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酒吧
路上郎华思量着先前的战斗，偏头和林文金闲聊着。
“林叔，注意到那几只s2没有？”
“偷袭那几只？”林文金回忆着说，“是感觉怪怪的，没什么预兆就忽然出现了。也没发觉他它们是怎么靠近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像是晓晓的‘魅影’是吧？”郎华看向他。
“是啊。诡异得很。”
“嗯。”郎华点头，“还好我们跑得快，这些大概是蜕变类型。或许附带了一些能够干扰人类感知的特殊能力。就连我……也几乎没有发觉。”
林文金吃了一惊：“这么严重？那若是当时被围住，岂不就是惨了。”
“所以才说”，郎华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所幸我们跑得快。”
周谨这时凑到近前来，状若不经意地笑着：“郎首领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呢。”
后者却认真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我这个人吧，向来猜东西比较准。”
……
追兵情况不明，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短短十分钟的脚程简直是度日如年。
“长途跋涉”后，一栋现代风格十足的建筑终于出现在眼前，人们此时也不禁松了口气。
“清嬅，是这里吗？”杨本生左右环顾，提防着可能存在的动静。
“没错的。”杨清嬅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喘着气答道，“这里的老板算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从前经常来，知道最近它正在做室内装潢，所以‘降临日’那几天恰巧没有营业。”
“那正好”，林文金拍着杨本生的肩膀乐了，“不然我可不想一开门就面对满屋子的黑尸。你说是吧，生哥？”
杨本生深以为然：“没错。黑雾爆发时正值午夜，可是酒吧酒馆客最满的时候。”
“海岸bar”，杨晓晓仰起头逐字辨认着，“为什么是bar？”
“bar就是酒吧，晓晓你学校里怎么学的？”李丽萍看过来。
杨晓晓顿时就有些不服气：“这我知道，我当然有好好学的。我是奇怪为什么不是club。”
“club是夜店，也就是nightclub”，林茜漫不经心道，“夜店更加偏向迪吧或者歌舞表演，酒吧却要休闲一些。二者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杨晓晓挑挑眉毛：“吧里有精彩的花式调酒表演嘛，这我还是知道的。”
“哦~”林茜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下一秒立马模样夸张地变作一名好奇宝宝，“不过晓晓同学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
“我……我在学校朋友们那里听来的。”后者当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说。
……
“可是门该怎么开呢？我们又没有钥匙。”
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所有人齐齐看向杨清嬅，使得后者脸色红扑扑的，看起来有些窘迫。
她缩着手微微摇头：“不好意思，我也没有钥匙。”
然后其他人看起来便有些失望。
“干什么？看什么看！”杨晓晓气不过，拉过杨清嬅站在其身前，对那些人指指点点，“你们一群男人，难道开门的事也要我妈一个弱女子来做吗？”
她的身高只比杨清嬅的下巴高一点，但说起话却要管事儿得多。
幸存者们听到杨晓晓的指责根本连一声都不敢吭，杨清嬅便下意识地在身后抓住了女儿的手。
晓晓这时莫名僵了一下，但她旋即又像没事人似的喊向别处：“茜姐茜姐，你快过来。”
“我们找只大力钳来吧。剪开锁链之类。”人群中终于有人尝试着动起了脑子，虽然这是“抛砖引玉”中的一块碎到不能再碎的破砖。
所有便有其他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大声反驳：“你瞎呀？什么锁链、铁链，老兄你以为这是你乡下老家的大门啊？这是防盗门，防盗门懂不懂？”
“那我们用锯子。在工地上我用的那种机动无齿锯就行。”
“扯淡，你随身带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让我们上哪去找什么机动无齿锯？连根锯条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诶，那咱们想办法撬开吧。”一个人突然想起什么，“电视里不是有很多神偷什么的，拿个铁丝捅捅就能开门吗？”
“可能行得通哎。”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放屁，行什么行？”身边人立即反驳他，“开什么玩笑！他自己也说了那是神偷。我们平头百姓怎么会撬锁？”
提出这个意见的人或许感到很不服气。
他红着脸继续说着，声音却小了七八分：“说不定……说不定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大家有会开锁的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可是救大家一命的时候啊，”
“没，没有。”“我也不会。”
“老赵，之前你家里锁芯坏了，不是你自己换的吗？”
“不行，这我哪会？来不了，真来不了。”老赵连忙将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要是浪费了时间有没成攻，那他老赵岂不是成为万夫所指的罪人了。
“算了吧”，队伍中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摇摇头，“防盗门也分等级的。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防盗门侧边可以看到有钢印标记。甲级的防盗效果最好，暴力开门需要30分钟以上，另外乙级为15分钟，丙级为10分钟，丁级为6分钟。防盗门等级越高，价格就越贵，防盗效果也越好。”
眼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他便推推鼻梁上的眼睛继续说：“而且锁芯也分好坏，分别为a级、b级、c级，其中c级防盗性能最高、a级最低，锁芯越好，开锁越难。好点的锁芯，就算是将门砸烂，也不一定能将锁芯打开。”
“那这个是好的还是……”有人犹豫着开口。
眼镜男这时瞪他一眼：“你觉得酒吧会用好的坏的？”
“这……”
别的店铺可能还说不好，但眼前的酒吧装潢富丽，显然不会差这些小钱。那么结果也自然不言而喻了。想到这里，所有人便皆有些颓丧。
“铛，铛！咔嚓！”
突兀出现的巨响就在附近，不觉吓了大家一跳。
队伍正前方，林茜已经极有效率地劈开了木质大门。她扛着巨斧，一脚踢走脚边的碎木块，一边走了进去。
晓晓拉着杨清嬅的手紧随其后，末了还不忘回头瞪这些人一眼。
那眼神他们这些天早已经见了无数次，代表的意思单一无比，往往就是在说——“一群废物”。
打不开的门，劈碎自然就”打开“了。而若是门板都稀碎了，质量再好、再难撬的锁芯，自然也就失去了意义。
这大概是一种极其简单的道理，不过末世爆发以来所有人都胆战心惊惯了，根本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酒吧毕竟不是银行，还没必要设想到会被斧头“暴力破除’这种局面。
但当接近手掌宽度的厚实木门被林茜当面劈碎，还是让他们一时间心肝乱颤。平时就眼睛不老实的几位，此时更是冷汗如瀑、冒个不停。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进去避难吧各位。”闺女出了风头，林文金喜笑颜开着，似乎也觉得与有荣焉。
走过支离破碎的防盗木门，人们便进到了大厅里。
靠柜吧凳、酒水、载杯及调酒器具……郎华等人不敢打开酒吧的炫彩灯光，只是照起手电，辨认着眼前的一切。
没有黑尸的动静。
不过……这里的空间好像比想象中要小了些。
还没等郎华将这些疑惑付诸于口，杨清嬅就先解释道：
“这里是最前面的酒廊，多经营些碳酸饮料、果汁之类。真正的酒吧在地下一层，你们跟我来。”
杨本生安排人推来几件高大的木柜，挡住破开的大门缺口。之后他才招呼所有人跟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沿着楼梯向地下室慢慢进发。
大理石铺就的楼梯还算宽敞，鞋子踏在石面上响声清脆，使得郎华不禁皱起眉头。
“停！”走了没有一半，郎华突然低喝道。
他一把将杨清嬅拉回来，另一只手摸出匕首，一步迈出欺身向前。
“噗嗤。”
黑暗中郎华退回来，将倒伏在身上已经断了气的黑尸推到一旁。
“是老张，我认识他。”杨清嬅跌坐在地面上，看着这只白头发黑尸惊叫道，“他一直是这里的看门人。”
“还有没有其他人？”郎华没有回头，问向杨清嬅。
对方摇摇头：“应该没有了，往常就只有他一人做这份工作。”
郎华点头会意，出其不意地拿刀柄敲了敲身边的铝合金门框。
“铛铛”声回响在地下室楼梯间内，声波渐渐传导至远处。
没几下他就停了动作，附耳在墙壁上挺起动静来。其他人见到这一幕，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没什么异样。”半晌后郎华接着说，“不过都别放松警惕，跟在我身后。”
通过楼梯后就进入到地下室中。
“咔嗒”一声响，杨清嬅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并打开了舞台中央的大灯。
灯光白灼，刺得人眼睛一时间睁不开。
再入眼，人们便看到一间样式十分复古的仿西式酒吧，装饰典雅又别致，具有浓厚的欧洲风格。
黄褐色的实木柜台前设有不带背的单腿皮凳，高高的贮酒柜顶摆放了诸如机械打印机之类的老物件。浅棕色的六边形地砖自人们脚下延伸至整个房间，昏黄的吊灯光线照在木质卡座上，使得整个吧内的氛围也变得柔和起来。人们也自顾自转着圈子打量起来。
“这里完全处于室外地坪以下，不用担心灯光和声音泄露出去。”完成了任务，使得杨清嬅暂且心安。
“哇，妈咪你太棒了！我都要开始崇拜你了。”杨晓晓三步并作两步扑倒对方怀里，用小脑袋在其胸前的柔软处拱来拱去。
杨清嬅慢慢微笑起来，乌黑色的水波纹长发如瀑，映衬着高挑的身型和雪白的肤色，实在让人移不开视线。
在众人注视下被晓晓环抱着，似乎让她有些没来由的害羞。
杨清嬅睫毛长长、轻轻颤动，温润如桃花般的眼眉下渐渐泛起一分红晕，远远看去给人一种隐晦的妩媚的味道。
末了她推开晓晓，捏着一缕头发张罗道：“你们稍等下，我去给你们找些吃的。”
可这时郎华却打断了她。
“等一下。”
他走到舞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问：
“你们之中……有谁被尸变体咬了？”
第149章 咬伤
灯光变换下，面无表情的郎华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一张张人脸。
“有人被咬了吗？”
郎华复述着前一句话，看到其他人的脸色随着灯光迅速变化，从呆滞到恍然再到恐惧……
在场的人都经历过“降临日”当晚的惨剧，没人不懂得被尸变体咬伤的含义。
突然间，所有人像是失去了彼此之间的全部信任。
“哗啦”一声人群散开，人与人之间互相窥探着、警惕着。
忽然角落里有人喊道：“他被咬了！他被尸雀咬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呼，所有人再一次四下散开，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远离这个被尸雀不幸啄伤的“可怜虫”。
那是一个带着兜帽的年轻男人，将一只手挡在脸前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
“我看到了”，有另一个人惊呼，“他眼睛被啄了，脸上都是血！”
“干什么？你们别吓我。”可怜虫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只是被咬了，我没死，我没尸变……你们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他胡说！”一个中年男人惊慌道，“尸变体都是带有毒素的，他肯定已经被感染了！”
“你走吧，不要靠近我们！”
“他会变成黑尸那样生食血肉的怪物。他咬了我们，我们也会尸变的！”
“你不要过来！”
“啊！走开！你要死不要拉上我们呀！”
“我没有，我没有被感染。”青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皮外伤，不会尸变的。”
“这种时候将人赶走，和杀了他有什么两样？”远处的李丽萍焦急道。
“你不要怕，我是一名医生。”她忙上前走两步，却被林茜一把拉住。
林茜朝她缓缓摇头，她却不管不顾。末了，李丽萍只好远远对那个人喊道：“你伤得不重，或许还有治愈的机会。”
“对，没关系的，我不会有事的。”那人方如梦初醒，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我们不是从药店拿了许多药吗？我可以吃抗生素，无论多少都可以。”
“胡说！”人群中立马有人叫喊，“这可是尸毒啊，普通的抗生素怎么会有用？”
“对，我们不能留这种定时炸弹在身边。”
“对，赶走他！赶他出去。”
“你快走吧，不要连累我们！”
尸雀只是啄伤了他的一只眼睛，但很快人们就发现——
他的半边脸上已经逐渐出现了蜘蛛网般的青紫色纹路！
这才不过数个小时，显性尸变体所携带的孢子尸毒……竟然这么可怕吗？
“他要尸变了！他要变黑尸了！”
人们发现异象，几乎混乱。
“王明，我……”青年一时间有些呆滞，只好向着最熟悉的朋友，也是离他最近的人走过去。
“张伟伯，你冷静一点。”王明倒退着，试图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二人所到之处，人群像被烙
铁烫过的奶油般，散开一个好大的圆圈。
这时人么你才发现——张伟伯的整只左眼已经空了。
眼珠缺失，留下一处暗红色的夸张血洞，洞口处结缔组织丝丝黏连，粘稠的血水沿着眼眶淌到脸颊上。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我见过，我见过那些人变成了什么样。我不要成为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好怕，你别走，别让我变成那样。”青年张伟伯狠狠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我脑子好乱，王明你能不能……陪我一会。”
“你别过来！”
对方忽然惊吼，让本来就身在在恍惚中的张伟伯吓了一跳。
来自惊恐朋友的反应，让他觉得眼前几乎是一个陌生人。就像是他们从没有过四年同窗，从没有一起应聘、上班、游戏和聊天……
对他而言这已经够奇葩了。而个“陌生人”此刻竟然掏出枪对着他！看那手指与扳机间的相对位置，让人丝毫不怀疑他开枪的行动力。
对方明显也吓坏了，他喘着粗气：“张伟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今天你不要逼我，你别逼我开枪！”
“王明，我……”
“你不要再走近了！我真的会开枪的！我不想，我想和那些人一样，睡梦中被身边的人尸变咬了脖子。”他的声音颤抖着，“你也见过那有多惨吧。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对方诧异道，“二十多年来，我何时要想过害你？”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掌上沾染了血液和污迹。
张伟伯的情绪愈加激动：“放过你，可谁来放过我？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
张伟伯忽然也掏出一把枪，恶狠狠道：“你们就这么想让我死吗？我明明还没死！是你们害怕的过头了。我其实……我其实根本就没事！”
“他也有枪！”
“该死！别让他先动手！”
“这个魔鬼！”
人群中惊呼连连，有许多人亦掏出步枪、手枪，对准站在中央的张伟伯。
但这样的对峙只过了一会就很快结束了。
“好！你是我兄弟，我不逼你。”青年看着王明，忽然调转枪口对准了不远处的陈心妍，“你来说！陈医生，这里你的学位最高，你来告诉他们。”
被人用步枪对准脑袋，陈心妍在一双镜片后的眼皮不禁跳了一跳，看样子有些不耐。
她抬手推推眼镜，漠然问道：“要我说什么？”
“说我还有救，你说啊！”青年此刻已经红了眼睛，“快说我没有感染！陈医生，你不要逼我杀人！如果我死了，谁也别想好过！”
“被咬伤或许不会导致尸变。”陈心妍眯着眼睛缓缓道，“但尸毒感染无药可医，死后尸变……只是迟早的事。”
不远处海平悄悄拔刀出鞘，已在伺机而动。
“你骗我！不可能，我从人民医院一路走到这里，怎么可能会现在死！”对方呲着
牙齿，齿间涎水横流，一副疯狂模样。
显然经过数小时的剧烈活动，孢子毒素已经经由血管和三叉神经侵入大脑，影响到了他的神志。
“你这个婊子、骗子！我明明没有感染，你想害我，我要杀了……”
倏然间阳光下一道刀光闪烁，张伟伯的喝骂声戛然而止。
不知在何时，郎华已经来到了此人身后。
“为……为什么？”青年低头看着破体而出的刀锋，讷讷道，“我还有救的……”
可惜还没等来答案，这个提问者却已经断了气。
瞪大的无神双眼，定格住了满眼的难以置信。
“噌。”
郎华冷着脸拔出刺刀，回答道：“从你将枪口对准同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死有余辜。”
他环视所有人，原路走了回去，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反应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他一直冷眼看着，直到张伟伯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不过郎华或许忘了，他前世岁月多在兵营中度过，接触到的人较为单一。而能在末世屠刀下敢于参军的人，又有哪一个会是没有血性的汉子，这些普通人如何比得了……
唯有在走过海平身边时，郎华忽然停下低声道：“下次这种事……就不要等我先动手。”
后者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忙肃立道：“是！”
郎华走远后，一句话才悠悠飘到海平耳边。
他说：“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
……
张伟伯事件像是一出闹剧，来得快也去得快。
人死后，幸存者们反倒松了一口气。
查找咬伤这件事，心里没鬼的都不会有没什么意见。谁会情愿在身旁安置一个定时炸弹呢，调查不清楚今晚谁都睡不好觉。
此前仓皇突围时，自然要优先逃命，顾不上这些事情。
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落脚地，就不得不查上一查了。
不然，若是在人们不知情时出现感染者，可就麻烦大了。
人在尸变后袭击同伴是出其不意的，不在源头加紧防范只会毁了整个团队。
当然，多数受尸雀袭击的人早已经死在了路上。张伟伯能逃过一劫，捂着眼睛挣扎着来到这里，只是一个个例。
不过正因为是个例，所以才让人防不胜防！
“男人先查，女同胞先回避吧。我们需要脱衣服挨个检查。”郎华随便找了个角落，转过头来吩咐道，“海平、周医生，辛苦你们维持下秩序。”
女人们都很有默契地走到大厅的另一边，唯有李丽萍动作慢了半拍，尚且站在原地。
“萍妹，你救不了所有的人。”杨本生这时来到妻子身边，扶着对方的肩膀缓缓道，“我很抱歉，但这是一个事实。”
“我懂，我知道。”李丽萍望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生哥儿，十六年前我就知道过了。”
第151章 喧宾夺主
简单的伤口检查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幸存者们一边松一口气，一边嘟嘟囔囔抱怨着，回到角落里穿上衣服。
郎华依旧站在舞台中央，此时正低头把玩着那把沾了鲜血的匕首。
大灯下他的影子格外清晰，拉长的黑影“倒”在地面上，制造出一片硕大的灰暗区域。
不久前毙命的青年仍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鲜血已经不再涓涓流淌。
凝固后的血块暗红发黑，于是正处于黑影笼罩中的幸存者们也情不自禁地感到莫名压抑，议论声便渐渐停歇了。
郎华这时让开大灯所在的区域，走到吧台旁。他顺手抓过一块方布擦拭刀锋，状若不经意地说：“既然已经到了落脚地，诸位是不是该把我的晶核，交还给我了？”
惊心动魄的一路逃亡让幸存者们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大多数人模样恍然，唯有老赵拿起外套时身体僵硬，愣了片刻才恢复如常。
他耷拉着脑袋偷偷瞧瞧四周，深吸口气转身跟在了别人身后。
每个人手上都拿出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面的晶核或多或少，十几二十个的有，十个八个的也有。
两度遭遇尸潮，队伍中的天台幸存者早已消耗过半，如今活下来跟在队伍中的不过11个人。
人少的好处，一般体现在排队方面。
人们依次来到郎华身前，将晶核连同袋子一并放在了吧台上。
老赵走在了最后，他上交完便不多做停留，匆匆转身向回走去。
“等等。”
郎华的话轻飘飘的从身后传来，老赵却如遭雷殛，僵在了原地。
