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迷雾狼嗥（三）
风尾山一战后，杨晓晓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带队训练外，很少与基地内的其他人接触。前一阵杨本生带人前往南齐基地，她借故逃出城外藏了起来，直到一行人启程离开后，才从丛林中钻了出来回到城主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是不想去见舅爷杨建业，相反她其实期待着能和那个陌生的表哥、舅爷见面，她其实无比渴望着这份末世中难能可贵的亲情。
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够格。
然后她就想到了妈妈杨清嬅，她觉得要去也该是杨清嬅去。
杨清嬅这辈子太苦了，少年丧母，青年时期看着丈夫一步步堕落，直到死前还不被唯一的孩子理解，甚至不被她自己原谅。
如果这份来自杨家的亲情是可以计量的，杨晓晓多么希望能够留给母亲。
但只差一点，距离杨清嬅到达狼崖城只差一点，距离杨清嬅见到南齐杨家人也只差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杨清嬅却永远阖上了双眼，身前身后漆黑一片，放眼望去形单影只。
杨晓晓一个人的时候常会想，她在地下会孤单吗？我在坟前说过的那些话她能听到吗？她的和蔼的慈爱的目光还能透过厚重的落叶土层看到我的脸吗……
当年正是因为自己的逃避和叛逆，固执地远离妈妈杨清嬅，甚至不惜一次次揭开对方的疮疤，将那血淋淋的惨痛的伤口拉到阳光下暴晒……
包括郎华，对于这个半路来到自己家里，却又对自己万分宠爱的异姓哥哥，她的任性是否也在某些时候毫不留情地化作一柄柄尖刀利刃，将一颗赤诚之心割得鲜血淋漓……
当年因为任性选择疏离妈妈，这才亲近的郎华。现在妈妈不在了，对于后者，她竟不知该怎样面对了。
直到这次听到郎华遭遇危机，杨晓晓才认识到——原来在她的心里，郎华已经是最重要的亲人。
“六只火箭筒啊，郎华那厮估计被炸得连碎片都找不到了吧。让他没有痛苦地死去，可真是便宜他了。要是落在我手里，我定要他先尝尝这自断双臂的苦楚……”
“你说够了没有？”
周谨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头迎上杨晓晓仇恨的视线。他不屑地看着脚下的杨晓晓，如同在看一只困兽。
忽然间，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定格，脑海中迷蒙一片。周谨心中警铃大作，下一刻他眼前忽然一亮，就见到一只雪兰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刀尖距离自己已经不足三寸！
刀光如雪，藏在刀光后的眼神杀机毕露。
第二节
“明光铠！”
“叮——”
匕首极速前进，却不料中途被周谨的防御技能拦下。虽然有技能“迷惑”发动，但周谨的反应也着实不慢，光幕瞬间凝结成甲，罩在他的胸前。此时雪兰匕首已经刺入一寸，疼痛拌合冰凉的触感一瞬间惊醒了周谨。
或许只要明光铠再晚片刻出现，他可就要命丧当场了。
“贱人！”
周谨怒喝一声，刚欲捉住杨晓晓，省得对方跑掉。谁料杨晓晓却反其道而行，突然欺身而上，一拳重重打在了周谨的鼻梁上。
“啊！”
霎时间姹紫嫣红一片，疼痛和酸涩的感觉沿着鼻泪管一路上涌，使得周谨眼前也模糊了。
“叫你嚣张！叫你害人！”
“如果不是你，我妈妈也不会死。”
“还有郎华哥哥，你
竟然……”
杨晓晓每喊一句就要打出一拳，拳拳到肉，拳速更是惊人，一时间竟打得周谨抬不起头来。
这个惯常行走于黑暗中的刺客，这个身负进化能力的三阶高手，此刻居然忘了“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原则，像个普通人打架一样拳脚牙齿无所不用其极。
但她毕竟已经晶能耗尽，此时全身乏力，几乎就要昏死过去，如何还能继续战斗。
终于周谨抓住一个机会，挺身掀翻了杨晓晓。
“够了！”他凌空一脚踹飞对方，喝道，“手下败将。当时你和林茜联手都打不过我，如今也是一样的！无论是我的强大，还是组织的强大，都远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想象的！”
杨晓晓张嘴吐出一口血沫，看着鼻青脸肿的周谨讥笑道：“哪怕郎华哥哥和茜姐他们有一个人在，今天哪还有你放肆的机会！”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上前一脚踢起对方，却不料杨晓晓在半空中举刀还击，不察之下被一刀划破衬衣，刀伤从肚脐开始直至胸前，几乎向上触及咽喉。霎时间，淋漓鲜血喷洒而出，顿时染出一道狭长的血痕。
“啊！”“贱丫头！”
她最后的匕首狼牙也被打飞，杨晓晓有心还击，却力竭难耐、拳脚无力，反而被周谨一手捏住脖子，另一边径直将那钩子捅进了杨晓晓腹中！
“啊——”
杨晓晓失声痛呼，身体痉挛了起来，周谨的钩子手狠狠一拉，竟划破肚皮带出些红白相间的小肠。鲜血很快涌了出来，滴滴答答染红了她脚下的地面。
此时杨晓晓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大量失血以及腹部的创口令她感到浑身发冷。她打着寒战，意识也逐渐模糊，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伸手厮打眼前的仇人。
周谨看着她，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兔子。亲眼看着敌人的生机一点点地流失，这对身残后的周谨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可在某一刻，杨晓晓身上忽然溢出一丝别样的波动。
“嗯？竟然要晋阶了？”周谨眯起眼睛，旋即又笑道，“今天我就在此打杀了你，让你去地府晋阶，去和你妈妈还有你那个死鬼老哥团聚去吧！”
可杨晓晓此时却已完全听不到了，她的世界如同再次陷入白雾，周围迷蒙一片、不知尽头。从身体百穴各处忽然涌现一丝细微的三阶晶能，它们就像是飘摇的烛火，点亮了这一小片地方的生机。
周谨冷笑着抬起钩手，就要给杨晓晓以致命一击。
倏然，广场上响起一声吠叫。身后罡风袭来，周谨转身回望，却见是那小狼去而复返，张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腿上。
“畜生，你找死！”
他挥手扔了杨晓晓，仿佛在扔掉一只破旧的麻袋。下一刻他就要先杀此狼，再灭绝杨晓晓的全部生机！
可谁知新出现的一人让他完全呆住了。
“郎华！”他看着郎华忽然冲出，稳稳地接住杨晓晓，缓缓放在地上，心中话语脱口而出，“你怎在此？”
“周谨，我誓杀你！”
仓皇甩飞小狼的周谨急速后退，却在转瞬间便被郎华追上。他高举左边的机械手抵挡郎华，却不料被苗.刀径直削断。一只钩手刺向郎华的胸膛，后者避也不避，承受了这一击，同时将一只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郎华，你疯了！”
“我说了，今天你必死！”
“明光铠！光链绞杀！”
周谨急匆匆唤出防御技能，随即又操控光系能量实化为条条齿链，冲击并包围郎华。
此时日光正强，周谨的能力“光束”威力更盛，六根三米长的锋锐齿链急速流摆，与血啸苗.刀纷纷相撞，逼得郎华退后三步。
之后光链又欲绞杀郎华，却被他以凌冽刀光斩作碎片。纷纷扬扬的金色碎屑后是郎华愤怒的眼神，前面是周谨慌乱的表情。
“四阶！你什么时候晋升的四阶！”
“下地府去问吧！”“空刃斩！”
刀身划过空气惊现急速啸响，刀锋处红光乍现，在半空中抡过一轮残月。
“嚓——”
登时周谨便被拦腰截断，就连他的钩子手也不能幸免，亦被斩成两截，带着铁钩的下半截“叮当”一声掉在地面上，好似响彻在周谨心间。
“啊——”他后知后觉地惨叫，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还伫立着的下半身，已然乱了方寸。
“哼，真是个废物。”
“是谁！”郎华叫道，暗中已经放开领域感应。
这不看倒还好，一看之下竟发现广场四周竟埋伏了许多特感，不仅有狂猩、鬼猴、盾甲等近战类型，还有喷吐、毒刺等远程攻击的种类。
除了这些黑尸外，另还有一群进化者朝这里快速运动。未等这些黑尸偷袭郎华，便就和这些家伙交起手来。
为首有两人冲过敌阵，竟是兰曦和陈心妍。前者一把抱起杨晓晓，急的心都乱了，后者则一面取出医药箱，一面朝郎华大喊。
“小华你快回来！晓晓要不行了……”
此时郎华正和那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交手一招平分秋色。为救杨晓晓心切，只得回身后撤，眼睁睁看着那人带走了濒死的周谨。
“心妍姐，晓晓她怎么样？”
