稍解恨。 “老师？夫君？”凤姑四下寻找，却没见到他们，再回头时，却见远处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穿戴着天庭战甲。只见他伸手一招，将隐元星君隔空摄了过去，提在手上。 凤姑还待说话，却见这人掀开面罩冲她笑了笑，正是顾佐。顾佐竖指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提着隐元星君消失在虚空墙壁之后。 这是什么道法？这就是传言中的定身法么？ 凤姑呆立片刻，匆匆回府，王钦见她神色慌乱，忙问究竟。凤姑道：“我今日遇着隐元星君，想起你说的话，就忍不住在后面跟着看了看，谁知却被他劫持了，他还想杀我……” 王钦大惊，拉着凤姑问：“没事吧？伤着你没？”见凤姑未曾受伤，又大怒：“我去找他！” 转身要走，被凤姑拽了回来：“我没事，顾怀仙出现了，他救了我，把隐元带走了。” 王钦转怒为喜：“好！好啊！打杀了才好！” 凤姑问：“顾怀仙如今修为……到什么地步了？没见他动手，隐元就被定住了。以前记得老师说，定身术极其精微奥妙，对大道领悟不到极致，是无法涉足的，他们都不会……” 王钦默然片刻，道：“怀仙已经远超师尊了。” 虚空通道中，顾佐提着隐元星君向无尽的虚空通道进行了一次又一次跃迁，一直跃迁了七次，这才停下来，将隐元星君扔在脚边。 岁月枯荣解除，隐元星君恍惚间从一片时光流逝的虚线中挣脱出来，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气海被封，动弹不得。 一只脚踩在自己胸口上，一张脸俯视下来，占满了自己大半视线。 “顾佐！”隐元星君咬牙。 顾佐拍了拍他的脸：“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吧，彼此尊敬一点，我不搞残你，你也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隐元星君怒斥：“大胆！天庭重地，你也敢肆意妄为？” 顾佐笑了：“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虚空，杀了你，一把火烧了，骨灰分别洒入各处虚空通道，毫无隐忧。” 隐元星君叫道：“顾佐，我是北斗星府的星君，紫微天尊的人，你敢乱来？你若杀了我，北斗星君和天尊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佐点头：“好啊，那就看看天尊用什么办法可以查到是我杀了你。” 将隐元星君储物盒震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钩子：“是这根么？怎么用？先勾鼻子，然后是眼珠？” 隐元星君抖如筛糠，却闭目不语，顾佐反而有兴趣了，他把钩子收了，取出一壶水来：“五十年前，本神君奉命征讨解阳山，去西梁国弄了些子母河水，你知道这东西么？不论男女老幼，喝下去肚子里就会怀一个孩子，听说唐三藏、猪八戒他们都中过招。” 说着，强行给隐元星君灌了一口，然后坐在他身边，取出本道经翻阅，不时还给他把脉。 子母河水当真神奇，不过也没有顾佐想象中那么神奇，没有快到立竿见影的程度，还是等了很久，隐元星君的肚子才慢慢大了起来。 隐元星君感到腹中一阵阵绞痛、胀痛，还伴有恶心、想吐等诸多感觉，这些疼痛倒在其次，关键是看着自己肚子慢慢涨大，心里那股子感觉当真诡异。 却见顾佐放下书本，再次摸向自己肚子，侧耳倾听着道：“有了！”又向他微笑：“恭喜，你要当爹了，天庭有史以来第一个生孩子的男仙……这个孩子，我加了点手段，蜘蛛还是蜈蚣，你喜欢哪种？” 隐元星君立刻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精神崩溃：“打掉！打掉！想问什么我都说！” 顾佐道：“那就快一些，再大可就不好打了。” 隐元星君眼睁睁看着自己肚子一点一点胀大，一想到肚子里是个多爪的怪虫，立时慌得口不择言：“你娘的打掉啊！狗入的顾佐……是五十年前的事吗？我去通风报信的，行了么？杀了我吧……” 顾佐这才喂他喝了一口落胎泉水，隐元星君又感到一阵绞痛，翻倒在地后，嘴一张，鲜血和粘稠的液体中，一团透明的蠕虫被呕了出来，恶心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顾佐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有点搞过了，下回让你生个正常的宝宝，健健康康的，长大以后管你叫娘还是爹，你自己定。” 隐元星君叫道：“不要！你还想问什么，我都说！”
第十一章 搜拿