他以极其不协调的姿势转过神来，陪着笑问道：“郎小……郎首领，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郎华咧嘴笑笑，在红唇下露出一口白牙，灯光下愈加显得森白夺目，“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什……什么东西？”老赵的笑脸比哭还难看，“我没什么落在您这里。”
“不不不，你没懂我的意思。”郎华用刀柄敲敲桌面，伸出手指指向自己“不是你的，是我的。”
“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您能有什么丢在我这呢……”
“有啊，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么？”郎华渐渐眯起眼睛，“比如说应该属于我的……黑、尸、晶、核。”
“咚。”
看着对面的家伙一下子瘫坐在地面上，郎华拍拍手赞道：“很好，看来你很清楚我的‘东西’丢在了哪里。你说对吗？”
人们议论纷纷，喧嚣一片。
“我……我……”汗水沿着鬓角滚到脸颊上，老赵已经说不出话了。
“既然敢于做出这种事，就是明摆着要挑战首领的权威。”兰曦说着，“噌”地一声将梅霜剑出鞘。
“还记得我先前说过什么吗？”郎华抬起头环视着所有人，“我说了，‘不准藏私，违者死路一条。’”
“锵。”海平抽出横刀，一步步走近，吓得老赵踉跄后退
自刚才起老赵就已经脸色大变，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心里有鬼？
“别冲动。”林茜看着老赵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不禁有些不忍，“今天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杨晓晓却怒声道：“那怎么办？原谅他还是放他走？等他回来报复我们？茜姐，李东的教训还不够吗！”
“别
，别杀我。我就藏了这一个，都在这里了。”老赵将那颗p1晶核抛了出来，“给你！全都给你，别杀我！”
郎华一把接住，张开手掌看着这颗红色晶核，缓缓道：“现在给我？你不觉得有点晚吗？”
海平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一样走到老赵身前，抬刀就要劈下去。
他的实力有目共睹，若是此时全力出手，普通进化者如何能扛得住这一刀？
“郎华兄弟，且慢动手。”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可惜这句话对海平毫无影响，他赫然持刀下劈，直到郎华发话才停刀收手。
“等等。”郎华道。
刀锋悬在老赵鼻尖上方三寸处。他瞪着眼睛几乎窒息，已经吓瘫了。
郎华看向周谨，接着说：“不知周医生可是有什么高见？”
“郎华兄弟，这人是我医院里工作多年的维修工，和我也是旧识。”周谨的姿态十分谦恭，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诚恳道：“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回吧，我想他会记住教训的。”
而杨晓晓本就看不惯周谨整天温和有礼的做作模样，再加上母亲杨清嬅最近几天同周谨正眉来眼去、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听到如今周谨的这番说辞，她心头的火气便是像汽油点燃般“腾”地一下冒了起来。
“什么饶了他？什么你的面子？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周谨说话了！我哥再三强调不许私藏，他还明知故犯，分明就是不把我哥放在眼里！”
林文金也开口帮腔道：“没错。今日的错是不大，一颗特殊晶核再珍贵也只是一只死物。但既然大家伸出同一个团队之中，就不能没有规矩，也不能随意破坏规矩。我说的这点，周医生您可认同？”
“是，林先生这话说的不错。但是……”
林文金步步紧逼道：“这个人今天藏了一颗晶核，我们视而不见；明天藏了一把枪，我们视而不见。那么后天呢？后天这种忘恩负义、为所欲为的人，会不会拿这把枪杀人？后天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这样的人出现？届时敢问你周医生就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林文金的话像是一串连珠炮，周谨一时间有些词穷。
死亡面前，老赵一把鼻涕一把泪，已经几乎崩溃。
“我没藏枪，我不敢，我不敢的。”
他哭喊着，向郎华所在的方向爬了几步，然后停下朝地面频频叩首。
脑袋磕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咚咚作响，让人丝毫不怀疑其中的力度。
“对不起，郎队长，郎首领。是我贪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别杀我，求你别杀我。留着我的贱命……”
“一条规矩，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郎华的语气淡淡的，“不想守规矩，自然可以尽早离开。但若是选择了留下，我这里就只有守规矩的活人和不守规矩的死人！”
“郎华兄弟”，周谨不觉间说话声已经很大了，“这是我第一次求人。饶了这家伙一命吧。他私藏的晶核，可以用我的份额补上。我的晶核可以一颗都不要！”
“你的晶核？要是没有我哥，你们还在医院天台……”杨晓晓瞪起眼睛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郎华一把拽住。
“周医生言重了。”林文金摇头道。
郎华盯着周谨良久，忽然扯出一抹笑来。
“呵。好，今天就给你周谨这个面子！”
他随即走到场中、看向所有人，“但请周医生以及在场的各位记住，我郎华不是善人，这里也不是救济会，没必要干损己利人的圣母婊勾当！想留下和大家齐心协力去往避难所的就留下，不想走的可以现在就可以走，我绝对不会强留。”
“当然，该是你们的晶核都给你们，我郎华一颗不留。你们现在可以做选择了。”
郎华环视所有人。可这些人只是耷拉着脑袋，双脚却像生根长在了地上一样、一步不挪。
“好，看来大家都认同这条规矩。”郎华冷笑着，“不过如果下次还有人不听指挥，或者动什么歪念头，就别怪我郎华不留情面！”
“呵呵呵，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周谨不自然地笑着，走到老赵身后，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脚，“还不快谢谢郎首领的不杀之恩？”
老赵后知后觉，忙在地面上磕头道：“谢……谢郎首领不杀。”
郎华根本就不看他，转过身去吩咐道：“兰曦，将晶核统计数量，都分了吧。除去几颗特殊晶核，其他的我们这些能力者不必留。”
“首领，那这个人呢？”兰曦用眼神示意跪伏在地上的老赵。
郎华抬手捏着太阳穴，忽然感到十分为难。
除去时不时的头痛外，最近郎华总是感到一股莫名烦躁，像是有一团火在一刻不停地烧灼他的腑脏，使得他无法静下心来。
最终郎华叹口气道：“分好份额后，一并给了吧。”
“是。”兰曦点点头，随手抓过一只装有酒杯的柳藤筐，简单清理后，直接将密封袋中的晶核全部倒入其中。
酒吧里冰柜齐全，如果想要保存晶核或者制备药剂相必都会十分方便。
……
一小时后，郎华小队所在的包间中，林文金正压低声音说着些什么。
“小华，今日之事，你可没落什么好处。反倒是让周谨那人……”
“林叔，我知道。”郎华看向他点头道，“无妨，我到要看看，在这之后还有哪些蚂蚱，要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末了他忽然笑了，在森白的灯光下显露出些许冷意。
“我想到时候，他们必然会后悔做下这些愚蠢的决定。”
……
同一时间的另一件包房，这里是天台幸存者扎堆聚集的休息处。
老赵扑在周谨脚下感激涕零：“谢谢周医生救我一命，谢谢周医生……”
“嗯？”周谨抬抬眼皮。
幸存者中的老张也正站在旁边。
他是在人民医院工作了多年的老员工了，此刻听出不对，忙推老赵一把道：“什么周医生，要叫周院长。”
老赵后知后觉，忙道：“是，谢谢周院长。周院长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啊。”
周谨这才微微一笑。他将老赵扶起来，温和道：“言重了。我们是自己人，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谢谢周院长救我一命……”
其他人亦附和道：“周院长好人啊，多亏周院长……”
周谨低着头，看到裤脚被老赵的鼻涕眼泪抹了一层，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淡淡地回应着人们纷繁却廉价的赞美：“好了，都下去吧。”
“是，是。”
“咔噔。”房间门被最后出去的人从外面随手带上。
包房内灯光昏暗，最终只剩下周谨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第151章 交谈
女性进化者的伤口检查由李丽萍负责组织，在地下酒吧的某件包房小屋里很快完成。
奔波一天后的幸存者们疲惫不堪，回到房间后几乎是倒头就睡。经过一夜的休整，才算是恢复了不少精气神。
整个白天，酒吧大厅中人影稀落。
天台幸存者们也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消息，他们依照网页中“天狼预言贴”的指导，将晶核研磨成粉，用苏打等找来的简易材料与之混合后，做成了简易版的“进化药剂”。
药剂服用后不过半小时，其中就有不少人发生了觉醒反应，此刻正在安静的房间中沉心打坐。
转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酒吧尽头杨林两家人所在的休息区域，走近了几个身影。
来的人是秦筱雯和夏青兄妹。
有人走到近前，郎华小队自然会停止讨论。
海平向前迈出一步，伸出胳膊作为栏杆，挡住了来访的三人。
夏霜的不耐，来源于海平板着一张臭脸。但她刚要发作，就被秦筱雯揪揪衣袖拦下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秦筱雯笑盈盈地开了口。
“郎华首领、杨叔叔，筱雯没有打扰你们吧？”
李丽萍大概是很喜欢秦筱雯的。因为她很快抢着说“没有没有”，绕过海平将秦筱雯牵着手拉到身边来坐下。郎华点头示意后，海平倒也没再阻拦。
“打扰了，各位打扰了，嘻嘻。”秦筱雯倒是一点也不避讳，秀手拖过一只皮凳，紧挨着李丽萍坐在了桌子前。
“喂，你来做什么？”杨晓晓柳眉倒竖，看起来敌意十足。
杨本生则皱皱眉毛道：“晓晓，不可对秦小姐无理。”
“我呀，是来找郎华首领的。”秦筱雯毫不在意，认真回答着杨晓晓的问题。
可这却让后者更加警惕了。
“你找我哥想做什么？”
“我是为了……”
秦筱雯这次没等说完，就被杨晓晓打断了。
她站起来，声音变得有些尖细：“我警告你啊，有什么当着大家的面说。我不准你拉着我郎华哥哥偷偷摸摸的。”
“晓晓！”李丽萍瞪她一眼，杨晓晓才收了声。
但她只是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表示。
秦筱雯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夏霜姐”，她伸出一截葱指戳戳身边的女生，“你不是有话要和郎华首领说吗？”
“我……”夏霜支支吾吾的，似是不愿意开口。
“你不说那就我……”秦筱雯故意拖长尾音。
“好啦，我说嘛。”夏霜结结巴巴地，仿佛在做什么万分难堪的事。
“郎华……这次多谢你的药剂，我才觉醒成为了能力者。”她微微咬着嘴唇，郑重道，“你这份人情，我以后会还的！”
“不不”，郎华摆手道，“我们一路共同作战，这些也是你们应得的。”
“总之我们兄妹二人这次承了你的情，在这里先行谢过。”夏青坦然道，“有了进化能力在身，此后一路上护送我家小姐安全回去，又多了一份保障。”
秦筱雯也点头同同意：“郎华首领……”
郎华微笑道：“秦小姐，不必太客气，叫我郎华就好。”
“那好，郎华。这次就多谢了。”
“那你……还要叫我秦家小姐的吗？”秦筱雯掩嘴笑道。
不叫秦小姐，难道要叫……筱雯？
回想起前世种种，郎华心中一时竟有些悸动。
“那我……”
“别……”夏霜急忙黑着一张脸打断道，“郎华首领您还是客气点的好。这可是我家小姐，不是你家的谁谁谁。”
说罢她还用眼睛看看杨晓晓，惹得小姑娘眨着大眼睛，好一阵装作无辜。
夏青赶忙打圆场道：“对了，郎华兄弟。不知队伍接下来的行程，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我想等今晚大家做完最后的修整，明早天亮我们就出发。”郎华补充道，“希望能够尽早到达基地。”
“好。”夏青点头。
城镇区域黑尸密布，他们肩负保护秦筱雯的重任，当然也愿意早一步离开
这时郎华想了想，忽然问他：“如果方便，可否告知夏兄是觉醒了何种能力呢？”
夏青笑一笑：“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今后我们也是要并肩作战的战友，自然是需要互相了解。”
郎华接着解释道：“我在灾变前看过类似的预言贴，一路走来了解也多一些。”
“我是木系能力‘青藤’，我妹妹是冰系能力‘银霜’。”夏青点头道。
“木系和冰系吗？好，萍姨也是冰系能力，不过偏向防御。我们一路上再做磨合吧。”
“这是自然。”
“那没什么我们就先走了。”秦筱雯并未多待，话毕便带人离开，重新将私人空间交还于郎华小队。
对于能力的始末跟脚，夏青没说也没必要说。队友间的了解配合是一回事，但在感动之余就自己的老底抖干净，是新手菜鸟才会做的事情。
毕竟护送秦筱雯回家并非是三两天就能完成的事，由不得夏青不多留个心眼。
当然郎华也知道——夏青虽然没说假话，却是有隐瞒的。
“青藤”、“银霜”，还真是好熟悉的名字。
如果他记得不错，夏青兄妹二人在觉醒“青藤”和“银霜”时，每人都还应有一个伴随能力产生的武器技能。
就像林文金的“麦芒”，虽然情况罕见，但郎华知道肯定是有的。
只不过夏青不说，郎华自然也不会多嘴，暴露自己的重生者底细。
因为秦筱雯的关系，今世秦家的夏青兄妹必然会是自己的盟友，所以药剂提前暴露倒没什么。不如说等到基地建设步入正轨，自己手中优质晶核药剂还需要秦家帮忙打开市场才对。毕竟“前毒枭集团”的商业网络庞大无比，不妥善利用一番可就太可惜了。
郎华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杨晓晓见了，还以为他对某人流连忘返、回味悠长，不由得撅起小嘴、将头扭向一旁。
时间仓促，材料也十分有限，他能制作出的进化药剂并不多。
分给秦筱雯三支药剂，果不其然被她慷慨分给了三个手下，实属郎华的意料之中。
郎华知道她一直是一个对部下宽厚、没有架子的人。
秦家一共四人，郎华却只分出三只药剂。
并非是郎华吝啬，或者窘迫到拿不出第四支药剂。
是因为郎华知道秦筱雯作为世家子弟，平日里的行事规矩早就刻到了骨子里，本就不会轻易接受陌生人的馈赠。
而最后的原因，则是郎华知道——秦筱雯的体质特殊。眼下这种进化药剂，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用了也只会是浪费。
不然的话，前世秦筱雯也不会来到那塔山科研基地与他相遇了。
“那塔山么……”
郎华不知又想起了些什么。
在杨晓晓逐渐嫌弃的眼神中，少年笑意更盛一分，像是一缕划破天际的灿烂朝阳。
……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幸存者队伍留在酒吧的最后一夜，是休整休憩，也是最后的狂欢和放松。
人们聚拢在舞台中央，仰仗着隔音良好的地下室环境，又唱又跳、吵吵闹闹。
分量不一的简易晶核药剂，几乎让所有人都获得了好处。天台幸存者中出现了四个新晋能力者，其余进化者也各有获益，一半以上的人由一阶初期晋阶一阶中期。
比起夜总会，酒吧里的玩法要少很多。
“海岸bar”里少了更闪亮的的灯光，没有更加劲爆的dj舞曲。但据杨清嬅说，在这里时不时会有各具风格的乐队时不时提供爵士或蓝调风情的音乐。会有各种抱着不同心态的人们来到此处享受音乐、美酒以及无拘无束的人际交流所带来的乐趣。
从大厅的陈设里也能看得出，这是一家音乐主题酒吧。平日里大概会有飞镖游戏、精彩的花样调酒和完善的视听设备，足以让这里称得上高档。
昨晚人们在杨清嬅的指引下找到了酒吧的食品仓库，零食酒水一应俱全，足以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情绪高涨。
角落里喝大了的人们，或激烈碰杯发出巨响，或吹嘘着自已一切值得显摆的东西，为室内环境增添了不少俗气和生气。
“嘿，你们知道不，灾变前我小舅子和有一家上市公司！”
“得了吧，这可没看出来。”
“骗你干什么？真的。我还倾家荡产在里面投了股份呢。”
“那可真是好魄力。”
“可惜，让老子赶上了这操蛋的末世……不然还不弄个百万富翁当当。”
“我也是啊。早知道存什么棺材本，累死累活的还不如趁早享受。现在可倒好，末世爆发什么都没了，烟消云散啊……”
“话到不能这么说，这世道能留一条小命就是祖宗显灵了。哎对了，你说这回咱们也成了响当当的能力者，是不是就是前半辈子修来的福报！”
“嘁，啥福报能让人觉醒进化啊？这得亏人家郎华发给我们的晶核。这可是个神奇的物件，进化药剂的原料知道不？”
“扯淡！有他郎华什么事？能把晶核变成药剂，是我们自己从预言帖里学来的。”
“小点声，你疯了？”
“怕什么？老子现在能一拳打碎木门。全力出手下，水泥板也不在话下。谁还能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老赵，你喝高了。”
“谁喝高了？狗日的才喝高了……”
被尸群围追堵截是前天刚发生过的事情，可他们却像是忘了个干净。
或许对他们来说，死去的那几个人算不了什么。
是啊，只要自己还活的好好的，谁还会在意不相干的人死活。
更重要的是——自己服下了药剂，成为了一名能力者！
一路上郎华等人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只要拥有了进化能力，黑尸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什么末世、什么灾变，倒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这或许反倒是一个机会，一个成为“人上人”的契机！
第152章 对饮
以往在酒吧中，吧台是唯一可以和陌生人亲切交谈的地方。
不论是排队买酒还是坐着聊天，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随时打开心扉，和平生第一次见到的人谈感兴趣的话题。天文、地理、感情、事业，只要对方同样感兴趣，你们可以聊上一个通宵。
今晚的“海岸bar”中出现了比以往更多的吵闹声和碰杯声。
喧嚣的背景下，周谨倒了杯原产法国的干邑白兰地，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细细品着，视线偶尔在人群中扫过一眼。
杨清嬅端了支香槟走了过来，高脚杯中白葡萄香味浓郁，钉型高跟鞋踏在地砖上“塔塔”有声，由不得周谨不发现。
记忆中杨清嬅应该穿了只露脚踝的黄褐色牛津鞋，下身搭配有件牛仔阔腿裤，看起来清爽利落，却也因为腿型修长而性感气息四溢。
此时她换了件垂至小腿的水蓝色连衣裙，走起路来蓬松裙摆随风飘摇，反倒像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
如果周谨没看错，裙下的那对亮蓝色“恨天高”，鞋跟细长足有10公分。看她如履平地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样做得到的。
“哪里找来的？”周谨举杯致意道。
杨清嬅掩嘴轻笑：“这里算是我的主场，找来件衣服不是难事。”
“杨小姐”，周谨欣赏道，“这一身很适合你。”
对方笑问道：“我这样的年纪，还能这么称呼吗？”
“别人或许不可以”，周谨耸肩无奈道，“但是嘛……漂亮的女士总是有特例的。”
杨清嬅看他像是“实话实说”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对方，说道：“那可真是谢谢咯。”
“介意我坐旁边吗？”杨清嬅问。
对方转过身站起来，将左手手心贴在右胸行了一个鞠躬15度的绅士礼。
“荣幸至极。”周谨如是说道。
……
“你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杨清嬅好奇道。
舞台中央的人们借着酒劲跳起笨拙的舞蹈，周谨望着那些人，忽然有些迷惘。
他问：“你说……如果没有这场灾变，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杨清嬅将酒水送至唇边抿了一口，“忙着生活、忙着工作，无非那么几样而已。”
“那么杨小姐你呢？”
“我？”杨清嬅用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指指自己，“夜半时分，仍然是酒吧领班的工作时间。”
“没有回家休息？”周谨疑惑着。
杨清嬅迎着灯光举起酒杯，酒液伴随舞台彩灯散射而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休息？”细碎的彩光在她的脸颊上闪过，“人休息了，钱又该去哪里挣呢？”
“钱很重要对么？”周谨思索着。
“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没了钱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未来、梦想、家庭、生活质量，甚至是爱。钱从来都不是一切，也带不来一切。但没了钱，人却变得不再像人。”
