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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电力强国全文阅读

作者:给您添蘑菇啦     超级电力强国txt下载     超级电力强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5 你怎么不开心

    酒过半酣,张逸夫也把最近的事儿都叨唠完了,把自己憋着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再续上一锅驴汤,点上小烟!美!

    闲话说尽,向晓菲倒是从张逸夫的牙缝里听到了一丝机会。

    “哥,你刚刚说,有一批开关要淘汰?”

    “是了。”张逸夫抽着小烟道,“我查过了,这一批emc的开关,在东北用得的比较广,华北才刚开始用,正准备往南方推,最后电科院全分析完了,估计是要告黄,外加我点了一笔,这厂商怕是都要黄了。”

    “那现在用上的这些开关,会撤下去么?”

    “华北指定得撤,全部更换,东北还不好说,看部里的态度了。”

    “那既然要更换,就要买新的喽?”

    “肯定的,abb、ge和三菱又要撕逼了。”

    “国产的呢?”

    “国产也有,但这两年还差点意思,大电厂还是习惯用进口的,国产的技术上要再发展发展。”

    “怎么发展?”

    “主要是设计水平上,作为少油开关,材料其实大家都差不多,等过两年几家追求盈利的企业起来了,出来几个人才消化吸收一下国外先进的设计理念,说白了也就是结合我们的情况抄一抄日美的设计就可以了。”

    “那现在呢?现在能抄么?”

    绕了一圈,张逸夫终于搞明白了向晓菲的意思。这家伙果然不是出于对技术的兴趣在问,完全是出于灵敏的赚钱嗅觉啊!

    向晓菲见张逸夫发笑,又连忙跟着说道:“搞服装的时候。不就是大家互相抄版型么,南方的那些厂子下手可快了,三天之内成品就能出来。”

    “哪有把电力设备跟衣服比的……”张逸夫哑然笑道,“不过少油开关……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设备,只要设计图完备,国内厂子做一做也不难,现在的国内开关就是在几个关键点做的还不够精妙。有些技术指标还比不过日美的。”

    向晓菲瞳色一闪:“就是说是软问题,不是硬障碍了?”

    “可以这么说吧……”张逸夫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就算是这样,咱们也没能力做这件事。第一,建一个制造厂成本太高了。横竖得几十上百万,现在咱们三万都没到手呢,考虑不了那个。第二,国内电力设备都是圈内自产自销,大厂都是国有的,甚至很多是当地电力局的,左兜出右兜进这么多年,这局面很难改变的。还有第三,设备的水太深。还不到蹚的时候,眼下能搞好工程就得了。”

    “哥,你还是那么保守啊!就是被你爸吓的!”向晓菲面上一百个不服。同样伸出手指道,“第一,不用自己办厂,现在不少国营厂子效益都不好,出图委托他们做就好了,成本没你说得那么高;第二。几年前,多少个行业都是自产自销。现在民营的企业不都起来了?先下手先得;第三,水深才要蹚,水浅的话是个人就混进来了,就跟东北倒腾皮货似的,刚开始多危险多难,还不是让一批胆大的先发了财?你再看现在,是个人就知道怎么搞了,还有什么利润?”

    “不是,晓菲,这个‘水深’你理解错了……”张逸夫辩解道,“有多大的能耐,干多大的活儿,水这么深,不强到一定程度,掀不起风浪的。”

    “等强到那个程度,也轮不到咱们来掀风起浪了!”

    “不跟你说这个,就算达标通过了,刨去成本,最后落手里也就两万撑死了吧?离搞设备还差得太远。再说了,就算我技术天下第一,你执行无人能敌,咱们也没经验啊,傻乎乎赔个底儿掉玩一样。”

    “赔就赔了,赔了再赚,不然天天跟你爸似的喝苦酒度过余生啊?”

    “……”

    向晓菲话一出口,便觉不对,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说张叔坏话的,我也很尊敬他……但就是,看不下去那种感觉,一个大男人,受了挫就一蹶不振,也不争了,这不是浪费才能么。”

    “我懂,我懂。”张逸夫抽着闲烟,向晓菲虽口不择言,但话是没错,老爹那次受打击太大了,已经没了再拼的勇气与锐气。但这样也说不定就是不好,他再三强调安全与稳定,也让张逸夫时刻都绷着这根弦,步步为营。

    可显然,向晓菲从不是个安稳的主儿,尤其是现在,天天转两圈督促一下工人,剩下的时间实在闲得发慌了。

    两万块,倒也算不得多大的钱,赔光了也无所谓,但不能陪得没有意义,现在高压少油开关的单台销售价都是数万元,电力局要采购怎么也是以几十台为单位,面对上百万的销售额,参与投标的也必是国内外大厂,你拿两万块钱跟人家争不是纯粹闹呢么。

    张逸夫也心痒,也想争,但此时真不是时候,不能刚辛辛苦苦得来一粒米,就想着去抓一头牛了。

    “晓菲,听我的,用好手上的资源,步步为营。”张逸夫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什么能耐做什么事,现在咱们的优势是握着优秀的熟练工队,先把眼下事做好了,争取更多的工程,想蹚设备这个浑水的话,怎么也得握着几十上百万。”

    “那小设备呢?”向晓菲也知道自己一下子提出的设想太大了,只得退而求其次。

    “小设备没有技术门槛,纯拼销售。”张逸夫摊臂道,“怎么,你指着我跑关系找领导送红包?”

    “……不是这个意思。”

    “晓菲,还是那句话,咱们犯不上那么赚钱。”张逸夫苦口劝道,“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做些不那么规矩的事,但现在不行,设备的事我会留意,咱们将来再说吧,你有心的话,可以留意一下计算机方面的事情,赚些小钱。”

    “计算机?不是电力设备么,跟计算机有什么关系?”

    “呵呵,将来哪行哪业也离不了这东西。”张逸夫笑着道出了自己的设想,“倘若这次达标成功了,我们达标办这边自己首功,而次功毫无疑问是计算机的,老牛一个高兴,很有可能一口气再采购几十台让大家通通学习,我问过了,之前一台机器的采购价是一万八,我自己算了一圈,攒机成本也就八千顶天了。”

    “一台赚一万???”向晓菲直接傻了,“我倒腾半年皮货也就赚这么多啊。”

    “所以啊,这年头,机会太多了。”张逸夫喝着小酒笑道,“这不是多大的事,也没人在意,厂内解决,将来采购计算机的时候,我倒是能说上一句。”

    “那我没事的时候回蓟京倒腾这事?”

    “嗯,可以着手准备一下,不用投入什么,把握好市场就可以了,到时候要采购的时候能立刻送上方案即可。”

    “成!!”向晓菲总算找到了事情做,但转念一想又问道,“这难么?”

    “……有我在就不难,回头我把配件列表和规格给你,你回蓟京看看价格就是了。”

    “好好。”向晓菲一拍桌子,把酒喝光了大笑道,“早知道计算机利润这么大,还搞什么工程,不够跟那帮工人着急的!”

    张逸夫摇了摇头,还是看得不够远啊。

    门槛低,热钱快,吃关系,说白了就是赚厂里的,越往后越难赚,除非张逸夫当上一哥了……但如果他当上一哥的话,还有必要跟一个电脑较劲么。

    真正利润高,长久发展的正道还是走技术路线,电力设备的软硬件,但这门槛无疑很高。

    要赚到那个入场券,靠少油开关是痴人说梦,是玩命,还是攒个机安全靠谱一些,这项后世随便拉一个网管就会干的活儿,现在可还是“尖端技术”啊,当然,这个尖端也就能持续一两年而已。

    …………

    次日晨,牛大猛又找到了张逸夫,这次表情可不怎么开心。

    第二次坐在这个办公室里,张逸夫可谓是又慌又乱,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厂长更是连烟都没点就这么坐着,这场面太可怕。

    工队出事了?自己的哪个猫腻露馅了?因为配煤试验锅炉堵了?

    张逸夫怎么也想不出来。

    沉默良久后,牛大猛终于说话了:“逸夫,咱们掏心窝子说,你真想走,我不留你。”

    “??”张逸夫满脸茫然。

    “哎……谁不想进部里,谁不想做办公室。”牛大猛说着,终是叹了口气,点了支烟,而后又惯性地将烟盒扔给张逸夫。

    “到底怎么了?”张逸夫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部里要成立一个‘信息与自动化专项小组’,那个新来的华长青主导工作,估计初期工作有了成果,就会成立新的司局吧。”牛大猛摇了摇头,望向张逸夫,“华工刚刚来过电话,点名要你。”

    “……”张逸夫哑然失色,这位华工还真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快刀乱麻啊。

    没等张逸夫开口,牛大猛继续自顾自说道:“风向我大概也探出来了,将来别管是信息司还是自动化局,华长青都得是一把手,现在底下人都没定,他又这么欣赏你,我实在不好驳了好意,而且这对你也好,咱们掏心窝子说,你来电厂,不就为了干出点成绩,让领导……”(未完待续)

136 一半真情,一半算计

    “牛厂长,别说了……”张逸夫是怎么也听不下去了,“我之前自己已经说过,达标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牛大猛闻言神色一喜,但很快收拢:“逸夫,那些都是意气之话,不算数的,你已经为厂子里做了这么多,真要去部里,我是不会强留的。”

    牛大猛也有自己的算盘,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张逸夫要发达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副部长、华长青和安监司长都盯上这人了,自己有一百只手也是留不住的。与其强留,不如放任,张逸夫还会记自己一恩,将来好办事。

    说白了,张逸夫来基层不就是为了发光发热,做出成绩赢得上面领导的重视么,现在他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一个冀北电厂的达标,无关痛痒。

    但张逸夫脑子里的那个巨型棋盘,岂是牛大猛能参透的。

    一半是情绪性忠肝义胆,一半是战略性的收拢人心,张逸夫就这么拍案而起,满面忠义,语气那是愤然之至:“厂长,你当我是什么,有奶就是娘?现在好不容易把全厂情绪都调动起来了,我走了算什么事,我还有脸在系统内立足?而且厂长你待我如此,不达标我能走?”

    牛大猛也没想到张逸夫拒绝得如此之刚烈,一时间喜形于色,其间又夹着些许惭愧,张逸夫觉悟如此之高,是自己想多了。

    你把一切先给厂。老子身为厂长,却无从报答啊。

    一步步走来,张逸夫已经从凡人成为了圣人。

    “逸夫。是我想多了!”牛大猛一个激动,仅仅握住张逸夫的双手,“这件事咱们达标后再谈!达标后再谈!”

    二人就这样惺惺相惜,意气相投地完成了这次谈话,且张逸夫执意要自行给华长青打电话拒绝,免得老牛得罪部里的领导,这举动实在太贴心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逸夫立刻拨通了华长青的电话,华长青也没想到张逸夫亲自回电话。语气中略显惊讶。

    “逸夫啊?怎么样,你们厂长好像没打算强留。”

    “华工,厂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愿意。我这边一个厂的人等着达标呢,真的走不开啊。”

    “达标而已,逸夫你听我说。”华长青没有丝毫的酝酿,这便开始给张逸夫画起了大饼,“这个信息与自动化专项小组做的可都是大事,部里大方向已经出来了,稳定九滩的事情后,往后五年绝对极力推动电厂自动化进程,这里面才是大有可为的。同时部里的办公自动化也会由将来的信息司来做。你再好好想想。”

    华长青画的这张饼,确实很大,很诱人。而且对张逸夫来说,做起来甚至还更轻松简单化一些,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方向。

    张逸夫权衡再三后答道:“华工,我本人也有这个意愿,但现在真的脱不开身,达标必须得做。”

    华长青那边十分不解:“逸夫。一个达标,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重要。真的重要,这是我参加工作后做的第一件事。”张逸夫此话说得绝对诚恳,这可是两辈子的诚恳,“不管大事小事,我想先把第一件事做好了。”

    “……”华长青听了这话,也终于理解了一些张逸夫的情绪,“你这么坚决的话,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了,在这里预祝冀北电厂早日达标吧。”

    好在华长青虽然无理,但是能讲理,听闻此言也并未多么不满,最终表示了理解。

    “多谢华工。”

    “对了,你们同期的校友,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华长青紧跟着问道,“现在这边专项小组非常缺人,最需要的就是那种对信息化有了解,同时又有电力系统专业知识的人才。”

    “郑道行啊!”张逸夫立刻答道。

    “郑道行……好像有印象,当时你们卷子摆在一起。”华长青怀疑问道,“印象中那人很刻板,你确定他了解自动化么?”

    “当然,我们厂的软件我都是找他搞的。”张逸夫立刻开吹,“他现在在办公厅搞这些东西,原来也跟他聊过,本人也有搞信息的意愿。”

    “部里办公厅的,郑道行是吧?我记住了。”华长青笑道,“另外那个夏雪你就不用推荐了,他们调度局不可能放人的,至于她本人,好像对我也产生了意见,楼道里碰见都要避开。”

    “呵呵……多理解吧,她那人就那样。”

    “没什么,我对这种个性不抵触。”

    二人又闲聊几句,这才结束了这次对话。

    不得不说,跟华长青说话无疑可以直白一些,高效一些,不像与其它领导那样需要九转十八弯,老美的那套实际和高效依然是好东西,扯皮和磨唧确实是国企机关的通病,这方面要学习。

    了却了这件事,张逸夫开始了关于“配煤”试验的视察。

    三号机组锅炉旁,付波早已就位,等待张逸夫的例行巡察,若不是出于厂区禁止吸烟的规定,他肯定就送烟请上了。

    这边是张逸夫和文天明,那边是付波和黄宏斌,坐在值班室中,就这两天的各项数据谈了起来。

    一张大表上,满满当当地填写着试验开始几天来两个锅炉的数据,注入烟气口温度、炉膛出口温度、燃煤量等等等等。

    看着手抄的密密麻麻小字,张逸夫不禁一阵头大,在计算机和自动化还没有普及的时代,要搞搞学术和研究实在是太可怕了,传说中国首个核弹头是一帮老专家通过成吨的纸上计算才研制成功的,张逸夫实在是不敢相信。

    一个小锅炉的有限数据都让他头晕,更何况如此庞大的计算。

    好在,燃料车间的人已经做过了力所能及的计算,就这两天情况而言,粗略判断,采用混配煤的四号机组比之三号机组,锅炉效率确实有3%左右的提升。

    当然,这个计算是极其粗糙的,能得出的大概节约也只是两台锅炉对比的相对变化而已,要计算出具体准确的锅炉热效率在现在的技术情况下基本是个梦,要电科院大哥来才行。

    也正是由于种种这样或那样的技术、体制原因,电厂节能的推进才如此缓慢。

    放下数据表,两位主任的恭维之言立刻如滔滔江水一般扑来。

    黄宏斌先是为张逸夫倒上茶笑道:“照这个架势下去,咱们留着乌鲁姆煤慢慢往里面兑,足够撑过两个月了,3%白捡的发热效率,影响可不小啊。”

    “是啊,这两天回去我也补过课了。”付波立刻点头道,“纯烧赵县煤的锅炉跟其它纯烧乌鲁姆煤的锅炉对比,这个差距确实挺大的,现在混烧能拉上来3%,不易。幸亏逸夫你提出来了,不然将来考核煤耗的时候,咱们傻呵呵地单烧赵县煤,那亏可就吃大了。”

    张逸夫可不信这种鬼话,你还能回去研究起这种技术?八成根本没比,就是这么一说拍马屁罢了。

    但这马屁也舒服……

    如此看来,配煤的大方向是正确地,如若试验成功,那立刻就会进入全厂机组普及阶段。那样的话,整个燃料车间都需要进行一番小改造,把那些配煤用的设备都搬出仓库,这工作量可不小。

    “后面的事还是要辛苦付主任了。”张逸夫也得抬一抬对面,不能让人干做苦劳,“到时候燃料那边都弄好了,进行自动配煤的时候,我会跟厂长打个招呼,过去鼓励鼓励。”

    “呵呵,那好,那好。”付波就怕自己白受累,这下能让厂长看到自己这边卖力,算是好事,已经比大多数受累的车间都要显眼了,“这周后面的记录我们也不会懈怠,最后得出来一个总数据,报到厂长桌上,肯定高兴。”

    张逸夫也笑着指点起身旁的下属:“天明,这些东西都记下来,各个车间科室协作出力。”

    “嗯,记下了。”文天明这两天也累得够呛,那边监工的事情刚放下,这边又搞起内宣,但总体而言他还是充满干劲了,机会不易,领导用你就是信任你!

