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十三节 背锅侠(3)
“臣等拜见家上……”刘彻端坐御榻之下,临襟正坐,接受朝臣的跪拜。
皇帝老爹则坐于刘彻身后的屏风后面,以屏风相隔,听闻政事。
这其实,算是多此一举了。
但政治就是如此,掩耳盗铃,就是政治的常态。
现在,既然是太子监国,天子就不会跳到前台来。
刘彻拿着一封刚刚被一个宦官送来的帛书,将之摊开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照着上面的要求,对诸臣开口,道:“昨夜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东宫正殿,孤甚愧疚,是孤不德,无以取悦上帝,是故,上帝乃降罪于孤,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孤当素服以避正殿,于高庙面壁三日,自省其罪,此孤之罪,与父皇、群臣无关!”
一上来,刘彻并未先按照帛书上的要求说话,而是自作主张,先把罪责统统揽到自己身上。
看似很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聪明的策略。
反正,现在谁都知道,这彗星与雷暴与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上苍在示警,是汉有贼臣的预兆。
因此,刘彻这么说,只是一个姿态,一个要把那个贼臣,也就是背锅侠,往死里整!
可惜,大臣和天子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彻玩出来的花样。
大臣们一个个都是立刻就纷纷拜道:“家上言重了!此事与家上无关,纯属贼臣作祟,是故上帝示警,神明自显!”
至于屏风后面的天子,却是暗暗点头,觉得这个儿子。还真是孝顺,竟然为了不让他这个君父的声名受损,不惜自己背锅。有担当,而且很孝顺。
再想着前些日。他昏厥那日的所闻,天子刘启心里就更满意了。
刘彻站起身来,踱了一步,这才按照帛书上的文字,道:“诸卿皆为长者,多闻博识,必知贼臣何人,请以教孤。以明忠奸!”
丞相张欧立即出列拜道:“家上,臣欧,有奏:昔者济北王兴居谋逆,先帝将兵诛之,兴居贼臣,四散而逃,多有潜逃吴逆之国者,亦有部分贼子,投奔赵王,收留逆贼。非人臣所为,赵王嫌疑颇大,臣请有司诏赵王至京师问询此事!”
刘彻听了。嘴角有些抽搐。
这张欧,真是个猪队友!
他要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肯定是收了刘遂的钱,这是要给刘遂开脱呢!
谁不知道,当年刘兴居叛乱被平定后,先帝特别下诏,赦免了所有追随刘兴居叛乱的官员和士绅,还特意强调,一律不再追究。
不然。刘遂哪里还敢继续朝长安。
当然,这也勉强算是个由头吧?
但。这事情,肯定不可能成为刘遂的罪状。
刘氏天子。断然不可能去打先帝太宗孝文皇帝的脸,对于那位曾经的在世圣人,所说的话,下过的诏书,在汉室,基本等于金科玉律,不容任何置喙!
很明显的,刘彻甚至都听到了屏风后面,皇帝老爹不满的咳嗽声。
这是一个很严厉的信号。
亦是一个催命的象征!
天子刘启在屏风后面,此刻,真是肺都气炸了!
对于张欧,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了!
堂堂一个丞相,凡事都是唯唯诺诺,在往日,或许,这样的丞相是符合他心意的,可以被操纵的木偶。
但,在这样的时刻,一个这样不识大体,不明大局,还有些糊涂甚至可以称得上无能的丞相,却非良相人选!
这时候,天子刘启有些怀念前丞相申屠嘉了。
申屠嘉虽然脾气臭了一点,性格犟了一点,思想古板了一些。
但最起码,有立场有原则有能力,而且,绝对不会犯下如此严重的政治错误!
刘启与张欧,当了十几年君臣,自然清楚,张欧不大可能是收了刘遂的钱,更大的可能,估计还是老毛病又犯了,怕说错话,做错事情,满心只想着和稀泥。
这样想着,天子刘启就微微叹了口气:“朕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丞相?”
只是,换相不过四个月,贸然再动,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事关天子尊严,刘启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决心,推动换相之事。
“朕得想个办法,让张欧自行请辞……”刘启心里想着。
既然不能罢相,那自然只能暗示丞相自己辞职了。
在汉室,皇帝有许多种暗示性的策略和方法,来告诉他的丞相,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一般,这些方法与暗示,都隐藏在冠名堂皇的勉励和嘉奖之中。
譬如,先帝时就玩了一个漂亮的传接球,将手握大权的丞相周勃赶回老家种田,一举扫平了阻碍其掌握大权的元老重臣势力。
只是,这些办法都已经被人所熟悉了,太过露骨,刘启担心假如再用,可能张欧会受不了刺激,万一闹出一个丞相自杀的闹剧,对他的名声,怕是有所伤害。
这么想着,刘启就有些犹豫了。
而御史大夫晁错,却像是吃了枪药,立刻就跳了出来,奏道:“臣晁错启奏家上:臣以为,丞相未免太过避重就轻了罢!赵王刘遂之罪,岂止在于收容济北王兴居之贼臣?去岁,臣就查处了赵王遂的诸般罪责,罚削了其河间郡,本以为,刘遂当知错能改,岂料……”
晁错不愧是汉家第一大炮,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直接捅开来道:“家上,可知,过去一年,臣已经收到了赵国内史、丞相所报的赵王遂罪行,十数条,其中就包括了私与吴逆串联,阴通匈奴,违背太宗孝文皇帝禁令,与蛮夷通商,更于去岁,骄慢家上。目无尊卑,诚可谓贼臣也!”
晁错大刺刺的跪下来,道:“臣请家上。奏报陛下,立即派遣使者。持节,缉拿赵王遂,至京师询问!”
这就等于是给刘遂脑袋上贴上了一个‘贼臣’的标签,要把刘遂往死里整了。
但是,汉室的政治游戏规则,相对后世来说,更讲一个仁恕,通常。都会给那些诸侯王以及两千石以上大臣留些面子。
像晁错的建议,并不具备可操纵性。
因为这会激怒那些剩下的诸侯王,使他们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更会撕裂汉室一直以来标榜的以孝治天下,刘氏宗藩手足骨肉相连的宣传。
是以,晁错话音刚落,屏风后面就传来了天子的声音:“赵王宗藩手足,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下两千石再议之!”
看上去是给赵王刘遂脱罪了,但实际上,在背后却隐含着要穷治到底的命令。
汉室有将相不辱的传统。具体至诸侯王,更是无论其犯下多大的罪责,只要是俘获或者自首了。都会令其不流血而死。
以吕后之威权,尚且不敢明目张胆的治罪赵王刘如意,只能鸠杀,赵幽王刘友,也是如此,能饿死,而不能加以刀枪剑斧。
即使是月前的吴王刘濞,倘若其落到汉军手中,甚至可能活命!
政治大背景如此。诸侯王们无论怎样,都可以保留名誉的不流血而死的最后尊严。
是以。要治赵王刘遂,就首先要放低姿态。表明,朝廷还是很爱护诸侯王们的。
这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可不仅仅是天朝的传统。
更是刘氏标榜的价值观之一。
是以,群臣一听天子发话,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许多原本将目标对准其他诸侯王的,这时候,也立刻知趣的调转枪口,直接指向赵王刘遂。
这下子,刘遂的那些陈年烂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翻出来了。
什么,当年河间孝文王刘辟彊常常被其侮辱和轻慢,不顾兄弟手足之情,不肯致哀河间孝文王啦。
什么故意坐视河间哀王刘福绝嗣,并吞并河间国拉。
反正,众口一词,把刘遂描述成这个世界最大的坏蛋,冷血无情,没有半分君臣尊卑,狂妄自大,倒行逆施,早在十几年前就处心积虑,意图谋反的贼子。
就连刘彻听了,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平心而论,刘遂确实不是个什么东西。
属于典型的白眼狼!
当年先帝在世时,对其可谓恩重如山,赏赐众多,甚至,在其弟弟河间孝文王刘辟彊一脉绝嗣后,还特意准许河间国并入赵国。
但,这货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不但与匈奴人眉来眼去,打着狭夷自重的主意,更处心积虑的建立了许多条与匈奴的沟通渠道。更与吴王刘濞往来密切,多次说过对朝廷不敬甚至想要造反的话语。
这些事情,几乎是人人皆知的秘密。
但,若真说这货坏到了脚底流脓,浑身生疮的地步,那就夸大了。
最起码,刘遂还是干过一些值得称道的事情的。
譬如,他对赵国百姓,多有施恩,体恤孤寡,施恩农民,多次减免甚至免除赵国百姓的负担。
最起码在赵国,刘遂的人望还是很高的。
前世吴楚七国之乱,赵王最后才被平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正是如此,刘遂才变得罪大恶极!
尚书中说: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
身为藩王,就该老老实实的去花天酒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诸侯王来行使本该是皇帝的权力了?
更何况,这刘遂三观不正,与匈奴人往从甚密,等于是一颗定时炸弹。
若不趁着这吴楚已灭,而匈奴袖手旁观的大好时机剪除掉,刘彻觉得,自己以后就是做了皇帝,恐怕也得头疼,怎么对付这位赵王了!
于是,刘彻果断的选择了补刀。
他站出来,摆摆手道:“赵王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堪罢,孤曾听说,赵王曾多次命令,免收百姓田税,更出府库财资,为百姓孤寡置办酒肉,慰问……诸卿是否言过其实了?”
咳咳,这一刀真是补得又狠又准!
直接戳到了天子刘启的心坎上。
本来,刘启还是很犹豫的。
毕竟,赵国与匈奴距离太近了,驻扎河南的匈奴大军,旦夕可以越过长城,驰援赵国。
在河南之地(河套地区),匈奴置有娄烦、休屠、白羊等数个大部落,拥有不下五万可战之兵,加上右贤王所辖的其他部落,三五日内,得到消息的匈奴人足可调出十万大军驰援赵国,扣关长城。
而且,刚弄死了淮南王刘安和吴王刘濞,再动刘遂,也有些犯忌讳。
本来刘启只打算敲打敲打诸侯王们,找这个借口,削弱诸侯王的权柄,将各王的兵权、财权和人事权,统统收归中央。
但这时候,刘启听了刘彻的话后,立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怒不可谒的道:“吾不用也!”
“传令大将军,持节征赵王入京,旦有反抗,即刻发兵擒拿!”想了想,可能是考虑到邯郸城高墙厚,防御坚固,素为天下坚城,又或者刘启脑子有些清醒了,他补充一句道:“再传令赵王相建德与内史,一同来京述职!”
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因为汉室制度,诸侯王入朝,丞相、太傅、内史必然陪同左右。
这时候特意强调,其实是给赵王刘遂一个台阶下,倘若他乖乖来朝,自然最多,将之削为彻侯什么的,荣养起来,甚至可能只会将之换个地方去当诸侯王。
毕竟,这刘家的牌坊,还是要保住的。
本来,天子就已经有这么一个想法了,将各地的诸侯王们,用有功、有德等各种借口,在三五年内,将大部分诸侯王换个地方。
譬如,代王将去清河郡为王,而济北王刘志则去代国,在这次平乱战争中表现的不错的衡山王刘勃则可以荣升济北王。
中山王刘荣迁为淮南王,常山王刘非可能兼并中山也可能去吴地为王。
赵王则可能会与临淄王互换封国。
除了燕王等少数诸侯,大部分封王都会被重新调整。
刘彻闹出来的那个‘汉有贼臣’的托梦之语以及如今显现的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等,更多的只是一个加快和使得这些政策实行更顺利的借口。
反正,贼臣是谁,到底有没有,最终的决定权,不是在长安天子手里吗?
天子说有,那肯定有,天子要说没有,也可以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甚至可能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刘彻那一刀补得太狠了!
直接戳中了刘启的痛处,这时候,天子刘启对刘遂,可谓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哪里还管什么大策?
若非他素来理智,此刻,恐怕心中,只会剩下一个念头——弄死他丫的!
皇权这玩意,连儿子,太子都不可以没有皇帝许可就碰触,一个远房的诸侯王,劣迹斑斑,吃里扒外的货,也敢染指?
真是,死有余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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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节 背锅侠(4)
赵王刘遂是在五天以后才听到的长安天子欲征其入京的风声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刘遂几乎吓得魂都飞掉了。
自从刘濞授首以来,刘遂,就已经老实很多了。
不止再也不敢随便在宫里面跟人议论长安的问题,甚至,就是向来比较关注的军队,他也很聪明的不再去跑。
毕竟,他又不傻!
刘濞的脑袋都没了!
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哪够长安捏的?
别说是周亚夫了,就是一个俪寄,都能按着赵国在地上一顿胖揍,还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为了向长安表忠心。
他还很体贴主动的将调兵的虎符以及王宫卫队的指挥权,转交给了丞相赵建德。
做出了一副‘忠臣顺藩’的模样。
在他想来,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但凡长安天子要脸,就不大可能真对他下手。
毕竟,他老爹死的那么惨,弟弟又绝嗣,赵王一系,就剩下他这么根独苗。
老四家真要做这么绝,那,天下人该怎么看?太宗孝文皇帝的牌坊还要不要了!