“人不再像人……吗？”周谨表示不太理解。
杨清嬅放下酒杯，看向他的眼睛：“没有家庭、远离亲人朋友，你觉得这个人又是否完整呢？”
她没等周谨回答接着说：“这场灾变大概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灾变爆发让过往的一切成灰，无论是金钱财富还是荣誉地位，在末世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或许没有这场灾变，我已经由领班升做了一名小主管。然后期盼未来的某一天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杨清嬅像是在思索着，“灾变爆发已有月余。我有时候也在想——人当时那么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
周谨想了想：“庸庸碌碌，或许只是因为空虚。”
杨清嬅看向他，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干一杯吧。”周谨对她举杯，“为未来的杨主管。”
“cheers!”杨清嬅与他碰杯，随口纠正道，“为曾经的未来。”
杯口小、腹部宽大的郁金香杯是专为盛装白兰地而设计的，据说这样的设计能够更大程度上保留发酵酒液的香味。
此刻杯中酒液不足三分之一，在饮用时周谨惯常用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夹住杯柄，手温传入杯内使酒略暖，从而增加了酒意和芳香。
周谨体现出十分有教养的一面。浅酌后的他侧倚在吧台前，侧面看去五官立体、棱角分明，举止优雅仿佛浑然天成，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注意到杨清嬅在看自己，周谨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问道：“试一试？利口酒喝惯了，这种你喝的了吗？”
“哼哼，永远不要小瞧女人哦。”杨清嬅向他眨眨眼睛，“忘了我是什么做工作的了？酒托我又不是做不来。”
她说着仰脖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抓过酒瓶为自己倒了小半杯。
轻摇酒杯，酒液顺著杯壁流动的形状不断变换，优质的白兰地酒体稍稠，因此滑动速度才较为缓慢。
“你真会挑，这可是店主那老头的私货。”她嘟哝着，浅浅尝了一口。
周谨翘翘嘴角：“我也是在吧台的后面找到的。”
“好辣”，杨清嬅紧紧眯住眼睛哼道，“不过我喜欢。”
周谨坐在对面，看不到纤柔酒液是如何流经咽喉、落入杨清嬅肚中，但雪白葱颈下若隐若现的吞咽动作却显得魅力十足，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喝完一口，杨清嬅便向他挑挑眉：“怎么样？”
他忙打了个哈哈，向她举杯道，“是我看走眼了，真是抱歉。”
“抱歉就该自罚一杯~”杨清嬅一脸俏皮道。
“这是自然。”
……
储存于橡木桶中的白兰地酒质香醇可口、芳香浓郁，实在妙不可言。那色泽更是晶莹剔透，琥珀般的金黄色，如此高贵典雅，难怪会受人追捧。
但这些经葡萄发酵后又经蒸馏而得到高度酒精，再经橡木桶贮存而成，是十足十的烈酒。
没过多久杨清嬅便不胜酒力、面色潮红起来。
也难怪，大多数人更喜欢加水加冰等掺饮方式。在白兰地中加冰块或矿泉水，在稀释其酒精度的同时，增加其口感，从而更好入口。
而像周谨这样喜好纯饮的确实还是少数，杨清嬅非要逞能保持同步，自然很快酒量见底。
“为什么”，周谨随意问着，“要选择整夜上班，你们的调休错开几个小时还是能做到的吧。”
对方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或许是有些头痛，所以才伸手捂住一边额头。
“是能做到。不过是我自愿的。”
再之后的原因，杨清嬅没有说。
周谨见状给她换了杯果汁，与她接着碰杯，闲聊着些从前的事。
“杨小姐做领班以前，是在做什么？”
“做过什么？这可就很多了。叛逆不懂事的孩子，跟人私奔又闪婚的傻丫头，无所作为的全职妈妈，贪图享乐的离异女人……不知道你是想听哪种呢？”杨清嬅对他勾勾手指，丝毫不知道她此刻媚眼如丝的样子，对别人来说有多么勾人魂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啦。”杨清嬅毫不在意地拍拍对方肩膀。
“工作的话”，她抬起头来回忆着，语气如常，“也有过很多。打过零工、超市里做过收银员，还在深夜电影院当过一段时间售票员。对了，大嫂帮我找到过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可惜那个老板想对我图谋不轨，于是就被我一脚踢中要害进了医院。”
“怎么样？厉害吧。”这时的杨清嬅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炫耀着，“所以说不要惹我哟。”
但她说的轻巧，周谨却不觉间有些滋味难明。
“这件事……杨本生和李姐他们知不知道？”
杨清嬅的眼神蓦地有些飘忽。
“我没说。”她默默道，声音很低。
周谨张了张口，过了很久也没问出那句“为什么”。
“想听个故事吗？”杨清嬅忽然展开笑颜，
“刚好你这里也有酒。”
周谨举起酒杯：“我在听。”
“我说过对吧，我曾做过一份工作，在深夜电影院当过一段时间售票员。说实话，那种工作清闲得很，是个人就能做。而实际上，除去些青涩不懂事的情侣，夜场中人丁稀落、少得可怜。往常客人不多的时候，我就躲在窗口后面拿着手机偷偷炒股。”
“你还会这个？”周谨的惊讶不似作伪。
“为了挣钱嘛”，杨清嬅摊摊双手，“不过我是初学者，手中本金也只有一点。最开始的时候赚少赔多，所以埋头钻研了一段时间。”
“那次是一个初冬的夜晚，因为还没到圣诞等节日档期，我所在的又是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小影院，于是到了晚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从晚上八点到半夜我都无所事事，只好趴在桌子上摆弄‘银证转账’。直到有一截冰冷的枪管抵在我的额头上……”
“冬天里售票厅的暖气形同虚设，整个人裹紧羽绒服像熊一样也仍然不暖和。有东西突然抵住额头，冰冷而且质地坚实的触感吓了我一跳。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至售票窗外那人警告我‘别乱动，交出钱来’。”
“类似于‘乱动我就开枪了’，这样的话他没有说。也许他认为这是一句废话，没有必要。但我当时实在是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向后仰了过去。”
“椅子被我踉跄着带翻在地。这个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哪个抵在我额头上的物体——一只黑色手枪，枪口也黑洞洞地令人生畏。”
“大概他也没能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但售票窗口狭小，只能让人伸进来一只胳膊，所以枪口便无法向前移动，也就无法再次抵住我的脑袋。”
“绝望中我扔出去了手中的、桌面上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身上最贵重的手机，只为了能多争取一秒时间。很多东西都没穿过窗口打中目标，只是撞在玻璃窗上咚咚作响，让那个男人一时间乱了方寸。”
“趁他手忙脚乱的时候，我抓住机会藏在了桌子下，努力像桌底深处藏着，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都挤进墙缝里。桌子就在窗下，也许一颗子弹就能打穿。他是否注意到了我藏在了这里，我不知道。”
既然杨清嬅能人在这里喝酒聊天，当时必然就是没事的。可是周谨听到这里还是有些紧张，于是微微皱起眉毛来。
“或许是少有的急中生智吧。”杨清嬅接着讲，“我颤抖着双手，将打落在地面上的收款机从桌下扔了回去。随后我听到它被拿走的声音，但我还是缩在桌下一动不动。我害怕这个人没走，也害怕一颗好巧不巧要了我命的子弹。就这样，我睁着眼睛在桌下一直呆到天亮，一直到店里的其他人早上回来、将我从桌下拉出来，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都被店中的监控给拍了下来。后来我在视频中看到劫匪拿了钱后便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无论那个劫匪是害怕引人注目，还是不想多生事端，总之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当时藏在桌下祈祷时，我的脑海中出现过许多人影，包括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包括大哥、晓晓，甚至还有那个让我悔恨终身的丈夫。可是整个影院空荡荡的，最终谁也不在，只有我和一个随时可能取我性命的匪徒。”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什么叫远水解不了近火。生死关头，真正能帮我一把的只有自己。”
“事情过后，我果不其然被炒了鱿鱼。”
“当然明面上的罪名不是用影院的钱换命。而是某人上班时间炒股、不务正业。”
“呵呵，结果没什么不同罢了。”
周谨再度与她碰杯：“所以这件事，也没有告诉他们对吗？”
“何必呢？”她耸耸肩道，“反正一切都过去了。年轻时候的我太过任性，已经给他们添了太多麻烦。”
杨清嬅这时候微笑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当然也是会有好事的”，她摇一摇手中的玻璃杯，接着说，“冬天里，又是临近年终，新工作并不好找。是这里的店主收留了我。”
第153章 夜话
时间已经不早了，零点以后多数人结束毫无意义的狂欢，舞台中央留下的人影没有几个。
灾难过后人心大恸，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明天。短暂的风平浪静时刻，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增多、纷繁而琐碎。
“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清嬅问这话的时候面色恢复如常，酒意已经醒了大半。
“我吗？”周谨笑一笑回答地很坦然，“初见时没什么了解，大概只是觉得很漂亮而已。”
“漂亮……而已呢。”
“准确地说，是很靓丽。”周谨真诚道，“与林茜和杨晓晓站在一起，你们倒像是姐妹三人。”
“哦……谢谢。”照理说杨清嬅平日里是听惯了赞美和奉承的，但这一次看着周谨的眼睛，她竟忽然感觉到一丝羞赧。
借着酒意，一层薄薄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耳垂也变为浅浅的玫红色。
“给我倒满一杯酒。”杨清嬅要求道。
……
转眼间一只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吧台周围的彩灯将光线打到酒杯上。杯中的液体晶莹剔透，反射出愈加光彩夺目的闪亮。
水波纹样式的卷发披在肩头，使杨清嬅看起来迷人优雅，隐约中还透露出一丝丝的女人的妩媚和性感。超级有蓬松感的卷发造型修颜瘦脸，塑造出一张小而精致的脸蛋。
白皙的脸颊上，是眼型较长有若桃花花瓣的一对眼睛。
细细看去，只发现那眼角下勾、眼尾上挑、眸光潋滟，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而眼睑下的肌肤也略带红晕，衬着她迷离而似醉非醉的眼神。
似乎只要视线搭上这双眼睛，对视者便会不知怎的感到一股勾人心魄的味道。
周谨自小家境殷实，人也生得高大帅气，自问接触过的漂亮女人不在少数。
她们之中有的倾国倾城，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有的冰清玉洁让人心生邪火、想要将其玷污；也有的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雪峰，令人燃起想要征服的冲动。
但在这一刻，周谨不得不承认，对面的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一种让人着迷心动的韵味。
杨清嬅或许不是自己见过的人中最漂亮的，但此刻眼前的她却美的令人心碎，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知道吗？”不知不觉间，杨清嬅竟已自顾自喝了小半杯，“母亲杨倩兰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
“是大哥半工半读带大了我。他一直很宠我，所以也就管不住我。”
她渐渐翘起嘴角：“我也曾有过青春年少、喜欢做美梦的时候。那时我贪玩得很，人也不聪明，只不过空有一张惹人喜欢的脸蛋”
“漂亮而已，你说的很对。”
“少年时代的我玩心太重，不听家里的话，最终执意辍学走上了社会。”
“当时我谁都没敢说，我其实是和一个男孩私奔。”
“他的成绩也不好，但对我很好。曾经我以为这就足够了。辍学后我们瞒着父母一起北漂了三年，合租在一间小小的地下室里。三年间早出晚归，像只下水沟里的老鼠一样，从没有机会看见过京城的日升日落。可我们还是很开心。又过了一年，我们就回到了沙市，闪婚、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伴侣。”
“直到我怀着晓晓的时候，我发现他染上了毒瘾，背着我偷偷吸那种用锡纸包起来的奇怪粉末。”
“当时我们大吵了一架。”
“不出乎意料的，我被打了。打的很重，浑身的青紫淤伤大大小小数不过来。身上很疼，疼的人睡不着觉。心里更疼得人喘不过气……”
“再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好像过去的温柔体贴、阳光明媚都不过是一场幻影。他整天都在家里发脾气，在一刻不停地埋怨。埋怨生活中的琐事，埋怨经济上的窘迫，甚至埋怨我和晓晓。”
“毒瘾发作时，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狂躁攻击着身边的一切。恨不得用能得到的一切去换钱，然后买来哪怕一克“药粉”。”
“而不知不觉间，他看着晓晓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毫无感情、像一只冷血的蝎子。在那一刻起我才是真的怕了。”
“我怕他终有一天会对只有三岁的晓晓做出什么，就举报将他送进了戒毒所。之后大哥找了人，替我们办理了离婚手续。”
杨清嬅看向周谨，笑容重归和煦：“然后就结束了，我带走了晓晓，让她随了母姓。”
“听到这些糟糕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周谨将悬在半空中的手腕和酒杯一同放回到桌面上。
杨清嬅却收敛了笑脸，摇摇头。
“都过去了。哀莫大于心死，三年间被伤害了一次又一次，过往的热爱早已消磨殆尽。”
“你可能无法想象，他犯了毒瘾蜷缩在地抽搐不停的样子真的很可怜。但我心中却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怜悯。”
“当他拿起刀开始自残时，我甚至希望他就这么死掉好了。”
“可惜我始终都下不去手，什么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做。”
“辍学后那几年的日子，现在想来犹如南柯一梦”
“我不知道自己在面对晓晓时，心中到底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你问我为什么不选择调休，执意早出晚归，躲开了整个白天。”
“我无法回答出一个确切的原因。”
“从前的我并不是这样的。”
“晓晓只有几岁的时候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她第一次开口喊我妈妈的时候，我感觉整颗心都要被她融化。”
在周谨的视线中，杨清嬅一讲起孩子就显得和蔼，面孔也变得更加年轻，温润的眼睛中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
“她会在睡前求我给她讲故事，求我允许她吃零食。可那时候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处境艰难，家里唯一能吃的东西就只是清水煮面。而且这还是每天有限的口粮。”
“在之后，我自己找到一份工作，是在酒吧里做女招待。当然，并不是这家‘海岸’。”
“最开始工作的我大概很笨拙，出过糗、打翻过盘子。那里的女店长有意照顾我，常常分给我一些轻松的事做。”
“或许是青春期时还未消耗殆尽的执拗在作怪，我拒绝了她再三的好意。反而固执地选择了增加出勤，从一周三天到五天到七天，再到最后不分白天黑夜的轮班。”
“工作是时薪制，我曾以为——只要多干活就能避免其他人的非议。”
“其实一个漂亮的人在陌生环境中要立足很难。女店长能帮我减轻许多负担，却拦不住来自其他人的闲话。她们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着我的经历，甚至怀疑我和店长之间的关系。”
“有一天，她们在休息室里讥笑店长可能是个拉拉。所有人讲着难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在我面前毫不避讳。所以我扎起头发和她们打了一架，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破了相。再之后我主动辞职，结束了离婚后的第一份工作。”
“几年间工作换来换去，烦心的事却有增无减。慢慢的我也就随她们去了。”杨清嬅看向周谨尴尬笑笑，“现在想来当时还是过于冲动了些。”
周谨端起酒瓶为两人再次斟满，语气淡淡地说：“我倒觉得你做的挺对的。”
“真的吗？谢谢。”杨清嬅咧咧嘴角，眼中的光彩一闪而逝，“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就一定能得到来自大哥一家的帮助。就像往常一样，毫无负累地在家人的呵护和骄纵下继续走下去。可当时我23岁了，我知道自己需要改变，也想要改变。”
在听到杨清嬅提起晓晓后，周谨便有些动容。
他捏着酒杯似是在回忆：“真好，有妈妈在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我的情况有些不同，母亲早年间出车祸去世了，留下我们父子两个。但我家中的经济环境要优越得多，所以幸而少吃了一些苦头。”
“不过自小父亲便对我很严厉。总是逼迫着我去争取这个第一、那个冠军。也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分不清究竟是第一在他心中重要，还是我在他心中更加重要。或者有一天我‘鞠躬尽瘁’，死在了人生的赛场上，那个时候他拿着我用生命或青春换来的奖杯，真的就会高兴吗？”
周谨没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摇了摇头。
“那么你呢？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转而问道。
“确实，我对大哥他们隐瞒了自己的窘境。”杨清嬅单手托腮、偏头想着，“我也知道，我没有必要这么拼命。”
“但我想给晓晓一个更好的生活。一个曾经在我年少时梦寐以求，却没能得到的生活。不挨饿，不受冻，不遭人欺负，能找到真正爱自己的人，能快乐地生活、没有遗憾。”
“我大概已经毁了吧，可她还有美好的、拥有无限可能的前景。”
“然而，慢慢的我发现有些什么在悄然改变。”
“我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越来越开始躲着我，不再敢正眼看我，不跟我讲她的心事。”
杨清嬅抬起头来，眼中透露出一缕迷惑：“渐渐地，我不再敢看她的眼睛。”
“她或许在怪我吧。但我……又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说到底，这种情景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年少无知时看错了人，才会导致晓晓变成一个没有见过父亲的孩子。”
杨清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周谨看不懂的神情：“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会不会是我曾经有过什么过错，才遭到了上天的报应。但自己的错误却应验在晓晓身上，只会让我感觉更加痛苦。”
“我所能做的赎罪，只能是站在黑暗角落里，默默的看着。”
“我不敢从阴影中走出去，也不敢伸出手。”
“从那之后，我只好把工资交给大哥。委托她们帮我照看晓晓。”
“我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样挽回。事态慢慢变得越来越严重，隔阂加深、像一道经历了风吹雨打最终锈死的铁门，我也越来越没有勇气回到她身边。”
“我在躲着她，躲了很久。”
“说来可笑，居然是在灾变爆发之后，这种情况才有了些改变……”
“几年前我大哥有了养子，是个黑黑瘦瘦却让人感觉到很危险的男孩子。”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杨清嬅不好意思道，“也算是我不多的优点之一。”