    几人正聊着,突然值班室内班长匆匆走来。

    “黄主任,仪表不对头。”

    “怎么了?”黄宏斌颇为警惕地问道。

    “三号机组锅炉好像有问题,炉膛负压、主汽压力几个参数突然产生变化,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复原。”班长挠头道,“一搬偶尔这样,烧个半小时就好了。”

    黄宏斌眉色一皱,径自嘟囔道:“结渣了么……”

    付波对此完全不懂,自然插不进话来。

    结渣是锅炉生产中的正常现象,简单来说就是炉内飞灰粘结在了某个表面上,久而久之日积月累形成了成堆成块儿的渣,某些顽固的渣,要通过检修时的大清洗才能彻底清除。

    张逸夫也跟着问道:“变化大概有多大?”

    “炉膛压力增加了37帕,机前压力刚开始降了0.3,现在反而高了0.1。”

    这数值看似不大,零点几而已,但要知道,后面的单位可是兆pa。(未完待续)

137 推来踢去

    班长说着,又挠了挠头:“这个数值,倒也没有到上报的地步,可是我们观察了一个小时了,依然恢复有限。”

    张逸夫顺着黄宏斌的思路短暂琢磨了一圈。

    三号机组这两天改烧赵县煤,灰熔点、结渣指数等参数肯定是不如原来的煤,外加与锅炉设计参数偏差较大,比原先结渣严重一些是正常的现象。但在短时间内,让锅炉的压力参数产生这种变化就不正常了。

    他不得不进行进一步的思考,找寻压力突然变化的原因。

    这一找可不要紧,直接惊出了他半身的冷汗。

    如果一些大快的渣附着在受热面,严重到一定程度的话,在运行中确实会发生一些现象……那就是受热面兜不住了,整块的大渣掉下来……直接从锅炉内壁上砸下来。

    来不及多想,张逸夫直接冲黄宏斌问道:“黄主任,不会是塌焦吧?”

    黄宏斌一听这个,也是受惊不小,颤颤答道:“不会吧……有保护在,一般塌焦就直接停机了,或者灭火,塌焦的压力变化可不止这个……”

    “磨煤机风速和锅炉水位如何?”张逸夫又立刻转向班长问道。

    “风速最开始低了很多,现在恢复了不少,水位也是。”

    “这迹象……”张逸夫思虑一圈后,已经基本能拿准了,脑门上的汗珠也渗了下来。老子怎么就那么倒霉,走到哪都有事儿,“黄主任……八成真的是塌焦。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要不你再带人细细查查?”

    黄宏斌干了这么多年,塌焦这种事还是偶尔碰到过一两次的,但每次的影响都会很大,基本直接灭火停机,他虽然不完全相信塌焦的说法,但此时的种种迹象又在往那个方向靠,只是迹象没那么严重。

    这会儿。他可不敢怠慢,赶紧理了理帽子呼喝道:“小赵。你跟我过去看看。”

    班长也不敢耽误,这便跟黄宏斌出去,细细盘查外面的仪表以及特征。

    待他们走了,付波才说道:“逸夫。你连锅炉这些事都懂?”

    “懂一点点。”张逸夫知道现在可不是神气的时候,只握着拳头等外面的结果。

    “别急,别急。”付波见状把水杯往前一推,连忙劝道,“赵县煤咱们以前也烧过,煤质确实不如乌鲁姆,但也没听说过烧两天就塌焦这种事。”

    “付主任,故障……从来都是小概率事件,只是在某个时间点。受环境和周围因素影响,突然转变为大概率事件的。”张逸夫喝了口水叹道,“作为咱们。一分钟也不能轻视麻痹就对了。”

    “对对,安全来自长期警惕,事故源于瞬间麻痹么!”

    正说着,外面黄宏斌已经急匆匆赶回来:“锅炉不对头,负荷很大,给煤也出问题了。”

    刚刚还优哉游哉的付波。听闻这话也慌了,他才不管锅炉。只愿这不是煤的问题就好了。

    黄宏斌见二人都没反应,又催问道:“怎么着逸夫,有必要……停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咽了口吐沫。

    停机本来就是大事,麻烦事,会被上级记上一笔的事,更何况现在是张逸夫主导的配煤试验,这当口停机,前面两天的试验都白干,搞不好还会跟张逸夫扯上关系。

    张逸夫本人倒是不怕跟自己扯上关系,若是四号机组锅炉出问题,那还可以归结于自己配煤的问题,而这个三号机组烧的纯是赵县煤,对自己而言,停机最差的结果无非是白白耽误试验时间罢了。

    不过黄宏斌也是逗,这当口一切主意该是他这位锅炉车间主任拿才对,此时慌不择言,反而求助起张逸夫来了。

    张逸夫停顿了几秒钟,权衡再三,最终还是说道:“现在必须得谨慎,如果是非咱们的责任,有故障迹象,向调度申请紧急停机排查的话,问题到还不大,牛厂长对付得过去,不会怎么影响达标。可若是出了事被迫停机……可就是两回事了。”

    “对对,对对。”黄宏斌又擦了把冷汗,连忙吩咐起左右,“留一个人在值班室,其它人去盯好外面,如果有超过规范规定的参数变化,立刻通知电气值班室。”

    几个值班员同时都紧张起来,如此重任他们还是第一次担负。

    黄宏斌本人则一路跑到电话前,将情况汇报给生产科的主任,由统管生产的人拿主意。

    两句交谈后,生产科的科长显然也是两难,反让黄宏斌拿主意,要停机的话,直接向厂长汇报。

    又是一轮踢皮球啊。

    黄宏斌满脸无奈,但到底是安全要紧,这便又拨通了牛大猛的办公室。

    等了半天,都是没人接,满手心都是汗,连听筒都快握不住了,匆匆挂下又打给甄甜,这才知道厂长、副厂长连同总工去参加什么省里的会了。

    没办法,黄宏斌又再次打电话给生产科科长,那边权衡再三,最后告知黄宏斌与华北局的调度商量。

    黄宏斌最终放下电话,欲哭无泪。

    生产科是电厂最主要的科室,按理说所有车间都归他们管,但这位主任偏偏是位低调过头,隐遁无形的主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混度一生。因此很大程度上各个车间都处于自治,张逸夫要谈事也直接找车间。

    可眼下,黄宏斌本人已经成为了唯一能拿主意,该下决断的人。

    看着黄宏斌要死要活的表情,张逸夫深以为,牛大猛该采购的不是电脑,而是大哥大和寻呼机。

    “找调度……找调度……”黄宏斌颤步往前走着,“走走,先去电气值班室吧,你们帮我盯好了这里。”

    按照架构来说,三号机组锅炉这边的值班室属于分舵之下的分舵,电厂的大脑还是在总的电气值班室那边,也就是丰州发生事故时,张逸夫指点大局的那个地方。

    张逸夫深知,现在黄宏斌已经被吓得整话不会说了。

    既然他们踢皮球,那老子就捡皮球吧,一帮没有担当的耸蛋,老子告诉他们什么叫男人。(未完待续)

138 真汉子

    “黄主任,我陪你去吧,前段时间刚好跟局里的调度有过联系,开会时又认识了几个局里的人。”张逸夫起身道。

    此时,黄宏斌简直就是看到了救星、大哥:“好,好,逸夫你在就稳了,咱们快。”

    话罢他转望付波:“付主任,帮我盯一下。”

    “别!这个我不懂,还是你们自己人上吧!”付波可没张逸夫那种勇气,也连忙起身,“我跟你们去电气。”

    在他眼里,莫名其妙地掺进了这种事,跟着张逸夫屁股后面混着就好了,无惊无险,留在这该死的锅炉旁边,成为现场的最高级领导,反而会倒霉,反而要拿主意。

    黄宏斌也没空跟他扯皮,这就与张逸夫要出去。

    张逸夫只得吩咐道:“那天明,你守着电话,有事咱们立刻联系。”

    “好!”单纯的文天明这便走到电话旁边,虽然紧张,但未动摇。

    这才是男人么,虽然文天明面对领导同事总是唯唯诺诺的,但到关键时刻,敢扛!

    一路上,张逸夫黄宏斌与付波三人一句话都没说,小跑着赶往电气值班室。巧了,当值班组跟上次丰州出事时的配置一样。张逸夫也不废话,上去便冲班长说道:“别问为什么,立刻打电话给调度。”

    班长上次已经见识过张逸夫的神威,知道自己是没能耐质疑他的。想也不想便操起了电话。

    而后张逸夫也不停留,推了把黄宏斌:“黄主任,时间紧迫。咱们这儿值班员交代过后,你跟调度直接描述一下情况吧。”

    “嗯,嗯……”黄宏斌也知道,这种事是逃不过的,生产科主任已经踢了皮球逃之夭夭,怕是找其它什么主任来也都没用了,只能自己上。

    电话立刻接通。班长简单表达过后,就将电话交给了黄宏斌。

    黄宏斌拿起电话。擦了把汗磕磕巴巴说道:“你好,我是冀北电厂锅炉车间主任,我们这边三号机锅炉参数不太对劲,怀疑有塌焦现象……”

    “是的。但我不能肯定……”

    “具体的……炉内压力大概上升了50多吧……负荷也涨了……”

    “把前后数据总结对比发传真过去?同志,这时间耽误不起啊……”

    “什么,让我们自己讨论确定?我们厂长……”

    张逸夫算是看明白了,华北局也不愿有点迹象就调度停机,对面估计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调度员而已。

    这么推来推去,做一个大数据比对表格,再传真,对面再组织商讨,尼玛三天都过去了。

    “黄主任。我来吧。”张逸夫深知临时停机与故障停机之间的利害,眼下再也看不下去了,必须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反正老子跟厂长和赵局都有交情。

    黄宏斌一见张逸夫满面坚定,心里又叫了一百句救星,手上像扔烫手的山芋一样将听筒交给张逸夫。

    张逸夫二话不说,按下了功放直接说道:

    “华北调度,我是冀北电厂的张逸夫,三号机组锅炉出现了严重的压力波动。负荷增加,随时有可能故障停机、引发事故危险。请求紧急停机排查。”

    张逸夫几句话出来,全场鸦雀无声。

    这是请示呢么?这根本就是下令啊!

    不过也只有这么说,才能让调度意识到严重性,才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了。

    果然,电话那头听到这种说法,也是马上认真起来。

    “你……就是张逸夫啊……既然这么严重,我们立刻请示一下领导,请冀北电厂等待指令。”

    “尽量快些,三号机随时可能有跳闸危险。”

    “这种临时停机,需要找领导签字,我们要走流程。”

    走个卵啊,老子干过五年电厂值班员,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规矩。要么是现在规程太落后,要么就是这个调度员太年轻太耸泡,不敢做主才如此推辞,张逸夫心里骂过后,嘴上立刻说道:“能给我转到赵局长那里么,我跟他说。”

    如此一言又是霸气四射,把旁边打酱油的叶青青和王小花惊呆了,小电厂的技术员直接找电管局二把手说事,也是够放肆的!

    但对于张逸夫并非如此,为了生产安全问题,找部长都算不上放肆,再者说上次丰州事故调查跟赵文远已经有了交情,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是他会理解。

    对面的调度员也傻了,呆呆答道:“我们要先请示调度处长,然后……”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请示我们等。”

    “谢谢……”对面终于如释重负,竟然说出了谢谢二字,十分之感激。

    张逸夫挂下电话,大家心里都是一松,以为只要等着就好了。

    然而他们对张逸夫的纯爷们儿理解还是不够透彻,只见张逸夫在兜里一翻,掏出了一沓名片,快速找出了印有赵文远大名的哪一张,而后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分机号。

    黄宏斌与班长等人不禁凑上去打量起那些名片。

    安监司副司长南钢、生产司设备管理处处长欧炜,当然还有华北局副局长赵文远等人……

    你丫的这些名片是从哪里偷的啊!

    电话没响两声便接通了,谢天谢地,赵文远是个爱泡在办公室的领导。

    “赵局长么?我是小张。”

    赵文远一听这声儿就听出来了,亲切说道:“哎呀,逸夫啊,是要问那边电科院分析的事么?我也刚回来,那边的结论还要等一两天。”

    “不不,赵局,我们厂有个锅炉出问题了,怀疑是塌焦,现在整个锅炉都要超负荷了,内压异常。”

    “哦?!!!”赵文远自然也是一惊,本来他是抱着唠嗑心情的,现在一听这个,立刻转化为了紧张的工作情绪,还好他是老江湖,很习惯这个节奏,换个人怕是得思索半天,“现在情况怎样?停机了么?”

    “暂时没停机,但参数长时间未恢复正常,处于高负额状态,我的意见是立刻停机检查,但我厂领导外出开会,没法讨论,我只能请示调度,可调度走流程又要很久,我怕耽误,情急之下才直接联系赵局。”

    赵文远深知张逸夫的造化,连诸多专家发现不了的问题他都能搞明白了,连南钢都是赞赏有加,他拿定的事情,八成没跑。再者说,冀北电厂非要拿主意,除了牛大猛,也就是张逸夫有那个水平了。

    “我明白了,这就去调度室。”赵文远立刻答道,“你们做好随时停机的准备,我去调度室那边做一些必要的安排。”

    电力的生产、传输、使用都是实时平衡的,也就是说用户用多少电,电厂就要发多少电,在用电需求不变的情况下,你冀北要停机少发电,那自然需要其它电厂多发顶上缺额了,遇到这种事,经验丰富的老调度员实际上可以轻松完成,但眼下估计赵文远也知道调度室是新人在值班,事出紧急,他只好亲自去指导。

    “好的,随时等待指令。”

    “不多说了。”

    电话挂下,众人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果刚刚与调度通话的行为可以用有担当的纯爷们儿来形容的话,那么直接找赵文远要停机简直就是钢铁侠了,24k纯的。

    黄宏斌也想不到,张逸夫能把这事儿扛到这个地步,惊讶与感激之余,还有一种微微的愧疚,这事儿该自己扛的。

    不过这愧疚很快烟消云散,不对,这事儿该生产科科长扛的,那逼才是罪魁祸首。

    约莫等待了三分钟,电话很快响起,对面调度员的声音都不清醒了。

    “冀北电厂……调度已经安排完毕,允许冀北电厂临时停机,可以立刻执行操作。”

    张逸夫立刻冲黄宏斌打了个手势。

    黄宏斌会意,立刻掉头折返锅炉那边统领大局。

    张逸夫又冲班长道:“调度已经下令了,通知三号机组停机吧。”

    “好的。”这次是华北局下的命令,班长自然不再推辞,这便拿起另一个电话忙了起来。

    这边连通华北局的电话,赵文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话筒。

    “喂,是逸夫么?”