隐元星君认怂，接下来的谈话就顺利了。 “我带兵下界之前，你也下界了，去的哪里？” “太原天，把你要征讨的消息告诉了那女鬼王……还有可能的进兵路线……” “为什么这么做？那鬼王很美？” “是很美……不是不是，北斗星君让我去的……我们其后也吃了大亏，天璇和天机受了重伤……是是是……报应……” “我下界后你又下界了，这次去了哪里？” “西牛贺洲。” “万圣龙王和玉面青丘是你告知的？胜乐呢？” “没有，我只告知了胜乐王佛。” “怎么告知的？” “有个中人帮忙，是个佛修。万圣龙王他们可能是胜乐王佛叫来的。” “中人呢？” “北斗星君让我灭口了。” “为什么？” “这不是小事，自然是要灭口……哦哦哦，你上次闯星君府，趁我们不备，打伤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我星君府上下，恨不得……” 顾佐打断他：“那也不是尔等泄露军机的理由！除了北斗星君，还有谁指使你下界？” “再无旁人，本星君也不是谁都能使唤的……” “做个交易，我放你回去，你把北斗星君赚过来，不许说我在此处。只要他过来，我就饶了你，也不把你泄露军机的事上报真武大帝，如何？” “好！” 隐元星君十分爽快的答应了，然后眼前一花，重新出现了时光流逝的虚线，片刻之后，虚线消失，却是已经被送到了天庭之内、星君府旁。 隐元星君挣扎着爬起来，气海依旧没有解封，却也顾不得了，见周围没有顾佐的影子，于是小心翼翼登阶，进入星君府。 回头看了一眼，顾佐确实没在，于是急忙赶往北斗星君府。他气海被封，真元被堵，只觉腿脚绵软，到最后几步几乎是连滚带爬。 就见北斗星君正端坐于斗斋殿中，向着自己微笑。 终于见到亲人了，隐元星君却发现自己一丝力道都提不上来，脚下连续绊倒几回，急得他大叫：“真君，顾佐小儿回来了，快点齐人手捉拿他！” 叫了几次，北斗星君都无动于衷，只是冲着他微笑，正觉异样时，眼前的一切忽然消散，这殿宇、这石阶、这人，都化作星光散去，只有虚空通道依旧。 顾佐的脸重新出现在视野中，冷冰冰的话语在他的耳畔响起：“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给你一次机会，你不中用啊……” 隐元星君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手段，我隐元最擅隐幻……怎么可能？” 顾佐轻笑：“这是世界投影，岂是幻术可比？” 隐元星君喃喃道：“竟然如此真实！你处心积虑谋算我紫微众星多久了？” 顾佐不屑：“随手为之罢了，你紫微众星何德何能，用得着我处心积虑？” 说着，将盔上的面罩拉了下来，遮住面庞：“虽说想要找到你的骨灰怕是极难，但总有些人、有些本事是奇妙的，不得不谨慎些。” 掌中一朵真火，顿时将隐元星君裹在里面煅烧，烧了片刻，一道阳神飞出，正是惊慌失措的隐元星君。 但在顾佐面前，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被顾佐抓在掌心，同样烧了。 可惜恒翊三界已经大成，进入了内部循环的过程，对外关闭，无法将这阳神送入酆都世界转换为鬼将，着实浪费了。 星君府星光殿中，西方星台上有十余盏星灯闪耀，分别是昴宿、牛宿、女宿、娄宿、觜宿、胃宿、毕宿、参宿、井宿、鬼宿，几乎囊括了勾陈宫目前在位的所有星宿，唯独缺了奎宿，原因无他，奎宿星君待在天庭的时间极少，星君府每次要留他一点神识以备炼制命魂灯时，都完美错过。 与之相对，北方星台上则要明亮得多，数十盏星灯放着光明，十分耀眼。就在某个时刻，隐元星灯晃了晃，渐渐熄灭，只余一缕青烟。 熄灭之时，殿中无人，值守的星君府司命如同往年一样偷懒睡觉，并未发现，直到三天之后偶然过来看时，才发现这一状况。 隐元星君是北斗九曜之一，堂堂一介星君，他的身殒道消立时震动天庭，紫微大帝发怒，亲自赶往弥罗宫来见玉帝，当着玉帝的面拍桌子，玉帝答应他一定彻查，于是天兵天将尽出。 北斗星君亲自带着北斗众星来到勾陈宫，宁不为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掌击飞，强行闯入，顿时惊动了勾陈众星。 昴日星君、王子乔、空空儿皆被惊动，同时赶来拦阻，燕如云也过来了，扶起被打伤的宁不为，冷冷问：“何故伤我夫君？” 北斗星君道：“奉玉帝旨意，搜拿杀害隐元星君的凶手，这厮胆敢拦阻，给他点苦头！” 燕如云问：“来时可曾宣旨？” 北斗星君哼了一声，却不搭理他，只向昴日星君道：“昴宿，你也打算阻拦？” 燕如云再问：“旨意怎么说的？宣出来！” 北斗星君斥道：“你这婆娘找死？” 昴日星君沉声道：“斗斋，你既然说奉旨，便取出旨意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北斗星君道：“玉帝口谕，着紫微众星、除魔元帅、真武大帝搜寻残杀隐元的凶手，尔等胆敢抗旨？” 敢宣玉帝口谕，表明必有其事，昴日星君相信北斗星君不敢在这上面作假，一时语塞。 燕如云却在旁道：“陛下令尔等搜拿凶犯，可曾说我勾陈宫上下是凶犯？因何无故伤人？若说阻拦，你们来时，有宣陛下口谕么？我夫君身为勾陈宫司命，询问你等来意，哪里做错了……” 北斗星君不屑：“牙尖嘴利，掌嘴！” 他身后天权星君出手，向着燕如云打去，却被空空儿拦住，天权星君怒道：“空空儿，你敢造反？” 昴日星君道：“别扯这些帽子，就算陛下有旨，也没有你们这般搜的，这是拿我等当凶犯了？还是说我等藏匿了凶犯？斗斋，你今日不说个明白，都别想走了。以为神君不在，就可以在勾陈宫撒野？他不在，还有我昴日在！” 身后想起一道声音：“还有我们！”却是顾佑跑了一趟北方七宿星府，把牛宿和女宿也召集过来。