“吊着一口气了，你不是有复刻吗？萍姨不在，只有你先用冰清莲稳住她的伤势……”
“好，好。我们快快回去，你给她动手术。心妍姐，你一定要救她……”
“晓晓，你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
然而此时的杨晓晓嘴唇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已经完全听不到几人的对话了。
杨晓晓毕竟已是一只脚迈过了鬼门关。虽然她在濒死时侥幸点亮了晋阶的应激反应，从身体各处出现的晶能火焰，配合神经兴奋、激素分泌增多维持着她的心跳和呼吸。
但毕竟她已战斗一天一夜，此时又是重伤之躯，孢子晶能后继不足，无法立即冲关。这些如同药引一般的晶能无处可去，便自发牵引外界游离的孢子能量首先治疗杨晓晓的身体。
如果她能闯过这道坎，便能一跃成为三阶中期能力者，否则就如人死灯灭，一切过往皆要成灰。
按照陈心妍的话说——实在是这副身躯亏损严重到了一定地步，若非杨晓晓是一名三阶能力者，体质顽强，此刻恐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留下一队人打扫战场后，郎、陈二人先带人返回风尾山，半路上与来援的城防军二营、三营汇合。
受伤的小狼被郎华抱在怀里，一路上郎华都没有说话。
他已经从兰曦处得知，伏击狼崖城援兵的那支神秘势力被城防军击溃后逃往了北方，敌人尸首上皆有一处明显的衔尾蛇刺青。
而他若非是小狼引路，还不能这么快就在迷雾中找到杨晓晓的踪迹。
“黑血坛，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004章 猎人集训
狼崖城的环境毕竟简陋，在经过陈心妍初步处理稳定下伤情后，杨晓晓仍然昏迷不醒。在前者的建议下，郎华便亲自护送杨晓晓中转南齐基地，乘运输机前往位于天府锦城的科盟总部转院治疗。
待得郎华回来时，已是五天之后。郎华原路返回，路过南齐基地时带回来几个熟悉的面孔。除了与狼崖城众人相熟的李义山、侯立健和大壮外，还多了个短发蓄须的老兵。据郎华介绍，他叫做山猫，是与李义山同期的步枪班战士。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在训练场上训练的狼崖城防卫军战员们脱掉了厚厚的冬衣，在教官陈辉的指示下结成列队跑步。
早上他们刚刚完成一场拉练，所有人负重六十公斤进行武装越野，从太阳还没升起开始便环绕风尾山山脚慢跑，之后还在齐水间两次泅渡。现在回到狼崖城外城的训练场上，所有人早已累的不成样子，许多人身上被河水浸湿后又被太阳蒸干，然后衣服又在训练中再次被汗水浸湿，湿透了的衣裳接着波浪似的雪白盐霜沉甸甸地挂在身上。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致使每个人双眼昏花，脑袋里迷蒙一片、嗡嗡作响，原本整齐的号子已经稀稀落落连不成一片。
郎华他们进城的时候，总教官陈辉正在训练场上大声地训话。
“新兵们，你们在干什么？”
“如果你们的身后是尸群，你们还敢停下吗？如果你们的脚下是深渊，你们还敢松手吗？”
“看看你们现在的熊样儿，连丛林中一头普通的野兽都远远不足，凭什么能拼得过不怕疼不怕累的黑尸怪物？”
“有人问这样练是不是太伤身体了？”
“我告诉你们，不会的！你们的体质比灾变前的普通人要强得多，也理应接受比普通人更严苛的训练！”
“你们是末世中的幸存者，是幸运儿。现在我要求你们对得起这份幸运！”
“想想你们死去的亲人，想想那些惨死在降临日的同胞。我问你们现在该怎么做？唯有努力，唯有拼搏，唯有把你们那条一无是处的贱命舍出来狠心捶打！”
“我相信你们会变得很强，我相信每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得多！只要你们集中精神，就一定能撑过这一关！让你们的体质追上进化等级，迎来质的飞跃。”
陈辉瞪大了眼睛，向台下高声喊道：
“给我继续练，现在退出的没有人会笑话你们。你们大声告诉我，到底要不要继续？”
战员们纷纷回应：“要！”
“声音太小了！你们是小娃娃吗？”
几千人的吼声如同浪涛般扑面而来：“继续！继续！继续！”
“好样的！”陈辉一挥手，道，“各位教官，继续吧。”
在训话时，陈辉便望见了进门的郎华几人。训话结束，他匆匆走来见过郎华。
“副城主。”
郎华为他介绍身边的几人：“陈叔，这几位是我从南齐基地请来的援兵。”
援兵？”疑惑中的陈辉瞧见了李义山几人，“哦，原来是李连长。”
“前辈。”李义山回礼道。
其他几人也立正敬礼，道：“老兵好！”
“哦哦，你们好。副城主，这援兵是……”
郎华避而不答，先问道：“陈叔，最近几天的训练怎么样？”
“上次在沙市被那伙人伏击吃了不小的亏，现在我和老吴、邢队长他们在抓基础训练，希望能夯实基础，别出上回的岔子。毕竟现在沙市的黑尸也没多少了，新兵作战的机会少，只好从体质和意志力方面下手。”
风尾山围城战后，陈辉曾与郎华和杨本生谈过自己的想法。在当时他就认为灾变后人体的潜能已经得到了部分开发，肢体恢复力早已今非昔比，理应加重基础训练的强度。
按陈辉的想法，战员们不仅要锻炼意志，还要尽不断挑战体能极限，即使是普通战员也起码要达到体能特三级，才能勉强应付以后越来越强大的变异怪物。
“也好。陈叔，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郎华点头道，“若是有需要就找城主府和后勤处帮忙，基地会为你们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谢过副城主。”
这时郎华才说起自己的想法：“这几人都是灾变前在南齐守备区参加过多期魔鬼营训练的人，我想让他们来帮忙训练战员。”
“魔鬼营？”陈辉眉毛一跳，道，“既是副城主推荐的人，想来是不会差的。”
“那好，那就下午在训练场见。”
……
时间来到当天下午，午后训练场上阳光正盛，战员们趴在靶场上聚精会神地打靶。虽然他们的姿势还算标准，但无奈一场下来，成绩却不甚理想。
看着这些人起身后跑回队列的松散姿势，山猫逐渐皱起眉头。他直言不讳地问道：“陈教官，这些人可曾参加过完整的课目训练？”
一说起这个，陈辉忽然老脸一红：“这……说来惭愧。队列训练大家都很抵触，认为立正、齐步这些队列动作在真正的战斗中没有用处，连带着战术训练时也不太积极。”
“只练体能和射击，这怎么能行。不练好队列，整军作战时岂不自乱阵脚？倘若遇到突发情况，没有日积月累的战术动作训练，如何能做出快速反应？陈教官，这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
山猫说话实在是不客气，他质问陈辉的声音较大，传到了一些战士的耳中，顿时引起了不满。
“你又是谁？凭什么问责陈教官！”
“不许你对陈教官不敬！”
“尽说大话，要是黑尸追来了，难道还要我们对它立正敬礼吗？”
“就是，射击与体能训练成效斐然，这都是能看到的，如何说这两样就不重要？”
新兵们群情激奋，山猫的反应却极其冷漠。
他首先冷冷地纠正对方，道：“首先，我没有说过射击与体能训练就不重要。”
之后山猫又指
着其中一个发言的人说：“然后我想请问这位兄弟，若是军阵中人数及多，如何保证上令下行、令行禁止？一群乌合之众面对强敌，战力又能发挥几何？要是你身在这乱军之中，不慎被身边之人踩踏致死，回想起今天的话又是否会感到后悔呢？”
那人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结巴道：“我……我，那我也不怨旁人，只怨自己命不好。”
“好一个‘不怨旁人’。”山猫抚掌叫好，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可要问问你，你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又能为其他人的生命负责吗？倘若那被踏死的人是你的袍泽兄弟，而凶手却是你和你慌乱的战友们，届时你还能说出这句不后悔吗！”
山猫吱吱铿锵，敲在这人心头。他失神后退，幸得其他几个战员扶住才没有摔倒。
他朝后面一望，惭愧道：“三喜哥，我……”
三喜向他摇摇头，示意他退后歇息。三喜则和另外几人走上前来，面对山猫。
队列之中并不全是新兵，有部分是像三喜这样经历过风尾山围城战的老战士。
在那一战中，城外前沿阵地的几个班长尽数牺牲，而三喜幸存下来转移至棱边防线任临时队长。后来的作战中他坚守岗位、勇猛杀敌，在战后被城主府升任少尉排长，又几次参与对沙市残余尸群的围剿任务，如今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三喜身边还有几个人，同样都是从沙市战线上退下来的班排长，临时在训练场作为带兵训练的教官。这几人知道山猫说的话不无道理，但却不甘心被外人羞辱到门前，因此挺身而出想要力辩几句。