    “我在。”

    “嗯,停机后务必立刻排查,这次虽是临时停机,但考虑到几乎跟年检时间比较接近,这边就破例算成检修停机了,预计15天的时间,好好检修你们的三号机组,按照检修流程走报告。”

    “明白!谢谢赵局!”张逸夫激动地感谢道。

    这话每个人都听得明白,赵文远这是卖了一个极大的面子!

    本身,入秋以后随着用电量的下降,发电压力的降低,电厂机组轮流检也便都安排在了这段时间。这次只是由于丰州的突发事故,华北区域电厂的检修计划不得不向后推延,而此番赵文远走了个特例,相当于临时安排冀北电厂三号机组进行检修。

    很明显地,这样一来,这次停机就不会算在故障停机或者紧急停机,而只是算作计划的检修停机,一切正常,风险降低为零,可以想象到的最佳方案!。

    发现了塌焦,那就是提前检修!

    没发现异常,那也不算是谎报军情!(未完待续)

139 就是稳

    要知道非计划停机与计划停机的差别大了去了,除了调度安排的计划停机,所有什么故障停机、紧急停机、临时停机统统归为非计停,机组非计停是安全生产指标之一,电管局电力局是按年度考核各电厂的

    赵文远卖这么一个大面子,完成了如此特殊的流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张逸夫自然要千恩万谢。

    “赵局,初步判断,锅炉异常可能与换煤种有关,最近突然采用赵县煤,可能由于锅炉及辅机设计标准问题产生结渣,我们会利用检修时间细细排查试验。”

    “嗯,没办法,内蒙煤矿那边的问题,乌鲁姆煤咱们华北是供不上了。”赵文远沉声说道,“好了,快去忙活吧,局里等你们的报告了。”

    “好。”

    二人没有过多的寒暄,这便挂下,想必是两边都当着一屋子的人的面,不好多说。

    张逸夫放下电话又冲班长说道:“麻烦你通知一下检修车间和电气车间,把情况告知王振华和方浩,三号机组今天开始,进入年检。”

    “…………好……”班长早被这魄力所折服,大猛在此,最多最多也就这样了。

    尘埃落定,王小花这才上来问道:“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严重?”

    “等等再说,我先去锅炉那边了。”张逸夫一抬臂,不给她套近乎的机会,就这样拉着付波匆匆离去。

    “……”王小花孤身一人。一个劲地跺脚,可谓是委屈透了。

    旁边的年轻值班员笑道:“小花,贴不上去了吧?”

    “你找死!”王小花简直想掐死这小混蛋。

    “好了。好了。”叶青青连忙上前拉过王小花,没办法,只能劝了。

    发酵了这么久,厂花贴张逸夫的事情基本已经人尽皆知,当然这绝非张逸夫制造的传闻,怪就怪王小花自己乱宣扬。

    可我们张逸夫,是个注重影响的基层干部。遵循着毛主席所说的“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是耍流氓”这样的真理,绝对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当然。在普通人眼里到不了这个高度,纯粹就是张逸夫看不上王小花而已。

    这让厂花的尊严何在!

    张逸夫也是没办法,乱搞男女关系,谁不想?只可惜电厂是个严肃的地方。几千双眼睛盯着,他也搞不起,兔子肯定是不能吃窝边草了,只能等待出窝打猎的机会。

    回到三号机组的锅炉,黄宏斌与文天明早就在此严阵以待。

    电厂的停机可是惊动全厂的大事,不是拉个闸那么简单。拉闸、跳闸那是紧急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不仅对机组设备有损坏,更有无穷无尽的安全隐患。

    正常的停机操作,需要通过停机准备、调整滑参数、这停运那停运。步步为营,层层递进地来搞,最终一级一级熄灭。确保安全与设备完好。

    即便这次近乎于紧急停机,但锅炉灭火依然等待了十几分钟后才可以操作。

    这个可怕而又贡献巨大的大家伙,老家伙,也不是一句停就能停下来的。

    在黄宏斌的亲自指挥下,首先是降低供热量,停止送煤与送风。引风稍稍减缓,张逸夫也在一旁强势围观。见证这个时刻,前世他所在的电厂基本都是自动化完成的,他还没有亲眼近距离历经这个场面。

    随着停止燃料供应,给煤管道的噪音与振动渐渐降低,最终停止,但引风机依然在工作,排渣依然在进行,要确保里面的烟和灰可以送出来。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才确定燃料基本燃尽,尽管后续排渣依然在进行中,循环水系统也依然没有停,但进一步的通风、洗炉要在六个小时之后才能展开,这个锅炉已经基本没有任何危险了,剩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防止锅炉急剧冷却。这么一个大家伙,若是冷却过快,导致压力与材质的严重失常,其对设备的破坏程度可不比爆炸要小。

    至此,这个连续工作了将近一年的金属大块头已经缓缓熄灭,虽然看不见炉膛里面,但也能感觉到这个过程,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畅怀。

    不过至此,危险已经没有了,黄宏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逸夫……这次多亏你了。”胡子拉碴的主任也顾不得规矩,在值班室内短暂地摘下了帽子,让自己的脑袋也冷却一些。

    “应该的,安全重于泰山。”张逸夫看着那个熄灭的大炉子,只想自己钻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他的肉身恐怕刚刚接近通风口,就会被其中的余热熏成碳基化合物。

    这会儿,付波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进值班室道:“唉!停机完成啦!刚刚煤仓那边有点事情,我去处理了一下。”

    张逸夫与黄宏斌对视一眼,二人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

    很快,王振华也来到了这个值班室,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表示出深深的迷茫:“黄主任,什么情况,临时检修?”

    “本来可能是故障停机,愣被逸夫给争取成检修了。”黄宏斌苦笑一番。

    “哎呀,那好!可千万别闹故障!”后续有很多检修的问题,自然要王振华出马了,他本以为年度大检怎么也得再等十天半个月,此番突然出现新情况,他也不得不立即调动人马,“逸夫,看样子检修今晚就要开始了?”

    “恩,不仅是检修,还有很多地方要改造,包括汽机那边,事出突然,咱们只能把计划提前了,下午得临时开个会。”张逸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王,又要辛苦你那边了。”

    “嗨,早晚都得来的,其它车间通知了没有?”王振华的心态早已摆正,此时倒也不觉得是受累,“达标计划里很多改造要其它车间,还有那个工队合作的。”

    “嗯,下午统一说。”张逸夫望向锅炉道,“现在先得搞清楚是不是塌焦。”

    “对对,搞清楚塌焦。”现在的黄宏斌,心里倒是极其希望是塌焦,这样一切就好解释了,若是在炉膛内的余煤渣中找不到大快的结渣,反倒又成了不明问题,遗祸无穷!

    每台锅炉,都是有专门的排渣管道的,烧过的煤渣会通过管道被送往统一的排渣场,几人说着,便要出厂房,往排渣场走去,看看赵县煤究竟烧出了啥玩意儿。

    正此时,班长又跑过来了:“主任,渣好像没排尽,出的渣也太少了点,炉膛内温度下降也很慢。”

    “啥?堵了?”黄宏斌一惊,此时绝非面露忧色或者紧张,而是喜色。

    “啊……堵了……”班长完全无法理解主任为什么要如此激动高兴。

    “塌焦!就是塌焦了!”黄宏斌双掌一拍,就此又坐回椅子上,“塌焦体积可能并不大,并没有造成灭火,但足以堵住排渣口了!还好,还好发现及时,不然堵久了,煤渣拥塞,最轻的故障是灭火,再严重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黄宏斌兴奋的是确定问题了,就是该死的结渣,可很快,一股子后怕又上了脊梁。此番,真的是万幸了,真的是还好,还好及时果断停机了,再拖两个小时,可就不是正常停机了,那很可能是直接故障跳闸……

    丰州刚出了事,冀北就来一次事故?

    达标?呵呵。

    想着酝酿多年,刚刚开始最后一波冲锋的达标险些葬送在锅炉这边,黄宏斌又是一身冷汗下来。

    张逸夫本人也没好到哪去,两身冷汗。

    本来换煤结渣塌焦跳闸什么的跟他屁毛关系没有,可偏偏赶上了自己安排的配煤试验当口上,现在还好没出事,可以仔细排查分析,若是直接炸了停机什么的,自己提前启用赵县煤进行试验的安排在先,到时候可就百口莫辩了!

    而现在相反,是自己与黄宏斌足够敏锐,在危险的苗头刚起来的时候就把他扑灭了,是先知先觉,是在正式起用赵县煤之前杜绝了隐患!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多谢老爹,在你的一再鞭策下,让咱成了一个稳如泰山的男人!

    …………

    由于此时锅炉才基本熄灭不就,不可能勘察到炉膛内的情况,至少要等6小时自然冷却,大家一场虚惊过后,反也不急了,很自然地集中到会议室,由于检修事出突然,很多工作都要提前商量。

    实际上电厂的大多数设备,以及主干管道,在运行中都是触碰不得的,更何况改造,只有在这种一年一遇的大检中才有动手的机会。

    好在,达标办工作组早就未雨绸缪,两周前就做好了检修期间的改造计划,随时可以开工,不然真的是要浪费不少宝贵的时间。

    此番会议张逸夫也是让出了主导权,当牛小壮和文天明确定任务与进程,从某种程度上,这相当于让出了很大一部分执行与功绩,换做邱凌那号人指定不会这么搞得。但张逸夫完全无所谓,愿意给同志们进步的机会,因为张逸夫本人身上积压的功劳已经太多了,再拼又能如何,让牛大猛下跪称谢么?(未完待续)

140 诱人的表彰

    锅炉要冷却还需要有一段时间,但汽机那边部分管道已经可以开工了,老孙的工队终于有了再次发威的机会,上次被鞭策过后,他们是真想干活,但能干的都干得差不多了,这个表现能力,表现自己挣得起这份钱的机会他们可不会放过。

    只是……万事俱备,只欠新管道。

    三号机组汽机有部分管道温度超标,怀疑是管道老化造成的,长度较短,也用不着返修排查问题了,工作组早早就确立计划直接更换。可负责采购调配材料的牛小壮,却迟迟没有搞来,如今突然性停机来临,他急得是焦头烂额。

    这本就是没有严格限时的活儿,外加牛小壮本身也很忙,除此之外他还顶着厂长公子的帽子,张逸夫也不好多说,李伟峰他说得起,牛小壮可找不到切入点了,这家伙已经很拼了,就是在统筹和记性上差点意思。

    会后,没等张逸夫说,牛小壮反是主动拉住了他。

    “逸夫,这事儿是我耽误了,马上就去搞。”牛小壮握着车钥匙,又是急,又是自责,说是马上搞,但这又不是买个玻璃做个门,专业设备怎么也得调配个两三天。

    “不怪你,本来检修怎么也得过一个月呢。”张逸夫见他毫不拿架子护面子,本来心里那微弱的不忿也便散了,拍着兄弟的肩膀笑道,“最近太累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哎……”牛小壮摇头苦笑道。“到头来,是我这边拖后腿了啊。”

    “哪说的上,咱们现在更注重安全。都说了达标进度要压一压。”

    “行了,也别安慰我了。”牛小壮转而笑道,“逸夫,下次这种情况,公开会上,你就直接批评我就成了,那还舒服点。”

    “……”

    牛小壮见张逸夫哑口。跟着笑道:“我知道大家怎么想的,我爹是厂长。没人敢管我么,那些主任、科长见到我都客客气气的。我其实也不想这样,就是实事求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咱们以后开会的时候,你不用顾及这个,做个表率,也算帮我做个表率,我牛小壮听得进话。”

    想是牛小壮听褒扬听惯了,走到哪里别人都毕恭毕敬,反倒摸不清真正的事情和自己的到底做得好不好了,在会上明明是自己这边耽误了进程。却没人敢说什么,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成!”张逸夫不禁又搂住了这位好兄弟,“那咱们都实事求是。我这边有不对的地方,你也大胆说。”

    “那肯定的!”牛小壮随即摊臂道,“可惜了,一起这么久,我他娘的真是半点儿挑不出来你的不是。”

    “人孰无过啊,总没人挑我的毛病。时间长了我也该懈怠了。”张逸夫说到此,又转念道。“不过留个心眼,小事儿咱们可以当众互相批评,关键问题和大事千万别这样,私下商量即可。”

    “那是,你当我傻啊!”牛小壮傻笑道。

    别说,就心眼儿方面,张逸夫还真没当他多聪明。

    下午二时,牛大猛一行领导回厂,没等这边历经现场磨难的人汇报,办公室的碎嘴们在第一时间便将停机的事告知厂长。

    当然,这个碎嘴九成九是甄甜无误了。

    牛大猛知道这事同样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将黄宏斌与张逸夫召集到办公室,细细问了个清楚,而后才算踏实下来。

    老牛喝了口茶,这才敢点上烟,口中骂道:“我去他妈的,去兄弟单位溜达一圈,闹出了这种事来,就不该去!”

    骂过之后,它才追问道:“你们确定,赵局长说的是提前安排检修?”

    “千真万确,整个值班室的人都听见了。”黄宏斌立刻凑上前答道,“厂长,逸夫跟赵局长可真是铁,生生能把故障停机变成检修,神了,神了。”

    黄宏斌也真是口不择言,张逸夫与赵文远之间隔着那么远,现在又是与牛大猛对话,怎能用“铁”字形容……

    不过牛大猛也不是什么细人,更知道黄宏斌的脾气,倒也不怪罪,只是心里闹明白了,将来争张逸夫的人,八成又多了一个。在行业中,张逸夫这种怪物,跟下金蛋的母鸡一个意思,跟摇钱树一个意思,好像他脑子里的技术与点子是无穷无尽的,用不尽的。

    事已至此,牛大猛也不知该说什么。

    夸他?牛大猛自己都腻味了。

    赏他?肯定得赏,可那得等到年终,电厂不是自己家的,要是自己家的他直接发一万给张逸夫了。

    “行了,我了解了。”牛大猛最后沉了口气,冲黄宏斌道,“宏斌你继续主持锅炉那边的事情吧,开炉检查后,务必第一时间把情况汇报过来。”

    “那一定,三号锅炉那边的改造也就要展开了,我得盯着。”黄宏斌就此起身,掐灭了烟头,“那厂长我去了。”

    “嗯,辛苦。”

    黄宏斌出了办公室,心才踏实下来,说到底这次是锅炉发生的意外,从往常看,牛大猛知道以后指定得骂一顿,可这次最后竟然是和蔼地说了句“辛苦”,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谢天谢地谢张逸夫。

    没走两步,八卦女王探出头来:“黄主任,厂长没生气吧?”

    “哦?小甄啊。”黄宏斌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儿,厂长可踏实了。”

    “那就好。”甄甜眼珠一转接着问道,“话说,这次出事的时候,张逸夫也在场?”

    “嗯,他刚坐下没多久就来了这事儿。”黄宏斌想了想说道,“跟上次电气值班室,赶上丰州出事那次差不多。”

    “真是张逸夫走到哪,事故就跟到哪啊。”

    “你这么一说……”黄宏斌琢磨了一圈,自顾自嘟囔道,“下次约张逸夫谈事,还是别在厂房了……”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等等……小甄你给我挖坑啊?!”