可谁曾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长?风?文学 cfwx. net个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的梦兆,就把他给牵扯进去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邯郸的兵权,大部分都在汉室死忠,丞相赵建德和内史手中。
他当初为了自保而做出的妥协。在这时,让他连狗急跳墙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听从丞相的‘劝谏’。哭哭啼啼的在宫里面置办下了一个送别宴,与妻妾子女,抱头痛哭了一番后,才不情不愿的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赵王上京的王驾马车,刚出邯郸城。车辕就断掉了一截。
许多邯郸民众,都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大王。在王驾马车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许多百姓,顿时就被这场面感动了。
想当年。幽王刘友。也是这么哭哭啼啼的踏上前往长安的旅途,最终,回来的却只是一副枯骨。
如今,王驾马车刚出邯郸城,就断掉了车辕。
这是大大的恶兆!
按照民间的说法,出门断车辕,这是主人再也不能回归故乡的预兆!
于是,同情心本来就很泛滥的赵地百姓。这下子,在感情上很难再接受又一位大王将要横死的命运!
毕竟。赵国这地界,汉室以来,就经历过了数代大王,一去不返的故事了。
张敖去了长安,要不是他妻子鲁元公主面子够大,几乎就没有生路了……即使如此,也被从赵王撸成了宣平侯。
刘如意去了长安……死了……
刘友去了长安……饿死了……
现在,又轮到刘友的独子,要踏上这条不归路了吗?
邯郸城,一下子就变得群情激奋了起来。
百姓自发的结伴出城,送别赵王,送别群众多达十余万,连绵数十里,一直将刘遂送至邯郸城外三十里的河道边。
……………………………………
刘遂上了车船后,又是各种借口,各种拖延,将整个队伍,在路上滞留了好几天,直到正月下旬,他的船队才磨磨蹭蹭的抵达了雒阳城外。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赵王泪别邯郸,十万百姓哭送大王,这么一个悲情十足,泪点十足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
是以,刘遂王驾抵达雒阳时,本来情感细胞就比较丰富,加之小资情调比较深厚的雒阳人民,就纷纷出城围观。
坊间舆论,对赵王刘遂,一下子就变得同情了起来。
长安一下子就被坊间舆论给绑架了起来。
事实上,刘氏政权,大抵算得上中国历朝历代中,最容易被舆论裹挟的王朝。
当初,一句‘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童谣,就造就了淮南、庐江、衡山三王并封。
赵王刘遂的低姿态以及他悲情感十足的旅途故事,在为他赚饱了眼泪的同时,也基本上为其带上了一个免死金牌。
除非长安真的不要脸了,不然,不太可能真的针对刘遂做出什么过分的惩处,顶多削地罚金,甚至,为了安抚天下,收买人心,树立牌坊,长安可能非但不会责罚他,便是有所赏赐,也说不定了!
但是……
刘彻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
只能说刘遂命不好!
谁叫他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磨磨蹭蹭的,现在还没到长安。
结果,刘彻的兄弟们纷纷打着‘恭贺父皇,平定叛逆’的旗号,各自回到了长安。
这些兄弟们,回了长安后,自然就开始各自活动,充分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为自己谋取好处。
就像刘非,刘余兄弟,回来以后,就开始拉各种关系,找各种门路,甚至不惜重金贿赂朝臣。
就连刘荣,都亲自跑来刘彻这里,低下了他往常高傲的头颅,低三下四的说着好话。
目的嘛,当然是想分一杯羹!
去年,兄弟们都没捞着一个什么像样的封国。
像刘非跟刘荣,就是挤在常山郡。
混的最好的刘阏,也不过是一个人独霸了一个河间郡而已。
比起开国之初,那些动不动辖地三五个郡的封国来说,刘彻的兄弟们的封国确实够寒酸的!
如今,吴楚既然倒下去了。
那么,吴楚两国六郡一百余城的庞大地盘,就成了刘彻兄弟们垂涎欲滴的猎物。
几乎人人都想在上面咬一块肥肉下来。
至不济,也要占点好处。
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出了宫,吃过苦头的皇子大王们,算是看清楚这个世界了。
没有一个足够富庶和庞大的封国,别说锦衣玉食了,就连顿荤腥,都很难得!
这些兄弟们,上跳下窜,甚至成群结队的,天天往东宫跑,在窦太后面前诉苦。
窦太后耳根子本来就不怎么硬,被孙子们这么一诉苦,就给皇帝和刘彻施加压力了。
窦太后的想法很自私,也很正常。
国家这么大,吴楚也被灭了,总不能让皇子皇孙们,窝在一个屁股大的小国里,天天吃糠咽菜,过着当年先帝在代国时那样的苦寒日子吧?
于是,被这些兄弟们一搅合。
整个历史彻底乱掉了,而赵王刘遂的命运,也从背锅侠,向着悲惨侠的世界,无限坠落。
毕竟,赵国的盘子那么大,战略位置又是如此重要。
无论是天子刘启还是刘彻,都不可能,放心将一个如此重要的封国,交给一个不放心的旁系宗藩。
尤其赵王刘遂,还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现如今,刘遂的命运,其实已经被决定了。
他不可能再回到赵国了!
最好的下场,充其量,也顶多是一个张敖。
倘若他不识趣,刘如意,刘友的榜样,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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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不禁想起好几年我相亲的故事。一脸泪啊!
第三百四十五节 兄弟们(1)
即使已经是正月下旬了。
但长安的天气,依然很冷,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小雪。
太子宫甲观的殿堂前还残留着些雪花。
刘彻带着刚刚来到长安不久的胞弟刘阏沿着殿堂前行,兄弟俩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不过三五个月没见,刘阏就已然成熟了许多,举止也有了些大王的模样。
他甚至还学会了怎么拐弯抹角的在刘彻面前探听长安宫廷的变化。
刘彻看着,心里也有些高兴。
没点手腕跟能力,是镇不住三越的外藩的!
特别是南越国主赵佗那只老狐狸已经活了差不多八九十岁,可谓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从秦末战乱活到如今的地方割据势力首领。
赵佗这人,典型的见缝插针,只要能找到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伸出脑袋咬一口。
是以,坐镇广陵的汉家诸侯,必须要有一定的手腕和心机。
不然,肯定会被那只老狐狸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了!
“皇兄……”刘阏低着头,忽然道:“昨日,寡人与常山王觐见东宫太后时,常山王似乎提了一句‘邯郸城高墙厚,国土广袤……’……”
刘阏一边说,一`长`风`文学`边不时的抬头看了看刘彻,观察刘彻的反应。
赵王刘遂被召来长安,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闻。
盯着赵国的人也有不少。
刘彻闻言,却是嘿嘿一笑。
他自然听得出来。刘阏是对赵国动心了!
说句实话,倘若刘彻现在是刘阏的位置和处境,恐怕也会对赵国更加动心。
毕竟。吴地虽富,但毕竟是南方!
一俊遮百丑!
赵国再怎么不如吴地,但终究靠近长安,地处中原腹心,而且荆舒是惩,夷狄是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只是……
刘非那个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呢?
刘彻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刘非是个什么算盘了!
感情这货看上了赵国了啊!
想拿赵国来与刘彻做个交易。
让他去赵国。然后换刘阏顺利转封广陵!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平心而论,假如这个交换成功,那么,无论刘彻刘阏刘非都是胜利者!
刘阏转为江都王。封国面积扩大。财富增加,而刘彻可以完整的获得整个刘濞遗留下来的造船工业和作坊,同时还可以进一步的发展成为未来的大航海基地。
至于刘非,成为赵王,恐怕他做梦都会笑醒,赵国地处长城脚下,与匈奴接壤,未来十几年。大的战争,不会发生。但小打小闹却是难免,对刘非来说,这恐怕是他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最佳舞台了!
只是……
哪有这么容易!
刘彻现在有十一个兄弟。
除了刚刚会走路说话的小猪外,就只有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刘越没被分封出去。
其他八个兄弟,都是藩王。
这些兄弟里,除了长沙王刘发是个倒霉孩子,素来在宫中没有什么根基外。
其他七个,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说别人,刘荣这个家伙,就很难应付了!
毕竟,诸皇子中,刘荣最长,太子捞不到也就算了!
总不能封国都捞不到一个好的吧?
当初,刘肥的例子可就摆在哪里!
满足了刘阏、刘非,刘荣的希望,刘彻就不能不考虑了!
偏偏,刘荣这个家伙狮子大开口,居然话里话外的跟刘彻暗示,他想去彭城为王,理由是靠近丰沛,可以长拜高祖庙!
另外,刘余、刘胜、刘彭祖、刘端,这些兄弟,也有着各自的追求。
在这场分赃大会中,刘彻就算是吐血,也很难将这些家伙都满足了。
可偏偏,皇帝老爹借口养病,让刘彻监国,然后,顺手一道旨意,将诸王封地改封的权力交到了刘彻手里。
这才是刘彻如今头疼的源泉。
八个兄弟,人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这个太子兄长。
就是刘荣都对他低头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彻现在别说表态了,连暗示都不敢给人!
不然的话,东宫、后妃、皇帝老爹,哪一个跳脚掀桌子,刘彻都要乖乖的立刻请罪!
也就是在刘阏面前,刘彻能多说两句话,稍微的给他些暗示和提醒。
“常山王真是如此说的?”刘彻笑着看向刘阏,道:“孤倒是觉得,皇弟你不太适合!”
这话确实没错,作为兄弟中与刘彻关系最近的刘阏,刘彻并不希望自己的这个兄弟跳进赵国这个大坑。
在整个汉室的历史上,赵王,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
历任赵王,就没有一个善终的!
前面几个倒霉蛋还可以说是吕后在位,环境使然。
但,刘遂之后,刘彭祖家里发生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足以说明,邯郸那地方,风水有问题,与刘氏八字不合!
反正,在汉室当诸侯王,临江、燕国、赵国,这三个封号,能不要,最好不要,敬而远之就可以了。
刘彻觉得,或许把刘荣送进邯郸城里当赵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事情,他说也不算数!
他现在的角色,大抵就相当于一个被皇帝老爹提着线摆在门面上的木偶,所谓的‘监国太子’的身份,其实与后世的政协有异曲同工之秒。
在大事上面,他只有鼓掌的权力。
要不是这次诸王回京,皇帝老爹怕麻烦,不想去沾这趟浑水,刘彻这会,也就是个摆设。
既然如此,刘彻也明白,他现在的角色,只是一个将诸王的意向和意图,传递给皇帝老爹的话筒。
至于,兄弟们最后会怎么分封,变成什么身份。
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他最多最多就是在旁边敲敲边鼓,给某几个人说些好话或者赛点私货。
刘阏闻言,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兄长想把他运作去广陵为王,刘阏自然是很清楚的。
但他在河间已经习惯了赵地的生活和风俗,而且,赵地的女子也比较温婉,合他性子。
说实话,刘阏并不想去广陵。
哪里离长安太远,很容易被人遗忘。
而刘家子孙,一旦远离长安这个舞台中心,很快就会泯然众人矣。
刘阏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能一直确保自己在太子兄长面前一直如此的受到厚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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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节 兄弟们(2)
刘彻看着一脸老大不愿意的刘阏,也只是笑笑,并不与其再做解释。
天家向来如此,纵使是兄弟,感情甚笃,也不会真个掏心掏肺。
相反,越是亲密兄弟,越会保持距离,甚至故意冷落。
这是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刘彻带着刘阏越过殿前的台阶,进了一条走廊。
这是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向来,没有什么奴婢宦官往来,这时候,更是冷冷清清,别无外人。
刘彻挥挥手,让王道带着宦官们在门口等着,他则领着刘阏走了进去。
刘阏自也知道,这是太子兄长,有些不便公开说的悄悄话,要跟他说,要与他交底。于是,急忙跟上去。
进了走廊,走在空旷的通道上,刘彻眺望了一眼未央宫的方向,自言自语的道:“皇弟可曾记得去岁皇祖母驾崩时的场景?”
刘阏连忙低头道:“自是记得!”
刘彻看了他一眼,见刘阏虽然低头故作沉思状,可实际上,却目光涣散,显然只是在敷衍他而已。
将近十个月之前的事情,刘阏恐怕,早已经淡忘了。
刘彻长叹一声,他却怎么不敢忘记,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一路走来,为了爬到如今的位置,他的付出和努力,知道的人,恐怕也不多!
将自己的情绪从回忆和感慨中挣脱出来,刘彻洒然一笑,道:“皇弟既然记得,那可还曾记得,当初,孤与汝伏跪于地上。却无人问津,无人关注的时候?”
刘彻看着刘阏,问道:“当时。谁知道孤是谁?谁又关心,汝是谁?”
刘阏目光闪烁。垂下头来,显然也被勾起了回忆。
刘阏当然不傻。
他至今依然记得,去年分封诸王时,一开始,他被宗正分到的封国是临江。
错非刘彻从中转旋,恐怕,他现在就是临江王,而不是河间王。
临江与河间。虽然封国大小差不多,但环境、风土与人口,却是两个世界!
尤其是这次回京,刘阏见到了临江王,听着临江王转述的临江岁月如何艰难,临江如何穷困,他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更清楚,假如眼前这位太子兄长不是一意爱护他,恐怕这时候,他别说野望赵都邯郸了。便是如今的河间,怕也是别人碗里的东西!
此番回京,诸王一同拜谒东宫太后时。他更明显感觉到了,没有刘彻这个太子兄长,他在长安,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会关心他,更没有人会关注他!
便是皇父天子,见了他,居然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跟其他兄弟一般,嘘寒问暖。更别提像刘胜、刘余一样,执手而行了。
这么想着。刘阏心头一惊。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角色了。
“寡人一切皆来自于兄长。太子兄长叫我往西,寡人绝不该朝东!”刘阏在心中想着,嘴上立刻就道:“臣弟受教!”