谁料还没等三喜开口，他就先瞧见了站在山猫几人旁边的郎华。
“副城主。”三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谁知郎华却笑道：“你们不必管我，就当我不存在，对对对，不存在……哈哈哈。”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挺乐见这种情况发生的。三喜只觉得是自家城主力挺自己人，便昂首发言道：“敢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军龄几何？”
“叫我山猫，军龄五年。”
三喜目光直视对方：“那请问山猫兄弟敢不敢和我们比一下枪法。兄弟既说得大话，料想手下功夫必然扎实。”
“你要挑战我？”山猫皮笑肉不笑地看看三喜，又回头望了望瘦猴等人。瘦猴当即笑了起来，看模样喜不自胜，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笑什么？”三喜不悦道。
“哈哈哈，一年兵挑战五年兵，这也太胆大了吧。还不如我来跟你们打，我从伍不过两年，也免得说我们欺负你。”
三喜望一眼山猫，又望一眼瘦猴，见前者没有什么意见，便说道：“好，一言为定。只是若你输了，你们就要向陈教官和我这位兄弟道歉。”
瘦猴的嘴角翘了起来，在不以为然的微笑下似乎藏着一分狡黠。
他盯着三喜问道：“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若输了，就随你处置！”
第005章 猎人集训（二）
“好，够爽快！”瘦猴笑道，“不过我也不要你的心肝脾肺肾，只要你往后一周的训练加倍。”
“训练加倍？”三喜虽然疑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应道，“就如你所言。”
人们左右退开，让出一条通道，人们簇拥着瘦猴和三喜走到靶场前，这时瘦猴才转头去问郎华的意见。
“郎城主，这合适吗？”
郎华却笑骂道：“你们就差赌咒发誓了，这才想起来问我？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
他又怎会不知道——论枪法的话，山猫比之瘦猴还要差一分。瘦猴却像是给人家多大便宜似的。郎华心道：这个家伙真是玩心太重，和以前一模一样。
大壮显然也喜欢这种竞争场面。他朝瘦猴喊道：“猴子，给他们来一手。”
山猫则实事求是道：“这群家伙连你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对两人的肯定，瘦猴只是头也没回地招招手，道：“安啦，小菜一碟。”
看着三喜认真准备，对面却是个叼着草棍、玩世不恭的干瘦汉子，新兵们再次群情激奋。
有人忍不住咬牙道：“这谁啊，太狂了吧！”
也有人愤愤道：“不就是当过几年兵吗？我打赌他也打不中几环。”
“就是，肯定比不过三喜哥。”
“排长杀过的黑尸上百，肯定不会输！”
“新兵蛋.子们，看好爷是怎么操作的。”瘦猴吐掉草棍，一身痞气尽褪。
他抄起枪，一股猎豹似的锋锐气质涌现。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藏在土堆前仿佛失去了气息，只露出一双视线锐利的眼睛。
这时有人发现瘦猴的枪和忽然叫道：“牛什么，你背的是狙击枪，瞄具比我们好太多了！”
“瞄具？没有瞄具你们就不会射击了？笑话！战场上没有瞄具你就不开枪了？你的枪是烧火棍吗？”
瘦猴讥讽起来毫不留情面：“弹尽粮绝捡到敌人的武器你就不会用了，还是说你要拒绝使用？哥们儿，要知道不是谁都是一开始就背狙击枪的。”
李义山在旁边问：“瘦猴，想打什么靶？”
瘦猴蹲起来道：“来双份，固定靶和运动靶都要。随便给我一支枪。”
他低头看地面，手掌在土堆上搓一
搓。随后开始的声音响起，他才猛然抬头，步枪上膛，踞枪机瞄射击。
“哒哒哒哒……”
一阵连贯的枪响过去，飞出去的靶子无一不碎裂落地，远处几个电机带动的移动靶也被相继打倒。
一轮射击过后，瘦猴随即扔掉步枪，拔出手枪站姿持枪向前，“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一秒内六发六中。打在靶位铁板上的脆响如同响彻在众人心头，人们鸦雀无声，唯有陈辉自顾自喃喃道：“在这么远的距离做快反射击……”
“开枪就要端起来就打，半分犹豫都要不得。枪是战员的生命，子弹就是你们的利刃。如果你们面对的是同样训练有素的敌人，几秒钟就会决定生死。”完成射击的瘦猴还有心思教训剩下的新兵，“就像当年的对y反击战，在对面晚上的夜袭中，两边人谁开枪慢谁死。没有纪律，没有千锤百炼形成的肌肉记忆，死亡只是早晚的事。现在还有人说有些训练是没用的了么？”
新兵们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看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虽然还有人想说三喜还没有比试，但所有人都知道，三喜已经输了。
这么想的人中，自然也包括了三喜。但他还是勇敢地站在了白线前，对李义山道：“固定靶，两组。”
他也想像瘦猴一样打得那么漂亮，但自己的水平自己最清楚。末了，三喜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土堆前打完了两组固定靶。
最后的成绩，无论怎么计算，三喜这边都要少十几环。
新兵们既不甘又无能为力，只能咬着嘴唇站在原地。
三喜呆了一会儿，才起身颓然道：“我输了。”
事实上，在现代战争的巷战中，枪手打出第一枪的作用很多，能击毙对手、击伤对手、扰乱视线或者单纯地震慑对方心神。战斗中会有许多的突然性的情况，当交战的距离被进一步拉近，反应时间和瞄准射击的时间将被进一步缩短。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反应够快、瞄准够准、射击够稳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实现战斗胜利。
以往有瘦猴的射击成绩在前，不少人甚至会因为这股压力脱靶。但三喜的表现的还算稳定，这让李义山和瘦猴对他高看一眼。
瘦猴同时认为三喜是有些天分的，所以他乐呵呵地搂着对方的肩膀热情道：
“跟
着我练吧，很多人是没有你这种勇气的。”
“跟着你？”三喜一时间有些茫然。
这时郎华才趁热打铁道：“同志们，容我向你们介绍。这几位是南齐基地来的友军，也是接下来你们集训期间的新教官，我希望你们能跟着新教官好好训练，学到更多的新本事。”
“就像刚才的射击比赛。弹道是一种感觉，但要形成这么一种感觉却并不容易。这需要经年累月的训练和实战。”郎华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但现在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这个世界也不会给我们徐徐渐进的时间。所有我更希望大家能够珍惜在训练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把一秒钟掰成两半用，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最强的战斗力。”
台下千人齐声答道：“是！”
郎华还向身边问道：“大壮，告诉我，当年你们小队是怎么反恐作战的？”
“嘿嘿，俺们可没那么多讲究。哪里枪响，俺们就往哪里丢手雷。谁丢的慢谁可就没命了。”
郎华听罢点头，又向众人说道：“战斗就是这样，我希望你们多向这些教官请教，学到战斗的真本领，学到保命的真本事。同志们，灾变爆发，黑夜已然到来，预想中战争将会十分漫长。我不想也不愿意你们把性命草率地丢在路上，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看到文明重建的一天。”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你们活着，人族的未来才有希望！”
台下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吼叫：“人族必胜！狼崖城必胜！”
这恢弘的气势、旺盛的士气，听得李义山几人不禁相视一眼。
待得声音渐歇，郎华最后道：“这次集训名为‘猎人’，希望你们都能够做末世中的猎人，而不是做猎物。”
“集训为期三个月，期间城主府和后勤部会全力支持你们。集训后设置考核，积分最高的一百人有药剂奖励。如果觉得吃不了苦了，现在也可以退出。”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在集训中不听指挥，或有胡言乱语，狼崖城决不轻饶！”
“那么现在大声告诉我，你们到底要不要参加这场‘猎人’集训？”
“要！”
战士们的吼声呼啸传来，如同洪钟般这片天地间回荡。