    冥冥之中,冀北电厂的新怪谈在这样的对话中衍生。

    某逸夫,事故之神的化身,只要一接近厂区,设备就会失灵,生产就会停止,轻则故障,重则跳闸。

    因此,再没有人敢轻易约他去车间。

    办公室内,张逸夫过于突出的表现,已经让厂长产生了深深的迷茫,他极其诚恳地说道:“逸夫,赵局长作风很严谨,这是我头一次听说他如此法外开恩,怕是我求他,也很难达到这个局面。”

    张逸夫挠头道:“我当时就是着急,就怕出事故,也没多想,赵局长这么向着咱们,是该想办法感谢一下。”

    “逸夫,这不是关键。”牛大猛长舒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部里的领导,局里的领导都如此器重你,我就想知道……”

    “厂长,不达标我是不会走的。”

    “不不,我完全不怀疑你的坚定。”牛大猛连忙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有你自己的计划,我完全不会干扰,你为厂里做了这么多,有可能的话,我反倒应该给你更多的机会。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想去部里还是局里,或者还是就在电厂发展。”

    三级单位三种概念,虽然牛大猛这么问有些出格,但他真的是诚恳的,张逸夫留是留不住的,现在作为厂长,帮他铺一铺路才是最好的选择,才是对张逸夫和自己来说都有意义的选择。

    “厂长,说真的,这个我也没拿准,要看机会。”张逸夫也同样真诚地答道,“这些事,还是等达标后再说吧。”

    牛大猛思索片刻,而后叹道:“事到如今,我也坦白说吧,上午其实还有一件事,只是我出于私心,没有说,现在看来是我自己多想了。”

    话罢,他点了点桌子正色道:“下周,有一个全国电力系统技术大赛,分成好多个专业,包括电厂运维、继电保护,电网调度等等……咱们这边去参赛的名单本来早早确定好了,让你去,但我一直没说,最近反倒犹豫起来……”

    “比赛啊。”张逸夫立刻笑道,“厂长你多虑了,我不用去的,现在达标要紧,那种虚名我无所谓的。”

    若是张逸夫没出名,他一百个要去,这种手到擒来拔尖露脸的机会岂能错过,但现在不同了,自己已经露足了脸,这种锦上添花的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吧。老牛能如此诚恳表示他怕张逸夫再露脸,怕再有领导来要人,便不打算让张逸夫去,这已经是诚恳实在之至,张逸夫自然顺了这个意思,毫无怨言。

    “呵呵,并非如此。”牛大猛摇头笑道,“拿到专业个人第一名,你知道表彰奖励是什么么?”

    “啥?”

    “两个。”牛大猛掰开手指道,“先说大头——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由能源化学工会向中华全国总工会推荐,基本没的跑。”

    “五一劳模?有啥用?”张逸夫惊叹一句。

    但也只是惊叹,他也搞不清楚混个劳模有个吊用,至少在自己那个时代,这玩意儿已经彻底不吃香了。(未完待续)

141 大功不言赞

    牛大猛看着张逸夫无所谓的表情,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他:“逸夫,我在电厂这么多年,这么一个大电厂,可就出过一个全国级的劳模啊……”

    “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早就提上去了。”牛大猛连连摆了摆手,“组织上,还是非常重视这个表彰的,有了这个,将来破格提拔的时候上级都没得说。”

    话罢,牛大猛又比划道:“假设啊,咱们就说假设,厂里要提你科长,但你刚入职一年,资历实在不够,这种时候一个全国劳模的帽子戴上,谁还敢说个‘不’字?那是国家级的表彰。当然,还会有荣誉津贴等等福利,这是各省工会自己做主的。”

    张逸夫听过这长篇大论后,心下一琢磨,这倒是不错。

    现在限制自己的东西无非两方面,一是资历,二是经验。自己已经这么拼了,什么边边角角的事儿都不放过,经验积累已经到了能消化的极限;而资历这种东西,只能熬着,人人平等……

    可劳模的奖章一旦挂在胸口,那意义可就直接相当于几年的资历晋升了。

    至于津贴,苍蝇腿也是肉啊。

    “那第二点是?”张逸夫一边跃跃欲试地搓手,一边欲求不满地问道。

    牛大猛看得表情唯有哭笑不得:“第二点是职称,获得全国的专业第一,不是高工都不好意思了。”

    张逸夫神色一喜。这又是一个节省时间的利器!

    别说高工,自己的实力怕是教授级高工也不过分了,但依然要一年年熬。这下好,得个奖直接高工,甩名片都可以更潇洒了,20岁出头的高工这简直是知识分子的至高荣耀。

    牛大猛已经看出来了,张逸夫显然已经从无所谓变成了志在必得。

    如此一来,自己这条路一指,也算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小小回报一番了吧。

    “你啊……好像这个冠军已经手到擒来了一样……”牛大猛赶紧又给张逸夫浇了盆冷水,“正常来说。你是我们电厂的人,是该参与电厂技术那部分比赛的,但这跟你的专业有点偏差,确定没问题么?”

    “什么专不专业的。”张逸夫大笑道。“达标之前,先拿个冠军奖章回来挂咱厂里。”

    牛大猛又是一阵哑然。

    这小子,在电厂风头出久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逸夫,咱们电厂工作中,注重实践,也许确实有不少老同志,在理论水平上一般。但全国大赛的话,各单位派出的可都是骨干尖子。实践不用说了,也许还不乏纯粹的理论派,浸淫书本多年。恨不得把百科全书都给背下来了,那个比赛,也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是是,我也得复习一下。”张逸夫嘴上谦逊,心里已经放肆起来,只要不超过系统范畴。比背书是不可能输的。

    “考试范围的话,你找老段要吧。”牛大猛最终强行做出了严肃的神色。“复习归复习,厂里工作可不能耽误。”

    “一定,今天开始不是提前检修么,晚上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可他们都不让我过去……”张逸夫无奈道,“说是我一去厂房,就要出事。”

    “……”

    不多时,张逸夫从段有为那里混来了竞赛考试范围,大概看了一圈,电厂专业部分,40%是系统内颁布的规范与规程,40%是发电生产过程涉及到的专业理论知识,最后20%是实践题、主观题和思考题,也就是传说中那种“提分”的综合能力题,只有少数变态才能搞定的题。

    再看表彰,果然如牛大猛所说,劳动奖章和职称一个不少,还有许多边边角角的东西。

    果然靠蛮干是不行的,还是得动脑子,争一些虚名,落一些实际好处。

    最后再看竞赛委员会,好么,副部长穆志恒是主任,华长青是副主任。

    好么,都是自己人!

    手到擒来!

    只是这中间要抽出两天去蓟京,厂子这边没法盯了,得赶紧从文天明与牛小壮之间拔出一位帅才。

    想来想去,还是牛小壮吧,文天明还是太儒弱了,跟各方面打交道还是要强势一些。

    约莫快下班的时候,锅炉那边终于把问题搞清楚了。

    一块不大不小,大概相当于三个张逸夫那么重的大渣卡在了排渣出口,根据炉膛内部情况观察来看,之前是附着在内壁上的。

    如此一来,可以完完全全确定是塌焦了。

    此番真是万幸,是块小焦,一时之间掀不起太大风浪,若是那种传说中的千年老焦,直接灭火停机都是有可能的,再严重一些还会砸坏设备。

    从过往经验上来看,三号锅炉几年来从未出过如此严重的塌焦现象,操作参数也很正常,说是锅炉或者操作员的问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大家第一时间都将目光聚集在“煤”上。

    为此,特意找来了一位退休的老师傅,传说这位能摸一下煤渣,看一眼成色,就能判定是哪种煤烧出来的。老师傅围着这块煤渣转了几圈,使劲砸了砸过后,确定了至少表层是赵县煤,不过这是废话,烧了两天的赵县煤,表面肯定都是赵县的煤渣。

    于是,在拍照记录过后,黄宏斌带人把这块大焦砸开,看看内部。

    往里一瞧,这下都用不着老师傅出手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问题。

    非要说的话,这块大焦内部出现了明显的分层,最靠上的一小部分颜色黑得发亮,致密度很高,显是常年累月结上的老焦,但面积很小,不会引发什么问题。

    而外部那一大片,尽管也是顽固的焦,但无论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比核心那部分要松弛一些,颜色上也有略微的不同,老师傅又是一通研究,最后表示这部分后裹上去的一定是赵县煤渣。

    这样一来,结果就不言而喻了,本身炉内有结渣现象,但在正常范围内,而就在这两日烧赵县煤的过程中,出现了极其严重的恶劣结渣,让一块小焦很快成为了庞然大物。

    还好,这是一块小焦,单纯地附着在内壁上,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与冲击,当焦迅速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此应声落下,砸在炉膛内。

    大家此时的第一反应,皆是望向了四号机组锅炉。

    那里可是赵县煤的混烧,千万别出什么问题,黄宏斌第一时间跑到四号机锅炉,严正表示要严防死守,不要放过任何参数上的异动。

    而后自然而然地,要将这个问题向上反映,这次用不着黄宏斌了,牛大猛亲自上阵,苦口表达了赵县煤是多么的坑。

    但一盆冷水很快浇了下来,华北地区部分电厂已经用了几年的赵县煤了,有些锅炉比冀北还要落后,一直没什么问题,局里生产处认为是冀北锅炉操作的问题,应该就赵县煤改变部分参数以适应。

    这可急怀了牛大猛,达标和煤耗的事情就在眼前,这煤的硬问题却是无法解决的。

    这时候,人们的视线再次望向了四号机组锅炉。

    安全完美的运行中,那个伟大的锅炉与三号锅炉是同型号同规格同年投产的,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混煤,真的是如此之神奇么……

    他们殊不知,混煤的真正意义并不止提高效率这么简单,当两种特性不同的煤掺杂在一起,他们的燃烧特性也会综合在一起,产生微妙的变化,最后产生的各种化合物比例与特性也不尽相同,最明显的体现其实不是在结渣特性上,而是在硫化物排放上。

    前人的这套80%赵县煤与20%乌鲁姆煤的混配,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些种种才得出的,相对于80%乌鲁姆与20%赵县的最优搭配,虽然效率经济性上略有不如,但在客观条件如此的限制下,实是万全之举。

    为了确定这种混配绝对安全,张逸夫不得不再调出了那篇论文,仔细研读了关于各个系统结渣特性方面的实验报告,确保万无一失。

    本来,为了解决突然出现与锅炉不匹的赵县煤,厂里的锅炉及辅机是要进行部分改造的,诸如改变火焰中心高度,改变配风、改进磨煤机等等,怕是又要计划好久,但持续混烧的话,这个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次,纯粹是歪打误撞,本来是为了降低煤耗,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解决了一个安全问题。如此一来,剩下的试验基本也免了,看到四号锅炉燃烧如此之稳,两天来的对比数据如此之显著,牛大猛大臂一挥,决定在三号机组检修完毕后也进入配煤状态。而后尽快申请四号机组进入检修,确定炉内正常的话,全厂进入配煤状态。

    张逸夫居功至伟,已经没法再多说了。倒是付波,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受了累,也得了功,算是捡了个便宜,而真正苦逼苦的黄宏斌,他要领功还要再等等,再等等,那可是真正的大功了。

    自此,黄宏斌要在3号锅炉坚守半个月进行一系列的改造,而付波那边也不得不安排燃料车间的配煤工作,让那些尘封已久的机器重新发光发热。(未完待续)

    ps:昨晚太累了,竟然忘记设定早上更新,一醒来赶紧补上,抱歉抱歉。

142 还是有压力的

    当日晚饭后,张逸夫本欲去三号机组晃一晃,检修来得突然,不管是工队还是车间的同志,无疑都要彻夜加班赶工,将这半个月停机的时间充分利用,自己这个头目不出现一下总是不好的。

    当他剔着牙缝,还未接近厂房时,便被几个较熟的车间工人拦住,说什么也不让他靠近生产区域,直到方浩杀到,才将这几只拦路虎打走。

    “这啥意思啊?”张逸夫看着几个嬉皮笑脸的工人不明所以,他能感觉到是在开玩笑,但不明白这意义在哪里。

    方浩看着张逸夫笑道:“其实吧……我也想着,你有可能的话,还是别太频繁地去车间了。”

    “咋??”

    “你没觉出来么?现在大家都躲着你。”

    “为啥?”

    “……”方浩咳了一声,调笑道,“没办法啊,你到哪儿,事故就到哪儿,平日一年到头也没两件事,你倒好,一个星期兜两圈就出了两件大事。”

    “我的天……”张逸夫也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可怕。

    “当然,那几个小伙子都是开玩笑的,你去不去,问题都摆在那里,只是及时发现罢了。”方浩又赶紧往回说道,“逸夫你放心,这次检修厂里很重视,检修期间的施工,有我和宏斌盯着,没问题的,你有时间快去复习。”

    “复习?”张逸夫一愣,“这你都知道了?”

    方浩立刻笑道:“呵呵。我也是刚知道的,局里突然分下来的名额被你捞到了,恭喜恭喜。这次可算有机会大展拳脚了。”

    “啥叫突然分下来的?”张逸夫不解问道。

    方浩无奈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逸夫,这可是全国大赛,不是某个市,某个电厂的那种技术比武,就跟世界杯似的,总要层层选拔。最后推到全国去的。”

    “我去,搞得这么庄重?”

    “那肯定的啊。这次表彰力度大啊!”方浩摊臂道,“职称和劳模,这都是实打实的奖励,对个人来说。得了那个,可比达标的好处还大,可不得争么?这次大赛,原则上是不允许科级以上干部和35岁以上同志参赛的,但实际上,不少人都破格报名了,部里也没有办法。”

    张逸夫本以为这是一个随意的小竞赛考试,万没想到如此之严肃,想来也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了。若是将来发电集团分出去后,恐怕再没人组织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现在,这还真的是受益匪浅。崭头露角的机会。当然,张逸夫对崭露头角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主要就是冲着职称去的,否则从助理工程师混到正常的工程师都要不少年的。

    “就是说,早在我来之前,咱厂就指派过人参加选拔了?”

    “是了。各省、各电管局为单位组织的选拔,牛厂长最开始很重视这事。最后在厂里精挑细选了三个人,去参加华北局这一层的选拨,可惜……全军覆灭,后来自然没人提这事。”

    “谁去的啊?”张逸夫下意识问了出来。

    “邱凌带队,还有两个车间的年轻同志。”方浩拍了拍张逸夫,露出一丝“你懂的”笑容。

    “我去,35岁以下,科级以下,邱凌满足哪个?他好意思么?”

    “就是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去的,谁知道还没拼过其它电厂的年轻同志,反而丰州厂过关斩将,成为了华北局这边派出的三个队伍之一。后来牛厂长因为这事,半个多月脸色都没好过来。”方浩又是露出鼓励的笑容,“这次,八成是你最近突出的表现让华北局看到了,这才临时特拨了一个名额过来,这可是给咱厂捞回面子的机会了,搞不好华北局的面子都得你捞呢。”

    “早说啊。”张逸夫已经紧张起来,下午的时候牛大猛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此番跟方浩一聊,才知道这名额得之不易,搞不好华北局这边还可能用自己顶替了谁,这压力可就大了,“方主任,你刚刚说是要以队伍为单位参赛的?”