刘阏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话,于是,他亲热的对刘彻道:“多谢兄长教诲!”
刘彻看了刘阏一眼,他最喜欢刘阏的,就是他的这个性子了。
刘阏虽然笨了点,而且脑子有时候也不太灵光,但,在皇室,这却是最大的优点!
尤其是,刘彻深知,刘阏对自己依赖心理非常重,是最容易控制操纵的代理人人选了!
见到刘阏顺服亲热的样子,刘彻也开心的道:“你我骨肉兄弟,许多话,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不必说出来!”
刘彻的话也开始变得温柔和体贴起来,他看着刘阏,诚恳的道:“诸王兄弟中,你是孤最看重的……”刘彻说着就扶着刘阏的肩膀,就像民间的兄长对自己的弟弟一般,柔声道:“你要记住,无论如何,孤都不会害你,前次,孤也在给你的信中说过了,此番运作江都王一事,干系重大,甚至牵扯社稷国运!”
“其他人,孤不放心,只有皇弟,与孤最亲,血脉相连,一母同胞,这等大事,只有皇弟方可托付!”
刘彻这一席话,摆道理,讲感情,又给出许诺和美好未来的前景,顿时,就将刘阏对广陵的恐惧和疑惑打消了。
刘阏立即俯首道:“臣弟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
摆平了刘阏,消除了刘阏的疑惧,刘彻顿时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
将刘阏放在江都,既是为了日后发展大航海做准备和开拓,亦是,刘彻对未来的战略布局。
打开地图就能看到。
吴国肢解以后,其广陵郡与周围地区将会划割为江都国,豫章与会稽将成为郡县。
而江都国将与会稽、豫章直面三越割据势力。
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统一全国,更有吸引力!
三越,本就是中国国土,只因秦末战乱后,种种原因和环境,才形成了如今的割据局面。
对于三越,刘彻一直认为,三越问题,属于政治问题,而非军事问题。
说句老实话,像前世小猪,为了扫平三越,兴师动众,劳师远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的战争,刘彻并不喜欢。
倒不是武统什么的刘彻不喜欢。
实际上,人人都知道,拳头打下来的地盘,总是会比嘴巴子上谈下来的地盘更稳固,凝聚力也更强。
但……
假如可以用和平的手段,解决三越,何必打仗?
三越的藩国,又不是后世的弯弯!
就是赵佗,这只老狐狸,也是承认自己是中国臣民,而非化外蛮夷。
将刘阏运作到江都为王,刘彻就可以通过刘阏的江都国,来分化收买三越的内部贵族,培养带路党。
若是一切顺利,可能十几年内,三越就可以和平的通过内附的方式,回归中国中央王朝治下。
倘若能以和平手段解决三越问题,那么,西南夷也同样可以采取相同模式解决。
不必劳师动众,兵不血刃解决这两个问题后,汉室的力量就可以集中起来应付来自北方的匈奴了。
而在前世,小猪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开辟的战场太多了,三越、朝鲜、西南夷、西域诸国、匈奴,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战略,基本上都是谁惹哥,哥揍谁!
这样看上去,是爽了!
但是,因此耗费的国力和军力,数不胜数,白白给了匈奴人喘息之机!
不然,漠北决战以后,凭借当时的战略态势和军力优势,匈奴人哪里还可能缓过气来?
直接会被绞死在漠北的沙漠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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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节 兄弟们(3)
送走刘阏之后,刘彻只是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就又迎来了一个兄弟——老七临江王刘彭祖。
刘彭祖今年才不过十岁而已,虽然已是一方诸侯,戴着王冠,身着绛服,前后侍卫拱卫,口称寡人,但却终究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心计算计,一点也无。
更别说是会懂得交易这种事情。
但,刘彻特意单独接见这个弟弟,却是项庄舞剑了!
谁叫刘彭祖有个厉害的老妈呢!
其生母贾姬,可是一个能留名青史,记录在史记中的人物!
虽然,史记中的贾姬,不过是太史公描写郅都刚正无私,忠心耿耿的背景,但,一个能让刘彻的那个向来薄情寡性的皇帝老爹肯做出一个冒险的姿态的女子,岂是等闲之辈?
在原本的那位刘德为数不多的零散记忆中,就有着贾姬当年风光无限时的一些片段。
这个女人,可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前世,刘彭祖先被封为汝南王,吴楚之乱后改封赵王,这位贾姬在这番运作中,当计首功!
当然,最重要的是,贾姬与程姬,乃是情敌,死对头啊!
当年,就是贾姬横插进来,生生夺走了本来击败了粟姬,风光无限的程姬的恩宠。
这仇,可是结的很大的!
在这宫中,贾姬的子嗣与程姬的子嗣,向来就是不怎么来往的。
毛主席曾经教导过我们,玩政治,本质就是拉一派打一派。
刘彻特地单独接见刘彭祖,只是想传递一个信息给贾姬——孤欲结盟!
结盟干什么?
当然是压制程姬了!
程姬有三个儿子,刘非、刘余、刘端,而贾姬也有两个儿子。刘彭祖和刘胜。
程姬的儿子,假如得到的封国比较好,那毫无疑问。贾姬的儿子,就要坐冷板凳了。
更何况。两者本身就有仇怨,这下现实利益加上新仇旧恨,不需要挑唆,他们两个自己就会先打起来。
至于刘彻为何会选择与贾姬而不是程姬联盟。
道理很简单!
现在,就只有程姬的三子年纪比较大,而且,刘非还对他的太子位置有所威胁!
“臣弟拜见兄长!”刘彭祖哪里知道刘彻召见他的这些弯弯绕,他在刘彻面前。表现的很局促,礼毕之后,甚至还低头认真的看了看随同他一同前来拜会刘彻的临江国丞相以及内史、太傅等随行重臣。
“快起来,小七!”刘彻却是露出一副温厚兄长的模样,一把扶起刘彭祖,甚至还非常亲昵的抱起这个小家伙,关切的问道:“在临江国,小七受苦了!”
神色之中满是关心爱护和怜宠,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会以为。刘彻与刘彭祖乃是感情甚笃,非常亲密的兄弟!
但是,实际上。刘彻记得非常清楚。
刘彭祖之所以被发落到了临江国,刘彻起码要记一大功!
要不是刘彻横插一杆子,把刘阏从临江国解放出来,刘彭祖是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临江为王的!
只是,这世界就是这样,昨天的敌人,可能就是明天的朋友。
刘彻为了释放自己的善意,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
他放下刘彭祖后,拍拍手。王道立刻就领着十几个宦官抬着许多木箱子出来。
刘彻看着那些木箱子,轻声道:“小七啊。太子兄长没别的送你的,这些书就当是兄长给你的礼物罢!”
一个宦官捧着一份帛书。呈递到刘彭祖跟前。
刘彭祖呆呆的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名,然后将之转交给自己的太傅。
刘彭祖的王太傅叫张胜。
这个人与贾姬的大兄是同窗,当过贾府的客卿,后来被贾姬的家人举荐为官,当过某郡的郡尉,刘彭祖封王后,贾姬特地托关系,拜其为王太傅。
因而,这人实际上,掌管着刘彭祖目前的一切政务与交际。
在前世,刘彭祖也是在张胜的谆谆教导下,才成了那个难缠的赵王!
因而,这张胜,可算的上是一个人才了!
刘彭祖年纪小,不懂事,更不谙政事,但张胜哪能不知?
看着帛书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名单,张胜立刻就知道了,太子这是在拉拢贾姬一系,而且是下了血本了!
当今天下,千金难求一书!
许多先贤的典籍,在这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圈子内的私藏!
即使贵为诸侯王,也未必能读到!
尤其是那些涉及政治经济的书,便是天子,也不敢拍胸脯说,石渠阁里都有!
对于刘彭祖这样年纪的诸侯王来说,这些书比黄金更重,比田地更珍贵!
最重要的是,这表露出来了,太子的一个意图——假如太子不是觉得临江王可堪造化,怎会送书?
作为一个王太傅,张胜很清楚,此时应该做什么。
他立刻拉着刘彭祖对刘彻大礼拜道:“家上厚爱,臣代临江王谢恩!”
刘彻自是笑着连忙拉起来,道:“孤自幼独爱小七,小七能得到卿这等大才教诲,孤也就安心了,这些书,卿带回去,好生教导!”
这话就是骗鬼了!
刘彭祖和他弟弟刘胜,刘彻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说过的话都没超过一百句!
只是,谁能作证?
张胜不明所以,还以为太子真的以前跟自家王上感情甚笃,带着刘彭祖又是千恩万谢。
别的不说,此番觐见太子,能得到太子这个态度,就已经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张胜带着刘彭祖,辞别太子宫,回到未央宫,见了贾姬,贾姬自然问起今日太子召见的事情。
张胜带着喜气,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夫人,臣窃以为,家上既然如此看重王上,想必此番封国之事有望!”
诸王回京,各自的王太傅和丞相以及各自的外戚家族,都是八仙过海,谁都明白,自家的荣华富贵,可能就在此一搏了。
而主持此事的太子,意见与倾向,自然也很重要!
张胜要求不高,只要王上能得到一个比临江好的封国,然后,过个几年,他这个王太傅稍微运作一下,就可以用辅佐有功的名义,混个关内侯甚至彻侯了!
大丈夫生于世,封侯拜相,余生足矣!
但贾姬听完,心中却是镜子一样敞亮!
这位太子,跟他的父皇一样,都是心性凉薄之辈。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她这深宫妃嫔,这一年来冷眼旁观,却是看的太仔细了!
旁的不说,单单就一条毫不留情的将粟氏外戚给一脚提出朝局,就能看出来,这位太子,根本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贾姬只是瞬间就明白了刘彻的意思。
她嘿嘿一笑。
坦然接受了刘彻的邀请。
只要是能打击程姬的事情,亏本她也愿意!
更何况,这事情还是给她的两个儿子谋福利!
于是,贾姬站起来,对左右吩咐道:“来人,为本宫更衣沐浴,本宫要去淑房殿给皇后问安!”
后宫妃嫔,自然不可能去跟成年的太子会面,更别说交易了。
于是,皇后薄氏就成了中间的桥梁。
且,贾姬与程姬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程姬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也得好好的找些帮手,不然的话,真对付不了程姬的枕头风!(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节 诸王议政(1)
丁亥年,正月壬午。
赵王刘遂终于蹭到了长安。
因为刘遂至今为止,依然是赵王,朝廷也没有宣布刘遂有罪,是以,一切礼仪规格和待遇,都与其他诸侯王入京没有区别。
宗正刘礼亲自在长安城外,迎接的刘遂。
这就与后世天朝,某大员只要还没有被双开,那再怎么样,官方通报中还是会以同志相称一样的道理!
只是也就仅次而已。
刘遂一到长安,就立即被‘保护’了起来。
赵王在长安的王邸外面,密密麻麻,全是卫兵,就是刘彻这个太子,没有天子许可,也接近不了。
刘遂刚刚被保护起来,刘彻立即就得到了自家老爹的通知,要他即刻前往温室殿面圣。
前来传旨的宦官在宣读完旨意后,找了个机会,压低声音,对刘彻笑道:“殿下,奴婢赵统……”一边说,他一脸掐媚的看着刘彻,满脸的奴颜婢膝。
这已是最近十天,刘彻遇到的第七位主动示好投靠的宦官了。
“看样子老爹的身体,确实问题很严重!”刘彻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因为他拿不住,这究竟是这些宦官们自作主张,见风使舵,想要早些选好下一个效忠对象,还是皇帝老爹在故布疑阵。
对于自家老爹,刘彻从来不惮以最高标准来审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冒险了。
若非必要,他宁愿求稳,而不愿意剑走偏锋。去碰一些可能的雷区。
假如他还是当年那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皇子,这会。还管什么忌讳不忌讳?
当然,对于这些主动示好的宦官。刘彻也不能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相反,还得做出一定程度的厚遇。
不然,这帮家伙,成事或许不足,但败坏你的大事,绝对有能力!
后来小猪的太子刘据身陷巫蛊之祸,最终兵败生死。宦官们在其中发挥了最重要的关键作用!
所谓三人成虎,大抵如此!
是以,刘彻只是略一愣神,立即就回以笑容,道:“原来是赵公!啊呀,赵公侍候父皇辛苦了,辛苦了!”
说着,王道立刻就识趣的走上前来,拉着这个宦官的手,亲热的走下去。攀谈起来。
其中,塞红包,给贿赂。甚至许以空头支票这样的事情,肯定少不了。
然而,绝对不会有跟之前章德那样露骨的承诺和许诺!
看着那个宦官与王道下去,刘彻一边整束服饰,一边在心中思索着。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皇帝老爹的身体,实际上,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么乐观。
“淳于意。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刘彻在心中想道。
这是一个很显然的信号!
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帝老爹在演戏。
只是。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
几乎不会有皇帝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来开玩笑,做陷阱。
身为天子。何须行此险计?
这就好比某人放着飞机大炮不用,非要跟非洲黑叔叔玩肉搏,有这么脑残的人吗?
皇帝真要对付谁,完全不需要证据!
前世,皇帝老爹废刘荣,杀粟氏满门,逐周亚夫,有需要什么罪证和证据吗?
吾不用也!
足矣!
“话虽这样说……”一念至此,刘彻在心中道:“我还是小心点为好!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何必冒险?”
带着这样的心理,刘彻乘上马车,来到了未央宫。
刚一到未央宫,刘彻就发现,今天的未央宫还真是热闹。
他的兄弟们,在长安的几乎都来了!