“狼崖战士！杀！杀！杀！”
第006章 猎人集训（三）
三天后，郎华再来训练场上，发现已经多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新项目。
除了常规的卧倒起立（持枪/徒手）、低/侧姿匍匐（持枪/徒手）、战斗持枪方向转换等战术基础动作和队列训练，还多了行进中保持上半身不动的战术稳定性训练、高空绳索等极端情况实弹射击训练等项目，意在锻炼耐力和意志力。
从南齐基地借来的四人教练小组，由瘦猴负责射击训练，大壮负责体能训练和武器操纵、拆解，李义山负责兵器教学，山猫则被分派教授最擅长的近身格斗。
这样的安排几乎让四人目瞪口呆，仿佛郎华是他们上辈子的队友，对他们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知根知底。而面对他们的疑惑，郎华只推说是杨正华的建议。
在那天的训练中，有一项是百米障碍跑，郎华注意到有个发量稀少的中年汉子竟不落人后。
虽然他看起来身体发福，力气也不强，但翻越障碍时却相当灵活熟练，不管是高空溜索，还是低姿匍匐穿越铁丝网，这个人的成绩都稳稳地位列前茅。
洛阳这时候已经是归属狼崖城能力者大队的一名能力者。自从跟着木舟兄妹加入狼崖城后，外向阳光的洛阳很快被吸纳为核心人员，深得吴克、陈辉等人的喜爱。
这一天他也在这片训练场执勤，同郎华一样，他也发现了那个中年汉子。但和郎华不一样的是，洛阳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专注，脸上的表情却又好似不敢置信。
忽然，在翻越一道障碍墙时，那人不慎翻了下来。身边的其他参训人员相继越过他跑了过去，但他却好像是站不起来了。
等到男人再度抬起头来，却见洛阳单膝跪在了他面前眼泪纵横，声音已经哽咽地不成样子。
“刘副队……”
“洛阳，是你！”男人扶着对方的肩膀，一时间竟也喜极而泣。
这人姓刘名洪，是洛阳所在消防支队的副队长。洛阳记得当时他刚进消防队的时候，刘洪时常身先士卒救人，冲在了他们一帮年轻小伙子的前头。有一次他们被火场热得险些中暑，刘全就向他们身上浇矿泉水。还有一次刘洪穿着防护服去一处工厂救火，他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二次爆炸的气浪轰飞，刘洪因此内脏破裂出血，在医院躺了小半年。
伤愈归队后上面便不让刘洪再去做这些极其危险的行动了，只因他那时女儿尚小，妻子没有工作，一家老小都靠他来养活。
可就算是这样，一年后的一次抗洪中，支队为救村民大雨前往。他和刘副队抬着一副担架，
刘副队在前，他在后面。中途涉水的时候，对方忽然跪在了水里，但双手还死死抓着担架，这才没让村民掉进水里。
后来他才知道，刘副队长有多年的关节炎史。
看着曾经的同事，刘洪也是激动万分。他刚想站起来，谁料膝盖就疼得厉害。
不过训练场不慎受伤的人是可以休息的，狼崖城在这方面更加宽容，给这些人休养后重新计时的机会。洛阳这个身高一米八五的汉子，扶着矮胖的中年男人到旁边的树下休息，不禁引起了郎华好奇心。
沙市大清扫后，整个沙市的活人基本都在狼崖城这儿了。如此看来，偌大的消防支队只有他们两个人活了下来，不禁令人唏嘘。
听刘洪说，降临日后他们一家躲在住宅里不敢外出，后来食物耗尽，恰逢狼崖城部队进城清缴尸群，一家人这才获救。而他为了养育妻女，入城后便参加了防卫军，此次报名参加集训，也是想让妻子女儿今后能生活得更好一点。
“阳子，你家里怎么样。”
“……”
自己说了很多，刘洪才想起来问问洛阳的家人。
可洛阳忽然沉默起来，刘洪便不禁湿了眼眶。
他就像对方刚进队时那样，拍着洛阳的肩膀，道：“唉，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
上午的训练一结束，洛阳便拖着刘洪找到了郎华。
“首领，我想向您推举一人。”
看着对方诚恳的样子，郎华故意摆起脸道：“洛阳，你应该知道这不合规矩。”
果不其然，就听洛阳垂下头说：“我请求您给他一个普通的职位，他是我原先在队里的同事，曾经对我很好……我可以担保他的人品，如果以后发生什么，洛阳愿一力承担。”
“洛阳，不许你这么说。”郎华好似有些生气。
洛阳抬起头来，就听郎华接着道：“末世中人心叵测，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有时候甚至比那些怪物还要可怕得多。你无法给任何人作保，也不该给任何人作保。你没有这种分量，明白吗？”
洛阳闻言呆了一瞬，刘洪眼下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再适合参加集训，如果执意继续恐怕会伤势加重，今后生活都难保障。可如果退出集训，刘洪又该去哪里找到养活他一家人的办法呢？
可郎华说得也对，他洛阳尚且只是一个外来的幸存者，说白了只不过是一个更加幸运的难民，若非郎华搭救，连命都不会有，又怎么能来到基地受赠药剂成为一名能力者呢……
想到这里，洛阳
如丧考妣，只得颓然应道：“是……”
谁知郎华忽然又道：“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倒是可以在你小队中做个副职。毕竟你们也是老同事了。”
洛阳急忙抬起头来求证：“首领，真……真的？”
“我像是爱说假话的人吗？”
“不不不……不像。”
郎华笑着点头，接着又看着刘洪似有警告：“刘洪是吧，希望你不要辜负洛阳的期待，以及我的期待。”
“谢谢您。”
“谢谢副城主，谢谢副城主！”
洛阳拖着刘洪感恩戴德地走了，看着他的样子，郎华由衷地为洛阳感到高兴。灾难过后，太多人家破人亡，人活着了无生趣，能找到一个熟人着实可贵。
听了刘洪的事迹，郎华愿意相信他曾经是一个正直勇敢的汉子，狼崖城如今家大业大，也不怕他一个刘洪就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但相比刘洪这样的中年人，郎华更愿意提拔年轻人。年轻人思想简单，没有多深的城府，更少有中年人的那种油滑。
为了扶持洛阳的威信，郎华可以稍稍放开些限制，提拔几个他过去的熟人。但一切都要有个限度，毕竟风尾山不能再有第二个曹亮了。
……
在郎华从南齐基地回来的三天前，林红和海平率队自西面返回，接替了城防军追查黑血坛踪迹的任务。他们在沙市周边区县发现多个关押进化者的集中营，其间景象惨不忍睹。同时防卫军还破获了黑血坛的三处邪教据点，之后分兵向北方发散寻找更多的线索。
在秦川会议后，沙市的晶核生意已经在有序开展，第一批交付的两千一百瓶药剂已经搭乘自管会的飞机，发往了各地的客户那里。
在代理商遴选完毕后，沙市的开发与重建项目也提上日程，他们用从各地药剂买家那里换来的低价设备和工业原料大搞生产，希望能在年中初步恢复沙市的部分产能。
只不过在全面发展工业的时候，郎华却唯独拒绝在今年种植粮食。虽然沙市目前尚有去年的许多存粮，但储备粮却是人人都不会嫌多的东西。众人向郎华求证时，后者沉默不语，大家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要投入全力，首先抢占晶核药剂的市场。
而在郎华提供的公式帮助下，张诚依托大月湖、小月湖进行的实验即将接近尾声。杨本生已经提前带人前往南齐基地，与那边商量筹备建造第一组传送基站的事项。
这时候，郎华决定独身一人前往青市，去取得他觊望已久的一样东西。
第007章 杨晓晓在锦城
杨晓晓醒来在一个清冷的早晨。
她在日出前醒来，坐在科盟总部莫楼的楼顶天台，看着火红的太阳穿透天际，在那一瞬间阳光压过了袅袅黑雾，洒下了最强烈的一束光芒。
这样的一束光，让她想到了兰曦在训练中凌冽的惊天一剑，想到了郎华一人一刀赶往沙市黑街救她时的急切样子，还让她想到了仍在千里之外的狼崖城的大家伙。
茜姐、萍妈、舅舅、小黑子……
据照顾她的医护人员说，送她来的那个青年在病床边不分昼夜守了三天，等到她脱离危险才闭上眼大睡了一场。之后青年未等到她醒转便匆匆离开，因此杨晓晓醒来后才没看到郎华的身影。
按照杨晓晓自己的估计，这副身体还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静养，等到伤愈后大概就会稳定在三阶中期。实力长进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想要分享的人儿此刻却身处千里之外，不由得让她有些懊恼。
清晨的风儿清爽而微寒，在北方大地春回大地、一片青葱时，身处长江天府的锦城却反常地在昨夜下过了一场雪。
天还未亮，冰雪便纷纷消融。杨晓晓坐在椅子边，忍不住曲起双腿，将脸埋在腿间。只留下一个后脑勺，感受着阳光穿透黑雾后的余温。
清风微凉而彻骨，一阵风吹过，杨晓晓的身体缓缓抖了起来。
“吱扭”一声，身后的天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雪白工作衣，带着一副透明防护目镜的女研究员。