    “笔试不牵扯到队伍,实操才有,一主带两助,仿真机操作。”

    “仿真机,实操?”张逸夫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没事,这个不用你太操心,青青和小壮之前复习过的,再补一补就可以了。”

    “叶青青牛小壮?”

    “对啊,当时去华北局初赛的时候就是他俩跟邱凌,现在突然有名额,肯定来不及再培养其他同志了。”

    本来张逸夫以为是单枪匹马唰唰唰搞定,闹了半天还要组团,还要实操。

    劳模、职称,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

    张逸夫也是奇了怪了,既然牛小壮早就有如此接近叶青青的机会,怎么就没有下手成功呢?此外,牛小壮的编制明明在办公室,也是被方浩愣被归类成车间的同志,看来这家伙的名声已经根深蒂固了。

    次日的例会上,牛大猛果然公布了这个消息,的确如方浩所料,参赛阵容真的是张逸夫、牛小壮和叶青青。

    全场欢腾,几乎跟已经拿了奖似的。

    本来失去的名额,从天而降,而且是张逸夫这个怪物去,十拿九稳了!

    “逸夫,可必须拿个冠军回来啊!”

    “这比赛几年才一次,机会难得,这次还有全国劳模的表彰。”

    “咱们厂出过全国劳模么?”

    “十年前好像有过一个……”

    “都十年了?差不多也该再出一个了。”

    “逸夫赶紧把劳模奖章带回来,让咱们也沾沾光。”

    群众的压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集中在了张逸夫身上,没办法,他给人的期待值太高,没得辩解。好在其中也有几个明白人,知道思想向后,帮张逸夫铺垫一下。

    “大家话也别说得这么绝对,要复习的材料可不少。”

    “是啊,《电气运行》、《汽轮机运行》、《锅炉运行》都是很庞大的知识面,其它参赛的人提前半年就开始复习了。”

    “据说这次还有环保、化工方面的知识。”

    “那可真的是难点。”

    “逸夫没复习过,光凭脑子,也没有完全把握的。”

    就此,两派陷入了快乐的争执,一派猛给张逸夫挖坑,另一派帮他洗地,也说不清谁是好谁是坏了。

    这件事,最高兴的无疑是厂长牛大猛本人,本来昨天的他还十分纠结,生怕再杀出来几个大领导点名要走张逸夫,但现在跟张逸夫话说开了,他自己也想开了,怎么看,这都是好事。

    “大家静一静。”牛大猛抬臂控制了一下会场气氛,“咱们不要给参赛队伍太大压力,毕竟是临时通知的,复习时间有限,尽力即可。再者说,这个名额是白落的,若是有收获自然是好事,没收获咱们也不亏么。”

    “是是,厂长说的好,怎么都不亏。”

    “逸夫、小壮,别太有压力了。”

    牛大猛帮忙往回说了说,这才让张逸夫轻松了一些。

    “当然,完全没有压力也是不行的。”牛大猛又咳了一声,话锋一转,“这次因为丰州出了事,华北局取消了他们的参赛资格,由咱们厂顶替,咱们的表现可不能比他们差。大家都知道,参加这个比赛是以省局和电管局为单位的,全国三十多个省,外加六大分局,每个单位出三个电厂队伍,代表的可都是自己的组织单位。从往年大赛来看,80%以上的优秀和冠军,都被六大分局选出的队伍拿到了,毕竟大电厂都是分局直接管的,省局管的一般规模电厂很难有什么太突出的表现。因此咱们厂的队伍代表的并不只是咱们厂,还有华北局。”

    出尔反尔!摇身一变!朝秦暮楚啊!

    张逸夫情何以堪,厂长刚让大家不要给自己压力,他本人这便抬起整个华北局的牌匾砸了下来。

    牛大猛还不忘补刀道:“上一次,华北局的队伍在电厂运行方面,可是拿了亚军的,咱们不能比往届差。”

    大家立刻从牛大猛的措辞中探出了风向,一个个立刻又渲染起来。

    “就是!咱们是代替丰州出赛的,不能比上次差!”

    “华北局刚出了丰州的事情,得赶紧把名声捞回来!”

    “必须拿冠军。”

    这堆墙头草真是太不地道了。

    就连身旁的牛小壮也看着张逸夫傻笑道:“逸夫,我就管仿真机实操,其它的,看你啦!”

    看你大爷啊……

    就此,在安排好达标工作后,冀北电厂的三人小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复习之中。笔试答题由张逸夫出马,仿真机实操三人共同完成。

    由于冀北电厂没有培训中心,他们也只能翻出来考试材料,在值班室内对着表盘和按钮研究起来,不时产生一些激烈的讨论。

    张逸夫也是这才知道,上次他们两个配合邱凌参加初赛,场面那是何等的惨烈。华北局选拔的时候,笔试题邱凌拿了个不温不火的成绩,中游而已。到实操的时候,完全是靠叶青青依据经验和复习搞定的,那位传说中的主将根本没有任何作为。好在最终也是勉勉强强拿了一个中游的成绩。(未完待续)

143 郝爱国

    毫无疑问,在华北局管理的电厂之中,并没有拿到符合冀北电厂规模的成绩,这让叶青青和牛小壮都一直面上无光。

    对于这二位来说,这次正是挽回名誉的机会。

    张逸夫本来以为自己是随手拿了一碗粥,发现里面有块肉。

    现在来看,那肉可不一定嚼得动啊。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次周二,黑桑再次加满了油驶入国道。

    张逸夫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自己驾车,让另外二位在后座上卿卿我我。

    其二是牛小壮驾车,自己在后座睡觉,让二位在前面卿卿我我。

    但叶青青做出了第三种选择,让两个男人自己商量谁驾车,自己在后面睡觉,你们在前面卿卿我我。

    就这么无比苦闷地,张逸夫再次回到了蓟京,只是这次的目的地并非部里或者华北局,而是处于蓟京北端的电科院,只有在那里,才配置有大量的仿真机用于传说中的技术比武。由于这次大赛,住宿问题自行解决,华北局便给自己派出的队伍安排在了电科院不远处的招待所。

    约莫晚餐时分,三队人终于在这个普通的招待所碰头了。

    其余两队也皆是出自华北地区的电厂,来自津、蒙二省,他们也是在出发之前才知道丰州倒霉被剥夺名额的事情,身为这个选拔组的冠军被无情地剔除。反而是表现平平的冀北顶了上来,他们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不过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

    实际上除了张逸夫以外。其余人在上次选拔的时候早已碰过面,此番倒是只有他一个生面孔了,不过好说,大猛已经为他紧急印制了名片。

    崭新的精装名片递到另外两队人手中,他们不由得仔细一看,这才知道来者为何人,本来不服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

    “你就是张逸夫啊?”内蒙电厂30岁出头的主将热情地说道。“电力报上的那个照片太模糊了,都看不出来。没想到这么年轻。”

    “报道上都说了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肯定年轻啊。”天津电厂的主将也上前握手到,“你好你好,咱们都得加油。别因为华北出的事影响情绪。”

    这二位都比张逸夫年长不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单是从手掌从肤色上来看,便可确定他们都是老基层了,熬了这么多年,得个奖章绝对说得过去。

    张逸夫反倒有些自责,自己的劳动其实是有限的,拿劳模不合适,拿个技术方面的表彰方才是合情合理。

    当然。比都没比呢,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对面两位老哥能看得起自己。看得起冀北派出的年轻队伍,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边电厂的人刚集结没多久,华北局的人马也到了,总共七八个人,估计是参加其他专业的比赛,诸如继保、电力系统运行等等。“电力”二字涵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张逸夫惊讶地发现,华北局的队伍里有个熟悉的同志。那位同志也发现了他。

    “郝帅?”

    “逸夫!”

    上下铺的兄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在跟其它人客套完毕,二人立刻凑在了一起,脱离出大部队。

    “果不其然,你们厂派你来了!”郝帅乐悠悠说过一句后,望向了前方的那个魁梧身影道,“这次来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但怎么看你们厂都是年轻的?我看他老成一些,是他带队么?”

    “他?老成?”张逸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是厂长公子,我小弟,老子是主将。”

    “哈哈哈,吹吧。”郝帅捧腹大笑。

    还没笑完,便见牛小壮反身回来,以请示的语气说道:“逸夫,大家的意思是明天再聚餐,今晚简单吃了,回房间还要复习,你看怎样?”

    “就这样吧,分开吃。”张逸夫随意摆了摆手,“你跟青青随意吧,别管我们,我这儿碰到老同学了。”

    “成,成。”牛小壮会心一笑,老同学只是个幌子,这是给自己提供约会的机会啊,“你们聊,我去了啊?”

    “晚上床上见。哦不……房间见。”

    于是乎,队伍这便基本原地解散了,华北局的人见郝帅碰到同学了,也便让他俩自行去搞定伙食问题。

    人皆散了,郝帅才反应过来:“你带队?”

    “那必须的啊。”

    “那还怎么比啊?”郝帅随即说道,“其它电厂带队的都是老骨干,不少还是参过赛的,你才工作不到半年,拿什么比啊?”

    “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张逸夫随意摆了摆手。

    “这回可不是,有职称和劳模呢!我得认真!”郝帅像个小老妈一样念叨起来,“千万得争我跟你讲……”

    “知道了知道了……”张逸夫懒得辩解,这便推着郝帅出了招待所,随便寻了个小餐馆便进去,简单吃两碗面食就是了。

    吃饭的时候,郝帅依然在不断地念叨,让张逸夫重视起来,当知道张逸夫只复习了不到一个礼拜后,他直接绝望了。

    聊天之间,张逸夫也了解到,郝帅参加的是继保专业的比赛,跟着他们处室的前辈出征,这对新人来说已经不易了。

    三两句后,便扯到了工作上的事。

    郝帅吃光了面,擦了擦嘴说道:“这次丰州出了事,我们处长可也不好过。”

    “那是丰州电厂的事,你们那儿管继保的有什么责任?”张逸夫不解问道。

    “丰州出事是没责任,可振荡就有责任了,那是全网的事,你们冀北的人手动都反应过来了,电网继电保护、安控系统反而无所作为,这已经让我们处长被批了。”郝帅摇了摇头说道,“就振荡这件事,上面压力已经下来了,必须提出解决方案,再有丰州这种事出现,从电网上第一时间掐灭振荡的可能。”

    “这种事很难做绝对的吧?继保和安控设备又不是神,再先进也不可能杜绝一切事故的。”张逸夫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这纯粹是被殃及了。”

    “那没辙啊,被殃及了也得做啊。”郝帅无奈道,“反正,往后在华北电网,好多继保设备估计要升级了,那可是大工程,今后两年估计我就忙那个了。”

    “多好。”张逸夫笑道,“这么一看丰州出事也是好事,咱们电网设备更新换代,你也锻炼锻炼。”

    “好啥好!”郝帅瞬间反驳道,“现在领导的意思是,能用进口的就用进口的,能高端就高端一些。”

    “这也很正常啊。”

    “不行,我就是看不上进口设备,我们继保设备占的比重虽然不大,但放在全华北电网的范围来说,这也是非常庞大的数目了。”郝帅敲了下桌子,一股爱国青年的热血瞬间燃起,“国内几个大厂的继保设备,我们也用着,好好的么,又便宜那么多,干嘛非要富了外国人!咱们这儿那么多厂子停工,还不赶紧拉一把?”

    “这是总理想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张逸夫喝着面汤说道。

    “逸夫不是我说你,这方面你觉悟就是低!”郝帅指着张逸夫,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不是拼命点头哈腰求着外国人合作的时候了,现在我们有振兴民族产业的资本了!”

    张逸夫实在不知道怎么跟郝帅解释了。

    这确实是个有趣的历史时期。大约是改革开放的头十年,大方向上确实是寻求国际合作,大量地采购国外的设备,引进技术,不管是见到美国人德国人还是日本人,在交流的时候都要顶着国际友好的政治任务,点头哈腰。

    要啥没啥的时候,做人也只能这样。

    可现在已经是90年代,隐忍了十年,确实到了该爆发的时候了,郝帅并不知道,实际上新政很快就会下来,大概意思是,在国企范围内,如果国产的设备在规格和参数上满足招标要求,那么招标的时候必须优先考虑。虽然这个要求并未被完完全全落实,但无疑在今后的10年大大地扶了民族产业一把。

    而此时此刻,只是处于这两个时期的交叉点而已,恰好丰州出了事,华北电网要提高设备等级,不讲理地采用进口,仅此而已,郝帅倒是急了。

    张逸夫设身处地地站在他的角度想想,还真不怎么舒服,自己明明有一定的招标话语权力,但最后还是要眼睁睁地把真金白银送给外国资本家,有些伤人啊。

    干的,这种关头要是恒电工建能掺乎掺乎该多好。

    短短两周,单是丰州事故这个契机,便已经涌现了两个大好的商机,张逸夫想出手又没资格,搞得他也憋得要出内伤了。

    不行,恒电工建的事必须加快脚步了,不然将来就吃不上肉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张逸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思考起了那方面的事情,只怪电力行业门槛实在太高,旱地拔葱没个几百万真的连门票都买不起。

    要是能先做些小东西就好了……

    张逸夫的另一重脑筋又动了起来,就这样进入梦乡。(未完待续)

144 总有不服的

    次日晨九点整,全国的参赛人员都集中到了电科院的会堂,这会堂规格很高,每排座位前都有桌子,基本配得上全国最高一级电力科学研究机构的派头,因此容下参考的三百多人依然绰绰有余。礼堂的座位也早早安排好了,共划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电厂运行”、“输变电与继电保护”、“电力系统与自动化”与“用电技术”四个大专业,参加哪个方面比赛的人就坐在哪个范围内,方便了发卷与收卷。

    这四个专业虽无法囊括电力行业的方方面面,但也确实是四个主要的实际技术方向了。

    电厂运行就是张逸夫一行参与的比赛,其意义自然不必多说,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方面考卷分为火电与水电两部分,大约有60%的通用考题,另外40%根据火电与水电的特点需要考核不同的专业题。至于风电核电太阳能,那是行业尖端少数专家研究的事情,拿来比赛未免贻笑大方。

    输变电与继电保护本是两个专业方向,前者是电力输送与变电方面的技术,后者是保护设备方面的技术,但因为在实际工作中,这两者往往相辅相成,便归到了一起,这次比赛说到底是参加工作的基层同志崭露头角的机会,并非象牙塔上学者的比拼,如此归类也算正常。

    电力系统与自动化,这是张逸夫大学攻读的专业。也是一个最宏观的专业,其中涵盖了大量电网方面的知识,属于万金油专业。也属于领导的专业,此番参与这方面比赛的多是部里、电管局、省局等机关的干部。

    最后的供电技术,实际上就是给供电局的大军一个展示的机会,如若没有供电部门将高压电重新分配,发放到千家万户,那么一切都是徒劳,供电技术考验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大到枢纽型变压站,小到家门口的一个电表。都是供电方面的内容。

    全国的青年才俊,基层骨干就这么经过层层选拔,来到了这个礼堂,人头攒动。说不上轻松也说不上严肃,场面可谓壮观。将来各部门的领导干部,未来的希望,可都是在这些人之间产生的。

    张逸夫见了这阵仗,也不免感叹,这种全国性的大赛,怕是来一届少一届了,现在都是一家人,将来电力系统改革重组后。电力部变成了国有特大型的电网公司,电厂整合为了五大发电集团,除了电网这部分还是统一管理外。其他几方面的人马都各占据一方,虽然依然同气连枝,但管理体制变了,往来与交流,是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密切了。

    笔试还未开始,率先进入会场的人都开始寻找各自考试所在的位置。像这种全国性的竞赛。组织工作是很严密的,每个参赛人员都有编号。考场座位亦有编号,要对号入座。不得不说,即便有如此之多的人挤在一起,某人依然显眼,只因大多数人都西装革履,只有某人依然不要命地穿着裙子。

    夏雪来得早,早已落座于电力系统那块区域,旁边零星地坐着几位穿着上就明显整齐一些,看上去就书生气一些的青年,八成都是部里、局里参赛的人,离得太远,张逸夫也不方便挤过去打个招呼,便也作罢。

    另外一位就不一定了,张逸夫挤在人流中没走两步,便看见一文质彬彬的青年拿着纸笔计算器,笑呵呵地凑到了夏雪旁边。

    定睛一看,不是姚新宇是谁。

    这家伙不是丰州的么?