甚至就连刚满三岁的刘彘也在其乳母金氏的陪伴下,在温室殿外玩耍。
说起来,小猪这位乳母,也是个人才!
刘彻就记得前世小猪登基后,这位金氏,仗着自己乃是天子乳母,其家族在长安,横行霸道,无人可制,便是廷尉,也无可奈何,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还是惹了众怒,案子闹到小猪面前,即使如此,小猪也不曾对金氏有所惩处,虽然世人都说是东方朔从中转圜,但,刘彻知道,假如不是小猪心里本就不想治金氏之罪,便是十个东方朔,也别想救下金氏。
不信的话,你看看窦婴的下场!
窦婴对小猪不可谓恩情深重了吧?
既是真是矫诏之罪,也大可不必腰斩!
学一学太宗孝文皇帝释张武有那么难吗?
基本退一万步,将相不辱的传统在哪里摆着,你给他一个不流血而死的荣誉真个不行吗?
心里这么想着,刘彻的脸上却是笑意吟吟的迎上前去。
身为太子兄长,这表面上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得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在前些天,皇帝老爹终于下诏,夺去刘彘生母王娡一切封号,废为庶人,迁居掖庭。
便是王娡的妹妹王儿驹,也落了个罚俸一年的处罚,就这,还是念在她刚刚为皇帝剩下幼子刘越的份上。
曾经在后宫如日中天的王家姐妹,迅速成为了冷宫一员。
这让刘彻安心了很多。
对于刘彻来说王娡姐妹已经得到惩罚,那么,刘彘、刘越,自然要‘亲切对待’,甚至,刘彻可能还得对刘彘、刘越有所偏袒和照顾。
这是太子的责任,也是太子的牌坊!
一如当年先帝对待淮南厉王一般,刘彘、刘越,只要不谋反,便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刘彻也得兜着!
不然的话,这舆论物议,嘿嘿,肯定把刘彻黑成一个无情无义冷酷无情的暴君!
抱着刘彘逗弄了一会,温室殿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刘彻自己的胞兄刘荣以及胞弟刘阏,乘车自北门而来。
程姬三子,刘余、刘非、刘端,自南门步行而至。
贾姬两子刘彭祖与刘胜则在各自的太傅陪同下,携手自西门而来。
除了那个倒霉的或者说幸运的长沙王刘发留在封国没能来到长安外,其他兄弟,基本已经汇聚一堂。
这大概是诸子封王后,最大的一次也可能是最齐全的一次聚会了。
刘彻看着这些兄弟们,心里面已经知道,今天老爹叫他来干嘛了!
很简单!
磨刀霍霍向刘遂!
按照汉家制度,能定诸侯王罪状,最公平最公正的方式,叫诸王议政。
譬如,前世小猪议江都王刘建的罪状以及后来议燕王刘定国之罪,都是召集诸王,各抒己见,搞的像后世天朝开两会一样。
实际上也跟天朝两会一样……
诸侯王们鼓掌欢迎,大会胜利召开,在既定的议题范围内,按照皇帝的意思,议论某个事情,然后大会胜利闭幕,倒霉的诸侯王‘死有余辜!’(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节 诸王议政(3)
刘彻听着刘荣的话,心中古井不波。
甚至就是刘荣回头的那一眼,刘彻也没什么表示。
刘荣的行为,在刘彻眼中,幼稚无比!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智障,脑残!
好端端的,竟然提及赵幽王!
简直是……
刘荣以前的宗室教育课,难道都是用屁股在听吗?
赵幽王刘友,那可是汉室悲情主意教育中的一张王牌,是朝廷用来标榜,假如刘家不团结,就会怎样怎样的一面旗帜!
即使只是出于刘氏的颜面考虑,幽王子嗣,也是有着类似‘两少一宽’的待遇的。
更何况,民间对于刘友遭遇同情的人,一抓一大把。
正因为如此,先帝时,才会对刘遂种种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加强了监管力度。
刘荣此刻提及幽王刘友,还口口声声的对刘遂喊打喊杀,假如按照他说的办,朝廷就是自己抽自己耳光了!
这就跟后世天朝,人大会议上,刚喊完学习xx同志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回头xx同志就被双开了一样讽刺!
只能说,刘荣还是太年轻了!
假如他稍微用点脑子思考一下,都不至于会犯下如此错误!
刘彻神色微微一凝,站起身来,出列拜道:“启禀父皇,小子以为,赵王固然大逆无道,不配为人臣,只是,今日议政,只儿臣兄弟在,儿臣以为,此事。还是最好先发文,将赵王罪行,密报给齐王、燕王、代王、衡山王等宗室元老知晓比较好!”
“尤其是燕王!”刘彻恭身道:“燕王最长。如此大事,还是须得请燕王来议一议。说说看法,不然,天下人难免会说,我等兄弟,私相授受!”
刘彻说的,其实就废话。
但却是相当有道理的废话!
自从刘彻的那位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即位问题上玩了一次学习古人三让天下后,这天下大政,一直就有着一个三次请示的潜规则。
譬如。当年,群臣议淮南厉王刘长之罪。
元老大臣三次上奏,请论刘长如法,太宗孝文皇帝前两次都是回复:朕不忍致法于王,群臣再议之!
到第三次,才找了个台阶,将刘长发配临邛,监禁居住。
又如刘彻的这个太子位,也是群臣三次请立,蚤建太子。天子推辞两次,第三次,才‘勉为其难’的考虑到天下苍生。册立刘彻。
像致法一国之君这样的大事,当然也是摆足架子,做足姿态,告诉天下人‘实在不是朕无情,完全是宗室诸侯大臣一致决定’‘朕固争之而不得’无奈挥泪斩马谡……
这里面的弯弯绕看着复杂,但其实,目的很简单。
愚民而已!
聪明人,读书人,自然一眼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但广大农民伯伯,不识字的下层阶级。看不懂啊!
而在中国,不管用什么办法。愚弄也好,收买也罢,只要能稳住代表了占据绝大多数的农民,那么,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个什么花样来!
刘氏,对这一点,从来就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即使是后来那只完全没什么演技的小猪,当了皇帝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将这一点做的很好!
所以,小猪尽管把国家经济搞的一塌糊涂,地主商人阶级怨声载道。
但,总的来说,国家相对稳定,社会秩序相对平安。
到了晚年,一纸罪己诏,居然就将人心收拾回来了……
这换了其他任何朝代,都可以堪称奇迹。
但在汉室,这样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天子刘启听了刘彻的话,眼前一亮,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为刘彻这个继承人的反应灵敏而欣慰。
尤其是,刘彻提议,要请燕王也来议一议。
这个提议,在刘启看来,简直是完美!
原因很简单。
燕王刘泽自从去岁冬十月以来,就已经是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了。
现在的燕国王室上上下下,都只想着一件事情——老头子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国上下,跪舔长安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唧唧歪歪其他的事情?
是以,吴王刘濞当初派去燕国联络的使者,甚至连燕国王室的面,都不曾见到。
对燕国来说,头等大事,就是权力的交接。
实在没闲工夫去搀和别的事情。
于是,天子刘启,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其事的道:“诸王所言皆有道理,只是,赵王虽然无道,然其终归乃是宗室骨肉,且,其乃幽王独嗣,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下齐王、燕王、代王、衡山王,议之!”
天子这话一出口,刘非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他入主的梦,变得有些遥远了起来。
请齐、燕诸王议论,这其中难免存在太多变数。
更麻烦的是,他收到风声,老七,老九都对赵国虎视眈眈。
贾姬的能耐,可不比他老妈弱!
这夜长梦多,难免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刘荣,则像是失掉魂魄一样。
他还不算太笨,自然听得出,自己老爹话里话外,对他的不满。
这时候,刘荣真是在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提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提幽王?
同时,他心中对刘彻的恨意,更加深重起来!
在刘荣看来,一切都是刘彻的错!
他明明知道,父皇的意思,为何不跟我这个兄长汇报提醒?
真是可恶!
一定是刘彻害怕寡人在父皇面前得宠,故意坐视寡人犯下如此大错!
定是如此!
天子刘启没有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关注儿子们的表情,他感觉有些累了,最近这些天,他几乎是在人参汤的提振下,才有精神和力气来处理国政。
这会人参的功效差不多过去了,他只感觉,脑子有些晕眩,想要休息一下。
于是,他站起身来,道:“诸王都回去好好的跟各自的母妃聚聚,拉拉家常,人行千里母担忧,尔等虽然都贵为一国之君,但,要记得,常常回长安,来看看你们的母妃!”
“太子,随朕来一趟!”刘启挥挥手道:“其他人,散了吧!”
“诺!”
“恭送父皇!”兄弟们纷纷跪下来。
刘彻则连忙上前,跟在皇帝老爹身后,朝着内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节 谁家马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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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给太子赐座!”天子淡淡的吩咐一声后,就自顾自的坐到了御榻上,闭目养神。
郎中令周仁,领着一帮子御医立刻上前,为天子诊脉。
更有宦官立刻端来一碗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鸡汤上前进献。
刘彻哪里会傻到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把握住,他立刻上前,从那宦官手里接过鸡汤,自己亲自端上去,跪下来,不动声色的先尝了一口。
味道还挺不错,尤其是鸡汤里浓郁的参香,只是稍微闻闻,都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唯一的遗憾是,这鸡汤微微有些烫人。
于是,刘彻用汤勺舀起一勺汤,先微微吹口气,稍微等待了大概一两秒,才站起身来,拿着汤勺,小心翼翼的喂到自家老爹嘴里。
喂了两三口后,刘彻才轻声问道:“父皇,这汤,可还合胃口?”
天子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刘彻在给自己喂汤,顿时,心中就有着一股暖意。
亲尝汤药,这可是孝道的典范啊!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即使是他,当年先帝病重,背生恶蛆,他却连为父吸脓的行为,都做的相当勉强,为此,被先帝好生训斥了一顿。
至于亲尝汤药这样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却是勉强才虚应了几回故事。
而他的儿子刘彻,似乎却真的跟民间传说的那样,继承了先帝的遗德,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就连这孝道……
最近月余时间,刘彻每次入宫觐见,几乎都会如现在这般,亲自为父尝汤药,小心翼翼的尝过之后,再亲自奉上……
如此行为,几乎与当年先帝服侍太皇太后一般!
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膝下有一个孝子?
只是,作为皇帝,刘启只能将心中的欢喜和欣慰放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
老刘家的皇帝,对于自己的储君,从来都是以最高标准来要求和考核的。
是以,刘启只是微微一笑,道:“太子有心了,朕这身体啊,估计得春天才能有所好转,太医官们都说,朕这病是冬病,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失调所致,所以,这监国之事,太子暂且继续担着吧!等到秋天,朕自甘泉回宫以后,再做定夺!”
其实,实际情况,比他所说的要严重得多了。
根据太医官以及名医淳于意等人的诊断。
他的身体,毛病多得是!
淳于意甚至直接明言,今后必须戒色戒酒,还得好生静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戒酒好说,戒色和静养,跟要了他的命,几乎没有区别!
哪个皇帝,能离得开权柄与美色?
三皇五帝,三代君王,谁能免俗?
但为了以后自己的健康考虑,淳于意的意见,他也不能全都不听。
是以,刘启在经过了这差不多一个月的观察后决定,将部分的事务,主要是些杂事,琐事以及不太重要的会议,都交给太子刘彻去主持。
反正,这三公九卿,南北两军,天下郡守,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也只听他的命令。
而且,汉家天子,从来不惧子嗣的挑战。
在以孝治天下的汉家,哪怕皇帝,已经奄奄一息,太子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夺不走皇帝半分威权。
所以,他就根本没考虑过,万一权力被太子掌握了,他这个天子,最终变成个木偶怎么办?
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在刘氏天下!
当然了,身为皇帝,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他都是不会放弃权柄的。
是以,他也只打算将一些琐事以及行政上的事情交给刘彻处置,其他事情,还是得他这个天子来拍板。
刘彻闻言,心中却是大喜!
虽然他也知道,他可能只会得到些无关痛痒的小权。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权力再小,那也是权力!
更何况,国无小事。
一个细节上的政策调整和一条看上去好像微不足道的行政命令,足以在局部甚至天下范围内,引发一场!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步步为营,慢慢接掌权力,培植羽翼,小心翼翼的绕过雷区,在他人不曾注意的地方,悄悄打造属于自己的团队,最终在将来即位后,轻而易举的,使天下变色。
然后,就可以安心的打造,那个他梦想中的天朝上国,中央帝国!
只是这样想想,刘彻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兴奋的尖叫,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天下,告诉世人——孤的大枪,已经饥渴难耐了!
………………………………………………
回到太子*之中,刚进门,还没来的及坐下来。
张汤就带着一个年轻的舍人前来报到。
对那个舍人,刘彻还有些印象,可不就是前不久,他在馆陶的压力下,派出去虚应故事,公款旅游和考察关东地方郡国基层农民生活状况的那个小官吗?
这人选,是张汤举荐的。
好像是叫杨丰,关中弋阳人,老爹是做典吏的,他祖父还曾当过曹参的佐吏,可谓是官宦世家。
只是……
刘彻看着张汤郑重其事的带着这杨丰进来,他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难道,这货在地方上捅了个马蜂窝?”