“他比晓晓大。我一度认为对于晓晓而言，他是一个威胁。当时我采取了很多种方法排斥他。甚至劝说晓晓远离这个陌生分子。可是最终都没有成功。不过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大概证实是我错了。”
“可我当时只是有些敏感，以作为母亲的角度。”她笑的有些凄然，“多年来我在晓晓身边少有陪伴，或许并没有资格去谈‘母亲’这个称呼吧”
“为晓晓找来一个那样的父亲……这么多年了，我有时在想，造成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我的错？”
杨清嬅碎碎念着，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第二次问出这样的话。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次她得到了答复。
周谨这时放下酒杯，认真地看向她说：“不，受害者无罪。”
……
夜已经深了，舞台中央不再有人群聚集。
吧台前关闭了多数壁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灯光照在杨清嬅肩膀上。
人已经趴在桌台上睡了过去，侧面看去像是一个婴儿，白皙俏丽的脸蛋上睡相安详。
招呼杨本生夫妇将杨清嬅扶回床上休息后，周谨再
度回到这里的座位上。
他点上一根烟，缓慢却深长地吸了一口。
最后的灯光被人关闭，黑暗中可见一个忽明忽暗的红色光点。
不久后这个光点也终于消失，整个房间重归寂静，仿佛未曾有人到访过这里。
……
一小时前，“海岸bar”的某个房间。
小队成员依照郎华的要求，没有参与到今夜的酒吧狂欢中去。他们三三两两聚拢在房间的角落内，对能力间的搭配战术进行不断商讨。
接连经历过两场大战，郎华小队的平均战力已经远超同阶段的普通能力者。但接下来的的回程不仅要穿过危险的风尾山丛林，还要随时面对野外不断进化的黑尸黑兽，显然这一切都还不够。
隔壁房间内，郎华正在对能力者们做启程前的单独指导。
“即便是在战斗中，脑域型能力拥有者也不弱于其他能力者。更高的智力意味着有着更为多样的选择。心妍姐你的能力‘微观’侧重感知观察，在几只低阶黑尸面前，做到自保还是没问题的。科研中‘感知’会为你提供更多助力，但从个人安全考虑，除去‘被动感知’，下一步琢磨下如何‘主动操控’也未尝不可……”
陈心妍走出房间去后眼神看不出悲喜，将那一缕惊疑的光藏得很好。
她身为能力“微观”的觉醒者，对“微观”的了解竟然还不如郎华。这在道理上讲不通。从小到大接触她的人都是有目的的，但郎华那种坦荡且没有一丝一毫隐瞒的样子，却让她根本提不起丝毫戒心……
房间内最后还剩下郎华和杨晓晓，只是后者明显露出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最近有心事？”郎华开口道。
“没……没什么。”杨晓晓目光躲闪、欲言又止。
这几天大概是她和杨清嬅待在一起最久的一次，使得杨晓晓久违地想起些从前的事。
她想起有曾经一段时间，杨清嬅身为单亲妈妈不分白天黑夜地辛勤上班，仍然坚持每天做早饭留给自己。
到了放学的时候，别的小孩都有家长来接。自己也有，不过起码要等到晚上六七点。
有时间来接学校接小孩的多是些做全职妈妈的中年妇女，当然还有不少老太太。一个小学能容纳的生源并不多，一来二去几乎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人是这世界上最容易无聊的生物，没有事做后，即使是在小学中也遍布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不知是叛逆心理作怪，还是单纯的不感兴趣，年幼的晓晓从未问过杨清嬅做的是什么工作。
但杨晓晓知道——在酒吧上班和大人们口中的“陪酒女”肯定不是一回事。
“哎呀，这不是和我儿子同班的小朋友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晓晓，你妈妈还没有来接你回家吗？”
“真是可怜的孩子。晓晓的妈妈要是再关爱她一点就好了。”
“工作忙呗。”
“可是就算再忙，也应该……”
往常站在校门口的晓晓都会对这些闲话报以冷眼，如果那些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
“听说了没，她是在那种地方上班的呢。”
“哪个？”
“就夜店呗。听说平时上的都是夜班呢。”
“噢，那怪不得。灯红酒绿的地方，谁舍得离开呀？”
那时是11岁的杨晓晓第一次对人破口大骂。她把书包扔到对方脸上，指着那人的鼻子说：“放你的屁，我妈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你这小孩子真不懂事，我们这也是为你考虑……”
“就是，真不识好歹。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
从那次以后，杨晓晓就变了。
她知道杨清嬅其实为自己做了很多，但她就是一直不领情，反而将任性的话当做飞刀一样，一把接一把地投掷出去。
再到后来，杨清嬅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地躲着她。
两个人一周里有很多天都不会见到面。清晨只有一份早餐摆在饭桌上，孤零零地冒着袅袅热气。
……
“你的心事能和哥哥说吗？”静室中沉默良久，郎华终于缓缓开口。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父亲。”
小时候的记忆不够深刻，没能形成隐性记忆。年幼时的一些片段，杨晓晓早已经记不得了。
杨晓晓说着，眼中已经泛起一层水雾：“我知道这不是妈妈的错，我也不该恨她……但她作为受伤最重的人，却又在我的伤害下过活了那么多年。”
“郎华哥哥，你说…晓晓是不是一个坏孩子。”不觉间她的眼中已噙满泪水，“晓晓…好想哭。”
“哭吧”，郎华摩挲着小姑娘的头顶，“哭出来就好了。”
可杨晓晓红着眼睛，就是不肯落泪。
“我好后悔。”她说。
郎华似乎也想起一些琐碎的细节，想起些过去两年中自己没能注意到的星星点点。
重生后一心渴望复仇、期望拯救，身边的事反倒没怎么用心关注过，或许真的是自己遗漏了吧。
“哥，我……”杨晓晓倏然抱住郎华，把头埋在对方怀中。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郎华也伸开双臂抱紧对方，“去吧，也去抱抱她，同她讲讲你的心事。”
“嗯……”
安静的午夜中，缓缓响起的开关门声尤其明显。
“咔嗒”一声，开启的房门复被关上，整片空间重归寂静。
十分钟后，房间中蓦地有人自语道：
“也许这场灾变，能让所有人都有一个新的开始。”
整间包房内空空荡荡，唯有郎华独自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54章 转移
两天过去，二次尸潮已经全面扩散到沙市3
区的各个角落。
位于城郊的“海岸bar”也不例外，此刻门外正有黑尸三三两两聚集成堆，脚步蹒跚、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怎么样？有多少？”
郎华带人藏在酒吧破败的大门之后，通讯耳麦里很快有了回音。
“首领，方圆百米内大约有黑尸六七十只，没发现特殊黑尸的踪迹。”
“好，段黑注意警戒。待我们出门后迅速跟上。”
“段黑收到。”
“同时做好隐蔽，提防尸雀和其它危险因素。”郎华最后嘱咐道。
“知道啦，大哥。我也是打过两场‘仗’的老兵了。”
小黑子在对讲耳麦的另一端满不在意地玩笑着，刚说完就有第三个声音冒了出来。
这声音粗犷沙哑，听起来是武装部退伍兵老陈，第三个无线通讯器在他们那拨人手中。。
“就你个小屁孩还老兵？哈哈哈。看来回头老头子我可要和小段同志好好切磋下。”
郎华听了不禁莞尔：“那小段就拜托老陈同志代为教导啦。”
“啊？不要啊。”段黑顿时蔫了。
“郎首领，情况怎么样？”老陈问道。
郎华转头看一眼身后全部武装的进化者们，对着耳麦当即回应：“事不宜迟，按原计划行动！”
“好嘞，今天就给这帮畜生来场烧烤盛宴！”
“可惜这些好酒呀。”听起来是退伍兵老李的声音。
老陈笑骂道：“老哥哥，好酒也得有命喝才行。快去看看阿平那边布置好了没。”
眼下情况如常，郎华也松了一口气。
末了他对着耳麦最后告诫道：“老陈你们也注意安全。”
“收到！放心吧，有阿平和我们在一起，出不了大问题。”
“好，一分钟后准时点火！如果在半路失散，我们就在沙市西南的风尾山护林站汇合！”
……
“嘭！”
一分钟后响起一声巨响，在小黑子的半空高度可以看到城郊东边百米开外的位置有火光乍现，紧接着混混浓烟冲天而起，附近的黑尸受到刺激、像从冬眠中醒过来似的向那个方向跑去。
是大批量酒精导致的燃烧和爆炸，对尸变体的吸引力不亚于黑夜中的一簇篝火！
也是有杨清嬅作为向导，他们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的烈酒。
短短三分钟内，多数黑尸就已经跑远了，只剩下二十多只老弱病残还在酒吧周围。但这已经不再是什么威胁了。
“全体准备，三、二、一，冲！”郎华一马当先越出酒吧大门，劈翻一只挡路黑尸，“所有人跟紧我，不要恋战！”
第二节
下午五时一刻，以郎华小队为首的幸存者队伍排成两列，行走于城郊宽阔的省道上。
老陈四人在两小时前与他们成功汇合，除了被烟火熏烤导致有些灰头土脸外并无损伤。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海平加上他们老兵三个虽然战力不够突出，但胜在没有短板，于稀疏尸群中逃生并非难事。
此时太阳将要落山，天边可见有鱼鳞状的高积云。密集云条成群、成行、成波状排列，因为阳光散射而出现了大片的玫红色。
没过多久，人们忽然发现有嗡鸣声响出现在头顶，由远及近慢慢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看那里！那是什么？”
“是飞机！”有人抬起头来兴奋地叫喊着，“飞机来接我们了！”
果不其然在云层中明显出现了一架飞机轮廓样的事物，看样子是一架运输机。
随着时间推移，运输机飞行高度逐渐降低，来到对流层高度，接近了人们
所在的沙市城郊范围。
“在这里，我们在这这里！”
“救救我们！”
“喂！救命，救命！”
人们发疯似地叫喊着，可就算声音再大，又如何能让数公里以外的机组人员听到呢？
这样的高度落差下看过来，人也会像大一点的蚂蚁一样毫不起眼吧。
“快，有没有红布条？”忽然有人焦急问道。
其余人恍然大悟：“是啊，快，快找鲜艳的布条来。”
可大家奔波逃命数日，全都灰头土脸的，身上哪里找得出鲜艳到能引人注意的衣服。
除了……一件红裙子。
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一位女生身上。她的狼狈看起来并不比其他人强到哪里去，但在她身上确实穿有一件及膝的红色连衣裙。
大红色的布料，确实是最适合的标志物。
没有人会不明白现在该做什么，但女孩慌张着捏紧裙边，几息过去也没见有什么动作。
站在她身边的男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厚重的黑框镜片后的眼神有挣扎也有屈辱。
“姑娘，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脱呀！求你了，姑娘。再迟一步，飞机就要飞走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姑娘，人命关天，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也想要获救的吧！”
多数人围拢在情侣身边哀求着，也有个别人情急之下放出狠话：
“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快点！别逼老子亲自动手！”
情侣中的男孩终于情绪爆发，他面目狰狞着将女友拉到身后，举枪对准这个出言不逊的人：“去你妈 的！来硬的就一起死！”
“艹，就你有枪是吧！”壮汉亦掏枪对峙，“小子！看谁先死！”
其他人已经着急到额角滴汗，飞机从南向北远远飞来，看似距离较远实际上很快就会和他们错过。
可以说这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万分金贵，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他们的生死！
“姑娘，不该看的我们不会看的，这一次算我们所有人欠你们的。求你了，你就做一次女菩萨，快呀！”
最终女孩仿佛认命了：“那你……你们转过头去。”
“咚。”
郎华抬脚踹开一个男人，啐道：“真是一群蠢货。”
他伸手夺过一只冲锋枪，在人们反应过来前对准远处的飞机直接开火！
“你……你做什么！”
其他人已经慌了。
有些人是关心飞机的安全，或者说单纯关心自己小命的安危。
有些人却是想到一件事——原来郎华早就知道，他们还有弹药。
“开枪比挥舞那件破裙子管用。”郎华解释道。
“哒哒……咔，咔嗒。”
弹夹中不过两颗子弹，转眼就只剩下机簧弹动的单调声响。
“射程之外，担心什么？”郎华似笑非笑地看向一众天台幸存者，“况且我也没对准飞机的前一个身位，怎么会击中呢？”
他原本并不想出手，因为有没有军队救援对于郎华小队对来说无关紧要，况且他早在上辈子就知道——灾变初年没有任何一个军区组织过针对平民的救援。
不远处秦家几人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此地最需要救援的人，但雷厉长老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却明灭不定、有些犹豫。
最终他摇摇头，对秦筱雯耳语：“雯儿，我们随时准备撤走。来的人，可不一定就是秦家的盟友。”
“轰隆……”
“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该死！枪响都听不到吗？”
“救命，别走！救救我们！”
可惜这架运输机根本就没有理睬他们，径直从人群正上方
的高空中穿过，与他们背道而驰，去往沙市城区所在的方向。
“早知道还是要用红布条才行。”
人们埋怨着看向郎华，但被后者瞪了一眼后又随即紧张地低下头去。
“看，那是什么！”
不仅是幸存者，这回连郎华都仰头望去。
视线尽头，一个白色的降落伞在飞机的尾迹中缓缓落下来。如同蘑菇般的伞面被气流兜起，伞下的绳索像是绑住了一个军绿色的箱体。
“是空投！军队给我们空投了物资。”
“是什么？会不会有武器和食物？”
“他们肯定听到了枪响，看见了我们！他们会回来救我们的。”
“我们有救了，太好了！”
人们欢呼着，声音却渐渐微弱。
因为随着飞机的飞行路径，更多的空投正在落下。显然这不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而是否他们已经被注意到，或者军队又是否会愿意大费周章在数十万黑尸中寻找并救援他们这几位活人，都还是两说。
夹杂在所有人的丧气和失望中，郎华渐渐皱起眉头。
他不会记错的，前世军方根本就没有对各地城区进行过大范围空投补给。
那么这一世到底是什么促成了这种转变？
“有补给总还是好事”，杨本生在队伍前面安慰道，“再说了，求人不如求己，与其等着被救援，还不如自己去挣一个活路出来。我们还是去先将最近的这个空投拿到手中吧。”
“小华，你看这样如何……小华？”他问向郎华，可是后者没有答话，反而愣愣地看向远处。
那里是飞机去往城区的方向。
顺着郎华的视线，杨本生看到最后在运输机上落下的不再是空投，而是一些全副武装的战士。
军方拼死送人到尸山血海中，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但这已经和他们无关了，二次尸潮暴动仍在持续，天台幸存者中没人认为这些大兵能活下来。
而他们宁愿没人救援，也不要掉头再回到那片街区废墟中去。
曾经灯红酒绿、富有烟火气息的沙市城区，如今带给他们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
数分钟后光线暗淡、黑雾涌动，沙市上空的霞云红色加深。
从高空看去，云层下的沙市城区被大片的黑暗逐渐吞噬。火烧般的颜色映射下来，高楼大厦间闪烁着无主灯光，整座城市寂静无声、形同鬼域。
第三节
同一时间，在沙市以西2500公里世界屋脊处却十分忙碌。
青藏铁路上的装甲军列绵延数公里，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间隧道，将无数兵员和火炮带到这里。
从属于数支陆军集团军的十数支“重型合成旅”，在经过长途机动后到达了海拔4700多米的雪域高原。
更远处，“运70”承载原华国空军空降兵某旅航空兵部队在戈壁深处进行人员集群伞降和大型装备空投。
无数主战坦克、装甲运兵车在高山草甸土上呼啸而过，拖出滚滚烟尘，碾压出的车辙纵横交错，像是一张平直铺开又放大千万倍的巨型蜘蛛网。
黑雾灾变全球爆发后，各地军区在第一时间迅速收拢兵力，着手组织了对灾难的风险评估和分析决策。
对于原华国行政区划，五十年前全球政治和平演变后遗留下来的七大军区此次合力出手，放弃沿海平原，以最快的速度将军备重心向战略纵深转移。
他们不会想到的是，正是这次决定使得七大军区有幸与三年后的某次灾祸擦肩而过，从而保留了的大多数军备力量。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前世军方势力退出后，不同成分的末世基地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黑暗而混乱的末世时代，就此正式开启。
第155章 空投
“注意隐蔽！说你呢，别露头、缩回去！”
沙市城郊某处，林文金正站在队伍中段小声地呵斥着某个人。
这人是天台幸存者中四名新晋能力者中的一员，名叫陈冲。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陈冲竟在服用简易药剂后一次成功掌握了土系能力。初次见他施展后威力不俗，之后就隐隐有一股傲气，进而不听指挥起来。
“老子知道。”陈冲咧开嘴巴阴笑着，“如今老子也是堂堂能力者，你他妈说话会不会尊重点？”
其他人也起哄道：
“姓林的，你瞎嚷嚷什么？对我们陈哥尊重点。”
“就是，陈哥能力出众，能出什么危险？倒是你这个只会玩火的家伙，才要小心别一不留神丢了小命才是。”
林文金恨恨咬牙：“这倒不劳你们费心。”
陈冲见状得意非常，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林茜拖着长斧走了过来。
这斧头长逾一米，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野营战斧。
郎华小队在路上搜集物资时，在一座仓库里发现了这把精钢长斧，重量比之前重了一倍，林茜用起来却正是顺手，索性便将随身武器直接“更新换代”了。
林茜站在林文金身旁，模子倒是有八分相像。
她将长斧立起，斧刃表面的镀铬层硬度极高，直接借着重力嵌入到柏油路面中。
“怎么？”林茜冷笑着，“有意见咱们可以手底下见真章。”
土系能力的能量浑厚是不假，可一路上他们老早就见识过林茜劈杀同级p1狂猩黑尸的恐怖实力，如今让自己一个新晋能力者去和这个拥有能力“霸力”的疯子去硬碰硬，陈冲昏了头才会答应。
眼见陈冲默不作声，其他人失了气势，兀自觉得口舌发干、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杨晓晓也走过来冷嘲热讽：“呦，都厉害了啊。之前在尸潮中突围时，怎么没见各位有何建树呢？”
“哼”，陈冲扭过头去，决定不再理睬，“今时不同往日，待会儿你等着看就是了。”
周谨也适时讲和道：“好了，各位都安静些。我们距离尸群不远，不要再生变故才好。”
人们纷纷开口，有了台阶下：“那就听周院长的了。”
“呵，周院长。”杨晓晓丝毫不给面子，说完就自顾自走开了。
没过一会，队伍中有人侦查完回来了，是郎华和段黑。
“怎么样？”
郎华点点头：“有点麻烦，空投箱好巧不巧落在了尸群之中。”
“嘁，我当有什么。”说话的人是天台幸存者中的老赵，也是新晋能力者之一。“不就是尸群吗？干掉它们不就是了。”
这话一出口，还未等引来其他人的附和，段黑就像看傻子一样地看向他：“你脑子有坑吗？能这么简单，我和首领还用跑回来和大家商量？”
“情况有变化？”林文金皱起眉毛。
“是”，郎华点点头，“尸群中有几只特殊黑尸，是‘预言贴’中提到的‘骨刺黑尸’和‘盾甲黑尸’，不过所幸都是一阶。”
因为郎华的关
系，杨林两家人对黑尸种类及其属性都有些了解。
“后者倒还好说，只是皮糙肉厚一些。”林茜沉吟着，“但‘骨刺黑尸’在一阶就能发射边缘锋利的尖锐骨片，射速堪比子弹，远程攻击起来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杨晓晓悠悠说道：“骨片表面还沾染了强烈尸毒，人只要被刺破个皮……啧啧，那可就回天乏力了。”
天台幸存者对此了解不多，半信半疑下倒是被杨晓晓吓了个够呛，就连陈冲和老赵也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妈呀，这谁敢碰它？干脆我们换一个空投算了。”幸存者中的王明弱弱地建议道。
“不可以”，杨本生当即否决，“为了这处空投，我们已经掉头走了三个小时。这些空投只是被投放时在天上看起来相距不远，其实两者之间少说也有十公里，下一个找不找得到还是两说。”
他看着其他人询问道：“而且你不会是想带我们，再回到沙市城区中去吧？”
他和郎华本就不同意折返收集空投，是天台幸存者们非要坚持才选择了妥协，如今浪费了小半天时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听杨本生这么一分析，进化者们立马炸了锅。
“什么？还要回去？我不去，空投我不要了，你谁爱要谁要。”
“尸潮已经重新扩散开来，回去这不就是找死吗？”
“陈哥，这可怎么办啊？”