    夏雪见他来了,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也没法拒绝他坐在旁边。

    这让张逸夫很是不爽,嘱咐牛小壮几句后,便厚颜无耻地挤到了那部分区域。

    “哎呦,果然来啦。”夏雪其实也老早看见了张逸夫,到了这个距离才掩面笑着打起招呼,“顶替了丰州来,可要拿个好名次哦。”

    这贱人,明明装清高,小道消息却不比谁慢。

    “尽量吧。”张逸夫笑着凑了过来,冲姚新宇道,“你啥时候来的?昨晚招待所怎么没看到你?”

    “哦,逸夫啊。”姚新宇随即起身上前握手,口中笑道,“你不知道,前一段时间调动了一下,现在不在丰州了。”

    张逸夫一愣,这调动比想象中的要早么,八成是因为丰州出事了,在摘牌什么的处分下来之前赶紧飞走,免得被牵连。

    夏雪跟着说道:“新宇现在暂时在部里的生产司,欧处长要的人。”

    她说话依然无所顾虑,一语戳破了姚新宇的面子。

    要么是姚新宇与欧炜早有联系,事故调查时才那么说;要么就是通过事故调查才联系上。

    总而言之,都不怎么光彩。

    姚新宇到好像没听见一样,转而冲张逸夫道:“逸夫,你这次也是来参加电力系统比赛的?”

    “没,电厂运行。”

    “电厂运行?太大材小用了!”姚新宇紧跟着说道,“我看这样,你上去申请一下,来电力系统这边吧,这边发展比较大,你不可能在电厂呆一辈子不是?”

    张逸夫立刻谦道:“嗨,毕业了就一直在电厂,技术知识方面都是在电厂积累的,考电力系统估计差点意思。”

    “呵呵,我不也是。”姚新宇紧跟着笑道,“一会儿如果我能提前做完笔试考卷,时间够的话,也跟监考要一份电厂的卷子,看看这段时间知识掌握的怎样。”

    “真是闲的。”夏雪在一旁冷语道,“干什么学什么就好了。”

    “小夏,这你就不懂了,部里让我们下去锻炼,总要有成果的。”姚新宇说着,又转望张逸夫,“逸夫,你的专业也是电力系统,我看你就坐这边吧。”

    “这肯定不行。”张逸夫笑着推辞道,“我是代表厂里来的,有组织的,那边还有两位同志呢。”

    “诶?这怕什么,大不了你也做两份卷子就是了,对咱们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姚新宇笑着搂过张逸夫,便要让他坐下。

    “别了,组织不能乱。”张逸夫赶紧闪身避开。

    夏雪在一旁也看得清楚,这二位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每一句话里都暗藏讥讽,你俩什么仇什么怨直说不好么,非搞得这么麻烦。

    在夏雪眼里看到的事情可不是表面上这一套,按照她的心态翻译过来大概是这样的。

    姚新宇:“张逸夫你丫傻啊,参加电厂考试干蛋,在电厂呆一辈子么?”

    张逸夫:“老子混电厂的就考电厂,谁跟你丫似的朝秦暮楚。”

    姚新宇:“爷不是朝秦暮楚,爷是天才,可以同时考电厂和系统的题,服么?不服你也来?”

    张逸夫:“不服,就不来。”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场景还原,二人的扯皮依然没有结束。

    “那不如这样吧。”姚新宇找到了新的途径,“你那边电厂运行的做完,也要一份电力系统的题就是了,上次全国安全生产大会的时候,你的自动化知识可是得到了副部长和华工的肯定,不参加这部分的比赛太可惜了。”

    “看时间吧。”张逸夫转头望向主席台,领导们已经开始入场了,自己也别扯皮了,这便转身要走。

    “逸夫,别忘了啊。”姚新宇不望提示一句。

    张逸夫随口一笑,抬手表示应了。

    夏雪心里暗暗发笑,有好戏看了,你们俩傻缺就逗吧,到时候不好好检查试卷,让老娘拿第一才是硬道理。

    张逸夫撇开了这二位难缠的家伙,一路小跑溜到了电厂运行的队伍里,与叶青青牛小壮坐在一起,与津蒙两省电厂的大哥相邻,回到了组织,这才踏实起来。

    牛小壮望着夏雪的方向道:“那俩人谁啊?刚才看你们一起嘀嘀咕咕老半天?”

    “女的是我同学,男的是丰州的那个博士,现在调到部里了。”

    “这调动的时间节点真是……”牛小壮摇头一笑,显是对姚新宇没什么兴趣,只盯着夏雪长发披肩,半低着头看书的背影,“你那同学,我刚才看见一侧脸,真想不到,咱们电力系统,还能出这样的女孩。”

    “不然该哪样的?”张逸夫反问道。

    “就是……反正她看着就特有文化,特有味道。”牛小壮挠头傻笑道,“你看,这种场面还能穿着白裙子来……”

    “咳!”叶青青在旁边怒咳一声,刷新存在感。

    牛小壮立刻反应过来,怒斥道:“都什么季节了还穿裙子,这不是成心哗众取宠么!还是得穿正装,对吧逸夫!”

    “呵呵……”

    叶青青这才收拢情绪。

    牛小壮见叶青青不再注意,这才小声冲张逸夫道:“逸夫,我懂了。”

    “懂什么?”

    “懂你为啥不理王小花了。”

    “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东西么?”

    “呵呵,别输啊逸夫。”牛小壮又望向了那个方向,“你看那个什么新宇,多孙子,缠着人家聊。”

    “他?没戏的。”张逸夫立刻摆手笑道,“相信我,就算你追到夏雪了,他也没戏。”

    牛小壮闻言立刻虎目圆瞪:“啊?是么?她喜欢我这号的?”

    “咳!!!”

    “……”(未完待续)

145 场面话

    还好,此时领导们已经就位,调试话筒,这才化解了牛小壮的尴尬。

    竞赛委员会的主任穆志恒居中,旁边是包括华长青在内的几位副主任,几位副主任分别负责一个方面的竞赛出题。一个出题组织弄得这么庄重庞大也是没有办法,发电、输电、变电、系统、自动优,都是很专的方向,正常人终其一生,能在一种一个方向有过人的造诣就已经很难得了,这世界上基本还不存在全领域通吃的大哥。因此即便是出题,也要分别请几个方面的专家来分门别类,就像高考的数理化一样。

    短暂的调音过后,没有什么主持人介绍之类的流程,穆志恒直接开口讲话,几句欢迎致辞出口,几轮掌声过后,便进入正题。

    “在我看来,每一位能坐在这里的同志,都是好样的,出类拔萃的,我们电力系统全国有百万多人,能脱颖而出,成为在场的几百人之一,已经是很高的肯定了。”穆志恒话罢,很自然地等了几秒,让掌声鼓起来,随后才继续说道,“咱们下面的竞赛,算是在尖子之间再拔一拔,看看到底哪个单位,哪个人理论上更扎实,实践经验更丰富。当然,比赛不是目的,拿第一,拿优秀也不是目的,我们就是要在这种氛围中良性竞争,共同提高,鼓励岗位成才,推动我们全行业的发展!”

    好一个鼓励岗位成才。就是要大家踏踏实实好好在基层干,总有出头的机会。

    于是乎,又是一阵良久的掌声。

    “这就是副部长啊。这就是表扬你的那位穆部长啊。”牛小壮拼命地鼓着掌笑道,“说的真好。”

    牛小壮也是真没见过场面啊。

    “都是场面话,其实这种竞赛意义有限。”张逸夫摇头道,“但凡考试,都有范围,都有考试经验,都有专门为了应付考试而形成的理论。都有考试大王。”

    他说着冲夏雪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她,就是考试大王。托福都奔着满分去了,拉一个美国人来都不一定考得过她,你能说她英语比美国人还好么?”

    牛小壮无奈道:“两回事么,部长说的也没错。”

    “是没错。但他只会把场面话告诉你,真正的意义你得自己琢磨。”张逸夫凑到牛小壮旁边小声道,“我帮你琢磨出来,考试就是竞争,就是选拔,每个专业能拔得头筹的尖子就是有奖励,这些尖子很快都会被上面要走,然后别人看见了尖子们的美好前程,就会以其为榜样努力。这样就相当于鼓励大家学习了,推动产业进步了。”

    “真烦,你这么一说好没劲啊。”牛小壮摇头道。

    “你别理他。这都是歪理。”叶青青赶紧安慰道,“努力就会有收获,记住这个就成了。”

    “这个好,呵呵。”牛小壮完全不用思考,就这么滤掉了张逸夫的话,保留了叶青青的一句话真言。

    将来。铁逼是个怕媳妇儿的主儿啊。

    随后,由台上某一位副主任告知了考试规则与表彰奖励。

    四个专业。都包括笔试与实际操作两部分。

    电厂运行、电力系统两部分要上仿真机操作,就是类似于电厂电气值班室、电网调度室的那套东西,考核各种处理、调整、应急等能力。继保和供电两个部分,则是实打实地面对设备实操,考核各种操作、检查、试验等。

    最终的奖励,也是分门别类,抛开那些名誉性的荣誉,实打实的奖励也就是职称和劳模两点,不过劳模推荐名额,只有电厂和供电两方面人员才能获得,想想也对,五一劳模从来都是鼓励最基层的同志,而非坐在办公室里的主儿,部里的一位科员当劳模不免有些怪怪的,还是电厂一线员工当劳模比较正常。

    一系列议程过后,考试终于开始,也不必再进考场了,礼堂即是考点,几位部里的年轻干部客串起监考,开始给几个专业的人马分发试卷。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凡是部里要打下手的地方,干杂活的地方,都少不了一个人的身影。郑道行贯彻了在学校学生会时的良好品质,为领导分忧解难,哪里最困难,哪里活多我就去哪里。

    张逸夫从他手上接过试卷的时候,不免会心一笑,郑道行也眨了个眼睛。

    要是往后二十年的话,这个眨眼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你作弊吧,我看不到。

    但这会儿可没这么深刻的含义,再说了,当着全国同志和部长的面儿来这套,脸还要不要了。

    张逸夫拿到试卷,沉吸了一口气,不及抬笔,只粗扫一圈。

    总共八大页纸,这题量可着实不少,完爆了大学考试了。

    再看题型,判断、选择、填空、简答、画图、综合,其中判断和选择只占30分,人品党也可以退散了。

    由于电厂运行和供电技术方面,都是以团队为单位参赛的,因此团队分数只取三人之间最高的那位,你如果不准备争全国第一或者优秀的话,完全可以糊弄。

    比如牛小壮……虽然聚精会神地在做判断题,不过很快思维就凌乱了,开始勾勾叉叉勾勾叉,倒是叶青青比较认真,早就料到了牛小壮的境况,好歹得认真作答,万一张逸夫发挥失常,好有个兜底。

    但其实这样意义也不大,从小到大历经千百场考试的张逸夫,是不可能失常的。

    简单看过题后,填好姓名单位,他立刻进入了考试冲刺状态,考虑到姚新宇的挑衅,他必须要尽快完成这份考卷,好有时间要份电力系统的卷子教他做人。

    其实这里面大多数题目,都完全无需动用“电脑”,张逸夫凭本能认识就够了。

    【发电机有功功率过剩时会使频率升高。】这个逗傻子的么……必然是【对】。

    【高压厂用电压采用多少伏,取决于选用的电动机额定电压。】去你大爷的,这个电压是国家规定的,根据电动机电压走,电网早就炸了。【错】!

    【变压器油枕的作用是扩大散热面积,改善冷却条件。】……油枕是什么鸟玩意儿……哦……哦……原来如此,这东西是调整储油量用的,这个必须是【错】。

    这些思考与搜寻,对张逸夫来说都是在瞬间完成的,操纵“电脑”愈发自如的他,几乎能在毫秒级的时间里完成那些信息的搜索,反倒是自己琢磨和书写更耗时一些。

    在旁边叶青青余光看来,张逸夫的答题速度也近乎于牛小壮一样,勾勾叉叉勾勾叉,abcdabc,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主将你不能这么不靠谱啊,没办法,她唯有更认真的思考答题了。

    约莫三分钟不到,张逸夫就搞定了判断选择,下面是填空和简答。

    都是死知识,依然是在考验背书能力,张逸夫如法炮制,三下五除二将其搞定,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确定不写错字与字迹工整之上。

    只是偶尔有一些题目比较麻烦,那些题目的答案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化的。

    比如【什么是“三不放过”】,这他娘的太坑人了,历史上的规章制度上书写过无数个“三不放过”、“四不允许”之类的玩意儿,张逸夫哪知道考题是要考哪个版本,哪个精神?这个要小心啊,万一答出了后一版的就不好玩了。这道对其它人来说手到擒来的题,反而消耗了张逸夫不少的时间来对比各个版本,根据年代与客观情况选出了最贴切的那个。

    可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依然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不到15分钟就完成了填空与简答。

    下面是画图……这可是关键,因为脑子里的东西,毕竟是一个死的知识系统,离智能作图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粗扫一眼题目要求,张逸夫很快便释然了,这里的作图要求比自己大学时的考试要简单太多了,果然是给牛小壮这种人量身制作的。

    这让张逸夫第一次感叹起上学时好好学习的重要性。

    眼前的题就是给你设定一个基本条件,一个基本图,然后你把如何接线画上,偶尔再加个开关什么的,手到擒来。

    这道题,人人平等,张逸夫的速度优势无疑被削弱了,足足用了答前面那些题全部的时间才搞定,毕竟是肉身凡人啊。

    最后的最后,终于迎来了20个分值的综合题,前面的那些题如果死记硬背的话,配上扎实的实践经验,答上来不难,这两道综合题可就不一定了,考验的是知识的综合掌握能力,活学活用能力以及思维能力。

    这第一题,题目仅仅是一句话,但已经让张逸夫打了个寒颤——

    【在什么情况下机组可以紧急停机、发电机解列、紧急停炉】(包括但不限于现有规程)

    这个题乍看不过尔尔,细细一想着实可怕,答题者面对的问题不是答不上来,只要在电厂干过的人都能答上来,你拉厂长秘书甄甜过来都能答个一二,问题是这个可能性太多了,就拿紧急停机来说,满足紧急停机的状况少说就有十几条,什么机组超速、水位过高、着火爆炸之类的……

    不仅如此,这还层层递进,分成停机、解列和停炉三种状态来讨论。(未完待续)

146 早有准备

    不仅如此,这还层层递进,分成停机、解列和停炉三种状态来讨论,对于一般人来说答上来不难,答全面了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必须得是将一切规程倒背如流,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才能做到。更夸张的是后面还有一句“包括但不限于现有规程”,这是让人脑洞大开的节奏么?