第十二章 勾结
如今勾陈宫中，能到的全都赶到了，惜乎李十二、三娘子、洛君、金蟹将军都不在，不然声势更壮。
当然，有昴日星君、王子乔、空空儿、牛宿和女宿在，照样不惧北斗，从修为实力上来说，再加上南斗，双方怕是才有一打。
但北斗仗着有玉帝旨意在，一个个跳着脚瞪着眼，口口声声都是“抗旨”、“造反”，两边剑拔弩张，气氛很是激烈。
过不多时，太白金星赶到了，问：“斗斋，你们怀疑谁是凶犯？”
北斗星君冷笑：“我们也没说怀疑谁，就是听到消息，说勾陈宫有贼子藏匿，结果来了之后果然不让进，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空空儿叫道：“金星，他说的什么收到消息，这不是瞎扯吗？你让他说说听的谁的消息？这厮就是借故报复，上回被神君教训得不够，还想再来蹦哒，试试深浅，今日便让他竖着进来弯着回去！”
顾佑问：“为何弯着？不是躺着么？”
空空儿道：“想想那话儿！”
众皆大笑，太白金星摆了摆手：“北斗奉命查找凶犯，这是办差，尔等嘴下积德。”
空空儿怒道：“他打伤我勾陈宫司命，这是积德？”
太白金星无奈：“都各自退一步，斗斋向这……司命赔个礼，你们让他进去看看。”
昴日星君怒视太白金星：“赔礼？”
太白金星叹道：“昴日星君，不是老夫偏心，隐元被害，这是多大的事，紫微天尊都跟玉帝急了，你们让一让吧，先把差事办妥了再说。”
有太白金星做主，昴日星君知道眼前亏是吃定了，当下忍气吞声：“让他赔礼！”
北斗星君翻了个白眼：“先搜，搜不出来本星君自然赔礼，若是搜出来，尔等一起上斩仙台吧！”
勾陈宫中一阵鸡飞狗跳，尤其顾佐的奎宿星府，便如被洗劫了一般，星君府配备的用具、东唐进献的玩意儿，大半被不小心碰坏。
搜检的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北斗星君在太白金星的主持下，向着受了伤的宁不为拱了拱手：“对不住了，养伤需要什么花费，来北斗星府取。下回挡道时留点神！”
说吧，扬长而去。
昴日星君问太白金星：“金星，你也看见了，这就是他们的搜检？这就是他们的赔礼？”
太白金星两手一摊：“他也是因为隐元星君被害，理解理解吧，陛下也头疼着呢。”
昴日星君缓缓点了点头：“很好。”
太白金星警告他：“昴宿，你也别犯糊涂，此时不同往日，莫要乱来。”
回到星君府，北斗众星皆喜，都道此番算是报了当年之仇，出了一口恶气。
又有人建议，顾佐小儿的老巢不是在东唐么？干脆下界整一整。
北斗星君大为满意，决定采纳建议，召集众星前往东胜神洲。
玉衡星君劝道：“顾佐已五十年未见踪迹，隐元之死，或与他干系不大，咱们去勾陈宫闹一闹也就算了，若连带上他祖庭之地……祖庭仙乡，你我皆有，此先例不可开啊！”
北斗星君笑道：“你是怕他将来报复么？放心，他回不来了。”
去神霄雷府领了数百天兵，北斗星君率众下界，浩浩荡荡直奔东唐而去。
到了潜山地头上，却下不去了，前方军士来报，东越、樵国、东唐已被天兵封锁。
北斗星君大奇，来到前方，却是王钦率兵在这里封了去路，于是问道：“广目天神，因何拦我去路？”
王钦拱手：“好教真君得知，我等正于此地公干，真君请回。”
王钦和东唐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北斗星君当然也知道，于是冷冷道：“广目天神，你若想庇护东唐，可就打错了算盘，我等奉旨搜拿刺杀隐元星君的凶犯，这是天庭如今首要之事，快些把路让开！”
王钦笑吟吟道：“真君误会了，我率军来此，正为搜拿凶犯，有消息，凶犯可能藏身此处，儿郎么正在下面忙着，不要搅扰了，若是让凶犯逃走，你我都吃罪不起。”
北斗星君顿时无语：“你……”
他身旁天权星君祭出法宝，冷笑道：“王钦，你是来搜拿凶犯，还是庇护凶犯，大家心里都明白，给你个机会，快些带兵离开，否则别怪我们将你拿下，送到天尊面前治罪！”
王钦闻听此言，脸色也变了：“斗斋、天权，本将早就听说，你等与白虎神君勾结，私下交情莫逆，原想是以讹传讹，却不知竟然是真的，莫非想要庇护东唐？今日我广目在此，绝不坐视尔等阻挠执法，违反天条！”
天权星君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直接气乐了：“我们跟顾佐有私交？忘了当年我们和他是怎么打的了？”
王钦淡淡道：“岂不正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话？”
双方谈不拢，立刻刀兵相向，各结军阵对峙。
北斗星君见王钦势单力孤，吩咐左右：“来啊，往里闯，谁敢拦阻，立时打杀了！”
话音刚落，一条火红的身影飞到近前，正是踩着风火轮的哪吒，肩上的混天绫随风飘荡。
哪吒轻蔑的瞟了一眼北斗众星，牙缝里蹦出个字来：“滚！”