“妈 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周院长，您给拿个主意呀。”
周谨思考着开口：“郎华兄弟，我们能否想办法将这些黑尸引开呢？”
“不好办”，郎华摇摇头，“我和小黑子已经试过了一次。可这些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打掉这个尸群，或者我么你扭头就走直接放弃。”
郎华意味深长道：“再其他的办法，可就用时颇长了。”
“既然来到此处，当然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周谨微笑着，“看郎华兄弟气定神闲，相必是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周医生高抬我了”，郎华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的办法也不过是强冲而已。”
看着郎华和周谨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哑谜，陈冲急的抓耳挠腮：“强冲干什么？再去试着引开一次不好吗？”
段黑站在郎华旁边，似乎心情不好。
他不耐烦地翻翻白眼：“小爷不是说了已经试过了吗？噪音和火光都不管用，就这还差点让我被尸毒骨片射中。还想做什么？放血吸引啊？”
“那你就去放啊！”陈冲语出惊人，段黑脑袋转不过来几乎傻掉。
段晴这时挤到人前，状着胆子道：“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弟弟他……”
“小娘皮，大爷我说话你……”
陈冲脾气暴躁，就要还嘴，却被段黑瞬间挡在身前。
后者脸上乌云密布，声音已经冷得不成样子：“死胖子，我宰了你！”
片刻间，数十只微型风钻集结在半空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击发。
陈冲常年健身
，身上肌肉壮硕，被骂做“死胖子”当然不能接受。但周谨却适时伸手按住了他。
“冷静点，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周谨赔笑道：“段小兄弟，也请给我周某人一个面子。”
已经有人出手讲和，郎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拍拍段黑的肩膀，说了“句黑子，这次先算了。”段黑这才收起能力效果、恢复如常，只是那眼中冰冷依旧，看着陈冲像在看一个死人。
“这次行动较为危险，普通进化者不需要参与，还请雷长老和周医生代为照看。”
“三个老兵随我一组，首先试着暗枪干掉那几只‘骨刺黑尸’。海平，你也跟我来。”
“近战组由其他能力者组成。枪响后无论结果如何，近战组立即冲锋。”
“萍姨，这次由你为主导，务必使用微型冰盾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段黑、心妍姐，你们两个注意警戒，有情况随时在公共频道报告。”
“收到！”
郎华最后拍拍手，宣布道：“三分钟后行动！”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郎华五人已经在制高点观察了一会儿。
期间尸群中黑尸走来走去，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几只特殊黑尸挡在身后，只有偶尔才会出现间隙。
“不能再等了。”退伍兵老陈低声道。
“好，每人两发子弹。不论是否击中，打完立即停止开火。”郎华卧姿踞枪，将眼睛对准瞄具语速不急不缓地说道，“以我的射击为令。三、二、一，打！”
“哒，哒哒哒。”
一颗子弹飞旋而出，瞬间穿过两只黑尸走动时产生的空隙，击穿了一只骨刺黑尸的脑袋。
在7.62mm弹头的巨大动能作用下，骨刺黑尸的脑袋当即如同西瓜般炸开，脑浆四射、洒了普通黑尸满头满脸。
还未等它们有所反应，同一时间接连响起四声炸响，远程攻击组首发全中。
甚至老陈的那颗子弹是在穿透一颗普通黑尸脑壳后，又将藏在其身后的骨刺黑尸爆了头。现役部队使用的突击步枪威力不凡，足以轻易完成“穿糖葫芦”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可惜由于黑尸受惊后情况复杂，之后的第二发射击只有郎华和老陈命中，其余人全部脱靶。
“唉，人老了，从前吃饭的手艺都不精咯。”老李不好意思道。
老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无碍，我们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郎华收起步枪摆摆手道，“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
在枪响的一瞬间，近战组已经从事先藏好的废墟角落中冲了出来。
灾变后人类得以进化，能力者觉醒过后体质更是大幅度提升，千米冲刺都不在话下。
下一刻尸群已经发现了他们，黑尸们嗷嗷叫着好不愤怒，看来是将前几个爆头的罪魁祸首认定为了眼前这些人。
奔跑中林文金抽抽嘴角：“我去，小华这是给咱们拉仇恨来了。”
“嗖嗖。”裂空声突然响起！
“小心！”李丽萍跟在队伍中段示警道。
第156章 疏漏
几只箭矢模样的条状骨片突然射了过来，打在事先准备好的冰盾上发出“叮叮”脆响。
少数骨片被崩飞，其他的也没有击穿冰盾装甲，只是深深嵌入眼前的高强冰层之中，惊了所有人一身冷汗。
“冰盾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如有可能要先行躲避骨刺射击路径！”李丽萍出声提醒。下一刻在她的操控下，飘在队伍最前方的巨型冰盾忽然自行崩解，转而分化为无数小型冰盾装甲。
冰甲包裹在人体前侧，冰层之间留有三十公分空隙，与人体以高强冰丝为媒介连接在一起，保护着近战组免受骨刺黑尸的远程打击。
之前的冰盾并未被击穿，李丽萍已经大致估算出了骨刺的射击威力。所以才能有把握缩减冰甲厚度，从而足够装备所有人。
从笨重冰墙到随心而动的冰盾装甲，这段时间内李丽萍对“冰清莲”的掌握愈加熟练，几乎已经摸到大师级别的门槛。
“以为就你们能射箭？”林文金套在冰甲中不忿道。
下一刻，林文金口袋中应声浮起至少三十枚钢钉。
他眼中绯光闪烁，咬牙大喝一声：“‘麦芒’，给我去！”
这些精钢长钉体长足有三寸，端部尖锐冷光闪闪，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如今看来金系能力和箭系技能简直就是绝配，在林文金的指挥下钢钉集结如同转轮机枪发作，直接将不远处为首的十数只黑尸射得人仰马翻。
唯有那只盾甲黑尸皮糙肉厚，居然只是受了轻伤而没有倒下！
它笨拙地拔掉扎在胸腹的几根长钉，抬起头来朝着林文金愤怒大吼。
“吼呃！”
“我来”，陈冲也不甘其后，“看我的大地脉动！土龙冲击！”
地面很快出现了异动，紧接着地表倏然产生五根田埂模样的条状隆起，以陈冲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生长”，仿佛地表下正有一条条“土龙”穿过。
土龙所到之处沙土不断碎裂进而被冲散，就连黑尸眼中都流露出迷惑和恐惧不安的意味。
最终五条土龙聚集在尸群脚下，蓦地撞击导致了剧烈的爆炸。人们只看到方圆五米的土层突然急剧隆起，又像是发生了地陷般突然落下。然后黑尸们便因站立不稳而尽数栽倒在地。
郎华说过——这些骨刺黑尸每发射一轮骨刺都要提前蓄力。这次它们的攻击可是被直接干扰打断了！
“好强悍的能量波动。”有人这样赞道。
陈冲闻言得意非常：“好戏才刚刚上场呢。”
他的眼瞳突然变为一片绯红，紧皱眉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大喝道：“土刺突击！给我杀！”
霎时间，地陷坑底的土层中忽然穿出十数根锥状土刺，土刺坚硬如同矿石，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透了倒地黑尸的胸膛。
黑尸们倒地后还未来得及挣扎爬起，这次起码有6只被一次性钉在了地面上。
可惜，被击穿重创的都是些普通黑尸。
陈冲掌握“大地脉动”能力时日尚浅，还远远不能做到精准操控。
尸群中还能站起来的黑尸，大多都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可这时能力者们也都赶到了！
“硬壳大块头，看本小姐来会一会你！”杨晓晓速度最快，冲得最为靠前。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与那只盾甲黑尸短兵相接。
两只匕首与黑尸盾甲不断接触，却只是在厚实的角质层上切削出一道道白印。
杨本生本就不同意杨晓晓的鲁莽。
他一边使用水刀切断某只普通黑尸的脖子，一边朝杨晓晓大喊：“胡闹！所有人不要擅自行动，按原计划优先击杀g1骨刺！”
“啊！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所有人一个激灵。
这声音听起来撕心裂肺，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
只见出现尸群最中央的，竟是一只所有人从没见过的怪模怪样黑尸！它腹部硕大鼓起，像是一个十月怀胎的孕妇。而圆胀的肚皮随着黑尸的动作而左右晃动，又像是一个盛满水的蛇皮袋。
正是自它口中喷出的不知名液体洒到了王明脸上，导致大片烧灼瞬间产生。
情况有变，所有人根本就没有防备。
虽然王明也是成功觉醒能力的四个幸运儿之一，却只是得到一个名为“延塑”的材料特性类能力，实战效果不强。
一路走来王明连一只黑尸都没杀过，面对特殊黑尸的偷袭更是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救命，救救我……”剧烈的疼痛使得王明汗流如瀑。
可周围的人们不明状况，对他如避蛇蝎，哪里敢上前搭救。
环境中隐约能够闻到强烈的刺鼻气味，那一股莫名的烤肉味也愈加明显。
“萍姨！冰盾，加强冰盾。”林茜已经认出了这个家伙，“这是‘喷吐黑尸’，吐出来的口水酸性极强，普通冰盾扛不住它的腐蚀！”
这种酸液以人体内盐酸和各种生物酸为主要成分，是多种强酸的混合体。
普通生物体沾染酸液后，不会像被尸毒骨刺割伤一样沾染孢子尸毒。不过全身被烧灼的痛苦堪比神经毒素，可不是平常人能够忍受的。
在前世，喷吐黑尸最早被北美战区发现并命名。联合政府官方文件上的“acid 尸变体”意为“酸液尸变体”，也被各战区一直沿用下来。
与g型骨刺类似，a型喷吐黑尸的攻击同样拥有时间间隔。当然和前者比起来，这种间隔十分短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郎华曾
跟林茜她们提起过，每当喷涂黑尸的肚皮像波纹般鼓动时，就是即将要再次喷射酸液的时候了！
此时此刻，站在事发地点最近，距离罪魁祸首也最近的人只有兰曦。
一定要阻止a型喷吐者再次攻击！——这一刻兰曦感到有这么一个声音响彻脑海。
虽然她不是能力者、速度上赶不及杨晓晓，不过她修的是快剑。而且师傅曾经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剑客从来都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让我来！”
她在一只黑尸胸口拔出梅霜剑，剑身一抖就要上前刺杀喷吐黑尸。
但就在这时，通讯耳麦内却传来了郎华的警告。
“三秒内所有人闪开！跑远点，卧倒！”
兰曦不假思索立即向战圈外跑了两步，随后双腿发力、向前用力一扑卧倒，护头趴在了地面上。
三秒间隔转瞬即逝，枪响两声、爆炸一声，而后似有雨滴落下、淅淅沥沥，代表腐蚀的“滋滋”声音响个不停。
受酸液袭击后陷入狂乱的王明，也被林文金一把抓住胳膊拽到在地。
……
在白天，05式突击步枪的枪口焰并不明显。远处某辆报废汽车上，郎华跪姿踞枪，立如磐石、一动不动。子弹触发时枪管末端逸出的气团中所夹带了些许烟灰，最终缓缓落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唯有这些由火药颗粒和金属粉末等组成射击残留物，提醒着所有人——刚才的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
通讯耳麦的公共公共频道内，郎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起来吧。所有人注意，迅速补刀、结束战斗！”
这话倒叫其他人不知所以，直到他们站起身来，转身看到模样比起王明更加惨烈的黑尸们。
不久前那两枪，一枪打穿了“a型喷吐”的脑袋，另一枪则是直接打爆了它的肚子。
弹头射中喷吐黑尸肚皮时的场面，郎华看得真切。就像钉子扎破气球、溢出空气，喷吐黑尸胃部破裂后酸液大量喷溅。“酸雨”下落的范围不大，却堪堪覆盖了尸群内的所有黑尸。
正是应了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最为靠近喷吐黑尸的狼狈为奸之辈，最后也没能逃脱被酸液腐蚀惨死的悲惨命运。
这支尸群中的普通黑尸等阶不高，只有一阶初期到中期的样子。这导致它们的后脑被酸性物质轻易穿透，直接在酸液下草草丧命。
强酸混合液落在地面上“吱吱”作响，那些低矮的荆棘和杂草很快焦枯，继而冒出缕缕白烟。
只有那些特殊黑尸还能拖着破烂的残躯挣扎着站起来。但杨晓晓和林茜等一众能力者，又怎么会对此视而不见呢？
“我们也过去吧。”郎华对着身边的海平几人如是说道。
第157章 开箱
在无差别的酸液攻击攻击中，皮糙肉厚的盾甲黑尸反倒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这只盾甲黑尸看起来大约正位于一阶后期，进化水平要比杨晓晓高一个小等阶。
厚实的角质护甲在它全身披挂。在它充作武器的手肘部、以及尸变体最紧要头颈后脑处，厚厚的增生角质甚至形成了一面面小型盾牌。尽管杨晓晓手中匕首足够锋利，攻击动作灵活流畅，但却始终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如果杨晓晓不是一个速度型能力者，说不定这只“d型盾甲”的反应速度可能还不弱于她！
能量等阶不是白白增长的，即便仅有一个小等阶的差距，其中也蕴含着巨大的进化鸿沟。
只有到了这一刻，杨晓晓才深刻地体会到郎华之前所说的那句——“进化能量对生物体的改造是全方面的。”
“你个大飞机”，杨晓晓在愤愤中胡言乱语道，“还真是个硬壳乌龟！”
残余黑尸将由兰曦和杨本生等人接手。至于陈冲，早已能量耗尽，如今正脸色苍白地待在战场角落大口喘息着。
由能力“大地脉动”衍生的技能“土龙冲击”确实威力不俗，但大范围驱使土系能量却使得陈冲的战斗续航能力接近于无。
原因无他，陈冲土系能力者的身份下，只是一具一阶初期进化者的躯壳，晶核能量的储量和品质都极其有限，根本就无法支撑这样大开大合的打法。
别看陈冲战前有多么耀武扬威，在战斗意识上却几乎是小白级别。无论与郎华小队中的哪一个人相比，他都远远不如。为了争强好胜不计后果，结果便是脱力后完全失去自保能力。
可以说，如果此刻他不是在和同伴并肩作战，而是只身闯荡末世，这场战斗将会成为他的送命之战。
之前在杨家公寓避难时，林茜便听郎华提起过这几种特殊黑尸。
据说骨刺黑尸在第一阶段只能进行骨片连射，到了第二阶段则可以发射威力更强的“强力骨锥”。它们分别被称为“g1骨刺”和“g2骨刺”，或者统称为“g型骨刺”。
黑雾爆发后，“g型骨刺”渐渐在胃部异变产生了盛放骨片的“嗉囊”，进食猎物后不容易消化的坚硬骨质便被“寄放”于此处。而因为骨片长时间于黑尸体液接触，所以表面萃集了浓度极高的孢子尸毒。随着g型骨刺的等阶提升，这个毒性还会随之上涨。
如今林茜劈开一只a型喷吐者的胸膛，果然如愿以偿见到了那个“嗉囊”。肌肉壁膜般的胃袋被她用精钢斧刃轻易划破，随即流出一滩黄褐色的腐臭脓水，直叫人闻之欲呕。脓水流尽后可以看到胃袋中还有些长短不一、大大小小的骨头碎片，因为长久浸染在尸毒脓水中，所以色泽晦暗早已不复洁白。
看着这些被骨刺黑尸转化为杀人兵器的无名尸骨，林茜皱起秀气的眉毛，久违地陷入了沉默。
早在林茜斩杀骨刺黑尸的前一刻，李丽萍便就已经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陈冲身旁，对他进行紧急治疗。林文金自觉地站在她身旁，充作警戒四周的护卫。
水系能量清洗，冰系能量冰冻止痛、延缓伤口蔓延，木系能量加速组织愈合复生……时隔半月“冰清莲”再一次展现了它逆天的治疗功效。
仅仅是三分钟后，原本遭受酸液腐蚀后溃烂地惨不忍睹的半张脸，此刻竟在李丽萍的巧手医治下能稍稍看出本来的面目了。
不得不说，“冰清莲”的治疗效果好得出奇。李丽萍近段时间一直以“首席防御能力者”的形象出现在人前，大家几乎忘记了她原本就是外科医生，而不是一个战士。“冰清莲”主治疗、强防御、弱攻击这件事，更是被所有人抛到了脑后。
皮肉被烧灼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附带轻微针刺感的麻痒。陈冲的情况已经稳定，虽然毁容破相，但起码没有了生命危险。
不过接受治疗后他本人一声不吭，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战场中央那只如同破口袋般的喷吐黑尸。
林文金只认为他是心有余悸，便跟着唏嘘道：“好家伙，这只a型喷吐简直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炸药包，如今和普通黑尸同归于尽也不知道算不算害人害己。”
“普通的‘a型喷吐
’防御力接近于无，并不难对付。”
林文金先闻其声，而后才发现郎华已经来到了近前。
“如果在野外碰上它，完全可以一枪打爆，运气好还能同时消灭周围的几只普通黑尸。”
郎华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不禁苦笑连连。
可当时喷吐黑尸即将发射酸液，郎华只好先行一枪打爆其脑袋。而后喷吐黑尸尸骸倒地、高度降低，酸液爆炸后覆盖范围显著减小，这才让兰曦她们逃过一劫。
话说回来，是他和小黑子的侦察情报不全，才导致这次的变故发生。郎华没能想到黑雾爆发后不过一个月，黑尸竟然就已经狡猾到知道保护和隐藏尸群中的特殊黑尸了。这样看来，今世的灾变进程又比上辈子加快不少，为郎华再次敲响了警钟。
他不敢想象，如果此刻中招倒地的是晓晓、茜姐或者杨叔他们，自己此刻会不会直接疯掉……
不过好在队伍中还有李丽萍这个“治疗大师”，陈冲身为能力者虽然实力低微，但能少死一个能力者对于团体而言总是好的。
眼前的盾甲黑尸皮糙肉厚，可惜也是一只发育不完全的货色。
在它们晋升二阶之前，只有在要害处才会出现由厚实角质组成的“盾牌”。“d1盾甲”身上破绽虽少，却也不是没有破绽。
在发现匕首对“盾牌”收效甚微后，杨晓晓当即改变策略，仗着身法灵活游斗“d1盾甲”，屡屡将匕首的刀刃砍在它的臂弯、膝盖、后腰等缺少防护的部位。
“d1盾甲”遭受“千刀万剐”，自然疼得嗷嗷直叫。在兰曦加入战斗后，它更是像一只被戏耍的穿盔甲猴子，愤怒的吼声逐渐中气不足，色厉内苒的眼神中透露着丝丝惊惧。
这种二打一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在“d1盾甲”力竭之前，早就候在一旁窥的林茜瞅准机会一斧砍下了它的脑袋。
杨晓晓与兰曦击掌庆贺，抬脚将“d1盾甲”死不瞑目的脑袋踢地转了几个轱辘。
“海平，叫进化者们过来。尽快打扫战场，收集晶核。”
郎华说着，看一眼昏暗的天色。黄昏是变异鸟群和尸变兽喜好出没的时间，出于各种考虑，郎华都不想队伍在此节外生枝。
结束战斗后的能力者们，大多都围拢到了空投箱旁。
这才是此次行动的终极目标，虽然箱体表面看起来被酸液腐蚀出地坑坑洼洼，但这丝毫不妨碍所有人对它满怀期待。
郎华也走到空投前，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掀开白色伞布和乱成一团糟的绳索，人们能看到一个大约一米高宽的立方体特种空投箱。
军绿色工程塑料外壳采用的是抗高压、耐腐蚀材料，箱外环绕三排双楞凸起边框，楞条两端能看到各有一个椭圆形橡胶支脚。
打开箱子一侧的锁扣，首先看到的是遍布点状凸起的黑色防震泡沫板，板下的泡沫模具凹槽中，依次整齐地安放着两只车载对讲机、四把战术匕首和一只黑色小巧的信号枪。
弯曲如同巨狼牙齿的“狼牙匕首”迎着光反射出蓝紫色的金属光泽，它的月牙孤独更加贴近人类手腕，在战斗中无论是刺、砍还是切割都要更为有力得多。
用战术直柄刀久了，杨晓晓总感觉手腕酸痛，早就想换个花样了。
她的眼珠溜溜直转，赶在别人来得及反应之前，伸出胳膊将两只狼牙匕首捞在手中。最后两把双刃格斗 刀，她也想拿。可惜被郎华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才悻悻收回了小爪子。
不满中，杨晓晓翻着白眼将原本用了一段时间的两把匕首扔回箱子里。
看她那样子，倒像是在说——这不是她抢来的，是换的……
杨晓晓撅起小嘴嘟哝着：“狠心的军阀头子，不懂怜香惜玉的黑恶势力代表……”
“你说什么？”
“你没听到？那就好办了”杨晓晓恍然似的点点头，“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只无辜路过的小白兔罢了。”
说完她便哼着歌自顾自走开了。
杨晓晓嘟哝时声音太小，不远处的陈心妍却因为能力“微观”的原因听了个清楚。此刻看到两人斗嘴，便抿嘴努力憋笑、非常辛苦。
箱中那只信号枪比起左轮手枪还要小上一圈，此刻林文金拿起它便不禁疑惑道：“正儿八经的空投里，居然就这么点东西？话说，枪呢？”
陈冲抬着头若有所思道：“城区中开枪无异于自寻死路，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林文金则会像看白痴似的看向他：“你以为军方就想不到？再说了，偌大的军队系统，会缺几个制式消声器吗？”
“等等，你们看这里。”段晴站在势同水火的二人中间，弱弱说道。