    当然,张逸夫是不必为这道题发愁的,令他发愁的是这可怕的书写量。他没闲心多想,立刻调出了年代最靠后的规程版本,理论上那也是最全面的了,几乎没有思考开始狂写。

    水电火电核电风电太阳能地热潮汐……有的没的全给我堆上去。

    5分钟后,他终于得以擦了把汗,那感觉就像是写了一篇高考作文一样可怕,这一面卷子已经写满了,赶紧翻面——

    【若汽轮发电机组按朗肯循环工作,有关参数为pb=13.83mpa,t=……】

    【试求下列经济指标……气耗量、煤耗、热效率……】

    【讨论这些指标之间的关系,指出哪些指标是完善的,为什么?】

    张逸夫读题就用了一分钟,读完直接头炸了。

    对业内人士来说,这是给你一个汽轮机的内部参数,最关键的还没告诉你,要自己计算,然后根据这些参数来算出来12项经济指标,每一项都有可怕的计算量,这还不算完,还得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解释哪些指标完善,哪些不完善,分析说明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是电厂运行的题目。但非本科生几乎是不可能答上来的,一步都不可能,研究生也很难完整答题,把这个弄明白了基本可以造一个发电机,设计一个电厂了,这种题简直就是给段有为那种水平的人设计的……

    张逸夫也不是没有思路,没有方法。但自己一步步算下来,实在太慢了。又不能保证正确,这一道题花上一个多小时都是有可能的,为了这10分至于么……

    还真至于,要从死记硬背之间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这种变态题了。

    没办法,只能搜索了,但愿在某个角落,能藏着一道一模一样的题。

    专业文献?没这玩意儿。

    电力系统内部试题库……还是没有,哪个天煞的想出来的这道题。

    抱着知识从实践中得来的理念,张逸夫选择了历年的各电厂的自我考评报告,希望在实际中找到蛛丝马迹,以13.83为基准进行暴力扫寻……

    依然没有,找到一台一模一样运行参数的机组。还要有计算报告,这实在太难了。

    怀着绝望的心情,张逸夫打开了论文库。

    博士论文。没人讨论这么无聊的东西。

    硕士……也许在废纸篓里有,因为想靠这种题目混过硕士答辩是不可能的。

    本科……本科……

    在渊博的本科生论文库中,张逸夫徜徉许久,多么无脑糊弄的题目他都没有放过。

    13,83!终于在一个出自南方某电力学院的论文中捕捉到了这个数据。

    那是一篇伟大的论文,一道本科水平的计算题。某混日子的本科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某电厂某汽轮机的运行数据。然后抠着鼻屎将这些东西写在了纸上,开始了计算与分析,旨在讨论电厂运行优化方案,鬼使神差一般,这个参数除了温度上有细微的差距外,竟然与眼前的计算题完全契合。

    虽然这位本科生,拿一道计算题进行毕业设计,也是令人醉了,可导师竟然通过了这个论文,以及格的分数让他完成答辩,可见后来的教育之随意!本科生之滥产!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逸夫有救星了,感谢十几年后有脸给出如此论文的本科生。

    下面要做的,就是90%的照搬和10%的计算,主要是将温度的差距算进去,免得闹笑话。答题过程中,张逸夫还不忘拿出计算器时不时比划一下,免得他人心生疑虑。

    近乎用了10分钟的时间,他终于完成了这道可怕的题。

    张逸夫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把卷子摊平在面前,扫视周围人等。

    大家都在埋头苦写,从模糊的卷面上来看,应该还在为填空题而穷尽思索。

    同志们,那才刚刚开始,翻开最后一页,你会绝望的。

    此时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已经离去,只有一位副主任还象征性地坐在那里,刚好与四处乱看的张逸夫对上了眼儿。

    张逸夫的眼神好像在问,你们这么难为电厂的同志是图个什么。

    副主任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么快就有傻逼放弃了,估计是不小心扫到最后一题了吧。

    的确,张逸夫答得太快了些,竞赛委员会的诸多专家曾经跨专业答卷测试过时间,这份规定用时两个半小时的卷子,极其熟练的话确实有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搞定前80%的题目,但最后两道综合题,耗上半天都是有可能的。

    哪有半个小时就答完的道理?

    张逸夫此时轻轻松松,大概望了望夏雪和姚新宇那边,还在聚精会神奋笔疾书,便也不急了,微微抬手召唤这个区域的监考郑道行前来。

    郑道行以为是这家伙需要草稿纸,便抽了两张白纸过来,待离近了才发现张逸夫卷子早就写满了。

    “交卷吧。”张逸夫也不想影响别人,就此小声道。

    “……”郑道行毕竟是见识过张逸夫能耐的人,但这么快交卷,终究是可惜,嘴上轻声劝道,“好好检查一下吧。”

    “检查过了。”张逸夫点了点头。

    “……”郑道行无奈,只能接过卷子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你先等等,我把这个交给领导,请示一下,看能不能让你离场。”

    “离场了也没事做,给我份电力系统的卷子试试呗。”

    “……”郑道行再次无奈摇头,随后拿着张逸夫的卷子朝着主席台走去。

    虽说二人已经尽量小声,但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位提前交卷的大哥,要是学校考试也就罢了,这可是部里的全国大赛啊,您老这样也太儿戏了吧?

    八成人都怀着不屑的心态瞥了眼张逸夫,而后继续自行答题。

    台上,郑道行将卷子交给了那位副主任,副主任也只是轻哼一声,不以为意:“真行啊,这人谁啊,怎么选上来的?”

    “华北局那边后补丰州电厂来的。”郑道行恭恭敬敬答道。

    “怪不得,估计是没什么时间复习,自暴自弃了。”副主任放下卷子,也懒得多看,“让他先走吧,下午的实际操作比赛准时来就可以了。”

    郑道行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他说时间还多,想要一份电力系统的试卷看看……”

    “胡闹。”副主任再次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人只能参加一个专业的比赛,再说了,他这个都没答好,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一个电厂的人闹什么闹?”

    郑道行见此状,若是往常,他肯定跟上两句客气话就知趣撤了,但这次是张逸夫的嘱托,他还想争取一下,便客客气气劝道:“主任,这人我认识,大学同学,在技术上确实有些造诣,您不妨看看这卷子,给他个机会。”

    “哦,原来是小郑你的同学啊,怪不得。”副主任随口一笑,既然郑道行求这个面子,自己随手给了就是,说着便翻过试卷随意看了起来,口中嘟囔道“……嗯,基本答全了,填空选择……正确率倒是可以,毕竟是本科生……”

    话罢,他又接连翻面。

    “简答题……该有的得分点也有了,速度真是挺快。”

    最后,他终于翻到了综合题的那两页。

    刚一翻过页,这位考官的头就“嗡”地一下子炸了。

    整整两页纸,密密麻麻工工整整早已铺满了字和算式,邪了门了,光写下这么多东西恐怕就要半个小时。再粗粗一看,该有的都有,尤其是最后一题,计算过程和公式都一个不落。

    看到这里,副主任方才清楚了这位大爷的可怕之处,最后再扫一眼综合题的结论……最后给出的答案比标准答案还要充分,简直就像做了个论文。

    他本能一般地抬头,望向张逸夫那个方向。

    只见这位爷面露微笑,轻轻点头。

    下意识地,这位副主任翻过卷子扫视姓名编号,张逸夫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他……他就是张逸夫?”副主任已经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这人在学校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也是毕业的时候才发现他原来深藏不露。”郑道行尴尬地挠了挠头,“怎么,咱们给他一份电力系统的卷子么?”

    “给,肯定要给,华主任吩咐过的,张逸夫那边要是答得快,给一份电力系统的卷子,看看他功底究竟如何。”副主任连忙擦了把汗,亲手抽出了一沓电力系统的试卷交给郑道行,只怕自己耗的这几分钟误了事,“快送过去吧,告诉他尽力即可。”

    “成。”郑道行这一惊也是不小,原来华长青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未完待续)

147 自己的战斗

    郑道行本人,也与华长青有些交集,曾被问到要不要去他那边搞自动化、信息化,关于这一点郑道行还有些犹豫不决。他并不知道这个机会是张逸夫推荐的,但他知道,华长青的野心和作风十分有趣,且特立独行,他跟张逸夫还真是撞到一块去了。

    不敢再耽误,郑道行这便拿着电力系统的卷子送到张逸夫手上。

    “多谢多谢。”张逸夫接过笑道。

    “别谢我,华主任早有预料,你抓紧吧,有事叫我。”郑道行不愿耽误张逸夫的答题时间,赶紧结束谈话。

    这一幕,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不明所以,唯有姚新宇默默咬牙,自己还卡在第二道综合题上,竟然让张逸夫抢先了。他又转头瞥了眼夏雪,这位姑奶奶第二道综合体已经答了半张纸了,竟然也比自己快。

    这两个怪物从哪里杀出来的……姚新宇的心神不免有些慌乱,自始至终永远是学霸,独孤求败的他对人生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张逸夫则心无旁骛,放下了压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都是随手而为之,反正这份卷子只是答着玩的,会有个成绩,但不会参加那边的比赛,随意即可。

    这份卷子总体框架与电厂运行方面的如出一辙,内容上多是宏观系统的题目,偶尔牵扯到自动化和计算,难度尚可,就是知识面没有电厂部分那么专深。更糅杂一些。

    非要说的话,这才是张逸夫大学的本专业,毕业了两次。这功夫是真的扎实,电网额定电压、架空线路与电缆线路、调压措施等等概念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要区别对待两个时代的参数差异,切莫将未来的特高压当做现在的常态。

    这份卷子,答起来比电厂部分还要顺利一些,不出十几分钟。张逸夫便搞定了前面的题目,一些简单的计算也是三下五除二。几乎用自己原本的知识就能攻克。

    翻过卷子,到最后的综合题了。

    卡人提分选拔的题目,果然变态,好在张逸夫早有准备了。

    第一道题就足够熬人。是一个长达七步的分析画图计算题,根据给出的局部电力系统参数,画出各个部分的电路接线图,而后步步深入,牵扯到了发电部分的计算,输电部分的分析等等等等,可谓是一道题考了全套,任何一个部分掌握不牢,都很难拿足分数。

    这种题张逸夫慢慢悠悠答出来不是问题。但太耗时,于是在动笔之前,他果断在“电脑”中各类题库中寻了一圈。这回终于幸运了一次,在某研究生专业的考试中发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原题,张逸夫本人自然也没打算多客气,唰唰唰三下五除二将其抄上,同上还不忘有模有样的敲几下计算器。

    那么真正的重头戏到了,华长青何以想探探自己。一定不是为了一道这么保守的计算题,怀着期待的心情。张逸夫终于翻开了最后一面。

    这传说中的最后一题,光是题面叙述就占用了足足半张纸。

    一张110kv变电站接线图完完全全铺了上去,上面简要标出了各个设备与规格,这个图对于外行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书,但作为行内人而言,仔细研究那么三五分钟,便大概了解清楚这个变电站是什么样子,通过题面上给出的骨骼,还原出这个变电站的全貌。

    不过也不是一个随便的行内人都能做到,怕是至少要本科毕业,而且工作后必须接触过类似的技术工作。光是这一环,怕就会卡掉一部分连题都读不懂的人。

    读题,也许就会用掉5分钟,甚至十分钟,看到最后,问题却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

    请设计该变电站的微机综合自动化系统方案,并简述配置原则。

    这真是令人绝望的题目……

    在这个pc机还在普及的年代,人们用dos系统都要从头学起的年代,大富翁2还未出世,玩电脑还用不上鼠标的年代,竟然出题考核人们对软件系统的理解?

    这就好像一个古人刚刚发现了用硫磺可以制出火药,却让他设计出一把自动步枪,步枪夸张了,还是火枪吧……

    总之,这道题脱线脱大了,即便是姚新宇那种研究生,怕是也才接触软件系统不久,掌握最基本的basic语言都要费一番力气,更别提其他的一般人。

    叙述一个软件工程,全国人拉出来能聊明白的也许都超不过百人,其中怕是一半出自中科院,一半出自金山软件公司……

    想也不用想,这种题绝对是华长青搞出来的,而且是力排众议搞出来的。

    不得不说,华长青倒也会打小算盘。

    他必定很清楚国内自动化人才,软件人才的稀缺,要搞电力系统自动化,对人才的要求无疑又拔了个高,你不仅要明白那些计算机,还要足够了解电力系统。

    正好,利用全国精英云集的一次比赛,揉进来这么一道题,能有一个人答上来,恐怕华长青就要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想也不想就拉入麾下了。

    那么……答还是不答。

    张逸夫心痒啊。

    这会儿,全国人视那些进口的自动化软件为神坛,顶礼膜拜,苦苦研究。但在二十年后,这实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烂大街的东西,三本院校随便拉一个死宅都能道出一二,实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技术。再者说,张逸夫前世的专业课中,根本就是有“自动化软件系统”这一门课的,眼下华长青要考的东西,根本就是那课程中的第一讲,再粗浅不过的玩意儿。

    张逸夫此时不怕别的,就怕自己答得太完满,太具有创造性了,逼得华长青直接跑到冀北来要人,一边是鼎力提携自己的老牛,一边是明显会大有作为的华长青,张逸夫会不好抉择的。

    那么答得粗略一些,弄点瑕疵,足够拿分,却惊艳不足的话,八成便可以平稳度过这件事了吧。

    可这样太不爽了,自己明明可以在那方面大有建树的。

    张逸夫本以为要很久以后才发愁的问题,莫名其妙地摆在了眼前。

    他这是在跟自己战斗了。(未完待续)

148 四卷 狂人

    十几分钟后,张逸夫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卷子。

    他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法,不借用“电脑”,仅运用自己所掌握的自动化知识来搞定这道题,以分层式的方法设计了这个自动优系统,将整个综合控制系统分为主控层(人员操作层)与设备层(现地控制层),其间通过两台前置机联结、交换数据。

    这是一个最基本的自动化设计,实现各设备参数采集与监控的一体化,答卷中用到的也都是变电站自动化中概念化的知识,不牵扯到实际的编程语言。只是在后面的分析中,张逸夫才适当提出了一些注意要点,网络分布与防误闭锁,以及继保和防火墙一类的东西。

    但这已经太多了……

    算了,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张逸夫干脆又在下面补上了系统示意图,将每台控制主机、工程师工作站标注出来,并设计了各个设备与前置机的联系等等,几个英语缩写往上面一甩,就此收工。

    人家华长青非要看看咱们的身手,不来两下子不合适。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张逸夫完成了这份答卷。

    几乎同时,姚新宇终于也完成了答题,召来了旁边的监考,复刻了张逸夫半小时前所做的事情,同时他也不忘回头瞅一眼张逸夫这边。

    很遗憾,张逸夫又放下卷子四处张望了。

    姚新宇心神一震。难了自己一个小时的东西,这疯子用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

    不对,他一定是迷茫了。被难住了,一定是这样的!