北斗星君指了指哪吒，气得咬牙：“……走着瞧！”跺了跺脚，掉头就走。
哪吒瞪着眼问：“瞧什么？别走了回来说清楚……”
催动风火轮要追，北斗星君已经顾不得面皮，带着麾下众星一溜烟跑了。
带兵躲入南天门时，北斗星君才心有余悸的回头骂道：“这个疯子，我去找李天王，让他好生管管他这个儿子！”
天权星等将他劝住：“真君莫跟哪吒一般见识，诸天万界都知哪吒是个什么德性，闹大了反遭各路仙神笑话。”
北斗星君想了想，道：“你们先领兵在此处稍候，不要让兵将们散了，我去北极紫微天面见天尊，告哪吒一状！看天尊怎么说，或许还能再杀回去。”
于是委托天权星掌总，率天兵暂留此间，等他消息再定行止。
北斗星君又出了南天门，前往北极紫微天，进了虚空通道，就见身后跟来一个天兵，套着战甲、蒙着面罩，于是斥道：“跟上来做甚？回去候着！没点规矩。”
那天兵道：“真君借一步说话，我有下情禀告。”
北斗星君疑惑的跟着他进了旁边的虚空通道，问：“有什么你就说。”
第十三章 名字
那天兵二话不说，手中掐诀，北斗星君只觉眼前闪现无数时光虚线，心中大惊，双臂圈转，以大道相抗。
北斗九曜一直是紫微众星里最具战力的一部，北斗星君又是北斗九曜之首，有真仙帝君的实力，领悟死生灾厄大道规则的大仙，对此类岁月生死之道有天然御力，少顷便挣脱出来。
“你是何人？”
那天兵一言不发，随手挥动，上方飘起雪花，以节气之道掌控虚空通道。
北斗星君哼了一声，信手布下灾厄之息，争抢虚空通道的控制权。
那天兵继续加码，虚空通道开始扭曲，火龙肆虐、风暴狂卷、大水漫灌、地动山摇，地火水风一起出手，强行撕裂灾厄之息。
这下子，北斗星君吃不住劲了，灾厄之息被冲击得四分五裂、七零八碎，难以运转，虚空通道的控制权被那天兵占据。
北斗星君顿感行动不便、身子如陷稠泥之中，这还怎么斗，那天兵头上飞起宙光盘，子午神光激射，左右肩胛、左右膝盖都被射穿，终于摔倒在地。
天兵走过来踹了一脚，将他气海封住。
见到宙光盘的时候，北斗星君已经认出来了，恶狠狠道：“顾佐！隐元果然是被你杀的！”
天兵掀起面罩，便是顾佐，夸赞道：“可以啊斗斋，昴日他们说你是紫微众星里的硬渣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当年我突袭星君府时怎么没看出来？”
北斗星君哼道：“当年我为哪吒重伤，才被你趁虚而入。”
顾佐问：“今天呢？还算趁虚而入吗？服了没有？”
见北斗星君硬着脖子不说话，顾佐道：“隐元也跟你一样，所以我送他一个礼物，想知道是什么吗？”
故技重施，掏出瓶子给北斗星君灌了一口，然后坐在旁边读书，时不时给北斗星君把把脉。
整治隐元星君的一幕重演，北斗星君同样受不了这个，但他在招供之前多问了一句：“隐元扛住了？”
顾佐摇头：“他把你供出来了，所以我才找你。”
北斗星君咬牙：“那你还杀他？”
顾佐叹息：“晚了，孩子太大，打胎的时候没控制好，难产而死。”
北斗星君当即崩溃。
于是顾佐开始问话：“我大张旗鼓说是要去太原天打厉鬼，真正的去处只有我和真武大帝知道，唔，还有龟蛇二将，你怎么知道的？”
北斗星君道：“辛元帅说的。”
顾佐问：“他怎么说的？”
北斗星君道：“你下界后，真武大帝召我去紫霄宫，说是让我征讨太原天鬼王，我这才知道，你去的不是太原天。敕封给我的是五雷院兵将，我去找辛元帅要兵时，听他说起的。”
顾佐问：“他说了你就信？这么大的事，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你就敢报给胜乐王佛？”
北斗星君道：“辛元帅和太白金星私交极笃，消息肯定可靠。”
顾佐沉默良久，就在北斗星君看着自家肚子越来越大，惊悚的大叫“快落胎啊”的时候，道了句：“挑拨离间，该死！”
北斗星君死了，同样被顾佐烧成灰烬，抛洒于各处虚空中。
连杀星君府两大星君，尤其是还杀了北斗九曜之首，想必引起的反响肯定不小，顾佐决定立刻远遁，至少沉寂几年再说。
至于五雷院的辛元帅，无论是有意透露，还是无意说嘴，于顾佐而言都没有意义，势必会将矛头指向太白金星，这不是顾佐能承受的。
为今之计，还是赶紧避一避风头吧。避风头的最佳去处，便是这无穷无尽的虚空通道，一方面把这件案子冷一冷，另一方面也可以寻找虚空节点，是时候固化神识世界了。
这是一条漫漫征程，当年东华帝君足足用了九千年才找到一处假节点，自己的气运又如何呢？
对于气运，顾佐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自己不是有大气运的人，怎么可能得到无量道兵术？怎么可能带人逃离灭世之灾？怎么可能合道之后短短百年就领悟诸多大道规则？怎么可能三界大成，开启证道金仙的最后一步？
气运傍身，谁也阻挡不了我证道的脚步！
考虑到气运问题，他决定从早先返回五庄观的那条路搜寻起，当时自己在这个方向收了魔家三将和八大金刚，还吃了枚人参果，这难道不是大气运？
当初巧遇清风道人，随他去往五庄观，一路上的每次跃迁，顾佐都留了一块灵石为标，几十年过去，这些灵石中的部分已经失落不见了踪影，也说不好是被人捡去了，还是被虚空通道吸收淹没了，又或者近百年过去，各条通道的顺序和方向发生了演变。