地方上的事情,猫腻和潜规则,多如牛毛。
刘彻自己前世就当河间王时,常常去地方上,也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在文景盛世的表面下,流动着种种肮脏与黑暗。
错非是,刘家天子一直在用陵邑制度,不断的割地方豪强大族的韭菜,从根源上切断了门阀世家的生存土壤,以目前黄老派当政的政治主张和施政策略来看,汉室江山,早就是地主豪强世家门阀说了算的江山,政令不出长安,也不是不可想象的!
历史上,元帝那个二货在儒家的怂恿下,废除了陵邑制度,不过二十年,刘氏江山就摇摇欲坠,王莽因此得到了篡汉的机会。
不然,就以前中期那帮战斗力只有五的地主豪强渣渣,怎么可能扶得起王莽篡汉?
只是,这个杨丰,究竟捅了谁家的马蜂窝?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挥挥手,让人赐座,然后,就静等杨丰的汇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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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节 太子之怒!(1)
刘彻微微横趟着,听着杨丰的汇报。
在杨丰的描述中,一副汉初郡国底层农民的生活画卷,缓缓在刘彻眼前展开。
杨丰此次奉命出行,从函谷关出关,一路向东,跨越了数个郡国,行程数百里,按照刘彻的吩咐他真正的深入了基层,深入到了最偏远最穷苦的农村中去,向刘彻带回了许多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并且此人还特别的细心,一路所见所闻,都被其一笔一笔记录了下来。
单单是这些文档,就足足写满了整整一箱子的白纸,差不多十几万字。
刘彻站起身来,接过杨丰呈递上来的那些记录着这个时代,最底层劳苦大众生活生产情况以及社会结构形态的纸张。
这些纸张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褐色的血液,刺痛了刘彻的眼眸。
杨丰却已经是泣不成声,他匍匐在地上,报告道:“臣奉家上谕令东行,行至河南郡时,夜宿新成县东乡七里亭一户农家,臣等谨奉家上谕令,过府县不入,假作商贾,夜宿该户农家时,忽遇县中催要算赋,其吏如狼似虎,入乡横行无忌,强令农家纳赋,旦有不从,拳脚相加,更有甚者,直接锁拿,臣等看不过眼,说了两句闲话,竟被恶吏以盗匪之名?长?风?文学 污之……甚至臣等亮明身份,反而招致杀身之祸……”
说着,杨丰就哭的更厉害了,他抽泣着道:“离京之时。家上遣派三位壮士,保护臣,结果……俱死于恶吏之手……臣脱身之后。前往河南郡郡守衙门告状,结果,竟被乱棍打出……”
刘彻听着,也是眉头紧锁。
河南郡!
真是好大的狗胆!
“河南郡郡守是谁?”刘彻轻声问道。
旁边的张汤低头禀报道:“回禀家上,河南郡郡守姓窦名全,太后子侄,大将军堂兄……”
刘彻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看来。这马蜂窝,捅得可真不小!
“卿且先起来!”刘彻扶起杨丰,好生安慰了两句。
历朝历代。最难处置的人,莫过于皇亲国戚了!
先帝逼死了薄昭,至今为人诟病。
是以,从那以后。刘氏对于太后的家人。都是能不动,尽量不动,最严重的处罚,也顶多是罚俸,再未有过什么刑罚。
当然,这也与薄窦两代后族外戚谨小慎微,不兴风作浪有关。
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都鸟都可能有!
更何况是皇亲国戚?
窦家出几个败类人渣。也不是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刘彻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他也还没胆小到,听到窦家的名字,就浑身发抖,不敢动手的地步!
杀了他的人,打了他的臣子,这事情,想要就这么算了,哪里可能?
只是,看着纸张上记录的文字,听完杨丰的描述,刘彻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味道。
一股熟悉的味道!
刘彻看着哭哭啼啼的杨丰,问道:“卿说,河南郡在正月派吏员下乡催要算赋?”
刘彻回头看着张汤问道:“算赋难道不是十月征缴的吗?河南郡的官员怎么回事?”
张汤恭身匍匐在地,不敢回答。
张汤的沉默,让刘彻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有些发颤,让人看了,仿佛就如同站在火山口上一般。无比的恐惧和害怕!
这才是关键!
这才是为什么河南郡的地方官吏居然敢杀人的原因!
刘彻停下笑声,看着张汤,问道:“卿知道是什么情况对吧?”
他又看向杨丰,问道:“卿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所以站出来了阻挠官吏,对吧?”
杨丰却是叩首,道:“臣愚钝!”
“嘿嘿!”刘彻干笑几声。
他拿着杨丰记录着他一路上见闻的白纸,狠狠的将之紧紧抓在手上。
到底为什么,他已经心知肚明了!
一切的缘由,刘彻此刻心中如同镜子一般清澈。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包括后世的天朝,都曾经发生过。
刘彻的记忆深处,甚至依然清晰无比的记得,他在天朝童年时的所见所闻。
呜鸣不已的警笛,如狼似虎的干部们,还有鬼子进村时一样,全村都动员起来的抗税的乡亲们。
摊派、摊派,层层摊派!
统筹款,提留款、农业税,新时代的三座大山,将那时候的农民压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新千年,天朝中央废除了一切农业税收后,这样的情况才不再发生。
刘彻的眼睛在白纸上还沾着血迹的文字上掠过,两千年后,尚且都是那样,何况如今?
刘彻在天朝上学时,曾听说过一个民国时期的笑话,说是某地的官员,把税都收到了几十年后了!
而在这西元前的汉室,这不是笑话,是某些地区,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实!
只是,官僚们向来欺上瞒下,胥吏横行无忌,百姓愚昧,没有文化,只能逆来顺受。
这个杨丰,是个愣头青,刚入官场不久,加之生在关中,耳闻目濡的,都是关中的官员做事方法。
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的黑暗。
年轻人嘛,正义感总是很强的!
但张汤呢?
嘿嘿,堂堂廷尉的刑曹令吏,之前又是久在基层。
这些猫腻,他肯定清楚。
他为什么不说,不禀报?
现在却又带着杨丰来觐见,来给杨丰出头?
这里边的东西,很值得玩味丫!
但刘彻懒得去考虑张汤的心理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刘彻知道,他必须立刻马上迅速做出反应!
不然,这刘家的脸,就丢光了。
“去请廷尉、御史大夫、中郎将,立即来见孤!”刘彻淡淡的吩咐着,同时,对王道吩咐:“去,拿孤的印信,去章武候候府,拜见章武候,就说,孤今夜将会过府拜会,同时,让人通知馆陶长公主府,出了章武候府,孤就去馆陶长公主府邸!”
要杀窦家的人,必须跟章武候以及窦太后报备。
章武候窦广国这一关,刘彻好过,窦广国不是那种会护犊子到蛮不讲理的人,跟他讲道理,是能讲清楚的。
当年,这位君侯,可是连到手的丞相大位,都自己放弃了!
但窦太后,却不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
想要说服窦太后,讲道理讲法律没有用!
只能跟她讲人情讲世故,撒娇卖萌,求得她的许可!
将这些事情吩咐完,刘彻就坐下来,仔细的看着杨丰记载在那些纸上的文字。
第三百五十三节 太子之怒(2)
大概半个时辰后,御史大夫晁错率领着中郎将郅都以及新任廷尉赵禹来到刘彻面前。
刘彻这才放下手中杨丰记录的报告,站起身来迎接。
“臣等拜见家上!”晁错带着郅都与赵禹对刘彻微微恭身行礼。
刘彻连忙让人赐座。
安坐下来,晁错立刻就问道:“未知家上急召臣等前来,有何谕令?”
刘彻却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新任廷尉赵禹,问道:“赵卿,孤问卿,依律污杀太子属臣,该当何罪?”
赵禹闻言,心中大惊!谁敢杀太子臣属,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别说是杀一个与太子有关的人了!
便是弄碎了太子宫里一个花瓶,都是死罪!
然而,他到底年轻,反应快,立刻就出列拜道:“回禀家上,依照汉律,杀人者死,杀官等同造反,污杀储君属臣更是罪加一等,首犯当磔,从犯按参与程度不同处以腰斩、弃市、斩首、绞刑、死刑、流刑,谋划者族!”
刘彻闻言,哈哈一笑,道:“善!”
这就是他要传召廷尉的缘故了!
他这才回答晁错的问题,道:“孤这次急招卿等前来,乃是因为孤的臣子杨丰在奉孤命微长-风-文学 cfwx. net服巡查关东郡国时,在河南郡为恶吏污为盗匪,杨丰随行护卫将士三人尽皆死于恶吏围攻,杨丰前往郡守衙门告状,反被乱棍打出,卿等说说看。此事,当以何论处?”
赵禹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喜的则是。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正所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他几乎是立刻就拜道:“倘若果真如此,臣请家上下令,臣即刻就带人前往河南郡彻查此事!”
对这时候的赵禹来说,再没有比一个这样的大案要案,更合他心意的了。
去岁,前任廷尉张欧以黑马姿态逆袭上位。在晁错的支持下,坐上了丞相的大位。
廷尉的位子,立刻就空了出来。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
赵禹能够以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成为廷尉,只能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
即使赵禹,自己也是觉得仿佛像做梦。
要知道。一年前。他还不过是一千石的刑曹令吏而已。
按照传统,像他这样的中层官员,起码还得熬个十年八年的,才有希望,获得一个外放地方的机会,进而将自己提升到两千石的级别。
如赵禹这样,火箭式提拔的官员,即使翻开汉室史书也不多见!
是以。上任之后,赵禹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了岔子。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鼓足了劲,想要办一个大案要案来服众,来打响他的招牌!
刘彻看着赵禹,满意的点点头。
这事情,有了廷尉配合,顿时就变得简单多了,最起码,在程序上已经没有问题了。
在汉室,只要廷尉牵头,就没有办不了的案子!
对于赵禹,刘彻还是很满意这个新廷尉的,敢打敢冲,魄力十足,上任不久就一改前任张欧的怠政,积极的对廷尉衙门进行调整,很是办了几个案子,更将张欧时期大批遗留问题,解决的七七八八。
相对的,廷尉大牢,也有些人满为患了……
赵禹的廷尉位子,真是得来不易。刘彻看着赵禹,心里浮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说起来,赵禹能当上廷尉,刘彻也是出了力的!
最初,廷尉的备选名单里是没有赵禹的。
只是后来,一个个被推荐的人选,都被皇帝老爹给否决了,逼急了的丞相,没有办法,只能赌气一样的将几个青壮派塞到了名单里。
本意是打算将皇帝一军,可谁成想,塞进去的青壮派里居然藏着赵禹这样一个有着大靠山的人。
赵禹的举主,乃是太尉周亚夫。
虽然,周亚夫举荐了赵禹后就撒手不管了,但,那时候,周亚夫正得宠,而且身系海内之望,皇帝老爹本着给周亚夫面子的心思,于是,就顺手将之提到了朝议的名单里。
本来,事情到这里,差不多也就该没赵禹什么事情了。
一个既无资历,也无勋贵背景的官场新人,能到朝议九卿人选的会议上走一遭,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誉。
谁还敢奢望更多?
但,那时候刘彻出手了。
一封打着汲黯名义的密奏,被递到了天子案前。
然后,赵禹就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廷尉。
刘彻其实也没说啥,只是让汲黯在奏疏中举了张欧当廷尉时的种种数据,皇帝老爹在看到张欧当廷尉时的各种数据后,立刻就取消了委任那些外行的打算。
谁叫张欧当廷尉,干的太‘出色’了!
仅仅以不完全统计的数据来看,张欧当了两年廷尉,结果是,有数百本应被论罪的死刑犯没有得到法律的惩处,反而是在廷尉大牢里等来了天子大赦。
法律没有起到震慑犯罪的作用,堂堂廷尉,本应是法律的执行者,公平的保护者以及维护者,最后,竟然为了个人的名声,成为了犯罪的保护伞。
这成何体统嘛!
所以,廷尉,还是得专责刑狱的律法工作者来担任。
于是这样一来,大部分的备选人,都变得不合格了,赵禹成功的通过矮子里面选将军的模式,成为了新任廷尉。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皇帝老爹派人问过周亚夫的缘故。
脑中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嘴上却没有停下来。
他看向晁错。问道:“御史大夫以为呢?”
想要治罪一个两千石郡守,光一个廷尉是搞不定的。
还得御史们出手,刘彻相信。晁错派去河南郡的监督御史,肯定拿着窦全大把的黑材料。
就看晁错愿不愿意冒着得罪窦家的风险站出来当这个mt了!
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他若是杀了窦全,窦广国也罢,窦太后也好,只要说清楚了,沟通好了。问题不大,窦家其他人,更加不敢有什么不满。
但出头的晁错。那就不一样了。
窦全的家人不敢埋怨太子,难道还不敢埋怨晁错?
更何况,窦婴本来就与晁错有嫌隙,这事情要再摊上去。晁错在窦家那里。估计声望得直接变成仇恨,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刘彻不动声色的看着晁错,等待着晁错的回答。
晁错的回答,与刘彻猜想的一般无二,他很平静的答道:“回禀家上,臣以为廷尉所言甚是,杀人者死,高祖铁律。更何况杀储君臣属,河南郡郡守所作所为。已非渎职,臣自当弹劾之!”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晁错,果然还是那个晁错!
不愧是那个在前世顶着全世界的压力,一意孤行,推动削藩的狠人。
只是,到底河南郡的官吏为什么要杀太子的臣属,刘彻既然没说,晁错自然也聪明的没问。
他不笨,知道这里面肯定别有内情,搞不好,估计会引发一场超级风暴,席卷整个国家。
毕竟,关东郡国的基层,到底烂成什么样了,不是傻子都看的到!