冷风在开门后便吹拂过去，女研究员额角的头发因此随风扬起，露出一副秀丽温婉的面容。在感受到风中的凉意后，她的眼睛发现了蜷缩在椅子中的杨晓晓。
“晓晓你怎么在这里？烧退了吗？”女人的问话中没有一丝责怪，更多的是关怀。
“云姐……”
杨晓晓闷头回答，把脸蛋在裤子上狠狠蹭了蹭，这才直起身体小心翼翼道：“烧早就退了，我只是没事做……”
说起来，距离她来到科盟已有一周时间，醒来后的两天里杨晓晓整日在科盟的病房里呆着，说无聊倒也属实。
科盟全称“国际科研联盟”，其前身是国际组织“蓝星智联”，曾是世界最大的高智商俱乐部，由世界上49个高智商俱乐部合并而成，总部位于某个不知名的太平洋小岛。
联邦自治时代后，由联邦宗主国牵头将科盟并入政府机构，科盟便在天府锦城建造“莫楼”，成立
新的总部，接受政府津贴，用于多个领域的深度研究。其余各大洲则设立分支机构，由当地权威学者和科盟资深会员共同参与科创。
眼前的云烟就是科盟所属的研究员之一。
云烟看起来不像她说的那样有三十多岁，她还有个丈夫代号“潜客”，也是灾后华区硕果仅存的高级研究员之一。他们夫妇是在自管会成立后，应事务长斳峰之邀，从北方赶来进驻锦城，担任临时的正副院长。
杨晓晓是在从昏迷中醒来三天后，才见到这两位院士。据说此前他们在做一项极其困难的科研攻关，故而几天中都没有机会出面探望。至于杨晓晓的手术，还是这位云烟院士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做的。
从这方面来说，云烟院士算是她的恩人。
云烟只是院士在科盟中的代号，锦城方面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真实姓名，但或许是云烟身上流露出的那丝与李丽萍相似的慈母气质，又或者杨晓晓恍惚中能在云烟的脸上看到些郎华的影子。总之只有在面对她时，杨晓晓才会露出些青春年少才会有的明媚笑容。
就像现在这样，昂着头傻傻地笑，唇红齿白、肌肤胜雪，眼眸中似有闪亮的光。
“没事做？那就来帮我做研究吧，你们杨城主之前送来的那批资料涉及内容极广，我和我丈夫之前整理了很久。但因为这边还有别的事，就放在一边了。”
对了，狼崖城在注册时填写杨本生为城主，对外的事务都还是要借他之名的。
提到研究，云烟的模样就像个小女孩，她自顾自替杨晓晓做下决定：
“对了，你也是狼崖城人，想必是亲眼见过星辰草、黑雾涡旋这些物件的。你来帮忙，肯定会事半功倍啦。”
对方这么热情，杨晓晓倒有些慌张。她只是把双手绞在一起，声音也糯糯的说：“我年纪小，怕做不好。”
“哎呀哎呀，不会啦。晓晓这么聪明。再说了，还有我们呢……”说着说着，云烟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吃吃一笑，这才对杨晓晓抱歉道：“我给忘了，你还要养病呢。这样吧，等晓晓病好了，再感到无聊的时候就来找我哦~”
被云烟忽然张开双手抱住的杨晓晓身体僵了一瞬。
云烟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慢悠悠地说：“如果想家了，也可以来找姐姐哦……”
“还有……女孩子哭多了，就不好看了呢。”
“嗯。”
杨晓晓小声答应着，她在暖黄的
晨光中渐渐放松身体，仰躺在对方怀里缓缓阖上了眼睛。
……
云烟拥抱杨晓晓的前一天夜里，郎华已经启程孤身前往三百公里之外的青市。
在郎华离开前，风尾山猎人集训方兴未艾。城主府忽然公布，将针对所有公民进行一次灾变背景下的荒野求生训练，不论能力者还是普通进化者均可报名参与，奖品优厚。
按照计划，他们将参加为期一周的前期训练，之后这些人便被投放在淮北丛林南端。基地管理委员会届时将要求他们以一切办法在两周内回到风尾山狼崖城基地。据悉这次特殊训练自愿参与，参加者可独自穿越淮北丛林，也可以互相组队。
毫无疑问此次训练将模拟未来狼崖城战员在极端条件下完成任务的情况。除了时间限制外，他们还将面临着饥饿和黑兽的威胁。每个人只能携带半块压缩饼干、一壶水、一瓶充能药剂和一支用作应急使用的信号枪。
陈辉、吴克等人作为评委暗中考察，比赛期间完全放任发展，但绝对禁止互相残杀和抢夺。
公告发布一天后，来报名的人仅有百余位，其中一半以上都是能力者。
但对于最终能活下来的人数，郎华却不看好。
毕竟末世中丛林里的危险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即使在专业训练后也没有人敢打包票就能活着回来。
而同样如果没有前一周地狱般的集训，他们之中还会增加3~4成左右的人死在这片荒野丛林中。
按理说人都死了，再出色的天赋也没有用。
但郎华就是希望能用这种方法，用最大可能，在最短时间，将那些有天赋的种子选手留下来重点培养，以此提高狼崖城人族的实力。
这次竞赛行动极其冒险，但狼崖城却筹划已久。所有参赛者将在这次竞赛中，用直面生死的方式学习到末世中的生存之法。
毕竟想在灾变后的世界中生存，人人都需要先从学做猎物开始，然后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猎杀者。
至于如何做一只合格的末世羔羊，将是郎华在这场生死考验中给予他们的第一课。
奔跑or杀戮，都要以活下来为第一前提……
而在郎华启程后，段黑也顶替杨晓晓的位置，带领一队少年人远赴南齐市，参加蓝英集训营，在杨老将军和诸位教官的教导下学习战术小组、军事理论和特种作战知识。
就如同前世的郎华一样。
第008章 夜至青市
灾变后人人都想要逃离城市，但当走上全封闭高速的那一刻，谁也不会想到，上去了就再难有掉头下来的机会。
如今高速路上放眼放去全都是车辆残骸和遗留在行车道中央的黑尸，时不时有昏了头的黑尸从立交桥上一头栽下来，摔成一滩软踏踏的烂肉，曾经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必然产物已经伴随着文明社会的崩塌而成为了往日幻影。
前往青市，已不能走高速公路，却还有省道可借。清晨郎华从狼崖城出发，一路辗转人烟稀少的郊区外环，躲避可能出现的大型尸群，等到进入青市市区时已是当天傍晚。
在一座写字楼顶楼，郎华简单吃过一些干粮，准备在这里暂过一夜。出于安全考虑，他侦查了这一层的每一个房间，连储藏室和卫生间都没有放过。之后才堵上这间办公室的防盗门，推倒一些书柜作为障碍物，在距离门口最远的落地窗前打开铺盖。
此时天色已晚，窗外的城市已被深沉的夜色笼罩。郎华站在窗前远眺，脚下高楼林立，耸立的高楼大厦中，不时有几扇窗口亮起昏黄色的暖光，像是在奶酪块上开出的洞。
路面上，排列笔直的路灯为长街上游荡的黑尸照明。从高处望下去，小区中的私家车像是被孩童丢弃的东倒西歪的玩具……
劲风一路掠过路灯和车辆顶端，又在高层建筑表面呼呼吹过，郎华似乎能在这风声中察觉到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又或者这是某种怪兽的嘶吼，在这座漆黑、静谧的钢铁丛林中，它们总在不分昼夜地觅食、争斗甚至杀戮。
天空中如记忆中一样氤氲着一层薄雾，再往远处的地面逐渐模糊，全然归于黑暗。
对于一名合格的末世幸存者来说，黑暗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安全的。
郎华此刻就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出于前世的习惯，他关闭了随身的所有照明灯光，一个人静静地观察着这场灾难后的遗迹。
……
与此间的安静相比，同一时间青市北部的流云直升机场，却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枪战。
进攻方是各类黑尸组成的复杂尸群，黑尸数量约有上千。举着枪还击的则是一些身穿蓝衣蓝帽工作服的年轻人，有几个人的帽子和别人不同，袖口还有四条金色斑纹，模样像是这里的地勤和机长。
滑行道上映照着暖橙色的助航灯光，可以看到停机坪上有几架全长十五米的直升机，其中有些已经成为了残骸，似是在起飞后迫降不慎发生了硬着陆，不仅舱门大开、旋翼折断，连机窗玻璃都尽数粉碎。
残留的部分机体上染着褐红色的斑驳血迹，有些地方已经焦黑，像是被剧烈燃烧过。
就是在这几架飞机废墟后，办公耳房和机库前，十几个进化者分散着举枪还击。他们不断将近处的黑尸击倒，但在远处的滑行道上，不断有更多的黑尸突破夜幕的封锁来到灯光下。
形势，已然岌岌可危。
人群中那个机长模样的年轻人焦急道：“指挥长，快走吧。晚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不行！”可谁料旁边的中年男人咬牙否决。
他再次顶上一支弹夹，将正前方的两只黑尸打倒，这才有余力对年轻人解释道：“经理她还在里面，再坚持一会儿。”