不过，虽然灵石标识断断续续，顾佐依旧一站接一站，行到了最远处。
站在这条通道中，依稀想起了当年和魔家三将大战的一幕幕，如今都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人，自家背负起了恒翊三界所有人的期望，向着主天界第三十七天的美好大道行进着。
顾佐深吸一口气，迈入下一条通道，由此开始，便是他从未深入过的区域，同样的虚空细线、同样的扭曲轨迹，重复重复再重复，这样的旅途是极其沉闷枯燥的，也是容易令人崩溃的。
于是顾佐开始给每一条通道命名，扔一块灵石标记，就在灵石上刻一个三十六天之主的名字。
当然还是从大道最高成就者混元圣人开始。
玉清元始大天尊，也就是封神前的阐教之主；上清灵宝大天尊，截教之主；太清道德大天尊，太上老君，人教之主，如果论起来，顾佐属于他这一脉。
阿弥陀佛，创立西方教的接引道人；准提道人，须弥天大成后，自家却不知去向。
女娲娘娘，为妖族尊奉为主，居太素天。
然后是众金仙。
元始一脉的广成子、赤精子、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灵宝**师、玉鼎真人、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
佛门的观音、文殊、普贤、大势至四大菩萨。
天庭中的玉帝、王母、太乙天尊、普化天尊、紫微大帝、洞灵清虚大帝。
老君一脉的妙乐天尊。
灵宝一脉的玄坛赵公明。
地仙之祖五庄观镇元大仙。
……
这一个个名字，都是激励顾佐前进的动力，只有站到他们的行列中，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十四章 最好和最坏
无量道兵术中自有搜寻节点的方式，这是吸引所有大仙大能们修行此术最重要的原因，但究竟怎么搜寻，却没人能说得清，在和东华帝君等人探讨之后，顾佐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怎么摸？就是在无数虚空通道的跃迁之中寻找和感受机会，看看这条河里，能否找到触发无量道兵术的某种效力，成功找到节点。
在虚空通道中搜索节点，是件极为枯燥的事情，顾佐起先每条通道都要飞上一段距离，前后查看一下形状，花上不少时间。
有一次和恒翊三界中的东华帝君谈及此事，东华帝君帝君提醒他：“不必如此，虚空节点的产生，无论在任意一个方向上都是无限的，不会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如果某一段是通道的模样，那就必然不是节点。”
顾佐拍了拍头，自承：“傻了，浪费了不少时间。”
东华帝君笑道：“无妨，和数千数万年的寻找相比，浪费的这点时间不值一提。”
于是顾佐的搜索进度陡然加快，跃迁之后扫一眼，立刻就能判断是不是节点。
有一次他在一条通道中看见了某个身影，却是已经多少年没见到的明月，明月似乎正在搜集元磁真气。
顾佐踟蹰片刻，终于还是没有上前相认。北斗和隐元的死，还没有被怀疑到自己身上，只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出现，天庭上下都认为自己还在闭关，又或者某些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露面的话，自己虽然不惧，但东唐始终是自己的软肋，就怕被人针对。
因此，顾佐悄然远去，向着下一个通道跃迁。
在一个又一个看上去相同的虚空通道中跃迁着，重复着枯燥单调的寻找生涯，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当年寻找回家方向的岁月，如果不是恒翊三界中有人陪伴，这样的日子真的会令人发疯。
顾佐在无尽的虚空通道中跃迁，偶尔也会遇到仙神，大部分都是来采集元磁真气的。当然也有一些迷失了方向的落单者，他也会视情形帮一下忙。
比如眼前这位，或许是她孤身一人，或许是因为拥有两条赏心悦目的大长腿——这一点尤其令顾佐满意，于是他停了下来。
但对方显然深具戒心，将一件法宝取了出来，警惕的望着顾佐。
顾佐能够理解，站在原地没有前进，他是纯粹的好意，只是问：“这位道友，是否迷路了？”
那女仙摇头：“我的同伴就在左近。”
顾佐笑道：“你和同伴若是迷了方向，可由我身后的位置跃迁，过去之后在甲二方向跃迁，接着是壬四、辛七、戊二、丁九、乙三、甲一、乙六……如此，差不多就是往罗浮天去的方向了。”
一连报了二十多个坐标，等那女仙记住后，又指了指对面：“我要从你那里跃迁，劳驾，换一下位置。”
两人互换了位置后，见顾佐果然没有恶意，准备继续跃迁，那女仙忽然叫住他：“不知尊姓大名？”
顾佐笑道：“相逢既是有缘，若是有缘，将来还会相见。”
那女仙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我姓裴，来自君山世界，欢迎道友去我们那边做客。”