下邳郡就是一个很鲜活的例子!
在陵邑制度一茬茬的割韭菜的背景下,下邳的地方豪强与地主官吏,居然能拉出一支几万人的叛军,席卷整个淮河流域,搞的朝廷居然要动员三国七郡的兵马,才能遏制……
只能说,这些年来,地方上的问题,已经渐渐的变成顽疾了。
对于这些问题,其实,朝廷,不是不知道。
只是大家都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装作看不到,听不进,死都不说出来。
反正,这些问题,再怎么严重,也伤害不到他们,受苦的,也不过是泥腿子,与吾辈何干?
刘彻看了看晁错,又看了看赵禹。
本来,他以为,晁错和赵禹或许会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引发了这一切,那样,他就可以抛出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些白纸了。
但,现在看到赵禹与晁错低着头,恭着身子的模样。
刘彻在心中长叹一声。
他哪里不明白,这些家伙,大概与张汤一样,对百姓面临的困境,采取了类似掩耳盗铃,哥就是听不进的策略吧?
“嘿嘿……”刘彻心里冷笑着,他忽然对晁错道:“有件事情,好叫卿知晓,今岁六月,孤将再行考举,此次考举,将不设门槛,取消赀产限制,这事情,孤已经与父皇商议过,经过御准了!”
晁错闻言,心情顿时五味陈杂,说不出味道。
赀算限制,大概属于汉室独有的特色。
依照刘邦的规定,想当官,可以,但有前提,这个前提就是你必须得有十万钱以上的家产!
这是硬性规定,同时也是决定了西汉王朝属于精英贵族富豪阶级统治的根本政策。
这与后世的欧罗巴在工业革命后的共和制度初期,规定选举人家产和收入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标示着,统治阶级,必然也肯定全部来自于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加上苛刻的举荐制度,使得底层的上升通道几乎被堵死。
农民的儿子想靠读书上进,几乎没有可能!
看看刘彻手下的臣子就知道了。
汲黯,官宦世家,世代为官,颜异家里更是了不得,良田千顷,美婢无数,即使混的最差的主父偃,丫也不是什么白丁,人家家里也是地主出身。
甚至就连杨毅这个墨家弟子,特么的也是标准的富二代!
刘彻手下都是如此,可以想象满朝文武,地方郡守、县令,都是些什么人了。
想靠着一帮子地主豪强贵族勋贵商人来体贴老百姓,用屁股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啊!
这才是百姓生活日益困苦,土地兼并持续加重,生民生计无以为继,而官吏横征暴敛,官僚欺上瞒下的主因。
最底层的声音,皇帝永远都听不到,出台的惠农政策,就像空中阁楼,所谓的轻徭薄赋,自然就成了治标不治本的汤药,只能延缓矛盾,而不能解决问题。
好在,刘家也不笨,每一代太子,都会特意放出去,让其深入民间,与五湖四海的豪杰交往,与三教九流同饮,多多少少,知道些事情,不会被臣子们当猴耍。
晁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刘彻却背过身去,负着手吟诵起来:“人不患其不智,患其为诈也,不患其不勇,患其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厌也!其唯廉士,寡欲易足,今赀算十以上方为宦,敢问诸卿,廉士何求?”
这可真是一个高大上的回击,瞬间就堵死了晁错任何争辩的可能。
“御史大夫与廷尉先请回罢!”刘彻背着身子道:“中郎将留下,孤有些事情要与中郎将说!”
“诺!”晁错与赵禹相对一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忧虑。
取消赀算限制,势必将对目前的政治结构产生长久而深远的冲击。
但是,他们两个都清楚,这事情,恐怕已成定局了。
刘家天子,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很少会改变,更何况,这个事情,还是刘氏天子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的事情。
扩大官员来源,扶持中产阶级,打压豪强勋贵,这就是刘氏自先帝以来的国策,更是不会改变的方针!
送走晁错与赵禹,刘彻才转过身来,看着郅都。
这些天,刘彻在与皇帝老爹反复谈论考举事宜时,就曾问过皇帝老爹‘倘遇大事,儿臣不决,可与何人相商’
郅都,就是那个被皇帝老爹提及的名字。
换句话说,在皇帝老爹眼中,周亚夫也好,晁错也罢,都不如郅都可信。
因为,这些人都可能有私心私欲,但郅都,绝对不会有!
他是天子的鹰犬,刘氏的猎狗,冷酷无情的执法者。
天子的命令,他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
是以,有些话,不方便告诉别人的,可以告诉郅都,由郅都来当这个传声筒,传递给皇帝老爹。
特别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彻自己跑去宫里禀报,太显眼了!
通过郅都来传声,就好多了,最起码,不会有太多的眼睛,去盯着郅都。
河南郡发生的事情,刘彻知道,这有多敏感,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盖子要是揭开了,一个不好,可能还会烫伤他自己的手!
刘彻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就一个河南郡有!
整个关东郡国,类似的事情,应当是全部存在的,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
杨丰记录的文字里,就多次提及乡间农民的抱怨,就没有一个不抱怨,官府收税收的太多,生活日益艰难的!
ps: 注:根据出土的汉简来看,景帝时期,已经有些地方一年收四次算赋的了……咳咳,某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一年收过八次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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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网络的日子就是好,不过,我二号又要回广西……
所以暂时更新不会太快,我三号以后大概就能稳定下来。
然后,今天去医院照了个ct,妈蛋,颈椎病,骨质增生,好可怕啊,最可怕的是腰椎也有问题……
大爷的……
第三百五十四节 缘由
“卿先看看这些罢……”刘彻拿着手中还带着血迹的纸张,递到郅都手中。
郅都看完,表面上虽然默不作声,但刘彻明显能看到,他手上暴露的青筋。
刘彻看了,心里微微点头。
郅都的性格,向来嫉恶如仇。
前世,郅都主政南阳,不过两三年,就杀的整个南阳地主豪强人人自危,调任中尉,更是大开杀戒,长安公卿皆称其为‘苍鹰’。
如今,见了河南郡的地方官如此作为,他能忍得住才怪!
但,在这个问题上,刘彻很清楚,他要做的,只是将问题汇报上去,至于皇帝会怎么考虑,怎么决定,那暂时与刘彻无关。
“麻烦卿将这些材料,秘密呈递给父皇罢……”刘彻淡淡的叹道。
其实,现在,刘彻也隐约猜到了,类似河南郡的地方官僚私自征缴算赋,收上去后,拿去干嘛了。
刘彻又不笨,想想大天朝当年摊派统筹款,提留款是拿来干嘛的?
无非就是发放各级衙门胥吏的工资,然后,上上下下,都分润一些好处,公款吃喝养养小三二奶什么的。
这个道理,古今如一,不因时代的变迁而改变!
因而,刘彻/长/风/文学 心里很清楚,这个盖子,暂时还揭不得!
只是,刘彻好奇心比较重,按照杨丰记载的事情来看,河南郡等地的地方官,绝对不至多收了一次算赋。
他们几乎春夏秋冬。都会催缴。
河南郡,根据去年的上计和人口普查,总共有二十四万七千户。
以每户正常一年上缴六百钱的算赋来计算。
河南郡的官员。一年要多收数千万钱的算赋。
这么多钱,一个小小的郡守的能耐显然是遮掩不了的,哪怕,他姓窦。
这官场上,一件小事,都可能被政敌拿来大做文章,何况是每年数千万钱的买卖!
御史大夫衙门。廷尉衙门,还有丞相衙门,居然都在这个事情上。成了哑巴,刘彻甚至都没听人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嘿嘿,难道不奇怪吗?
姓窦可不是护身符!
朝廷上不鸟窦家。不喜欢窦氏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然,当年,窦广国为相的风声刚刚放出来,朝野物议怎会那么汹涌?
于是,送走郅都后,刘彻一头扎进了少府的档案室,一直蹲到夜幕降临,方才出来。
走出档案室的刘彻。一脸的无奈。
数据,永远不会骗人!
刘彻现在已经差不多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了。
在少府的档案里,刘彻发现,被划归给他这个太子的十个封县,居然照常有算赋和田税以及刍藁税入库,分文未少!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就是老刘家自己也是这场盛宴的参与者!
本应该是从租税、算赋和以及刍藁税中扣除的每户两百钱的太子食邑费用,被人摊派了农民头上。
这还是关中!
刘彻此时感觉,心情无比沉重。
连国家的最高层,金字塔的顶端,都参与到这场盛宴中,你还还能指望下面的官员有节操?不会有样学样?
然而,此时此刻,摸到事情真相的刘彻,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坟墓!
刘彻不知道,这事情,究竟是皇帝老爹自己也清楚,还是,有人在里面搞鬼。
两者可能性,都存在!
皇帝这种生物,永远都不要指望它的节操会有下限!
所谓的明君圣主,掉起节操来,连暴君都会感到恐惧!
但刘彻却觉得,这样的事情,以他老爹和先帝的性格,大抵是做不出来的。
不然,这岂非是自己抽自己耳光?
前脚刚喊完轻徭薄赋,免除了一大堆田税,后脚自己就给自己一巴掌,刘家人还没这么傻逼!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官僚们为了政绩,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每年十月的考绩,就是一条勒在汉家上上下下官吏脖子上的绳索。
人口、户数、田亩、税收,哪一个都是考核的目标。
为了头上的乌纱帽,这帮家伙,没什么事情不敢做!
休说是区区摊派了,便是把农民逼的破产,卖儿卖女,甚至逼死,又与他们何干?
而发展到现在这样遍及全国的摊派加派,刘彻觉得,倒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喜欢这样干。
不然,晁错、赵禹甚至张汤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奇怪了。
只是……
你不干,别人都在干!
这就好比在一个考场里,其他考生都在作弊,你不作弊,那就只有等着被淘汰!
一个很显然的例子就是,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两袖清风,清廉一生,最恨贪污。
但面对满朝上下蔚然成风的贿赂之风,甚至连宫廷中都兴盛无比。
纵使是丞相,他也有心无力,只能保证自己不贪不拿。
这么想着,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太庙(太宗孝文皇帝庙)的方向,刘彻摇了摇头。
说起来,官风世风,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的那位皇祖父,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当初,将军张武贪污受贿,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结果,出于收买人心以及显示自己胸襟的考虑,先帝并未严惩张武,反而,赐金,说要‘以愧其心’。
说到底,其实是护犊子罢了!
谁叫张武是跟着先帝从代国到长安的老臣子,几十年鞍前马后的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张武究竟有没有‘惭愧’‘内疚’‘悔恨’,刘彻不知道。
但刘彻只知道,从哪以后,贿赂之风愈演愈烈。
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各衙门的办事官员,谁没拿过钱,谁没接受过贿赂?
便是宫中的宦官,收起贿赂,也是有恃无恐。
大家都在想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吗?
张武能贪,哥自也能贪!
张武之外,邓通,就是另外一个榜样了。
邓通这个先帝的宠臣,以宦官之身,监管皇室铸钱,搞到最后,天下铸钱,一半姓吴,一半姓邓……
有这样两个榜样在,不贪不拿的官员,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傻……
刘彻摇了摇头,局势发展到现在,便是他,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章程。
“只能等我即位后,慢慢清理这些烂摊子,历史遗留问题了……”刘彻心中思索着。
现如今的话,刘彻只能做到,严惩河南郡上下,杀鸡骇猴,希望其他地方的官员们能收敛那么一点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彻坐上马车,在太子卫队的护卫下,朝着夜色下的章武候府而去。
现在,刘彻可不只想跟章武候沟通一下窦全的问题。
他更希望,这位先帝的智囊,能教他一个至少让官员们,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办法
ps: 咳咳,抱歉这么晚才更……
主要是今天又打了一次氨基酸……
因为天气太冷,打不快,结果,一瓶氨基酸打了十几个小时,几乎是一滴一分钟……
不过这样的话,我大概能保证明年不会被什么感冒什么的困扰了……
第三百五十五节 决定
刘彻抵达章武候侯府时,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章武候窦广国最近数年,迷恋上了求仙问道,静养修仙,因此,章武候侯府,被迁移到了长安城戚里的一个偏僻角落。
侯府四周,栽满了松柏,道路两侧,更是种上了许多兰花。
虽然还是冬天,万物枯寂。
但,侯府被隐隐绰绰的松柏围绕,远远看着,确实有那么一丝仙家的味道。
刘彻刚下车,早在门口迎接的窦广国长子窦信就立即迎上前来,拜道:“臣信奉父命恭迎家上驾临,伏维家上金安!”
“大人快快请起……”刘彻连忙扶起窦信,满脸笑容的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窦信看上去有些呆板,他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哪里敢把刘彻的客套话当真,低着头道:“家上,请,臣父在正厅等候!”
刘彻点点头,嘴上却道:“岂敢劳长者等候,实孤之过也!”
“当得!当得!”窦信陪着笑,将刘彻请入侯府。
这次刘彻过来前,章武候府就已经知道,太子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似这种事情,刘彻也不会傻到搞什么忽然袭击,自然是让王道报备过了的。
进长风文学 .net了章武候府,来到正厅,刘彻就见到,当代的章武候窦广国,坐在上首的位子上,闭目养神,嘴里喃喃念着些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东西。
自从当年,竞争丞相大位失败后。这位君侯,就彻底放弃了在政治上的努力,转而潜心修仙。学起了留候当年的架势,很少过问政事。
但没有人敢忽视这位君侯在先帝、太后以及当今天子面前的影响力。
毫不夸张的说,章武候一句话甚至就能决定政策的走向。
刘彻理了理自己的衣冠,上前,以晚辈的礼节,拜道:“小子彻恭问舅祖父大人安!”