多余的降落伞布裹住了箱子的下半部分，这时郎华他们注意到厚实的箱体下还有一个夹层。
“哇，这么多枪。”
夹层被翻开后露出林林总总不下10把枪械，让人不禁吃惊这小小的箱子居然能安放下如此多的物件。
“qsw06式5.8毫米微声手枪，使用dcv05式5.8毫米微声弹，以单发火力隐蔽杀伤50米距离内有单兵防护的有生目标。”老陈拿起枪怀念道，“这款手枪刚生产时只配备军官，可是当时我们每个士兵的梦想啊。”
“什么微声手枪？”小黑子不懂就问。
“也就是所谓的‘无声手枪’，影视剧里噱头蛮大的。”林文金这时候接过话茬，“它具有的良好的“三微”性能，是普通手枪所不具备的。尤其是特有的“微声”，使它成为侦察员进行特种侦察时隐蔽杀伤敌方的首选武器。”
人群中的老赵听了老陈的话，想了想忽然不满道：“不对啊，上个世纪的货色怎么也拿来糊弄我们。”
“看清楚了”，退伍兵老陈将枪底翻过来，露出一个“r”的标识，“这是后来的重置版。”
陈冲整个人趴在箱子上翻翻找找，一边将几支qbz03式5.8毫米自动步枪和05式qc5.8毫米微型冲锋枪扒拉到一旁，一边自言自语着：“加特林呢？会有加特林的吧。”
自打进化能力觉醒后，陈冲就一直幻想着能化身成为手提加特林机枪扫射的“终结者”。可惜空投箱已经见底了，他什么也没找到。
“你为什么要在原华国行政区找美式装备？”海平这时正走到附近，“1130火炮系统和‘陆盾2200’防空系统上倒是有多管加特林。可那是外能源电击发的舰炮，又怎么会出现在空投中？”
他常年跟在父亲和老兵们身边耳濡目染，对几十年前华国现役军队的装配用枪倒是如数家珍。
“怎么没有12.7毫米转管机枪？cs/lm9的老型号也行啊。”进化者中有人遗憾道，竟是之前那对情侣中的男孩。
“由渝建工集团在2205年研制转管机枪，使用弹种为12.7x51毫米nato枪弹，有效射程1000米、弹箱容量1000发。”海平翻翻白眼，看向他，“能在这种小箱子里装下？想什么呢？做人不要太贪心。”
“不过我们还有这个，拿着。”郎华在空投箱中掏出一件压箱底的货色。
“这是05式5.8毫米班用轻机枪，使用75发快装弹鼓。”他友善地笑一笑，“总比没有强。”
其实陈冲也想要那把机枪，不过郎华已经抢先下手送人，他又怎么敢抢。
愤愤中陈冲从空投箱中抓出几颗手雷塞进口袋里，骂骂咧咧去了远处。
郎华看的出来，那个男青年是力量型进化者，想必能让这把机枪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当年在郎华手下的侦查小队里，就有一个操作5.8毫米班用轻机枪的年轻射手——“瘦猴”。
瘦猴生来身材矮小，即便灾变后成为一名力量型进化者、体型也没有多少改变，但你永远也想不到他的背包中装了多少弹鼓。
05式轻机枪本就配有降噪音、降火焰的膛口装置。当时的小队射手瘦猴用的是原配的白光反射式瞄准镜，他不喜欢加装03式红点瞄准具，却偏爱其他通用机枪使用的5.8 毫米重弹。
一人一枪作为小队排头兵，他常常和机炮手大壮一起使用交叉火力开路，不知道支撑他们闯出过多少次尸群围堵。
曾经并肩战斗过的袍泽兄弟们，这辈子还会不会有机会相见呢？
郎华这样想着，禁不住有些唏嘘。
第158章 庆贺
沙市位于中原战区东省，距离最近的军区是南齐军区，位于省会南齐市。其他军区远在上千公里之外，必然不会是此次沙市空投行动的主导者。
不过空投中的各类装备型号杂乱、服役年份也相差甚远，真不知道是南齐军区清空了哪个爷爷辈分的武器库。
但话说回来，这样的大批量投放装备不知道在其他地方是否也正在上演。如果真的是全国范围的行动，那可就是一记大手笔了！
军方不顾磨损，一反常理将多种不同型号的枪械塞在这样一个空间狭小的箱子内。虽然多数枪械老旧不堪，但却以数量取胜，足以看出军方的诚意。
武器箱中的枪械已经被组合完毕，甚至还有擦油清理过的痕迹，可见他们充分考虑到了大多数普通人不会拆枪装枪这一客观事实。
末世之中秩序崩溃，枪支泛滥必然带来更大的混乱。可军方竟然还愿意这么做，会不会是已经预见到了不久后的末日惨象？
尸变体横行、变异兽大幅进化的灾变初期，没有热武器傍身的低阶进化者根本就不堪一击。如果是为了给人类保存更多火种，而甘愿冒这种风险或者背负可能出现的罪名，那么郎华倒要敬佩这些人的魄力了。
毕竟倘若是自己设身处地在那个位置上，是否会仅仅因为一篇“预言贴”就果断做下战略决定，又还是两说。
郎华这样想着，随手将一截树枝送进眼前的火堆中。
烈火瞬间将树枝吞噬，因为撞击而溅起的火星随热浪高高飞起，反射他眼瞳中形成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红色光点。
……
距离拿到空投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幸存者队伍原路返回，再次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地广人稀的城郊区域，如今距离离开沙市地界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快明天傍晚他们就能进入沙市西南方的风尾山丛林。
不过末世中夜间穿行丛林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按照郎华的计划，幸存者队伍最好在早上启程、深入丛林，这样傍晚前就能到达基地了。
这里是一片厂区，早在七十年前的“还林运动”时便被划地废弃，外企撤资后更是荒无人烟，如今已是遍地杂草。
两天前队伍将晶核收集完毕后，带着搜刮干净的武器装备一路来到了这里。到了城郊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很容易出现。但在野外宿营总归是要更加危险些，所以眼前的废弃厂区倒是成为了不得已的最优选择。
时间已经是晚上，人们聚集在废弃厂房的中央仓库内煮饭休憩。进化者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查探其他地方是否还隐藏着几只零散黑尸。所以他们饭后将会在仓库这里直接休息。
初冬的天气已经凉意阵阵，逃难的人们缺少被褥，最好的方式就是像现在这样点燃多个篝火，几个人一组围在火边取暖。这里的仓库不知道从前储存着什么，屋顶很高、空间也极为宽敞，人们不由自主分散坐在一起，小声地和熟人说着闲话。
得到开火做饭的命令后，幸存者们没敢走远，就近捡了些树枝枯草。大大小小不同材质的煮锅里水很快沸腾，罐头食物翻腾着冒出袅袅香气。杨晓晓饿着肚子被杨本生哄起来成为了午夜前的警卫，难免心生不满。同样作为警卫的还有周谨，这让她心中更是不爽。
后半夜还会有其他人轮流值守，在众人睡下后守在仓库门口，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变故。
“可恶的黑小子，下回看本小姐不揍扁你。”杨晓晓气呼呼的，指若兰花狠狠揉捏着一根草叶，仿佛那两指之间就是有“不共戴天”仇恨的某人。
在上半夜守卫过，意味着下半夜就可以睡个安稳、不受打扰。但杨晓晓好像故意忽略了这一点，执意将饿肚子的罪过归咎于段黑上一次的漏嘴告密。
“偷吃别人碗里的火腿怎么就不淑女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吧！这要是晚下手了，我心心念念的火锅丸子肯定就被捞走了啊。”
“杀千刀的臭小子，我吃了你。嘎吱嘎吱……”说着她便将手中的草叶丢到嘴中大嚼起来。
那表情恶狠狠的，不亚于动物园里龇牙咧嘴的老虎。唯有在经过周谨身边时，杨晓晓翻着白眼
，狠狠地将嚼成一团的草叶吐到地面上。
“真难嚼。”杨晓晓大声道，“我呸，什么玩意啊！”
……
第二节 嫌隙
正所谓手中有枪、人心不慌，虽然枪弹用在黑尸上效果有限，但在热饭和酒水的催化下，即便是逃难队伍，气氛也不由得慢慢活泛起来。
“孙哥，你这酒不错呀，从哪搞的。”
“废话，当然是好酒了。临走前我把那家‘海岸bar’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找到这些私货。”
眼前这个洋洋得意的人是孙桂，天台幸存者中新近觉醒的四个能力者之一，身怀力量型能力“不动如山”，攻击手段匮乏、但防御力确实不俗。
“怎么？觉得老子配不上这些好酒？”孙桂端着酒杯，目不转睛地望着身边的几个人，目光随着火焰明灭闪烁、似有锋芒。
“哎呦，孙哥瞧您说的。”他一旁的瘦个子陪笑着，“这酒能被您带出来才是值了。我们可都听说了，您的‘不动如山’可是连陈冲出手都拿不下的。以后哥几个还要靠您多多照应呢。”
另一个人也赶紧踩低捧高：“杨清嬅那娘们早就该把好酒送来给您，到了临走才拿出来可真是没有眼力见。要我们哥几个说，这好酒您不配那还有谁……”
能力觉醒后，孙桂是私下里找陈冲试过手。不过陈冲伤不到他是一回事，可他同样也拿对方没办法。被动挨打的“硬壳乌龟”听起来并不好听，所以孙桂忽然觉得脸上发烫起来。
他嚼一口青菜打岔道：“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可没用那娘们做向导。再说了，我堂堂能力者拿点东西还要她同意？笑话。”
“对对对，孙哥能力无双，假以时日肯定能……”
“咳咳。”察觉到有人靠近，孙桂忙示意身边人住嘴。
“孙老大，介意我坐下喝一杯不？”来的人是老赵，看起来笑吟吟的。
“哟，赵老哥想坐就坐吧。”孙桂耸耸肩道。
酒吧觉醒当晚过后，天台幸存者们隐约间已经分为了几个小团体，平时煮饭休息也分散开来、互不言语。四人里除了王明生性懦弱、沉默寡言外，其他三人身后都有几个溜须拍马的人。这其中以陈冲的“小弟”最多，他孙桂次之，然后就是老赵。不过老赵最近和周谨走的很近，让孙桂不得不在意。
老赵人长得瘦削，嘴皮子功夫却不错。孙桂几人个他推杯换盏间很快变得熟络起来。
“孙老大的‘不动如山’确实了得呀，昨天那只黑尸就像是给你挠痒一样。”老赵同孙桂频频碰杯，“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哪里哪里”，孙桂不好意思道，“赵老哥的‘强化’也不弱嘛。双拳硬化后堪比金石，一双铁拳远胜寻常兵器，一般黑尸哪里是你的对手。”
“哈哈，老弟客气啦。今后我们在同一团队之中，可要相互扶持才是。”
“呵呵呵。”孙桂干笑着，“一定一定。”
几人说着说着，话头便不免绕到了郎华身上。
“当时石化厂爆炸时，咱们深陷尸潮，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了。”老赵放下酒杯，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不是”，孙桂面露回忆之色，“当时郎华和周医生顶在队伍前头战力无匹，看起来有如神人。我当时就想，自己要是也能成为那种角色，那还用每天忧愁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不过嘛，时来运转……嘿嘿。”孙桂放下酒杯，不再多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赵深以为是道，“孙老弟天赋异禀，自然不比任何人差。”
“客气……”
孙桂端起酒杯就要再喝，却不料老赵忽然话锋一转，让他打消了继续喝酒的念头。
老赵倏然悠悠道：“不过……比起郎华，孙老弟大概还差些火候。”
“能力觉醒也分先来后到嘛。”老赵咂咂嘴巴解释道，“他是总比我们多吃了几天干饭的。”
“那又怎么样？”孙桂不知为什么生气起来，“他的进化能力那么强大，为什么不救更多人？还不是怕死又自私。”
“或许是能力所限，顾及不到？”老赵试探着问
“扯淡！小小黑尸对于能力者而言算什么？”孙桂趾高气昂着，神情却渐渐自得起来，“唉，可惜我当时不是能力者，不然那些s1、p1在我看来算个屁。就算我站在原地不懂，那些个鬼猴爪子也不过给我挠痒罢了。”
“那他为什么不救更多人？”两人这么一说，就连旁边的进化者都感到疑惑了。
“嘿，为什么？”孙桂听了桀桀怪笑，“说不好就是郎华他故意为之呢。毕竟晶核可是有数的，要是活下来的人多了，哪里够分？”
“嘘，孙哥您小声点。”矮个子进化者惊慌道，“让他听到可就惨了。”
这人用余光瞟了老赵好几眼，似是想起他差点被杀的经历。
老赵注意到了这人的小动作，脸色就变得有些黑。
这时孙桂一抬胳膊，显得很有义气地拍在两人肩膀上以示安慰：“怕什么？敢做不敢让人说啊？咱们如今也是能力者，不比他矮一头！”
这时老赵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可是，是郎华分给我们的晶核。”进化者还是有些犹豫。
孙桂面色突然阴沉下来。
这人实在是不识时务，自己都这样说了两遍，可他还是一而再地落自己的面子。眼下孙桂亲手杀了这个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当即怒道：“什么分享？这里面本来就有老子一份。老子也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
可是他或许忘了，他的确是尸山血海闯出来的，却是捂着脑袋“闯”出来的，或者说……逃出来的。在一次尸潮肆虐步行街时，孙桂除去开始时依靠热武器的强火力杀掉两只黑尸，便再也没有过任何斩获。
在那种艰险的情况下，勇士只会死的更快。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多数奋起反抗的人都死了，反而是像他这样在一众能力者的余荫庇护下抱头鼠窜的人活了下来。
当时孙桂甚至将手里的枪都不知丢掉了哪处。还好后来他幸运地觉醒了能力，不然恐怕又要变回那个手无寸铁、任人灭杀的小人物。
事实就是如此，可孙桂却丝毫不感到脸红。
借着酒劲，他甚至说出了最内心的想法：“怎么了？要我说末世里就该分享。老祖宗都说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帮助同胞的人良心何在？我看就应该平分才叫真的公平。自己捏着大头儿算什么？郎华手中肯定还有更好的药剂，更优良的装备吧，凭什么不拿出来共享？我呸，真是没有一点集体观念！”
“硬壳王八”，忽然有个声音喊道，“你刚才讲了些什么？”
“谁！谁在说话？”孙桂迷糊中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杨晓晓，是你！”
他心道一声晦气：“妈的，怎么让这个小恶魔听到了。”
不过孙桂嘴上却不肯露怯：“怎么了？我说的又怎么了？犯法了吗？”
“牙尖嘴利”，杨晓晓自腰间抽出狼牙匕首，“我看你是皮痒了！”
“贱丫头”，孙桂涨红着脸，低沉道，“真以为我怕了你？”
眨眼间孙桂瞳色绯红一片，身边地面轻微震颤，正是土系能力将要发动的前兆！
这时老赵却出人意料地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孙老弟，千万别冲动。”老赵向一旁使个眼色，“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孙桂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林文金父女已经站起身向这边望来，心中火气便被瞬时浇熄大半。
站在最近处的兰曦已经悄悄持剑站了过来，周谨与他们距离虽近却像是置若罔闻般，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背后发生的这一切，杨晓晓却都是不知道的。
“再胆敢胡言乱语”，杨晓晓咧嘴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对孙桂冷冷道，“小心我活剐了你！”
“你！”
孙桂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没将自己憋死。
……
由篝火组成的明亮区域，和偌大的仓库相比起来其实十分渺小。人群的聚集处，橘红色的火焰摇曳不定、忽明忽暗，更是和周围的黑暗对比明显。
此刻正郎华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篝火旁想着些什么，不知有没有将这些闲言碎语听到耳中去。
第159章 暴风雪
第二天，郎华等人返回基地途中。
午后，远处的天空雾蒙蒙的，估计今天也会天黑得很快。
西边地平线处阳光颇盛，大片雪花随着卷风飘飘扬杨。大多数在落地的一瞬间便融化了，只留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倘若这北风再大些，也许这片湿迹亦不会留存太久。
但还是有一些树荫处留下了不少雪花。照这样下去，过了今晚，这条省道大概就会白茫茫一片。而且以郎华的经验来看，这场暴风雪在今夜只会愈演愈烈。
阵风携雪，撞在众人的冲锋衣外层布料上，扑朔朔作响。
郎华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喃喃自语道：“11月……应该还未到12月罢。”
“2275年的第一场雪呢。”
林茜也轻轻开口感慨。短短的半个月间，他们经历了太多曲折。现在回想起来，灾变前的生活还宛若昨日、历历在目。
“是啊”，郎华点头，“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早一些。”
杨晓晓摘下兜帽，急急忙忙插嘴：“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段黑也嚎道：“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不得不说，两个人跑调严重。
但小黑子和杨晓晓两人毫不在意。他们高歌之后相视一笑，高举小手击了个掌。
直到下一秒林茜瞪向他们，这两个活宝才收起嬉皮笑脸，缩着脖子蔫了下去。
“呀，我去。好凉，好凉！”杨晓晓忽然一蹦三尺高。
原来是几片大雪花越过衣领，落到了她的脖颈上。
谁让她刚刚摘下帽子呢。
林茜再也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黑也要发笑，却被杨晓晓抢先一脚踹在屁股上。
他揉着屁股蛋儿，对这种区别对待十分不满。
“滚。”
杨晓晓张口一句，段黑立马逃到了姐姐段晴身后，隔着老远向杨晓晓吐着舌头、做鬼脸。
“灾变后大气中的孢子黑雾萦绕不散，使得冬季气温温差缩小，白天中气温偏冷，夜里偏向温和。”
“黑雾中的孢子群落也会促使“凝结核”的产生，因而这场早早到来的“初雪”也算有迹可循。”
“啊？”杨晓晓听着郎华的讲解，忽然惊呼，“那这些雪花中岂不是就有黑雾孢子了？”
她两眼一翻，做出死鱼般的模样，急忙忙悲哀道：“完了，我身上落了好多，我要被感染了。”
跑到郎华身边后，杨晓晓揪着他的衣袖，作势就要抹眼泪。
“哥，怎么办呀~你可要救我。”
如果忽略这些情态，旁观者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她的语气倒是挺欢快的……
谁知兰曦这时却殷勤地上前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晓晓我不怕，雪花我给你拍掉。”
“哎，别别……真不用……”杨晓晓抽着嘴角，连忙婉拒。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让你感染尸变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和你一起变黑尸！”
兰曦一边说着，一边更起劲地拍在杨晓晓的长袖帽衫上。力度之大，让杨晓晓几欲吐血……
末了兰曦大功告成、准备邀功，却平白得了杨晓晓一个好大的白眼。
拜托，亲姐妹。
看点气氛呀，啊喂！
郎华并不在意杨晓晓的小心思，他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告诉她：
“没有这么吓人的。首先雪花晶体内的黑雾孢子比例并不高，只是比起在空气中多上一个数量级罢了。”
“而且大气中本就有无数黑雾孢子，这些群落规格极小，接近纳米，肉眼根本不会看到。”陈心妍走过来接过话茬，“平时我们呼吸就会吸入无数黑雾孢子，暴露在外的皮肤也会接触数不清的孢子群落。”
她完全摘下了帽子，依旧穿着白色大衣，似是并不在意风雪造成的凉意。
“没错。”郎华点头。
林茜倒是一点就通：“那我明白了，就像人体本就是与各类微生物共存共生一样。这些与我们重复接触的黑雾孢子，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危害。”
“‘降临日’后，我们都已完成进化异变，所以拥有了一定抗性？这些外来孢子与我们的进化内核也不会产生冲突对吧？”林家的聪慧一脉相传，林文金也是头脑十分活泛的一个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
“是的。除去黑雾喷发的阶段，这些孢子群落都会处于沉寂期中，没有多少活性。”郎华补充道，“其实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如果自欺欺人地去生活，这片面目全非的天地，与灾变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
不过一两个小时，雪花就已经在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
郎华所在的进化者队伍，此刻二十多个人正躲在一堵断墙后，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努力降低着自己存在感。
断墙四面八方都是飘零的雪花，但在人们视线的尽头却有些“扑扑愣愣”的动静。
距离不近，大约有四五十米的样子。
“什么东西？”段黑小声问着，“又是尸雀吗？”
“不是”，陈心妍凝神远望，然后答道，“是蝙蝠，准确地说是一群蝙蝠。”
郎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并不是他没有看到。恰恰想反，他看得很清楚。
在这些人中，除去有能力“微观”的陈心妍，就是他郎华进化等级最高、视野最为开阔。