顾佐笑道：“果然有缘。”这是想起了当年合道受封时，桂香府给的第一个仙位——君山土地。不过此刻也不方便细说，拱手道别。
这女仙显然有些善良，还没验证顾佐给的各通道方位是否正确，就想着报恩：“道友是要采集元磁真气么？我知道一处，刚从那边过来，道友可以采集一些。”
正要报出方位，顾佐摇头笑道：“多谢好意，但我在寻找……比较大的虚空通道，而非元磁真气。”
那女仙道：“比较大的虚空通道？我正好见过一个，有什么用吗？”
“非常大的那种……”
“是，看不到边。”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顾佐忙道：“在什么位置？”他感知这女仙也就是个合道水平，连资深合道都算不上，于是补充了一句：“对你无益，于我却极有用。”
那女仙便将方位告知，待顾佐走后，按照他提供的坐标方位连续跃迁，果然找到了去往罗浮天的通道。
在这通道中，迎面就见到了正焦急无比的兄长：“妹子，真急死我了，说了不许乱跑，你知不知道很可能你就回不来了！”
女仙满含歉意告了罪，问：“你找到灵石矿脉了么？”
兄长摇头：“传言矿脉来自虚空通道，如今看来，怕是谬传……快走吧，出来三年多了，家里怕是都着急了。”
女仙道：“都到这里了，不去罗浮天看看么？纳珍不是一直想回乡么？”
她兄长摇头：“你不知道，已经和元宝大仙联系上了，罗浮天尊希望纳珍留在君山，他说这是纳珍最好的出路。”
女仙诧异：“天尊把纳珍赶出罗浮天，是为了他好？”
兄长道：“弘法大真人也赞同罗浮天尊的意见。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或许背后有什么隐情吧。”
女仙又将路遇顾佐之事说了，兄长道：“亏得你运气好，遇到好心之人，若是个坏心眼的，后果不堪设想！没有留名，总记住相貌了吧？将来再见时，咱们报恩就是了。”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顾佐，按照女仙指点的方位跃迁，连续三十多次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虚空。
顾佐踏上寻找节点之路后的第三万九千六百多次跃迁，终于到达了第一处看不到边际的虚空。
这叫什么？这就是气运！
好人有好报啊，顾佐感叹着。
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顾佐将眼前的喜讯报知恒翊三界，三界中的各路仙神也是敲锣打鼓，一片喜气洋洋。
唯有东华帝君比较紧张：“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有可能最好，也有可能最坏。”
魔礼海问：“帝君此言何解？”
东华帝君道：“最好的情况，是这里就是确定无疑的节点——但我总觉得没那么容易，也与无量道兵术的搜寻方式不同。”
顿了顿，道：“最坏的情况，就是再遇到一个我那样的紫府世界，蹉跎数万年！”
第十五章 测量
哪怕顾佐已经在虚空中跃迁了几万次，哪怕他是因为好心有了好报，得了别人指点，就这么找到一处虚空节点，依旧显得太过容易了。
何况这还与无量道兵术没有任何关系，就是这么凭空找出来的，这不叫大气运了，简直像是白送一样迷幻。
然而，眼前确确实实就是看不到边际的虚空，因为不是通过无量道兵术找到的，就轻易放弃吗？这又是不可能的。
所以东华帝君最担心的，就是看上去是处节点，结果却是假节点，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顾佐问：“那怎么办？”
东华帝君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于是，顾佐任意选择了一个方向疾飞，该飞多久，没人说得清，反而越是飞得远，就越不敢轻易相信。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状态，明知这么飞无法证明它是真的节点，却盼望着尽快飞到边缘，早一日证明它是假的。
在虚空中飞行没有阻挡，可以加快到一个现实世界中难以企及的速度，当他估摸着自己达到每个时辰二十四万里时，转而保持这个速度前行——实在无法再快一丁点了。
按照恒翊三界的日升日落，大概一个月之后，依旧没有碰到虚空的边界。
顾佐很难受，恒翊三界的众仙们也很难受。
“要不要再飞下去？”东华帝君征询大家的意见。
“就怕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啊，还需要飞多久？如果飞上十年，发现是个假节点，那就实在太冤了。”
“十年还不算什么，若是一百年、一千年，那才叫冤。”
“放弃吗？谁舍得？”
“今日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不撞南墙不死心。”
“这是往南飞？你怎么知道的？”
“打个比方不行么？”
商量来商量去，给顾佐的意见是再飞两个月，所谓事不过三，这句话代表着普遍真理。