可不管他们怎么将黑尸打倒，都会有一部分中弹的黑尸重新站起来。黑洞洞的弹孔在黑尸的身躯上清晰可见，但谁承想这些家伙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
那年轻人说：“黑尸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您先带人退回机库吧。这里有我们顶着！”
“臭小子，你说什么胡话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听我的，再坚持一会儿，梁经理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
“好。”
“都听到了没有？给我瞄准这些怪物的脑袋打，不要慌张，我们的弹药够用。那边的两个，去侧面的射击点！小丁，你去帮他们。”
“收到。”“是！指挥长你保重。”
“笑话，我有枪有子弹，怕什么？”
中年人满不在乎地招招手让丁一去帮其他人，转过头朝前面放了几枪，然后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到尸群中，自己则捂紧耳朵躲在了直升机残骸后。
“轰”的一声巨响，尸群中火光乍现，应声出现剧烈的爆炸。爆炸后黑烟弥漫，许多普通黑尸被炸飞炸倒，更有甚者直接被炸碎双腿，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该死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中年指挥摇摇脑袋，仿佛想要将那些噪声从耳蜗里都摇出来。他顾不上其余人的振奋，自言自语道：“下回一定要扔远一点。”
然而就在他再次探出头去，想要观察一下手.雷的战果时，却骤然发觉一道迅疾如风的黑色残影正闯过尸群，直冲他的方向奔来。
那家伙一身密不透风的黑铠，体型娇小纤细，暗红头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野兽似的眼睛，在聚光灯下映射瞳瞳金光。
微弱的光照下，能看到其下半身的铠甲外有一圈黑纱战裙，裙边伴随着行进时产生的风丝轻轻飘荡，裙下黑靴点地、落地轻响，仿佛在擂响牛皮战鼓。这人在错乱的黑尸集群间急速穿行，轻灵得仿佛是一只鬼魂。
只一瞬间，中年人的冷汗便淌了下来。
“什么鬼东西，给我去死！”
他举枪三发连射，却只打中那家伙身后的残影。当他再此想到掏出手雷的时候，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机会。
只见一柄刀尖狭长的冷月弯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中年人的手枪被分为两半相继掉在了地面上。
“叮当——”
同时掉落的还有他的半只手掌。
“啊！”
“噌——”
剧痛之下，中年人张着嘴几乎失声。他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再次挥刀平斩，听到利刃划破空气时传来的森然啸响，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刀光向自己袭来。
太快了，几乎比光还快。
这是他最后一刻脑中忽然冒出的想法。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脑袋坠地的声音，以奇怪的视角看到了胸腔中向上涌出半米的血液喷泉。
很快这仅剩的鲜红画面也在视野中归于模糊，他的世界中黑暗一片，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目标确认清除。”
冰冷的声音在所有人心间回响，这时才有人看着中年人的尸首惊叫道：“指挥长！”
“什么人！我跟你拼了！”
“杀了他！”
丁一刚想阻止，却已经迟了。
有两个年轻人已经跳出掩体举枪攻了上去。他们红着眼想要替死去的同伴报仇，可还没等手中的枪支击发几次，其中一人就突然中招。
一只短镖倏然出现钉穿了他的喉骨，只剩下一段尾稍露在体外，鲜血顺着创口边缘缓缓淌了下来，这人随即双眼无神地软倒在地。
“该死。”
他的同伴见状大惊，急忙举枪速射。
眼下时间就是生命，他只知道若不能抢在前面将这人打倒，地上的尸体就是自己的下场！
其他人群情激奋，也顿时调转枪头向黑铠人集火。
但谁也没有料到，在关键时
刻那具死尸却突然腾空而起，飞向前方。仔细看去，原来是那镖尾竟系有一条极细的透明丝线，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看样子极为坚韧，即使承受了一个人的体重也绰绰有余。
在对方的控制下，丝线急速回收，牵引尸体腾空而起，竟为对方挡下了许多子弹。枉费众人的一轮集火，射出的子弹除了将曾经的队友打成稀巴烂，再无任何建功。
还未死的那人早已惊慌失措。
忽然又听“咔嗒”一声轻响，他知道是子弹打空了，于是急忙扔掉手枪，抽出腰间砍刀挡在身前急速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向其他人发出求救。
“丁哥，救我……”
“小李！”
可惜在下一刻，那如同死神预告般的声音就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发现阻碍任务生物，执行清除。”
相隔十数米，却在对方脚下一跃而过。黑铠人扔掉手上的尸体，转眼间便来到小李面前。一刀劈飞小李的砍刀后，黑铠人弯刀高举，刀身细长如钩，好似一轮残月，在寒夜中泛点寒光。
丁一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全都退下！”
他拦下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小李在飞退中衣服爆开，整个人被刹那间割碎。转眼间丁一等人只看得到七八个包着布料的碎块飞向四面八方。
这个是左手，那个是脑袋，这个是右小腿，还有这个，是被切成两半的胸膛……
碎块之间是还未来得及倾泻的鲜血，是冲破阻碍穿透而出的凌厉刀光。那刀光如有实质，在杀人之后凌空飞出，其中一道“刷”地一声飞过丁一的头顶，在某架直升机外舱门上打出一道浅浅的白印。
“刀光……是能力者！”
发觉对方的能力者身份，丁一却不退反进。他举起冲锋枪射击，想要为其他人赢得撤退的时间。
“快跑，进机库去找梁姐！”他头也不回地吼道。
这支冲锋枪是不久前他们从空投中得来的，也是队伍中唯一的自动武器，在以往对战尸群时曾经多次助他们脱离险境。
只可惜，这次的敌人是远比黑尸强大的神秘能力者……
分秒之间，对方来回跳跃，躲避着子弹的落点，与丁一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缩短。
一秒……
两秒……
三秒……
黑铠杀手凌空跃起，冷月弯刀高举，眼看之前的惨剧就要重演！
丁一握枪的右手已经渗出湿冷的汗水，他另一只手悄悄伸到怀中抓住了一只手.雷的拉环。
他想过了，绝对不能让这家伙从这里过去。
哪怕是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黑铠人却痛呼一声，不仅自身跌落在地，就连那弯刀也脱手而出。
面罩下看不清这人的表情，但这一声“啊”却听得真切。
“丁一，还不开枪。你在等什么？！”
不知在什么时候，机库门前已经出现了一名长发披肩的女人。她坐在轮椅之中，右手遥指黑铠人，对丁一发号施令道：“快！我撑不了多久！”
“哒哒哒。”
话音落地，一阵枪声已然响起。黑铠人原地翻滚，躲开了大部分子弹，却还是不慎在腿部中了一枪。他躲入尸群之中，谁料黑尸却放弃其他人纷纷向他袭来。
无奈之下，黑铠人已有退意。
在隐没于黑暗之前，他盯着轮椅女人的脸，默默低语。
“二级目标出现，指令‘逮捕’。暗影遭遇特殊情况，分析中断……”
第009章 海上明月升
郎华在第二天日出后醒来。
吃过一点东西后，他首先赶到了青市南岸的“少海”，一处近似喇叭形的半封闭海湾。
受海洋季风影响，少海的冰期较短。肉眼看去，西部广阔浅水地带的冰盖已经融化，大量破碎融化的海冰冰块在北风和潮汐的作用下涌向岸边，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形态各异。
这个时候还有冰层的只剩下海湾的中心区域。
看到还有大范围的冰盖存在，郎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海边风力稍大，空气微凉，使郎华几度感到皮肤微微刺痛。他拉紧衣领，登上一座少海北岸附近的居民楼天台，取下身上的背包藏在几座盆栽后，只留一些武器挂在身上，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漫长的等待中，郎华半躺在一只椅子上闭目养神，默默梳理着脑中的信息。