窦广国闻言,微微睁开眼睛。轻声道:“太子来了啊……”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相当清澈,只是他大概还没从修仙的节奏里走出来。因此,腔调有些怪,让人听着感觉有些别扭。
刘彻连忙躬身道:“小子星夜前来,打扰舅祖父清修。罪过。罪过!”
窦广国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一挥衣袍,道:“谈不上打扰,只是,臣近年潜心清修,不再过问俗事,因此。太子若是有事,可与臣子信商议。臣一概没有异议!”
刘彻闻言,立即就知道,窦广国心里面估计有些不满。
想想也对,窦家本就人丁稀薄。
窦太后拢共就两个兄弟。
长兄窦长君命不好,没享多少年福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窦彭祖。
幼弟章武候窦广国,早年与窦太后失散,直到窦太后当了皇后,才得以团聚,吃尽了苦头,而且,子女也生的不多,一共就两子三女。
其他像什么窦婴啊,窦全啊等等,其实都是些旁支。
但即使算上这些旁支,整个窦家,成年男丁也不过十来人。
刘彻跑过来,要为自己的臣子出气,要商量协商对付其中一个。
窦广国心里要能高兴才怪!
想想前世窦婴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窦太后后来都能原谅,还将之扶到丞相之位,刘彻大概就能猜出窦广国心里的想法。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宗族,大于天。
好在,这个时代,连公羊派都还不曾真正成为主流,提倡亲亲相隐的谷梁派,自然还在玩泥巴。
这个事情,若是换到成帝元帝时期,刘彻休想如此轻松!
只是,这老人家发脾气了,自然是要哄的。
刘彻满脸堆笑,搀扶着窦广国,陪着小心,道:“舅祖父大人言重了……这江山社稷,也有您的一份心血在里边呀!”
刘彻感慨一声,道:“当初,先帝那封‘天下治乱,在朕一人’的诏书,不正是您的建议吗?错非舅祖父大人建言,汉家江山,安有今日之盛?”
这却算是挠到了窦广国的痒痒处。
当年先帝时,自中六年起,诸般诏书中,就有着这位君侯在影子在幕后策划了。
作为先帝的智囊,窦广国参与了几乎先帝统治中后期的绝大多数政治活动。
甚至,当年罢免张苍,未尝没有窦广国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只是,随着张苍倒台,作为当世丞相人选最热门,呼声最高的窦广国,却因为朝野议论和舆论的缘故被迫借口要修仙,参悟大道,而婉拒丞相任命,窦广国,从此对政治心灰意冷,闭门谢客,真的专心修炼起来了。
这些年来,窦广国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若当初,他当上了丞相,又将如何?
此时,听到刘彻提起他当年的得意之作,窦广国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神色也自然了一些。
刘彻过来,要商议处置河南郡郡守窦全。
窦全,窦广国其实也没啥印象,不过是个偏房的族兄之子,与窦广国其实隔的挺远了。
加之,他窦广国自幼就与家人离散,直到二十多岁,才与姐姐相认。
说句实话,在他心里面,也就姐姐兄长以及各自的子孙,算家人。
其他人,便是如今风光无限的窦婴,也是外人。
真要说起来,那窦全杀了刘彻的臣子,打了储君的脸面,伤的其实是窦家的面子。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外人估计就会嚼舌头根子,说什么窦氏跋扈,连孙外甥,太子都要欺侮。
是以,在听说了此事后,窦广国心里头就已经决定了。
犯不着为了个外人,来伤了亲人的和气。
只是,那窦全说到底,还是姓窦,而且与兄长家里关系还不错,兄长在世时,举荐当的官。
是以,为了亡兄的脸面,他总不能说,太子尽管去杀,别给我面子!
多多少少,得给已故的兄长一些颜面。
不能让亡兄到了地下,还得蒙上一个任人唯亲的指责!
现在,看到刘彻的表现,窦广国立即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他呵呵笑道:“哎呀,那都是太宗皇帝明见万里,老臣不过是拾遗补缺而已……”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老臣听说,最近有些人有些不像样子,有人打着老臣的旗号,在外面横行无忌,罔顾国法,在这里,老臣给家上表个态,窦氏子孙,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人,只要犯法,老臣绝不庇护,一定严惩!”
刘彻听了,哪里还不明白窦广国的意思。
那窦全,可以处置,也可以杀,但不能明着来,得给窦家留点情面。
想想也是,连三公九卿犯罪,只要不是谋反,顶天撑死了也不过一杯毒酒。
何况外戚后族?
不看僧面看佛面。
更何况,东宫太后生平最好面子!
一念至此,刘彻也低下头来道:“舅祖父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几句话里,虽然提都没提窦全,但实际上窦全的命运却被决定了。
国法虽然治不了他,但窦氏的家法却饶不了他!
大概是个被自杀‘羞愧而死’的下场罢!
这样也好,免得有人唧唧歪歪说刘家刻薄寡恩,连个外戚都容不下!
第三百五十六节 缘由
刘彻陪着窦广国,走在章武候府的后花园的走廊中。
窦家上上下下的奴仆侍女,自然远远的避开,防止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而刘彻与窦广国所谈的话题,确实不是那么的河蟹。
甚至,称得上是相当劲爆!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流传出去,都可能会引发轩然大波。
“老大人辅佐先帝执政十余年,可曾听闻过,地方摊派加征?”刘彻小心的问道。
窦广国闻言,先是默然长叹一声,然后看着刘彻,良久才慢慢的道:“家上可曾听说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臣微贱之时,地方摊派加征,就早已有之,先帝之时,也曾锐意进取,欲除此顽疾,最终,却不得不不了了之……”
说完,他就坐到一处走廊的栏杆边,手扶着栏杆,似是在追忆些什么。
刘彻看着他沧桑的脸颊,也不好打扰,只能静立一旁,等待他继续解说。
窦广国的一生经历,在如今的汉室,堪称传奇。
从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到皇帝的智囊,无人知道,他为之付出过多少努力。
但有一点,刘彻可以确认那便是从眼前这个老人身上,他能窥知许多他以前所无法接触{长}{风}文学 www{cf][wx}net和了解的秘辛。
过了好一会,窦广国才缓过来,悠然叹息了一声后,他对刘彻解释道:“摊派加征,前朝之时。就已有之,地方衙门官府,诸般运作。道路修葺,桥梁整修,开凿渠道,凡此种种政务,都需要用钱用人,于是,地方官府。便将这些费用,摊派给百姓,加征徭役以及赋税。前朝时期,法家秉政,以严苛而治,上下监督。无所不用其极。是以,大抵加征摊派,皆在合理范围……”
“及至国朝鼎立,吏治日松,朝廷以黄老无为而治天下,任民自便,这有好处,但也有坏处。家上所言及的摊牌加征,一岁四赋甚至五赋六赋。就是坏处之一!”
刘彻听了,顿时就差不多明白了。
虽然看上去,窦广国说的事情有些略显模糊。
但其实,只要将这个事情与后世天朝的地方政府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就大概能理清楚了。
后世的天朝,地方政府要给公务员发福利,收买人心,要做市政工程,面子工程,要修各种城市工程,还有当官的自己的七大姨八大姑,小舅子老婆二奶什么的也需要养。
而这些事情都需要钱!
钱从哪里来?
卖地!
于是房价高企,屁民望着不断上涨的房价欲哭无泪……
而在西元前的西汉,地方政府没处卖地。
但他们同样要办事,怎么办?
刮地皮呗……
反正,为人民服务和心怀天下苍生社稷一样,都只是一句空话套话。
这一年多收几次赋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当政的衮衮诸公,面对这样的局面,纵使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其实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严厉禁止地方加征摊派,对于汉室这个基本继承了秦朝制度与政治结构的政体来说,不是办不到。
但成本太高了!
禁止地方加征摊派,地方政府没有钱,那许多地方就要崩溃了!
譬如,直道的维护,长城的修缮,城墙的维护,还有河道的疏通,水利渠道的建设,等等等等问题,真的非要中央来拨款甚至决定的话,不说别的,以西元前这糟糕的通信条件,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官的没有好处拿,谁特么跑去当官?
连两千年后那个号称代表人民的政体,尚且面对地方政府愈演愈烈的卖地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遑论如今?
说到底,这个事情的根源,在于人类本身的贪婪以及统治阶级的屁股从来没有真正坐在人民这边!
不管是奴隶制度,封建制度,还是资本主义,无论东方西方。
人民是什么?
被统治的对象罢了!
除了他们被逼到绝路,奋起用生命和鲜血砸碎束缚他们的枷锁的那一刻,谁又曾真正正眼瞧过他们?
北宋的文彦博说陛下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
明朝的东林党们说老百姓嘛,在家里自己饿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跑出来造反?
甚至,直到新世纪,那个曾经的理想世纪,科幻读物中的梦幻世纪,天朝的官员也说你是为党说话还是为人民说话?
想着这些,刘彻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我终究,还是良心未泯……”他在心里想着。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自己也明白,他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甚至很难改变什么。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得做些什么。
不然,晚上做梦,他都会被噩梦惊醒。
这个国家,这个江山,这片土地,生活在其上的百姓,是他的同胞,同袍,子民。
他是太子,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
这一刻,刘彻真的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沉重的责任。
只是,三世为人,他早已不是什么中二少年,自也明白,靠喊口号,除了骗三岁小孩外,没有任何效果。
“就先从河东郡开始罢……”刘彻心里想着。
他当这个监国太子,自也不可能不给自己谋好处。
这河东郡,便被他自己悄悄的划到了自己的碗里面。
早在去年在河东时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此时,已经被提上了日程表,只等着选出一个听话合格的郡守。便会开始动手。
而对于河南郡,怎么处置,刘彻心中也有了预案。
河南郡不比河东郡。
刘彻也清楚。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不可能把手伸进河南郡中。
因为,河南郡,在前世,小猪统治时期号为司隶,地位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由中央直接统管。东汉时期。更是东汉王朝中央政府的所在,是神京!
即使此时,河南郡的地位。也不比关中差多少。
但是,这样一个福的流油,辖区内更有发达的工商业和手工业,富人如同过江之鲫的地方。官吏们。依然把手伸向贫苦的百姓,肆意妄为,刘彻认为,必须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惩处一个窦全,杀几个官吏,就这样算了。
杀鸡骇猴,起码得让猴子们看了以后。心惊肉跳,有所收敛!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恭身对窦广国道:“舅祖父大人,小子以为,河南郡吏治崩坏如此,正如老大人所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须得有良吏贤士才能改变,因此,小子意欲向父皇推举中郎将郅都转任河南郡郡守,未知老大人意下如何?”
决定一郡之守,尤其是河南郡这样的重镇的郡守人选。
刘彻一个人,很难决定下来。
必须还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出来背书。
窦广国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
而刘彻也不虞窦广国会拒绝。
因为通过这短暂的交流,刘彻已经知道,这位汉家的国舅,虽然表面上说什么要潜修大道,但实则,他心里面,还是放不下政治。
若有机会,他肯定会不甘寂寞的再次出山,哪怕只是刷刷存在感……
更妙的是,刘彻觉得,这个事情,皇帝老爹,也应该会赞成。
郅都,是皇帝老爹最信任的人。
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显然不足以满足皇帝老爹。
转任河南郡郡守,即可以锻炼郅都的才能,让其履历上多了一条地方执政的经历,为将来的提拔甚至封赏做准备。
就如同前世,郅都转任南阳郡郡守一般……
窦广国却沉思片刻后,坚定的摇头拒绝,道:“老臣行将就木之人,对这等国家大事,早已看淡,不欲再次卷入,家上意欲何为,自管去做就是了……”
这却是刘彻疏忽了。
倘若刘彻推荐的是其他人,或许,窦广国就会帮忙。
毕竟,帮刘彻,让刘彻承他一个情,对窦家有好处!
窦广国不傻,他很清楚,他活着,他姐姐窦太后活着,窦氏风光无限,荣华富贵,无人能及。
但假如他与窦太后有一天不在了呢?
看看薄太后薨了以后那几天薄氏的处境,他就差不多明白了。
只是,奈何,刘彻推荐的偏偏是郅都!
郅都是什么人,窦广国一清二楚。
那就是个心中没有任何顾忌,只忠于天子的人。
放他去河南郡?
开什么玩笑?
那河南郡复杂无比,各种势力,包括豪强地主富商以及诸侯王们,纠缠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会捅个大篓子。
这个风险,窦广国不敢冒。
说到底,他终究是老了,再不复当年之勇。
于他而言,稳稳妥妥的过完这剩下的日子,闲暇之时,修炼修炼,吃几粒金丹就好了。
没必要再冒险。
不然,万一郅都捅了篓子,刘彻这个太子可以躲进太子宫里,他却要再次面对朝野沸腾的舆论了。
刘彻不明白窦广国的心思,但看他神色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窦广国是他的长辈,是窦太后的亲弟弟。
从来没有晚辈强求长辈为自己办事的道理。
况且,窦广国能应承他处置窦全,就已经是开明无比了!