于是顾佐继续飞行，又飞了两个月。
接着又是一次三个月、第三次三个月——因为有人提议，“事不过三”应该说的是三个三。
九个月之后，没有人再提建议了，所有人都感到很痛苦，用大量的时间去求证一个几乎明知是假的结果，意义何在？
却又没人敢轻言放弃，因为前面有“几乎”两个字，既有几乎，就有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顾佐忽然停了下来：“这么飞是不行的，如果一直无法触动无量道兵术出现变化，就永远也求证不了这个节点的真假，必须采取别的办法验证。”
“怎么验证？这也是老夫当年最困惑的问题。”
“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试一试。”说着，顾佐取出两极宙光盘。
“帝君说过，假节点的形成是因为两极元磁的相斥，如果这是个假节点，中间部分可能无法测出元磁真气，因为被抵消了，或者说达到了平衡，但过了中点后，应该能测出来，且会存在明显的变化。宙光盘发射的子午神光，本就是异化的元磁真气，打出去后，可以观察它的线路轨迹，如果产生偏移，就说明这里有元磁真气的影响，是个假节点。”
“如果没有偏移呢？”
“那就继续向前，总之探测出是假节点所耗的时间，应该不到原来的百分之一。”
“那可真是太好了，只是怎么判断偏移呢？子午神光还能转弯？”
“肉眼看很难观测到，哪怕你我这等修为也不容易分辨，还是需要法器。”
顾佐取出一堆材料来，都是多少年来积存下的东西，他起家于微末，下意识就有点吝啬，几个储物法器中装得满满的，很多以前的小东西都舍不得扔掉，没想到今天就用到了。
搜来搜去，还真让他找齐了材料。
其实材料也很简单，并不复杂，要炼制的就是一个授时法器。
南吴州当年亡命跃迁时，炼制的连山太极蟠龙阵一度无法发挥功效，就是被这么一个东西卡住了，后来将一行等人请来一起研讨，才最终搞定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因此，顾佐知道怎么炼制。
他如今的修为，炼制这种简单法器很容易，不多会儿工夫就弄了八个出来，如果不是材料不够了，他甚至想再多弄几个，越多越好。
八个授时法器一字排开，同时启动，顾佐就在旁边等着，为了更精准一些，连续等了七天。
当恒翊三界太阳落山，东乌回巢的那一刻，东华帝君道了声：“停！”
顾佐将八个授时法器同时停止，开始查看时辰。
八个授时法器记录了八次不同的时长，有不到七天的，有七天多一点点的，误差都在十个呼吸之间，说明顾佐炼制的授时法器都达到了较高的精度。
认真记录下每一个授时法器的误差之后，顾佐将它们分成两组，四个一组，一组四个放置于原地，相互之间横向间隔三千里。
再带着另一组往前飞了一天，放置于大约三百万里之外，同样是相互之间横向间隔三千里。放置之后，在这一组四个授时法器上安装了一个进度条，用来扩大观测值。
随着法器的启动，进度条会自行走动，当授时法器停止后，进度条也会自行停止。
三百万里，这是虚空之中顾佐领域感知的极限，好在没有干扰，不然还真感知不到。
顾佐又飞了一天回到原地，做好准备，闭上眼，启动脚下的第一个授时法器，同时打出子午神光。
子午神光准确击中了三百万里外的第一个授时法器，将其启动枢纽击毁，这样一来，对面的授时法器就停止了计时。
接着横向右侧移动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授时法器处，重复相同的操作，记录下时间。
完成之后，赶往三百里外，回收被击毁了启动枢纽的那一组授时器，查看进度条，再减去授时器的误差。
数据出来了。
第二张进度条比第一张多跑了一寸，第三张多跑了两寸半，第四张多跑了三寸。
差距并不齐整，但在误差允许范围之内，总的来看，是一个偏差越来越大的趋势值，表明虚空中存在元磁真气的干扰，而且向右干扰越来越密集。
众仙都问结果，顾佐叹了口气：“能测到元磁真气，这是个假节点。”
第十六章 方向（为虎皮金刚葫芦娃盟主加更）
为了进一步证实试验数据，顾佐转变方向，向右侧疾飞，大约在两个月后，终于看见了一丝丝虚空细线，极为模糊的在前方划过，这是虚空墙壁即将出现的征兆。
不用再说什么了，事实已然证明，顾佐的这套测量方法有效。
前前后后耗费一年多的时间，证实了这是个假节点，比当年东华帝君固化世界的那个假节点要小很多，说起来有点冤，但其实不算什么，至少找到了一个可以证实节点是真是假的办法。
顾佐叹了口气，留下块灵石，离开了这里。
这是一个漫长的寻找过程，按照恒翊三界的时间计算，接下来的整整三年，都是在无穷无尽、一模一样的虚空通道中渡过，甚至连一个假节点都没有发现。
这种状况，有时候会将人逼疯，好在有田谷十老的成功先例，所有人都相信，必然有一个新的节点在等待着他们，退一万步说，至少田谷十老用过的那个节点是真实存在的，找到它就成功了。
三年时间，一共查找了超过十万条虚空通道，某一刻，顾佐忽然停了下来，望向前方——在这条通道的中心，有一棵大树。