记得在末世正式开启后会有一年两度的黑雾大规模喷发。在某一个无人注意的黑夜里，短时间内孢子黑雾的各项指标将呈现指数式增长，形成类似海浪潮汐的“黑雾潮”。
日出后黑雾浓度峰值回落，世界恢复如常，实际上孢子黑雾已经完成了对环境和生物个体的进一步改造，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末世化进程加深”。
按照时间推算，今夜将会是自“降临日”后孢子黑雾的第二次喷发的时间节点。为此郎华提前从沙市启程，早早来到这里蹲守。
无人打扰的时间过去得很快，等到郎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下午三四点钟。
这时他不再耽搁，使用“复刻-风承”纵身飞向海面。一分钟后郎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少海的海面上。
末世中的海滨无人打扰，前不久的一场雪化了数日，有些冰面上仍有一层洁白的雪粒，踩在上面咯吱作响。更远处的海面上，有座被冰冻住的红白轮渡和几艘小型木质渔船，木船上涂满了斑驳的蓝色油漆，两根缆绳穿过船头的铁环一路斜向下，深入至海冰以下。
此时太阳西晒，用无尽的温暖给予这个世界以最后的留恋。随着一行脚印穿过这片雪原，郎华来到了海湾的最中心位置，也是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最平整光洁的一片区域。
入冬后气温骤降，海湾内部分区域因海浪作用层叠相加，形成形态各异的海浪状冰雕，致使海面上凹凸不平，与冬日中的河流湖泊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
偌大的一座海湾，唯有郎华脚下的百米区域平整如镜。放眼望去，冰盖的表面在阳光下反射着水润的光泽，许多地方已经有了些纵横交错的贯穿裂纹。
他注意到冰层中有一些白色的团状结晶，那是海冰在形成过程中析出的盐泡。而在海冰中更深层的位置，还有许多灰黑色的气团颗粒，密密麻麻紧紧挨在一起，像是海冰在成形时染上的脏污。
看到这些“脏冰”，郎华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冬季深夜浓雾多发，海冰形成时析出海水中的盐分，形成盐泡。海水又在大风潮汐的作用下充分混合空气，吸收了大量纳米级的黑雾气团。
最终这些孢子黑雾气团被困在冰层中，孢子群落因低温缺氧陷入休眠，所产生的的包子晶能逐渐趋向结晶化，便会形成类似“黑雾涡旋”却在效用上更加强劲的“黑雾凝核”。
从气态到液态再到结晶态，本就是一个黑雾能量不断集中的过程。就像生物体吸收游离在空气中的黑雾能量形成自己的能量晶核，是一样的道理。
……
傍晚时分，巨大的太阳垂落山尖，金灿灿的圆盘，带有一圈火红的线条边沿。
自黑雾爆发以来，郎华还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夕阳。短时间内太阳光照急剧加强，如同回光返照，耀眼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睛，却意外地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在东方，泛白的蓝天中隐隐约约有一盘亮白的影子。那不是太阳在海面上的倒影，那是月亮。同样大如圆盘、色如白玉，又似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巨大的月亮，与西面的太阳遥相呼应，这两个被雾气和地平线拉长放大的巨.物悬在天边俯瞰世界，给渺小的人类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值此日月同辉之时，万有引力作用于蓝星，海滨狂风渐起，远海深处逐渐掀起滔天的海浪，海湾中央的冰盖也随之急剧颤抖起来。
郎华站在冰盖中央，默默将右手握向刀柄。他知道，黑雾潮要来了。
“喀喀喀——”
开春后，冰层在日光下被连日暴晒，早已出现多处裂痕。此时又遭遇狂风巨浪的震动，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只听几声剧烈的“咔嚓”声，远处出现几条巨大的贯穿裂缝。那裂缝从翻涌的黑雾中穿出，以百米每秒的速度一路延伸，不消片刻便来到郎华脚下。
郎华在裂缝袭来前向上跳起，落地后被许多风吹起的雪块和碎冰打在身上，“塔塔”作响。
他看着短时间内掀起旋风的浓重黑雾，感受着身边愈来愈强烈的孢子晶能活性，从头到脚血流加快，不自觉产生了一种兴奋的感觉。
“要开始了吗？”
黑雾潮发展至顶峰需要时间，但有些家伙似乎并不想给郎华时间。
黑雾环流中，郎华将晶核场域的感知技能完全放开，却忽然发觉有一只等阶强大的生命体正在靠近。
那家伙速度极快，而且来的方向是在脚下！
“砰！”
郎华肉眼只看到满是裂纹的冰层下有一只黑影呼啸穿过，然后脚下的冰盖就应声爆裂。
郎华反应丝毫不慢，他当即跳了起来，可谁料一只粗长的条状物“刷”地一声穿出海面，转瞬之间就缠住了郎华的右腿。
这时他才看清楚，缠住自己的是一只硕大的触手，上面长满了拳头大的白色吸盘，吸盘周围甚至生有利齿，刺向郎华的衣服下咯吱咯吱地摩擦着。
这声音听来只觉得令人头皮发麻！
触手越缠越紧，在某个瞬间撕裂了郎华的长裤，露出裤子里面的一层厚厚的鳞甲。那海中的大家伙似在逐渐发力，连接郎华的触手因此绷成一条直线。
看这样子，对方竟是想将郎华一举拖入海中吞食！
“复刻-星火！”
关键时刻，郎华被缚的那条小腿表面浮现一层火焰，这火焰幽兰似紫、遇水不灭，却唯独对生物体伤害极大。不消片刻，只听一阵“滋滋”声响，那怪物的腕足顿时焦黑一片，冒出屡屡青烟。
海面上散发着一股烧烤鱿鱼的焦香。
吃痛之下那家伙放开了郎华，后者逃至半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腿甲的表面已经有了许多细且深的刻痕。
这蛇鳞甲是吴克在围城战后特地为郎华几人赶制的，用之前在防空洞打杀的那条变异大蛇的皮和鳞片。若非此鳞甲在，现在血肉模糊的就是郎华了。
海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从怪物初时破开的那个洞口中紧接着又钻出几支一模一样的腕足。这几支庞然大物共同发力，轰的一声顶开冰层，将洞口扩大了数倍有余。
郎华看着这个随后钻出来的软体怪物，不禁惊呼一声：“巨人章鱼！”
黑雾凝核成型，究竟还是引来了强大的变异生物。
先下手为强！两强相遇便是谁也不会让谁的生死斗！
这一刻，郎华和章鱼海兽似是想到了一块儿去。
只见半空中苗.刀出鞘，正遇上冲上来的三只触须。
刀锋与触须上的几个吸盘相撞，却罕见地没有将其切断。
“好坚韧。”
郎华暗赞一声，随即发现这些腕足每一根都有自己的身体粗细，即使是最细长的尖端，也要比他的胳膊还要粗。
吴克精炼后的钛合金苗.刀与之相撞，刀锋甚至同吸盘上的几颗利齿擦出了金色的火花！
“刷”地一声，郎华脑后冷风呼啸。
他低头躲避，放弃腾空，身体急速下坠，这才躲开了另外几只触须的袭击。
夜间黑雾翻滚，月光的亮度被大幅度削减。章鱼视觉尤其发达，这种环境下对郎华极为不利。
“一二三四五，应该还有三只触手。”
落地后郎华在冰面上游走，暂时不想和章鱼海兽硬碰硬，但后者却穷追不舍，好似把郎华当成了黑雾凝核成形前的一道开胃小菜。
这对郎华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更何况对方占据的地方恰是脏冰成形的那片海域，但凡郎华还想要图谋此次的黑雾凝核，就不可避免地要和章鱼海兽分个高下。
“该死的，不躲了！”
此时头一轮黑雾潮汐趋向结束，淡薄的雾气中月光能照亮的部位越来越多。郎华趁机屈身下蹲，躲开从头顶射过的一只触手。
他随后折身回返，瞬间激发锋刃、突进两个基础能力，在短时间内急速向对方突进。
冰面上郎华疾步而行，刀锋暗藏不发。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这时郎华才借着月光看清这家伙的全貌，除了八只触手外，那个椭圆状的脑袋居然和火车头一样大，浑身上下只有一个“肥硕”可言。
“管你是鱼是猪，看我一刀斩你！”
“叮叮叮”一阵乱响，与巨人章鱼还有距离，郎华被迫提前出刀。
原来是此海兽操控触手回援，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郎华。后者便不得不先和这些难缠的家伙战斗。
章鱼海兽用三条腕足支撑身体，其余五条则各自为战。几乎相当于郎华同时在和五个不同的敌人战斗。
这家伙全身上下有两个记忆系统、五亿个神经元、一个主脑和八个附脑，每只腕足都有一个独立的大脑，与人类相比简直是一只外星怪物。
战斗良久，郎华有些摸透了这家伙的攻击路数。他先是用刀格挡开几只攻来的触手，然后身体突然加速，穿过其他触手的层层封锁，横刀来到了章鱼面前。