想想建丰同志的遭遇,刘彻就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最起码,没被人用扫帚赶出去……
看看天色,刘彻恭身道:“倘若老大人没有教诲,那小子就先行告辞……”
窦广国起身,道:“老臣送送家上……”
“老大人请留步……”刘彻连忙道:“小子自行离去即可,打扰老大人清修,是小子的不是……”
ps: 明天要坐车回广西,目测大概可能或许无更,因此大概要跟大家请一天假。
后天开始,努力码字!
第三百五十七节 宣达司
出了章武候府邸,刘彻又去了一次馆陶长公主府。
比起窦广国,刘嫖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在刘彻递上一纸帛书后,刘嫖立刻就答应去做窦太后的思想工作。
出了馆陶府邸,已是人定时分,长安的宵禁早已开始,所有居民区以及商业区的街道与坊市的门禁都已经落下。
偌大的长安城,只余下未央宫与长乐宫中的点点灯火还在闪烁,其余地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刘彻回头看了看一直送他送到门口的陈午,拱手道:“姑父大人请留步!”
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这次为了收买刘嫖,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那纸他交给刘嫖的帛书,正是以太子的名义,上奏天子,请求增加馆陶长公主汤沐之地食邑户数的奏疏。
对付刘家的女儿,这一招,是见效最快,效果最好的一招。
当年,刘肥都是靠着这一招,从吕后的爪牙下捡下一条命!
其后,无数人学习刘肥,而且屡试不爽!
“一千户,嘿嘿……”刘彻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一个姓窦的郡守的命,也不过值一千户而已,也不知道东宫那位太后,倘若知道了此事-长-风-文-学-www-,会是高兴还是伤心?”
对于刘嫖的贪婪之性,刘彻也感到有些厌烦了。
心里面更是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干脆早点跟陈阿娇把婚事办了?
他实在有些担心。陈阿娇被她的这个恐怖的老妈给带坏了!
…………………………………………
时间转瞬而过,眨眼,就到了二月。
春天的脚步。越来越快,长安城里,也隐隐有了些绿意,渭河两侧的柳树枝条开始发芽了。
长安城的居民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河岸两侧,或闲聊或观赏,一波波嘴炮政治局。相继成立。
老百姓们对未央宫和长乐宫的动向,永远有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心。
而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居民们越来越多的开始在户外活动。八卦党的规模不断扩大。
比起担心说错话而被问罪甚至吃官司的士绅贵族,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能用胆大妄为,四个字来形容。
从对战败的吴楚两国怎么个处置法。一直到赵王刘遂的命运。甚至宫里面的隐秘,几乎就没有长安百姓不敢议论的。
他们甚至不需要在私底下议论,也不需要避讳他人。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便是当着巡逻的卫兵的面,也敢高声议论这些事情。
但,让八卦党们喜出望外或者说意想不到的是。
刚到二月,他们又多了一个可以八卦的谈资了廷尉赵禹忽然弹劾河南郡郡守及新成县县令渎职,滥杀等十项大罪。御史大夫晁错第一时间跟进。
一时间,风云激荡。
而市井之中。更是什么样的流言都开始出现了。
有人说,这廷尉和御史大夫怕是皮痒的难受了,居然连窦家都敢惹?这下子,东宫怕是要震怒了!
东宫一怒,天子也未必能扛得住!
但事情的发展,超乎八卦党们的预料。
面对朝臣的弹劾,东宫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甚至有人还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太后与天子同游上林苑,期间并无谈及政事。
这下子,长安八卦党们的好奇心被彻底的撩拨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向以护短出名的东宫太后面对朝臣对自己家族成员的弹劾熟视无睹?
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桥段,在市井横飞。
面对这样的局面,即使是刘彻,也有些心惊肉跳。
想想看,即使是两千后的天朝,尚且有着删帖、拘留等手段对付那些吃饱撑着没事干,成天盯着政治局八卦的键盘政治局成员。
那在这西元前,八卦党们乱议论,岂不是要被躲猫猫了?
但结果,刘彻很诧异的发现,啥事都没有……
尽管市井八卦满天飞,但内史、廷尉以及御史大夫衙门,就好像瞎了聋了。
对百姓的议论,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样……
当然,也不是真的看不到。
最起码,当某些贵族也想参与一把时,相关人员立刻就被请去内史衙门或者廷尉衙门喝茶了。
各管事的衙门不管老百姓们瞎议论,刘彻却不能不进行一些相应的准备。
要是真的放任这些家伙到处打听,真的摸出了刘彻这个太子夜访章武候和馆陶长公主,只为对付窦全的事情来,那就麻烦了。
刘彻决定尝试引导一下八卦党们议论的方向。
毕竟,连孔子这个几百年前的人尚且都知道,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
舆论这个东西,向来都是堵不如疏。
类似天朝那样粗暴的删帖,或者汉室这样对民间议论放任不管,完全放羊,都是不可取的。
宣传工作,是很重要的!
于是,刘彻一纸令下,一个名为宣达司的机构在太子宫里挂牌成立。
作为一个新的太子机构,整个宣达司成立之初,拢共就三个人。
司曹令吏,由主父偃来担任,另外,司马相如跟一直以来闲着没事干的周远成为了宣达司最初的两个令丞。
除此之外,整个宣达司就没有其他人了。
虽然结构简单,但,这个新机构的权力却大的惊人。
它可以在得到太子准许的情况下,动用所有太子宫的一切力量,最重要的是,它直接听命于太子刘彻,直接向太子负责。
单单就是这一点,便让许多人眼红无比。
谁不知道,直接对太子负责等于可以时常打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去见太子?
于是,很多在太子宫里自认为’怀才不遇‘的舍人以及其他杂官,都开始积极的常常找借口,去找主父偃等人拉关系,旁敲侧击的打听情况。
而宣达司成立后不久,长安的八卦界的议论,开始出现了人为导向的迹象。
舆论不再去议论为什么东宫太后不干预这事情或者是谁要对窦全动手这样敏感的事情。
大家都开始咬牙切齿的痛骂起了窦全。
因为,有人将窦全的详细罪行给披露了出来。
百姓嘛,总是痛恨贪腐的,基本上没有人会对贪官污吏抱有什么好感。
对于廷尉和御史大夫站出来惩处窦全这样的贪官,老百姓们更是报以热烈的掌声。
ps: 坐了一天车,脑子昏昏沉沉,状态差的要死,容我休息一下~
第三百五十八节 微服(1)
长安的八卦党们群情激奋时,刘彻却偷偷的拉了自己的胞弟刘阏,一个太子一个河间王,兄弟俩换了套便服,在十来个便衣卫兵的保护下,悄悄的跑出了长安城。
时隔半年多,汉家储君再次玩起了微服私访的把戏。
其实,刘彻最近当宅男当的挺开心的。
在幕后操作,让他颇有些快感,而且,身为监国太子,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少府的人才和东西往自己家搬。
许多原本计划中的工作,顿时突飞猛进。
甚至就连水车项目都出现了重大突破,解决了好几个技术难点,几乎,可以肯定,在春耕开始前,可以在上林苑进行试点。
至于更加简单的土法水泥,则已经制造出了第一炉试验品,虽然还存在很多问题,但,最起码,有水泥可用了!
这让刘彻整天乐得都合不拢嘴,心里也宽慰了许多。
这次之所以要跑出来郊游。
最主要的原因是刘彻听到有人议论,他这个太子,恭礼守节,临朝渊嘿,举止有度,有先秦遗风。
这话虽然是好话。
但听在刘彻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想当年,刘彻的皇帝老爹做太子时,三?长?风?文学 cfwx. net辅地区成天鸡飞狗跳。
当时,皇帝老爹,还有现在的梁王刘武,已故的代孝王刘登,梁怀王刘揖,号称关中四霸。
这四兄弟的胡闹,甚至还惹来了当时的丞相张苍。被张苍管教不是一次两次……
是以,刘彻当时就呸了一声,赶紧拉上刘阏出来找祸闯。
不然。要是这好好学生当久了,却被皇帝老爹认为‘不类己’那岂非悲剧了?
再者说,出来散散心,到农民家里做客,去山上围猎,兴致来了,冒充龙傲天。狂扁几个不知好歹的地主豪强勋贵子弟,也是不错的嘛。
至于安全问题,这个就完全不需要担心。
在关中。刘家的地盘上,武器管制相当严格。
汉室实现的是类似后世米帝那样的武器管制制度,民间可以合法持有刀剑猎弓等武器,但是强弩硬弓甲胄。却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而刘彻的随行卫兵,却都是南军的好手,不少人甚至还跟匈奴人打过照面,装备也豪华无比。
便装下面就套着一件皮甲,随身带着的是少府出产的武器,从刀枪剑弩一直到堪称大杀器的大黄弩,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一支三百人的骑兵。一直吊在刘彻屁股后面三四里的地方,伪作巡视。实际是奶妈和保姆,这支骑兵做好了随时给太子擦屁股的准备!
兄弟两个出了长安城门,一路向北,循河而上,朝着渭河南岸的五帝庙疾驰而去。
因为刘彻听说,五帝庙附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传统的祭神活动。
届时,会有大概四五万民众聚集在五帝庙前,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据说太常和太仆的高级官员也会参与。
甚至有时候,汉家天子也会御驾前往主持。
可惜,在灞水附近,刘彻被堵住了。
刘彻骑着马,望着前方的情况,回头对刘阏道:“快跪下恭迎法驾罢!”
只见前方的直道上,一辆由六匹白马拉着的撵车,缓缓的碾过直道。
这撵车采用汉室皇家崇尚的黑色漆装,撵车左右,上百的宦官,身披孝带,高声唱诺,数十名骑士拱卫左右,在这撵车身后,身穿着两千石服饰的官员,跪立在撵车身后的驷车之中。
撵车上黑色的天子冠袍迎风招展,十二道旒珠左右摇摆,仿佛真有一位天子正在巡视他的国度,他的江山。
“太宗孝文皇帝衣冠出巡,黎庶恭迎,百官见礼!”撵车上,一位年老的宦官用着低沉的声调唱诺着,声音飘向四方,在山谷回荡。
刘彻与刘阏以及随行的随从,自然早就跪到了道路两侧,直到这盛大的车队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敢站起身来。
“哎……难怪当年项羽见了秦始皇,就生出要取代的心思了……”刘彻心中暗道。
当此之世,讲究的是侍死如奉生。
这人死了,不仅是要厚葬,使其在地府享受如同阳世一样的生活。
普通公侯,凿山为陵,墓室蓬勃大气,一如生前府邸,陪葬品奢华无比。
诸侯王以山为陵,黄肠题凑为棺,金缕玉衣裹身,兵器石俑为卫。
至于皇室,那就更夸张了。
刘邦的高庙,三百唱诗童子,日夜不休,吟诵其在世时喜欢的歌谣与乐曲,各地高庙,常年香火不息,初一十五,奉有各种祭品。
除了这些之外,皇帝在汉室还有另外一个特权。
那就是,每月,其生前所穿衣冠,会以法驾巡游他生前所常去的地方。
刘邦的法驾,按照其遗愿,是一直在丰沛巡游。
而惠帝那个倒霉蛋,连子嗣都断绝了,自然也就没人愿意花钱养一个规模庞大的法驾队伍,还要置那么多的官员什么的法驾随行官员,至少级别是真的。
就像此刻,太宗孝文皇帝衣冠出巡队伍里的官员,大都都是其生前的近臣,譬如将军陈武,刘彻听说他致仕后,就自动自觉的来到了霸陵,为先帝衣冠随行大臣。
是以,惠帝的衣冠,一般也就只有每年在他忌日的那天被拿出来当下招牌。
天子衣冠出巡,其排场,与真天子一般无二。
庞大的出巡队伍,延绵一里有余,整个霸陵的陵邑卫兵、大臣以及当地的官员俱是在其中相伴。
除此之外,为先帝守陵的百姓,也参与其中。
一路上灵旗招展,仪仗威仪,有军队开路,宦官持仗更有大臣轮番吟唱其生前所下诏命。
如此庞大的车队,在直道上足足走了两三刻钟才消失在刘彻的视线中。
刘彻站起身来,看着消失的法驾队伍。
心里摇摇头,当此之时,整个关中就一位天子的衣冠在巡游,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
假如埋到地下的皇帝超过两位数的时候,该怎么办?
刘彻就记得后来史书上记载,成帝时期,某个家伙就悍然抢了某个汉室皇帝衣冠出巡的必经之地,将那个地方改为自己的陵寝,让那个可怜的皇帝的衣冠只能绕道。
刘家的面子,在那次以后丢了个干干净净……(注)
“大兄,想什么呢?”旁边的刘阏出声问道。
“没想什么……”刘彻摇摇头,道:“赶路罢,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先!”
这次出行,刘彻也不仅仅只是出来找祸闯的。
他还肩负着考察关中郡县地方预备役武装的责任。
他这个太子,也到了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忠诚的武装部队的时候了。
前两天,皇帝老爹已经下诏,将太子宫的直属卫队规模从三百人提升到了一千人,这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汉室部曲的战兵规模了。
而按照传统,汉家太子的卫队成员,一般都是从自己的别苑以及所封的食邑之地中的百姓中挑选、训练和编组的。
是以,刘彻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支真正属于他的武装力量编组起来。
ps: 妈蛋,被盗号了,我去~~~~~~~~~~
大爷的,湖南长沙,湖南常德,四川成都的兄弟放我一马可好?
ps:这节里说的那个勇敢的哥们叫张禹,是成帝的老师,他抢的是昭帝衣冠出巡必经之地肥牛亭。
为这事情,张禹跟王根两个人对喷了好几年。
结果老师ko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