怔怔看了多时，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顾佐飞了过去，来到树下。
“帝君，我见到一棵树，我确定是真实的。”
“树？什么树？”
“一棵人参果树，这棵树枯死了，只有干枯的树干和树枝，光洁得好像玉石一样，树化玉。”
“你确定是人参果树么？”
“确定，我在五庄观见过。”
顾佐将所见以投影的方式打入恒翊仙界，征询东华帝君的意见。
良久，东华帝君道：“这应该是极为罕见的人参果成精，成精后的人参果会从五庄观逃出来，藏匿于诸天万界，甚至躲入虚空通道。这一棵不知多少年前逃过来的，但枯死了至少上万年，能见到这么一棵人参果树，神君你真的是气运极佳了。老夫当年寻找了不知几千万条虚空通道，都没有遇到这么一棵人参果树。”
顾佐问：“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东华帝君道：“老夫当年曾和镇元大仙谈过，人参果成精后，是有望成为第二棵人参树的，但这些成精的人参果却无法留下，一旦逃走，以他之能都追摄不到。说起来，他是希望能保护庇佑好成了精的人参果，因为逃出去后，这些人参果缺乏生存的手段，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往往容易陷入绝境，或者被妖吃掉，又或者如眼前这一棵，选择在这虚空通道中生根，却不知此间没有混沌灵力，等他自身灵气用尽，只能等待枯死。”
顾佐叹了口气，问：“这棵树化为玉石了，没有任何果子在，还有用吗？我是不是该收起来？”
东华帝君道：“人参果树有定位之能，最初便是从地书中成精而来，也因此，这些逃走的人参果精才有极强的遁行天赋。你看这棵果树的树枝，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这就是他逃行的方向，也是潜意识中继续遁行的方向。”
虚空通道也有方向可言么？顾佐很奇怪，连忙就此问题请教。
东华帝君解释：“按理说是没有什么方向的，比如我们搜寻了多年，超过十万条通道，实际上说不好谁在外、谁在内，谁离得更远、谁离得更近。就和我们修行无量道兵术一样，重叠交错。而且虚空通道经常处于游走、新生、毁灭之中，更是无法判断方位。”
顾佐道：“但我记得，天庭出过册子，将确定的坐标进行了收集标注，形成了虚空通道舆图。”
东华帝君道：“这份舆图中，同样没有内外远近之别，有的，只是发现虚空通道的先后顺序。”
顾佐恍然：“我明白了，越是发现得早的虚空通道，就标注得越处于中心位置，我们认为的所谓外围边缘，实际上是近些年新标注的通道。”
东华帝君道：“所以我们说的方向，其实是先后。这棵人参果树的树枝指向，就是我们很少去过、甚至从未去过的虚空通道。”
顾佐不禁感叹：“造物神奇啊。”
有了方向指引，可以极大提高搜寻的效率，避免将时间大量消耗在别人已经去过的虚空通道。
既然人参果树化玉可以为继续搜索指明方向，当然就不好收起来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做一个路标吧。
又是一年过去，在跃迁了数万条虚空通道之后，顾佐忽然发现，眼前这条通道是之前来过的，有一块灵石在虚空中缓缓漂浮，虽然不起眼，却在他灵域中立刻感知了出来。
思索片刻，顾佐和东华帝君同时得出了结论，随着跃迁次数的增多，之前那棵人参果树化玉指出的方向已经发生了偏转，不能再作为依据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重新回到之前漫无目的中，继续低效率的搜寻吗？
可惜树化玉是死物，回去收取了来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里，顾佐和东华帝君异口同声道：“回东唐！”
魔礼海、如意帝君、李十二等都不解，既然都到这里了，这个时候回去，不是耽误时间么？而且为什么要回呢？
顾佐问东华帝君：“帝君觉得如何？”
东华帝君道：“当年看时，便觉得那孩子像。”
顾佐点头：“我也有同感，连帝君也觉得像，想必可能性极大。”
李十二问：“你们说的是谁？”
顾佐道：“当年知行道人双修，我与帝君出席，我在宴席中看见一个孩子，有点像人参果成精，帝君也是这么认为。后来我要赴帝君之约，顾不上这件事。此刻想来，应该回去看看，如果真是的话，对咱们寻找节点将有极大裨益。”
说回就回，却也不是乱回，“深入”虚空通道太远，感受不到三十六天和混沌世界四大部洲的气息，只能沿着来路向后倒溯。
当然，也不用一站一站原路返回，而是在最大感知范围内跳跃式返回，每隔十多条、二十条虚空通道跃迁一次，用时三个月，终于回到了东胜神洲。
望着前方的大海，顾佐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
深吸了口气，于海边某处起坛，过了片刻，李十二从坛口处出现，见面之后立时饱以老拳，将顾佐打翻在地，半天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