他看得清楚，所以它看得到那些成群结队在风雪中打转的“怪物”们。
它们翼展30厘米以上，几乎和灾变前的普通鸽子一样大，完全超出了灾变前普通家蝠的常规体型。
蝙蝠的前肢十分发达，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特别长。灾变后普通蝙蝠进化为变异黑兽，五趾趾端比起从前更加尖锐锋利，并且蕴含剧毒，对于普通进化者堪称噩梦。
“郎华哥哥，它们怎么不走了？”杨晓晓戳戳郎华的腰部。
“嘘”，后者将食指竖起贴在嘴唇上，小声解释道：“或许是‘迷路’了。”
“迷路？”
“蝙蝠跟海豚和鲸鱼一样，用超声波脉冲锁定行动路径上的食物，在确定下大小、形状后互相联系。当蝙蝠瞄准食物时回声脉冲激增，于是捕获到食物。”
“可是”，郎华话锋一转道，“在这种强降雪天气中，空气中阻碍回声定位的‘杂质’急剧增多，蝙蝠群短时间难以适应，所以才发生了混乱。”
“对了”，林茜突然想到什么，“蝙蝠不都是冬眠的吗？现在它们怎么还会出现？”
“不对吧，蝙蝠的种类有很多，我记得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一些是不用冬眠的。”杨晓晓插嘴道，“电视上说我们北方的蝙蝠冬眠，是因为它们的食物多是昆虫，而昆虫在冬天是蛰伏期或者是正在卵中等待孵化，蝙蝠没的吃就只能冬眠熬过去咯。”
她说着说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是就是差一点才能想通。
“晓晓应该发现问题所在了。”郎华瞧见她的模样，笑一笑说，“她说的不错，好多冬眠的动物不是因为怕冷，而是因为缺乏食物，比如棕熊这样的家伙，它们脂肪 多 毛又厚，就不怎么怕冷。可是它们生活的地方靠近北极圈，本来食物就不是很充足，每年除冬眠外大部分时间都在狂吃东西储备脂肪。一到冬天食物就很难找到了，经常是浪费了大量的能量却只找到了一丁点能量的食物，得不偿失。”
郎华摊摊手道：“为了不被饿死，它们于是便只好找个地方睡觉，或躺着不动，让身体的消耗保持在一个很低的状态，依靠身体储存的脂肪熬着等待春暖花开，长此以往的进化便形成了冬眠的习性。所以不论冬眠还是夏眠，都是动物为了适应环境而进化的结果。”
林茜恍然道：“你是说……它们正在捕食？”
“或许吧。”郎华模棱两可道，“但不论它们是在捕食还是在闲逛，对我们来说都极度危险。别忘了，现在可是灾变时期，冬天昆虫或许吃不到，活人的鲜血却是好找得多了，嘿嘿。”
郎华这么一笑，倒叫林茜毛骨悚然。
“你就别吓唬她了”，李丽萍笑骂一声，“蝙蝠吃昆虫，是益兽。只有少数品种吸血，不能混为一谈。”
“确实如此”，郎华肃容道，“不过进化者的血肉蕴含能量丰沛，对它们而言确实是极大的诱惑。”
“是真的。”一旁的杨清嬅打一个哆嗦，“灾变前我就见过吃肉的羊、吃鸡崽的马和吃田鼠的松鼠。没有生物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猎物……”
听到这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露出丝丝缕缕的惊恐。
“那我们赶紧走吧。它们应该不会发现我们的吧”，陈冲压低声音说道，“郎华刚才不也说——蝙蝠群已经受到环境干扰了吗？”
听了他的话，林文金当即撇嘴：“那你上好了。你知不知道蝙蝠的回声定位超乎寻常地准确，就算是在夜间，它也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探测到似人发丝大小的昆虫。你想死别拉上我们。”
孙桂狠狠道：“怕什么，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怎么拼？以为我们都是你那样的硬壳乌龟啊？我们可不想中毒尸变。”
“你！那你说该怎么办？”
“都安静，再趴低点。”郎华斥道，“我们还是等它们过去吧。”
“心妍姐、晓晓，暂由你们警戒，有情况及时报告。”
……
冬天的雪地中冰冷刺骨，郎华带头趴在雪堆里，紧张地盯着远处的变异蝠群。
事实上自从发现变异蝠群后，郎华就一直在警惕。不过他所警惕的不是变异蝙蝠的尖牙利爪，甚至不是足以使低阶进化者当场尸变的烈性孢子毒素，而是灾变后变异蝠群所特有的一种能力——声波攻击。
在蝙蝠利用鼻腔发射超声波脉冲时，它们鼻前的挡板结构“鼻叶”会发生各种大小不同的形变。鼻叶由皮肤和结缔组织组成、结构复杂，对超声波运动的方向性有实时影响，导致射线发生衍射，进而影响“发声”和进行回声定位。
在灾变后汇总的研究数据中，变异蝙蝠能发出接近400000赫兹的超声波，神经反射速度超过600km/s。这种超声波穿透能力极强，易于获得较集中的“声能”，巨大的能量足以使人体骨骼做剧烈的受迫振动而破碎。
要知道早在灾变前，超声波就曾广泛应用于测距、测速、清洗、焊接、碎石等。其声波能量甚至能破坏细菌结构，对物品进行杀菌消毒。
而当周期性驱动力的频率和物体的固有频率相等时，振幅达到最大、产生共振，就连进化者也承受不住。
虽然人体肌肉组织已经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减震装置，不过面对变异蝠群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变异蝙蝠的超声波路径主要是反射和折射，郎华他们现如今藏在另一个方向上，大概率不会被发现。
其实郎华也在赌，赌今世的灾变进程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因为他知道在灾变三年后，黑兽族群出现了一次大范围的“群体性突变”，在各个种族内产生了大量突变种。
其中变异蝙蝠族群中就有一种“次生蝠”产生。这种“次生蝠”数量稀少，能发出频率在10~15赫兹的次声波。次声波本就不容易衰减，波长较长使它能绕开某些大型障碍物发生衍射。
而“次生蝠”的声波衍射，却非常巧合地和生物体器官的振动频率相近，从而极易产生共振，干扰神经系统正常功能，能受害者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衡感甚至精神沮丧。更强的次声波还能使人耳聋、昏迷、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在郎华的记忆里，最可怕的是“次声王蝠”，它能轻易使衍射范围内的人短时间内陷入狂乱幻觉、自相残杀，十分恐怖。“次声王蝠”几乎没有智慧，但所到之处却被动产生次生灾害，灾变后期令各个聚集地苦不堪言。
……
“哥，心妍姐姐说它们已经飞走了。”
听过晓晓的汇报后，郎华从雪地里抬起头来。
“飞远了？”他最后确认道。
“是。”杨晓晓红着小脸，有些惊喜，“它们没冲我们飞过来。风雪小了后就径直飞去南边了。”
看起来小男姑娘这次被冻得不轻。
“晓晓，辛苦你了。”郎华心疼道。
他起身对着身边人松一口气：“我们这次可是躲过了一劫。”
“一劫？”陈心妍的表情有些疑惑。
郎华摇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风雪渐歇，气温却低地骇人。困在雪地里大半天，队伍现在急需一个能取暖休憩的营地。
郎华望望远处，而后道：“前面有家加油站，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我们等明天雪停了再走。”
他说完拍拍身上的雪花，随即当先迈开步子。
可是郎华刚从雪地里拔出脚向前走了两步，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咚。”
最后的清醒意识中，他听到自己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郎华！”
“郎华哥你怎么了？”
“萍姨！萍姨你快来，他鼻子里流了好多血。”
……
第160章 背刺
三天后的沙市3区某处，杨本生和林文金正在巷子里小心翼翼地走着，身后跟着的人则是老赵。
午后的城区内依旧死寂，只能在偶尔间听到有黑尸低吼的声音。
三人排成一列在各种障碍物间缓缓行进着，尽量避免触碰到易拉罐等物而发出声响。林文金手持一把滑轮虎式手 弩走在最前，杨本生居中，老赵则踞枪走在最后。
他们三人虽然都是能力者，但在黑尸遍布的城区中，三个一阶初期能力者……还真是不够看的。陈心妍虽然拥有探测侦查的能力，可搜索小队中人越少相对来说也越安全。如今紧靠他们三个睁眼瞎，就只能竭尽全力地小心，再祈求老天赐予好运了。
小巷尽头是一家诊所，墙上贴着“普仁诊所”、“打针、输液”这样几个大字，属于不看地图根本就找不到的那种。
“咔嚓。”
锋利的弩箭如同长了眼睛，射入一只靠墙黑尸的脑核，终结了它腐烂的后半生。
虽然林文金不知道它在单手扶墙沉思些什么，但这丝毫不会阻碍林文金击杀它的决心。
他随即紧闭指间、伸开手臂横向身后摆动，向身后两人打出“前进”的战术手势，然后带头闯进了诊所中。
……
三天前，沙市西南城郊泰丰加油站。
一行人急急忙忙闯入便利店中，踹开一旁员工休息室的房门，将背在后背的那个青年放在床上。
“海平、兰曦，去守住门口！”杨本生急忙忙下令，转过头来又看向自己的妻子道，“萍妹，小华怎么样？”
“萍妈，你快救他啊。郎华哥一直在流血啊。”杨晓晓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了。
李丽萍显然也慌了手脚：“我……这好像比两年前那场昏迷还要严重。”
“让我看看”，陈心妍这时候挤开人群、来到床边。
“陈医生，你快帮帮忙，我弟的额头好烫。”，林茜磕巴着，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他……他怎么没有脉搏了。”
“你们别慌”，陈心妍舒展眉头，放开郎华的手腕，“脉搏微弱、频率增加，是休克了。”
“郎……郎华他是不是要尸变了？”人群中忽然传出这样的惊呼，“他的腿上长了尸斑。”
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郎华露出的小腿上皮肤苍白、甚至发紫，正在发生呈花斑样的改变。
“看，快看！这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和黑尸待在一起呀。”
人们议论着，霎时间退开一大截，与床上的郎华拉开距离。
“胡说！”杨晓晓“噌”地一声拔出匕首，恶狠狠咬牙道，“谁敢胡言乱语，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
人们虽然害怕她，但也有梗着脖子抗议的人。
“你自己看看他，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就是，灾变后的世界不能以常理评判。说不定他现在就是一具黑尸了呢。”
“你们！”杨晓晓正欲发作，这时陈心妍却转过头来，冷冷瞪了他们一眼。
“一群蠢货。”她翻开郎华的眼皮查看瞳仁，补充道，“皮肤湿冷、出现花斑，血压下降、意识丧失，在加上脉搏细速，分明是休克最主要的临床表现。真是少见多怪！”
陈心妍平时总是一副优雅温和的样子，如今突然冷冰冰地出声斥责，反倒吓了所有人一跳。
作为在场最冷静沉着的人，杨晓晓紧紧挨在她的白大衣旁，感到前所未有的可靠和安心。
周谨这时候出来打圆场：“留在这里的人多了也不好，我会带人查看下周围的环境，避免有隐藏的黑尸出来害人。这就先告退了。”
“好，那就多靠周医生了。”杨本生点头道谢。
“算了”，林茜在他们走后，对杨晓晓宽慰道，“留他们在这里也是添乱，还不如滚远点，省得看着心烦。”
“陈医生，小华到底怎么样？”无关的人都离开后，杨本生这才不再遮掩脸上的焦急神色。
“情况不太好。”陈心妍摇摇头，“
郎华这次多半是感染性休克，是由微生物及其毒素等产物所引起的脓毒病综合征伴休克。”
林文金担心道：“毒素，是不是……”
陈心妍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应该不是孢子尸毒。刚才大家都在时，我没有说谎。郎华这次确实只是休克，和尸毒、尸变并没有关系。”
“不过感染灶中的微生物及其毒素、胞壁产物等已经侵入郎华的血循环，激活了宿主的各种细胞和体液系统。那些随后产生的细胞因子和内源性介质，会作用于机体各种器官、系统，影响血液灌注，导致组织细胞缺血缺氧、代谢紊乱和功能障碍，严重时甚至会令多器官功能衰竭。”
“这么严重吗？”林茜简直不敢相信，明明郎华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
她不禁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两年前郎华的那场奇怪昏迷，直到现在都没有康复过吗？鼻血、高热、突然出现的昏迷，这些一模一样的症状难道都会是巧合？
她看向李丽萍，发现对方也在思索着，大概是想到了同样的事。
“心……陈姐姐，你会不会看错了？我哥他一直很健康、很强壮的。”杨晓晓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郎华刚来杨家时的那次变故她并不知情。在她眼中，郎华一直最厉害、最勇敢，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所不能的人物。就像她在“降临日”后身陷黑街，却也坚定地相信着郎华哥哥一定会赶来拯救自己。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有个子更高的郎华哥哥支撑着、倒不下去。
林文金张口想说些什么。在他以往的阅历中，像陈心妍这一类年纪轻又有能力的人天才最是高傲。虽然平时一声不吭、看起来温和可人、人畜无害，但如果涉及到了她最擅长的领域，立马就会变得脾气乖戾。
郎华的症状已经超出了李丽萍能应付的范畴，周谨态度不明，现在他们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陈心妍。虽然有郎华赠与药剂在先，但这和郎华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又怎么能说得清。
“我也很抱歉，但是病理学是我的专长，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
陈心妍没有因为杨晓晓的质疑而生气，她摸着晓晓的头解释道：
“病症体现出来的内容就是这样的。至于病因我很难说清。可能是灾变后变异的病原菌与郎华接触带来了感染。也可能郎华原本就有某种慢性基础疾病，在冰雪环境中接触到细菌毒素，引发了中毒性休克综合征。”
“那……那我们怎么没事？”杨晓晓失魂落魄道。
“说实话，灾变后的世界也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现在郎华的重症是因微生物因子和机体防御机制相互作用的结果。微生物的毒力数量或许并不强，但郎华的机体内环境却非常糟糕。”
“皮肤苍白、四肢湿冷，以及紫绀伴斑状收缩，主要是因为血压下降后微循环灌注不足。虽然失血已经止住，但他的头颈部持续出现高热，眼底检查可见小动脉痉挛、小静脉淤张，可见已经出现颅压增高症状。如果不赶快退烧，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我的能力‘冰清莲’会不会有帮助？”李丽萍终于想起自己的能力者身份。
对啊，既然冰清莲都能治愈王明脸上的烧伤，谁说在郎华身上就不会有奇效呢？
“应该可以”，陈心妍点点头，“不过在病原菌未明确前，我只能根据原发病灶、临床表现推测最可能的致病菌，选用强力的、抗菌谱广的杀菌剂进行治疗。”
杨本生当即道：“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城区里取药。”
林文金站起身来：“我也去，我的爱人也曾是一名大夫，耳濡目染间我也懂得一些。”
“我还需要设备进行输液扩容、维持脏器功能，李丽萍医生留下来帮我稳定郎华的病情。”
……
“哒哒哒。”
激烈的开火声中，林文金早已无暇回忆三天前发生的事。
谁会想到，这家诊所竟会是“尖啸者”尸群的聚集地！
能发出高分贝刺耳尖叫的“尖啸黑尸”，通过噪音聚集了不少黑尸在
周围形成了小规模尸群。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不管秦家那些人愿不愿意，林文金说什么都要拽上一个夏青一起来取药。
不对，要是早知道会遇到“尖啸者”，林文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虽然这里距离最近，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事实上他就是这么打算的。在发现普仁诊所中有“尖啸者”尸群后，他们本来要后退、静悄悄离去。可谁知老赵这个添乱的东西，竟在这时好巧不巧踩到了一个矿泉水瓶。这可好，尸群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来，他们想跑都跑不了了！
“该死的老赵！看我出去怎么和你算这笔账。”林文金怒骂着，急忙忙对准黑尸射出有限的弩箭。
“我也不想啊，怎么能完全怪我。说到底还不是你带路来这里的错！”
“别吵了。”杨本生操使水刀切在一只黑尸的脖子上，水盾出现在身侧挡住另一只黑尸的利爪，沉声道，“找机会突围！”
一只尸爪划在林文金的肩膀上，厚实的帆布大衣转眼出现一条口子。
他急道：“姓赵的，你能不能别开再枪了？你的进化能力是摆设吗！三条街外的黑尸都要被你引来了！”
“我有什么办法？消声器被这些家伙一爪子就干报废了。”
“算了，反正已经引来足够多黑尸了。”李文金三番五次想靠近“j型尖啸”，却始终没能得手。
“妈的，又要来了！”他看到那只“j型尖啸”张大嘴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便赶忙喊道，“生哥！快开水幕。那畜生又要喊了！”
下一瞬间，一张带有水波纹的半球型液态屏障凭空生成，罩在了三人周围。
他们已经紧紧捂上了耳朵，可这尖利刺耳的叫声依旧直冲耳膜，让人感到头痛欲裂。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遭受了“j型尖啸”的三次攻击。
据郎华之前所说，这种特殊黑尸名为“尖啸者”，在尸群中产生的几率不足1%。遇到人类进化者时，它们能够发出高频尖叫进行攻击。虽然这种尖叫并不致命，但尖啸者在活动过程中，总会有不少其他类型黑尸因为噪音吸引而聚集在它身旁、形成尸群。
高频尖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直接干扰了进化者清除尸群的行动进程。要不是杨本生的技能“水帷幕”能在一定程度上阻隔声波，他们早就被扑上来的黑尸给撕碎了！
声波攻击在人类的战争史中由来已久。早在300多年前的二战期间，纳粹就曾在ju-87“斯图卡”潜水轰炸机上安装类似某种“空中报警器”的心理战装置。当轰炸机在陡峭的俯冲轰炸攻击中加速时，空气以足够的速度撞击时，它会发出独特的啸叫声，为盟军军民造成极大恐慌。
之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解密文件也显示，其辖下的间谍组织曾在1950年代出于战争恐吓考虑尝试复制该模型，希望制造一种能发出可怕而痛苦的声音的设备、安装在飞机上。当飞机在敌方阵地或平民区上空低空穿越，以300 迈以上的速度飞行并且离地面只有几百英尺的时候，尖啸声冲击人体耳膜，造成极其强烈的不适感，和“j型尖啸”的攻击有异曲同工之处。
“该死，不干掉它，今天谁也别想走了！”
杨本生大吼一声，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全力输出水系能量，在支撑水膜防御的同时，向前缓慢推进。
这种战术是在前两次他们便商量好的。水幕防御可以让他们有短时间的喘息之机。等到靠近目标后，杨本生就一鼓作气用水网束缚“j型尖啸”，最后只待老赵用强化后的“铁拳”灭杀尖啸者便大功告成。
高频尖叫持续时间不过数秒，尖叫停止时便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有戏。”杨本生眼神一亮，觉得这次能够得手。
可这时老赵却阴笑着，一拳向着杨本生的后脑轰去。
“去死吧！”
“小心！”
背靠两人防守的林文金，通过余光发现了这一幕。可这时的他，除了能说出这两个字外，什么也来不及做。
第161章 偷袭
泰丰加油站的便利店中，人们正坐在地上吃中饭。
商店中多是面包饮料，以及氮气包装的膨化食品。缺少新鲜蔬菜和肉食，使得埋锅造饭变得不再必要。
在大多数人都席地而坐的时候，孙桂安稳地将屁股搁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他喝着矿泉水、大嚼薯片，越来越觉得没有滋味。
“妈 的，都已经四天了，整天就只能吃些这种东西！”他将手中的塑料瓶狠狠砸在地面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不远处坐在对面的陈冲，正在咬着一包苏打饼干。饼干、面包吃了足足四天，虽然他也将不耐挂到了脸上，但好歹没有孙桂表现得那么明显。
“冲哥，怎么？”孙桂扬一扬手中的薯片罐，“你就这么沉得住气？”
他将手中的罐子也一并扔在地面上，啐道：“没想到跟了个病秧子。真耽误事。”
对方翻一个白眼：“不然呢？除了等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办法？”孙桂冷哼一声，“要我说，我们何必在这里苦苦等他醒过来。”
“哥们现在可是能力者。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谁还看得上他那小破基地。”
他最后不怀好意道：“干脆，我们直接抢过来。”
陈冲看起来有些心动：“话虽如此，可若是郎华不醒，谁知道那基地身在什么地方。”
“冲哥安心”，孙桂笑道，“这几天我们走来的路线方向你还不清楚？有进化能力在身，就风尾山这屁大点的地方，偌大的基地还能逃过你我的眼睛？哈哈哈。”
......