    但事实很快回击了他,张逸夫就这样交上了电力系统的卷子,又要了一份输变电继保的卷子津津有味地做了起来。

    姚新宇此时也不敢想这么多了,拿过电厂运行的试卷,头也不抬地搞了起来。这种比赛,说到底了还是考试。考试什么最重要?正确率。要保证每一个掌握的知识点拿分才是王道,像张逸夫那样只求速度。马马虎虎是要丢很多分呢,历经过千万次考试的姚新宇这么想着。

    倒是夏雪,踏踏实实,完全没有两位男士这么多花花肠子。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完善,心无旁骛。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台上的副主任一声令下,进入了收卷的流程。

    虽然答卷的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但此时仍有不少却跟学生一样,极其不情愿地停笔,憋闷地看着手上的卷子。为没有答完的题而懊恼。

    卷子收了上去,牛小壮可算是松了口气:“终于完了……我后面答不上来,又不敢睡觉。真是麻烦。”

    叶青青终于可以说话,第一时间质问张逸夫道:“逸夫,你怎么那么快就交卷了?咱们厂就指着你拿这个卷面分的!”

    “放心,我做半个小时和做两个小时,效果是一样的。”张逸夫伸了个懒腰笑道。

    “哎……”叶青青也知道张逸夫厉害,没法再说。

    此时旁边内蒙电厂的大哥凑了过来。十分怀疑地问道:“小张,你到底做了几份卷子啊?我怎么看你交了好几次。”

    “四份吧。最后供电技术那份,实在没时间做完了。”张逸夫十分懊恼地摇了摇头,深表惋惜。

    周围人不禁汗颜,你丫倒不挑,什么都吃下,惋惜得还有模有样的,就不怕杂食消化不良撑坏肚子。

    “咱们这个,规定一人只能参加一个专业的竞赛吧?”内蒙老大哥再次问道。

    “是是,我就是做着试试,不指望拿成绩的。”张逸夫笑着起身道,“毕竟,我就是个理论派,下午上仿真机怕是要丢人了,紧着卷面理论,赶紧发挥发挥不是。”

    “……”内蒙大哥无奈摇了摇头,年轻人的世界他不懂啊。

    满会堂的人,这便排队往外走去,准备到食堂就餐。

    冤家路窄,在出口处又与夏雪和姚新宇碰头了。

    “逸夫,答得如何啊?”姚新宇此时整个脑门都是油光锃亮,显然有不少的脑力消耗,他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只是略显疲惫。

    “没答完……”张逸夫再次惋惜地摇了摇头。

    “哦?”姚新宇神色一亮,随即又很快惋惜地说道,“没事儿,我第二份卷子也没答完,电厂那部分后面两道题太麻烦了,有些算不过来。”

    牛小壮在一旁讥笑道:“呵呵,你搞错了,张逸夫是没答完供电技术的。”

    “???”姚新宇大惊,“你还答了那个?”

    牛小壮哼笑一声:“他连输变电都答完了,只能答那个了。”

    “小壮,得了得了,我也没自信拿多好的成绩。”张逸夫在一旁假谦虚道。

    姚新宇面对此景,唯有尴尬一笑。

    夏雪倒是反过来讥讽道:“逸夫,你倒真是一个都不落下,太不踏实了。”

    “说的是,我真没你那心性,反复检查四五遍。”张逸夫摇头道。

    “假话。”夏雪轻哼一声,“你肯定是瞧不起我就答一份卷子。”

    “不敢不敢,把自己的专攻方向研究透了,精了已是极难的事情了,像我和新宇这样想法多的,真不是好事。”

    “呵呵,呵呵……”姚新宇只得跟着傻笑。

    就此,上午的考试结束,下午的仿真机比赛要根据分组情况轮流去仿真机房进行,安排在后面的人可以在会堂复习。

    下午一点多,几百份新鲜出炉的卷子堆在了电科院的一个小会议里,穆志恒早已抽身离去,余下的阅卷工作由华长青等人主导进行。

    这位博士吃过午饭,也是伙同几位阅卷组成员坐在会议室中,不紧不慢地搞起了阅卷工作。每个专业的卷子不过几十份,倒也说不得是多大的工作量,这些当惯了领导的人偶尔阅卷,拿个分数上的生杀大权,倒也有趣。

    几人边搞边聊了起来。

    华长青负责判电力系统部分的卷子,他跟其它人不一样,他是有目的性的,前面的题粗粗一划拉,着重看最后一道题。

    虽然他早有预料,但看到最后一题的惨状,仍然难免心下生气。

    “咱们的大学里,难道都没有自动化的课程么?”他越看越来气,一个劲儿地画叉子和“0”,“怎么还有给我画电路图的,我要的是自动化系统示意图。”

    旁边判电厂卷子的老专家笑道:“华主任,你这是太拔高了,拿美国最先进的标准要求他们了,咱们微机都没普及呢,应用知识肯定有限。”

    “这是最基本的知识,应该有人能答出来的。”华长青正说到,看到了姚新宇的卷子,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个姚新宇还可以,基本说了个囫囵,就是主要概念没说清楚,反倒长篇大论了程序语言,偏了。”

    “姚新宇啊,我知道。”旁边另一位主任也说道,“刚去了部里的生产司,清华硕士。”

    “清华硕士就这水平?”华长青轻哼了一声,不作多言。

    周围几位皆是相视一笑,对华长青这种拔高已经习以为常了,刚开始大家很反感他,认为他总是仗着在国外呆过几年就耀武扬威,现在大家也理解了,华长青仅仅是恨铁不成钢,真的为国内的技术水平而着急。

    约莫过了五分钟,看电厂卷子的老专家扫了几圈,意犹未尽地说道:“可惜啦!可惜啦!”

    “怎么了?”旁人问道。

    “这个人,几乎可以满分!!”老专家拾起卷子长叹道,“但他写错了两个字,还有公式上一个有一个笔误,少写了一个单位“兆瓦”,不然真的可以给满分了。”

    “谁啊?”

    “我看看……”老专家回过头来一看,口中嘟囔道,“张逸夫,没听说过。”

    “哦,张逸夫啊,怪不得!”旁边的人倒是见怪不怪,“穆部长和华工都认识的,技术上很有一套,尤其是自动化上,他还上过电力报呢!”

    “难怪……我退休几年了,看电力报没那么勤了。”老专家点头一笑,“能做到这等程度也真是不容易了,笔试第一,是个人才。”

    “等等……”负责判供电技术的专家突然一愣,在看过的卷子中翻了片刻,终是找出了一份,“我这里也有一个张逸夫,不过只答了五页题……全对……我还奇怪呢。”

    “真是狂啊。”老专家大笑道,“他有那时间,好好检查一遍,怕是电厂运行就能拿满分了,非不知足,还要答供电技术!”

    “这人狂的有资本,供电技术部分,毕竟答的都正确了,分数已经拔尖了。”

    “啊!”这会儿判输变电继保的那位主任也惊叫一声,“怪了!我这里也有个张逸夫!”

    “什么?”其余人皆是大惊。

    那人不及多想,粗阅了一番,木木说道:“而且他全答了。”

    “答得怎样?”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稍等,我判一下……”

    又是几分钟的苦苦等待,这位终于放下卷子,擦了把汗。

    “96,计算题的一个步骤失误了,其余完全正确,最后一道综合题的分都拿满了……”

    这已经不是狂的问题了……(未完待续)

149 助阵

    在场几位专家都是做过这些题的,自己从头到尾做一遍都要至少一个半小时,这位张逸夫倒好,两个小时到底做了多少题?还能保持这样的正确率。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华长青,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今天,你张逸夫了么?

    只见华长青拿着一份卷子,已经开怀大笑起来。

    “好!好!这个堪比美国工程师的软件设计了,虽然只是宏观概念上的,该理念很新!”华长青说着,在卷子上一划,“你们不给满分!我给!”

    阅卷人员皆是哑然失色。

    多少年来,还没出过满分,就算基本全答对了,也要硬找个漏洞出来,要不就是出题的人没有水平了,华长青倒好,第一年阅卷就送出满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个拿了满分的人,单项满分可以忍受,但他答了四个专业的考卷,还都是高分,放眼全国,这种人都是不存在的,去学校拉个顶级教授来做这四套题,都不可能在两个小时内搞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张逸夫名声在前,恐怕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小子做弊了。

    但做没做弊,真正的专家是能感受出来的,尤其是每个专业的最后一道综合题,张逸夫答得很有个人风格,已经突破了标准答案,甚至具备了一定的开创性。

    天马行空与扎实苦学,通常都是矛盾的。尤其是对于一个不到23岁的人。

    几个阅卷领导凑到华长青周围,分别仔细研读了他的四份答卷,确确实实。货真价实。

    老专家揉了揉稀疏的白发惊疑道:“这个张逸夫,是哪个学校出来的,是不是前几年搞的那个天才班,十三四岁就上大学的那种。”

    “没有吧,全日制本科,北方电院的。”另一人很快答道,“我跟干部司的刘建网聊过。刘处长当时也赞不绝口,说是首屈一指。尤其还接地气,没有小部分知识分子的那套。”

    华长青捧着卷子笑道:“我还算了解他,跟他聊过几次,很开明。不迂腐,肚子里有货,只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多货,连供电技术都这么熟悉。好啊,好啊!不仅是电厂自动化,现在看来电网自动化,甚至供电自动化他都能搞!好!”

    华长青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这种精通电力知识。又同时掌握软件和网络知识的人,太难找了,在美国都很难找。

    两个小时后。所有专业阅卷完成。

    那个叫张逸夫的人,拿了三个专业的第一,一个专业第八的成绩。

    其中,华长青负责的电力系统自动化最为出色,拿到了几年来唯一的一个满分,实际上卷面上是有错字的。但被华长青彻底忽略了。

    此外,输变电与继保96分。电厂运行98分,供电技术82分

    四个专业的卷子,头几名依次摊开,并排摆在桌前,有人汗颜,有人不服,认为自己出的题被藐视了。

    褒扬与惊叹的话已经说够了,现在冷静下来,大家开始反思与揣摩。

    “诸位……”终于,一个人颤颤说道,“会不会是……透题?”

    “透题……”

    “有可能,这个速度太夸张了,这可是全国的比拼,他一个人拿了3个第一。”

    “怎么可能有人掌握的这么全面……”

    “咱们委员会内是不可能透题的,怕就怕,印刷那边……”

    “确实,我们肯定不如高考严格,主要靠的还是自觉。”

    众人你言我语,均觉得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分了,非人类能做到。

    华长青只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卷子轻笑道:“几位,这世上怪人和天才是很多的,我上学的时候,见过绩点成绩排全校第一,同时每天还有5个小时用在棒球上的疯子。也见过理论课程近乎满分的橄榄球队队长,总有些人领先太多,多到我们无法理解。”

    “这样的人会从北方电院走出来?”旁人立刻质疑道,“这样的人,高考的时候早就进清华了吧?”

    “是啊华工,你也是清华出来的,应该明白。”

    “谁说的?”华长青呵呵一笑,“我本科在北方电院。”

    “……”没法聊了,马屁拍在马腿上。

    大家又是讨论良久,依然不服。

    那位老专家突然灵机一动,提出了一个设想。

    “诸位,这毕竟是全国范围的比赛,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现在张逸夫这样,我们确实有理由怀疑,但又没有证据。不如这样,咱们每人现场出几道题,搞个综合卷,让他答上一答,如若过了90分,咱们心服口服。”

    几人听过之后,纷纷点头。

    “如果他知识掌握真的如此全面的话,肯定没问题。”

    “是的,难度上甚至可以降低一些。”

    “只要确定没有作弊就可以了。”

    在场阅卷组中,华长青是主导,到最后几人不免都望向了他。

    “开什么玩笑?因为出色就质疑他作弊?”华长青一口否定,“你们私下里可以与张逸夫交流,作为委员会,不可能做这种事。”

    “华主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成绩一公布,肯定要有人质疑这次比赛的公正性!”

    “是啊,我们也不会难为他,就出些基础的题目,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全专业掌握。”

    华长青不耐烦地摆手道:“比赛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发掘人才么?现在人才出来了,我们又质疑,算什么事,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没有么?”

    由于华长青是那种不知道让的人,虽名誉上是现在阅卷组的最高领导,但论资历终究平平,大家谁也不服谁,就此争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一个楼道不得安宁。

    终于,旁边开会的人急了,这里毕竟是电科院,搞科研的地方,哪能这样。

    敲门声过后,一个年轻人探进头来:“几位领导,楼下都能听见了……”

    大家这才觉出不对,开始降低音量。

    但这席争吵已经影响到了隔壁开会的人,在这地方什么最多?领导最多,于是隔壁的领导也被引过来了。

    一较为魁梧的中年男子颇有兴趣地推门进来,见到几位熟脸,立刻打起招呼:“哎呦,华主任,王主任,老孙!你们怎么聚一块儿了?”

    “嗨,这不是全国专业技术大赛的事儿么。”华长青依然在争论情绪中,“这几位非要质疑一个参赛者作弊,要考人家,这不是扇自己嘴巴么?”

    “作弊?”男子哈哈一笑,“来来,让我看看吧,专业知识我不比你们,不过抓作弊的眼力,可不比谁差!”

    “来来!南司长请!”华长青立刻让出了位置,让此人观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安监司的南钢,此刻正与电科院专家讨论丰州事故调查的结果,偏偏被引到了这个房间。

    其余人也皆围了过来,让这位真正的火眼金睛来判断一番。

    南钢不管别的,直接一眼扫到了答卷者的名字。

    “他?!”司长不禁神色一震,“他也来参赛了?”

    旁人答道:“岂止是参赛,张逸夫三个专业的笔试都拿了第一!南司长你给好好把把关吧!”

    “……嗯……”南钢渐渐收敛讶异之色,只随便一看便放下卷子,“几位不用争了,没问题,这小子我熟,不用查了。”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深深的费解之中。

    华长青跟张逸夫熟,已经很奇怪了。

    现在部里有名的大黑脸,有名的安监干部竟然也跟他熟?这不贴啊?

    此时,站在外围的几个电科院干部,以及部里事故调查组的人也反应过来。

    “原来是张逸夫啊?”

    “怪不得!”

    “几位有所不知,这次丰州的事,调查方向就是张逸夫提出的!”

    “他执意请示南司长,要严格测试emc开关的密封性,尤其是高温高湿度环境下的测试,结果还真测出问题了!”

    “我们现在正为这事儿开会呢,还想找张逸夫过来!”

    几位阅卷的领导,闻言面面相觑,这小子早已名声在外了啊!

    华长青力挺,外加南钢从旁边杀了出来,这人就算真有问题,也没人敢查了!

    这还不算完,实操比赛时间已近尾声,穆志恒也是时候回来了。

    “哎呦?这么多人?”穆志恒一进屋就乐了,见南钢都在,又迷糊了,“南钢也来阅卷了啊?”

    “部长。”

    “部长。”

    一个个人立刻毕恭毕敬地问好,请穆志恒入座,随后南钢他们一行干脆也在这屋里找地方坐了,由华长青将事情梳理了一通,报告给部长。

    穆志恒闻言后,大笑不已:“好个张逸夫,惊动了这么多人!连南钢那边的会都开不下去了!”

    南钢也尴尬笑道:“是是,我们这边的讨论应该接着进行,可我一进这屋,一看是张逸夫的事,就得说上两句,不愿走了。”

    “嗯,比赛是小事,安全才是大事。”穆志恒随后点了点头,冲其余阅卷者说道,“咱们不说卷子,单说丰州的事情,张逸夫发挥的作用,技术功底与判断力尽显。如果那是一次实操考试,你们觉得他能拿满分么?”

    “……”先前质疑张逸夫的人,此时唯有沉默不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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