休息室门外，周谨正站在林茜和杨晓晓面前，跟两人说这些什么。
“周医生”，林茜摆手道，“小华现在昏迷不醒，我认为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是啊”，杨晓晓也不情愿道，“有什么不能等我哥醒来再说吗？”
“希望两位不要嫌我说得难听。”周谨严肃道，“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郎华兄弟什么时候醒来都还是不确定的事。难道我们还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杨晓晓听了扭头“哼”了一声，可见这话在她听来确实难听得很。
“末世中情况多变，我们必须为未来打算、考虑周全。如今隔壁仓库中已经发现了小股变异蝙蝠，如果我们置之不理，立马远远离开也就算了。可是郎华兄弟现在的状态能够移动吗？”
“这段时间和变异蝠群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倘若不先下手为强，如何能保证郎华兄弟以及队伍中所有进化者的安全？”
“或者我想问杨小姐，若是蝠群来袭，我们难道要抬着郎首领边退边战吗？”
周谨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放任变异蝠群在加油站聚集，等到它们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意图时，进化者队伍就会陷入非常不妙的被动状态。
杨晓晓和林茜对视一眼然后答道：“好，那我们跟你去。不过心妍姐和萍妈需要留下照看我哥。”
“这是应该
的。”周谨笑一笑，“另外我会知会秦家几位帮忙看家。其余人都会跟我们同去，帮一把手。”
......
十分钟后，加油站西南无名仓库。
“咔噔。”
随着一声微小的响动，手电光柱射出十数米，最终落在仓库的棚顶上。
灯光扫过之处，遍布毛茸茸的蜷缩身影。
是变异蝙蝠，它们缩起翼手、倒悬着身体，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取暖。
“周谨你干什么！”林茜心急，却又不敢大声说话。
“林姑娘多虑了。”周谨抬着头继续探查棚顶的变异蝙蝠，随口解释道，“白天的蝙蝠是在睡觉的，这个时段就算你走进它，或者是电筒光不小心照射到它，蝙蝠都不会马上醒来。只有发出巨大的声音，敲击仓库产生大震动，或者用强光持续照射蝙蝠，才会引起整个洞穴 里的蝙蝠群的骚动。”
林茜气急道：“那你怎么知道，灾变后这些家伙的习性就没有改变？”
“我不知道”，周谨笑一笑，“不过要是出了事，不是还有我们这些能力者吗？”
“你可真是个疯子。”既然周谨心中有有数，林茜便也不再多言。
地面上并没有堆积多少粘稠的蝙蝠粪便，显示这群蝙蝠是最近才将这里作为“洞穴”营地。
这家仓库并不属于泰丰加油站，是隔壁一家物流仓储公司的产业。不过这里显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木质梁柱已经开始腐朽，棚顶有一个破洞，雨雪落下来后导致仓库内一片潮湿。
蝙蝠是一种奇特的古老物种。与鸟类不同的脚部构造使得小型蝙蝠很难站立在电线和石头顶部，所以他们只能头朝下倒挂。不过它们的脚可以像钩子一样挂住岩石的缝隙和凸起，起飞的时候需要先放开脚跌落，在跌落的过程中再展翅飞行。
“准备好了么？”周谨停顿了几秒，突然喊道：“光幕！”
霎时间强光笼罩，整个仓库内部亮如白昼。
“给我打！”陈冲踞枪瞄准聚成一窝的七八只变异蝙蝠、带头开火。
蝙蝠的前肢十分发达，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特别长。在指骨末端至肱骨、体侧、后肢及尾巴之间，有一层薄而多 毛的柔软而坚韧的皮膜，形成蝙蝠独特的飞行器官—翼手。
枪手们不需要准确命中蝙蝠的小脑袋，只要蝙蝠皮膜被子弹击穿。她们就会沦为一群待宰的羔羊！
“哒哒哒。”
蝙蝠群遭受危险，立即从昏睡中醒来，频频发出“啾啾喳喳”的小动物叫声。
进化者们不为所动，枪管中的子弹仿佛不要钱般泼洒了出去，不断有蝙蝠中枪落在钢筋混凝土地面上发出“嘭嘭”闷响。
可是也有更多的蝙蝠幸运地躲过子弹，挣扎着飞了起来。
林茜见状立刻大喊：“裹紧衣服，趴下！”
人们当即俯身趴在地面，背后百十只变异蝙蝠成群飞过，这种经历简直令他们终生难忘。
蝙蝠的起飞方式，当“洞穴”高度不够时，就容易直接坠底。坠地到地面的蝙蝠，就算是没有受伤，也是无法起飞的，需要重新爬回高处再重新起飞。
这个过程很危险，所以蝙蝠多喜欢在有高穹顶的洞穴 里栖息。眼前这家仓库，恰好符合了蝙蝠栖息的各项要求，
“各位还愣着干什么？不出去斩草除根，等着他们回来报复我们吗？”
陈冲带头冲了出去，却见到孙桂也丝毫不慢于自己。
能力“不动如山”作用下，后者已经全身披挂，皮肤呈现富有金属光泽的古铜色。孙桂舞动一面铁皮盾牌虎虎生风，直接将几只扑过来的变异蝙蝠拍在地上，变成了肉酱！
孙桂仰天长笑：“哈哈哈，爽快！接下来就是各自为战的时候了。”
“大地脉动-岩石盔甲！”
陈冲也不甘落后，直接化身成为小型“岩石巨人”，在场地内横冲直撞，凡是躲避不及的蝙蝠都被撞成半残，跌落在地面上被直接踩死。
幸存者们缺少指挥，自由射击、毫无章法，很多时候都是再放空枪，甚至差点误伤队友。
场面混乱不堪，令林茜心生怒气。
她向周谨喊道：“周医生，这就是你的进攻计划吗！”
周谨此刻刚从仓库中走出门来。他身穿白衣站在光幕之中，周身如有光环笼罩，似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以我的实力，还需要什么计划呢？”
话音落地，只见环绕在周谨身侧的光幕陡然增强。
蝙蝠昼伏夜出，但是不表示它“怕”光，光是用光照是赶不走他们的。虽然光系能量喷涌时对黑雾孢子影响极大，足以抑制尸变体活性，可那也是针对尸变体而言。
谁都知道，变异蝙蝠属于黑兽，是和人类进化者一样的隐性寄生体。
可在下一瞬间，这些光幕竟逐渐凝缩，成为了一个又一个的“光箭。”
“看好了，万箭齐发！”
周谨一声大喝，千百光箭呼啸而出，霎时间便笼罩了队伍前的一大片区域。
光系能力不愧为末世中各类进化能力中的王者，不仅对于黑雾孢子天然克制，而且在白天的日光照射下，竟有愈战愈强的猛烈趋势！
部分光箭轻而易举地穿透变异蝙蝠肢体，直达脑核“焚毁”了进化生物赖以为生的孢子群落。
其他的则纷纷射中蝙蝠翼手，致使其重重摔在地面上，不死也残。
要知道在众多进化能力中，尤其以“范围类”攻击技能，消耗能量最为剧烈。而周谨身为二阶初期能力者，不禁长时间维持光幕，还凭借“光箭雨”大杀四方，几乎让杨晓晓惊掉了眼珠。
她不禁去想——如果郎华身在此处，能否一人独抗整个变异蝙蝠群呢？
众多变异蝙蝠濒死之际发出高频尖叫，超声波与人体组织几乎同频共振，令进化者们头痛欲裂。
余下的十数只漏网之鱼，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动弹不得了......
第162章 嘉奖
末世十年，联邦议会厅依旧像灾变发生前一般富丽堂皇。
五十年间，这里曾是各方势力平等交流的核心区域，在每一次政治洗牌中都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大厅内，大理石垒筑的廊柱支撑起一片金碧辉煌的鎏金穹顶。地面铺就一丝不苟的红毯，一直延伸到最远的角落。大厅四周半人高的棕色墙围上，涂满了中规中矩的欧式花纹，再往高处便是一片素白，使得这里庄重与华美并重。
郎华站在最前方的红木讲台后，身后是联合政府的蓝白国徽，国徽两旁各有三面世界地图旗帜，象征着地球联邦制的核心理念——和平、尊严和平等。
台下的坐席组成一层又一层的规则圆弧。越到离讲台远的地方，座位就越多，也越密集拥挤。
上千张座席，在座的却人丁稀落，但在全面溃败后仍旧活下来的有头有脸人物，几乎都在这里了。
相较而言，他郎华不过是一个小小上尉，反倒是最不够格的。
联合政府属于主席负责制，末世前各行政区划都有资格推举代表人进入政府议会作为“议员”议事，在政府的各项政治经济决策中为本地区争取更多有利条件或实体利益。
灾变后世界大乱、秩序崩坏，是各大军区和部分财团最先出手收拢兵力，成立了“全球战时军事管理委员会”，为人类在之后风雨飘摇命运之中，博得了一叶扁舟。
“军管会”辖下设立“战防部”、“统战部”等分管部门，又有世界各地的大中小基地加盟，其组织机构比起灾变前更加松散。
灾变三年，联合政府中多数高层死于星盗者的“首脑清除计划”。之后联合政府便由军委会代为管理，实则早已被各财团家族架空，远离了权力中心。
联邦议会厅台下，最靠前的一排座位上坐了几位老头。中间是秘书长斳峰，其他几个则是联合政府委员议会制下的实权委员。
其实说是老头倒也算不上，只不过同样是知天命的年纪，这些人坐在最宽敞舒适的席位上，言行举止却远不如秘书长斳峰端正得体。
但郎华听说过，这些人才是各个世家中最厉害难缠的人物。
“郎上尉年轻有为”，坐在斳峰右手第一个的宋怀阴笑着开口，“这次在中原战场为反抗军保下万千火种，实属功不可没。”
“郎华，这次你做的不错。”斳峰也向他点头，露出长辈般的温和笑容。
郎华站在台上，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他收回四下观察的目光，向斳峰敬军礼答道：“学生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有了宋怀阴和斳峰打开话头，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郎华在‘胶融核心’反噬关头临危不乱，抢先稳住千仞山战场局面。虽然还是在全面溃败的大形势下战略撤退，但却成功带领所部突围，甚至直接影响了中原主战场局势，实为难得！”
“是啊，你们亚洲战区能有郎华上尉这样的少年英雄，可真是民生之福啊。”最左端那个棕发高鼻梁的男人不禁唏嘘道，“要是各大战区，都能有他这样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就好了。”
郎华不认识他，却能站在台上看到他身前纸牌上的名字，上面写着——“梅耶·罗斯柴尔德”。
第二排的中年男人唏嘘道：“难哟。星盗者筹谋已久，已为我们早早张开了口袋。我们两眼一抓瞎，如何能逃过他们的算计？”
“是啊，实在是天意弄人，并非你我的罪过。”
“还是我家老爷子早有准备，战前将王家所属安排为预备队，因此才逃过一劫，免去一场元气大伤的灾祸。”
“王老爷子当真有远见，我当时就跟我家那位说，大反攻都有那么多兵力了，又不差我们一家。结果怎么着？三千进化者鸡飞蛋打、说没就没，老弟我这回可算是伤筋动骨喽。”
各家委员们苦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攀谈，但郎华听着听着却总感觉不是滋味。
反抗军三年戎马卧薪尝胆，全面反攻中百万进化者的鲜血与汗水，在他们嘴中竟只能沦为谈资吗？
郎华突然感到浑身各处、每个角落都痛痒难忍，就好像那些战场上的爆炸、那些刀枪利刃都在此刻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从军十年，郎华从没有接触过军事委员这样的大人物，他不知道是否这些人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的。他可以不停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没有人能忘记那些牺牲、那些彻骨的仇恨，但他还是由衷地感到不舒服。
恶心、干呕，一阵将要呕吐的感觉几乎直冲郎华的脑海。
直到郎华听到斳峰在对他讲话。
“郎华，这次委员会决定破格提拔你为团长，授上校衔。”
“回去准备下，三天后前往华南战区任职吧。”
“华南战区？”郎华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
“可我在这里还有许多战友。”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嘛。”宋怀阴不耐烦地摆摆手，“南齐406师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建制早已不全，不若打散加入各大战区、为国效力。”
“打散……是什么意思？”郎华有些不明白。
没人搭理他。后排落座的人们兴趣缺缺地准备离场，前排的几个实权委员们却在自顾自讨价还价着。
“这些老兵，我赵家可得要一批。啧啧，能在全面溃败里活下来的，那可都是精英啊。”
“姓赵的，吃那么多，也不怕噎死你。”
“周二哥，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赵家家大业大，还怕几个小兵反噬？反倒是你们周家此次缺胳膊断腿，真不知道是谁放你这种破落户进来会场的。”
“你放肆！宋委员还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吆五喝六！”
“姓周的，别给你脸不要脸！今天华东的204野战旅必须划给我。你要敢伸手，小心我连你也一锅端了！”
“欺人太甚……”
他们吵得面红耳赤，旁若无人地瓜分地盘军队，蚕食几个倒台势力的破败遗产。看着这些人，郎华不禁想起末世元年，他在沙市城郊见到的那些吃人肉的尸变犬。
他记起杨正华团长在世时偶尔提到过的话——一旦杨家败了，附属军队就会被打散拆分。
而基层军官和士兵被压榨出全部价值后，也逃不过作为战场排头兵早早送死的命运。
在来到议会厅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会是一场以重整旗鼓为目标的追悼会。
可惜势力倾轧这种事，比郎华能够想象到的要残酷得多。它从来都不管这是不是和平年代，千百年间也从未停止过。
“不行，我不走。”
郎华低着头，念叨着，声音逐渐愈来愈大。
他一拳砸在实木讲台上，震得全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我不走。我和我的战友都不能走！”
“呵，你以为你是谁？”那个四十多岁的王姓男人呲着牙讥笑着。
“就凭这个！”
他从口
袋中甩出一个绿底金边的战斗英雄徽章，恨恨咬牙道：“这个身份能不能有些分量？”
末世四年，郎华只身捣毁“黑血坛”分部及旗下窝点十余处。当时军中正欲树立正面典型，郎华便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同年秋被战区授予了“战斗英雄”称号。
这几乎可以说是他用性命拼来的荣誉。
徽章本身没有什么价值，官方如果愿意的话，之后完全可以授予其他人一百个、一千个。
但是眼下郎华是唯一持有“战斗英雄”金边徽章的人，而且他还是大反攻与全面溃败中的一大功臣。
要是让外界知道，委员会亲自处分了自己承认的英雄，基层舆论还不知道会掀起多么大的浪花。
这么一来，就算是逼宫了。
徽章只是委员会高层为了安抚民心而抛出来的玩物，可不是什么免死金牌。
郎华很清楚，这种事他只能做这一次。
这时秦筱雯正和其他秦家晚辈一起坐在远处的角落里。她紧张地望着郎华，心中着急、樱唇微启，几乎要站起身来。
郎华的做法太过极端，一时间让秦筱雯感到不知所措。
委员会的决定不是她能在会前就能知道的。但秦筱雯自幼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对于郎华这种既有战功又有实力的人，各方的选择无非是拉拢、打压，抑或灭杀。
可委员会这些老家伙早已经活成了人精，怎么会对其他势力的亲信属下委以重任呢？
那么郎华如今不给这些人脸面，岂不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她不明白，明明只要郎华先假意答应下，秦家自然有办法将他从华南军区捞回来。虽然她管不了旁的人，但只要郎华能活着，不就好了吗？
联邦议会厅是大人物们的政治舞台。这里既然能是嘉奖台，自然也可以是审判法庭。
“分量？”郎华的问话，让宋怀阴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
他冷冷道：“有是有，不过和一个整编团的建制比起来，你觉得你这个破徽章的分量，真的够吗？郎、华、上、尉？”
台上的郎华已经捏紧了拳头，他抬起头，双目炯炯地与宋怀阴对视：“那我要我营里的部下。”
“算了，宋委员。就由他去吧。”斳峰这时站起身在打圆场道，“反正一战下来，他的‘杂兵营’里就是几个残兵败将了。”
“好好，郎华你很好。”宋怀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杨家守备营遣散后，那塔山基地还空缺一个守备长官，你就带着你那些虾兵蟹将滚去看门吧！”
他补充道：“那塔山身居二线，不用作战。反抗军经此一役、实力大损，军官军衔空缺严重。郎华上尉就还是留任原职好了。不然若是让你做了上校团长，指不定还会有多大的官威呢！”
在全面溃败的中原战场上稳住态势、力挽狂澜救下万千士兵，这是多大的功劳自不必说。可一旦要功过相抵，却也只能是两清了。
宋怀阴冷笑着，说完便拂袖离去。
唯有斳峰对台上的“前战斗英雄”关照道：“后勤要太大的官也没用。这样吧，郎华你的代理营长如今扶正为正式营长，去那塔山基地守卫吧。”
斳峰临走前，上台拍拍他的肩膀：“那里也是至关紧要的科研重地，而且你还熟悉些。等到什么时候主意改变了，再来找我们也不迟。”
“不必了，谢谢您的好意。”郎华深吸一口气，“我会带领所部，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