这里是章鱼的正前面，章鱼的眼睛在头部两侧，两眼视野边界之间的地方，正是视野最差的位置。
郎华瞄准了它脑袋和八只脚相连的薄弱部位，毫不犹豫地出刀横斩！
“空刃斩！”
刀锋划过空气引发急剧鸣响，四周空气因此出现徐徐波纹。血啸苗.刀的刀刃微微发红，在晶能注入后爆发出了强大的杀伤力。
“噌——”
“咔！”刀锋应声斩在空无一物的冰面上，后者顿时出现一道斜向下的裂痕，深度足有一米多。
裂痕周围水汽袅袅，似乎是刀气与冰层摩擦产生的热量融化了冰屑。
连郎华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刀居然会落空。
在危急关头，这臭章鱼居然想得到用支撑身体的腕足，将自己向后弹出去，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刀。
一击不中，郎华毫不犹豫地再次前进。
与此同时，一只粗长触手鞭子似的抽打在郎华刚在战立的地方，差一点就将郎华击中。
不论之前的招数是否建功，郎华始终心如止水。
以进为退、以攻代守，不断地追击就是为了找到下一个可利用的破绽！
第010章 激战章鱼海兽
这个时候已是深夜，新一轮黑雾潮汐发展愈加剧烈，大多数冰层已经在风浪作用下崩解。
除了脚下的这块大浮冰，郎华周围几乎没有能站的住脚的地方了。
冰盖尽数崩解后，许多被冰封的黑雾气团逐步释放在了空气中。
不论是郎华还是巨人章鱼，此刻都能感觉得到身边的黑雾浓度正在上涨，空气中的黑雾能量也愈发精纯。
这是好事，说明黑雾潮汐正在趋向**。而黑雾潮汐结束之际，也就是黑雾凝核最终成形之时！
黑雾潮是第一步，脏冰受海浪冲击破碎是第二步。
接下来只要等到脏冰中的颗粒状凝核尽数升华逸散，黑雾潮汐到达巅峰，这片区域在两相作用下，将会出现一次新的凝结现象。
届时重新出现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雾凝核”，也是郎华苦苦找寻的晋阶良方。
只有在大陆北方，而且是这种湾阔水深、风平浪静的内海才具备大范围形成脏冰的条件。
也只有在这种口小肚大的半封闭海湾中，月圆之夜的潮汐动能才能得到最极致的发挥，在最短的时间内震碎最多的脏冰，释放出最多的冰封气团。
晴朗的月圆之夜一年能碰到许多次，大型的黑雾潮汐一年也有两回，但少海的冰期却只有短短的两个月。
脏冰、黑雾潮汐、月圆之夜同时存在，是郎华取得黑雾凝核的关键。
上一世郎华发现这一秘密时已是末世六年。
不过那时候能产生黑雾凝核的海湾都已经都被有权有势的大基地占有了，独来独往的猎杀者们连喝口汤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他远途跋涉至此，对今夜产生的黑雾凝核已是志在必得！
在和章鱼海兽你来往我的战斗中，郎华忽然灵机一动。
“有了。”
这时候他想到了杨晓晓的能力魅影。
如此黑暗的环境，即使章鱼的视觉再怎么发达，在迷惑和极速的双重作用下，肯定也会有恍惚的时候！
“复刻-魅影。”
郎华的身影忽然隐没在雾气中，他纵深一跳，轻飘飘地来到了章鱼身后。
章鱼的听觉是早已退化的了，郎华料定对方还没有发觉自己去向了哪里。
那么现在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再来，空刃斩！”
噌的一声刀光乍现，面前忽然袭来两道黑影。苗.刀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半圆，却斩下两只碗口粗的触手。
“噗呲”一声，第三只细长的触手闪电般出现，瞬间捅穿了郎华的身体。
“呃……”
那尖利的触须穿透郎华的左肋下，穿出来的部分兀自扭曲不止，大片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沥沥拉拉地淌在冰面上，不多时竟已汇成一道血洼。
“有听力？还是……咳咳……”
郎华张口便吐出一道血水，重重地咳嗽起来，肺中像是装了一只破旧的风箱，呼呼喘息着。
那触手随即收紧，十几个遍布利齿的吸盘似是吸在了郎华的五脏六腑上，疼得他死去活来，身体不自觉倒地弯曲成了一只大虾。
那触手继续将他缠了起来。在被拖向章鱼的时候，他这才看清，在那怪物的后脑勺上有两个蓝色的圆瘢，圆瘢中央居然是各
是一只未完全成型的眼睛！
“嘛的，四眼章鱼。”郎华吐出一口血沫，自嘲道，“打了一辈子进化生物，居然连这都没看出来……”
其他的触手此时已经纷纷缠了上来，缠在他的双腿上越收越紧，几乎要碾碎他的骨头。郎华听到裤腿上的蛇鳞甲不断发出爆裂的响声，再想到上半身的鳞甲也被穿了一个大洞，看来这身装备是半废了。
没办法，眼前的怪物体型庞大，居然还是四阶中期的变异海兽，而蛇鳞甲不过只是三阶初期。到了这个阶段已经完全不够看了。
不然平时刀枪不入，连精钢.弩箭都不能刺穿的甲衣，此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洞穿。
“除了那双丑眼睛，估计这家伙的进化方向就在这些触手上吧。”
章鱼本身肌肉就极为发达，如今进入末世，八只触手更是力量、速度、锋利三者皆备，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良器……
这时候郎华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是因为他打定主意，就算死在这儿也要先把对方的这八只丑陋的触手都给废了！
之前砍下两条，现在身上还缠了三条，郎华集中全身的力气在右手，举刀欲劈。
谁料这怪物好似看出了郎华的想法，又或者它对这把刀印象极深、忌惮已久。四眼章鱼居然在下一刻放出身下的一只腕足，闪电般探出打飞了郎华的刀。
郎华被其抽得右手剧痛，苦笑着看着对方用触手将自己瞬间拉近，嘴下的齿勾钩住猎物，注入了一股浓稠的粘液。
“居然还有毒。怪不得那两只烂眼是蓝色的……”
郎华怒骂一声，感到被咬到的地方火辣辣得疼痛。这种刺痛很快传遍全身，让他感到全身都在发烧，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多时，眼前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了。
糟糕的视线中，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家伙身上接连亮起的鲜艳蓝环。加上之前在后眼发现的那两个蓝瘢，此时在其黄褐色的皮肤上分外耀眼，像是镶嵌着百八十个鲜艳的蓝色水晶。
看来在进化过程中，这家伙是开了它表弟蓝环章鱼的基因锁，从而产生的毒素能力。
这种毒素能麻痹猎物，还能消化生物体内的肌肉筋骨，平常被捉住的猎物还没有一个能在中毒之后再逃走的。
此刻章鱼海兽选择放开了郎华，毕竟黑雾凝核就要成形，它完全可以稍后再来享受这顿美餐。又或者它可以现在就用力把郎华挤碎，或者单纯地让对方窒息而死。
这一次，时间同样没有给章鱼海兽以选择的机会。
它没有进化出听力，毕竟在多年的海洋生活中，这是最无用的能力，甚至还可能使它们被凶猛的齿鲸用声波震昏继而吃掉。
所以它只是看到了郎华的口型，却不知道郎华在说什么。
“复刻-实影映射，血啸苗.刀。”
丝丝晶能透过郎华体表，如同浅绿色的烟气般缭绕上升，最终汇聚于郎华的右手处。
很快一只紫红色的长刀凭空凝结在他的手中，其刀身修长形似麦苗，刀柄刀背质地坚实，与之前被打飞那把一般无二。
郎华狞笑着看着懵懂中的海兽，将体内晶能疯狂向右手中灌注。
他抬手猛然呼啸斩下。
“空刃斩！”
只听“噗滋”一声，就此切断了将自己缠住的那三条触手！
疼痛，在这一刻终于还给了对方。
被砍断的半截触手迎风挥舞，章鱼扬起口球，发出类似婴孩啼哭的叫声，似乎是在借此宣泄着疼痛。
郎华一脚蹬在这家伙的脑袋上，借力滑行出去五六米。
他颤抖着站起来，抬手就是几刀，削断身上缠着的半根半根的触手。
这些家伙在离体后仍然能动，郎华是咬着牙齿将体内的那一小段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触手落地蜷曲扭动，郎华额头上的汗水亦淌满了整张脸。
“复核-冰清莲。”
他应声将手放在肚子的伤口上，掌心溢出的晶能逐渐转化为乳白色的气流。
冰系能量简单封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剩下的晶能继续深入，缓慢修复着**上的创伤。
寂静的深夜环境似乎让郎华产生了沟通的**。他一步步走向半残的海兽，一句句说着：“想不到吧，木系能力最擅长的其实是解毒。”
“还好我认识萍姨，熟悉她的能力的方方面面。冰清莲乃是冰水木三系能力相辅相成而得，缺了哪一个的领悟都无法模仿施展。好在小爷两世为人，不然今天还真就着了你的道了，哈哈。”
“不过你还真是难缠，居然让我两次失手，还消耗了大半的晶能用于疗伤。”
郎华提刀上前，对方却在瑟缩着后退，眼神之中似有无尽的恐惧。
“能逼我用出这么多底牌，迄今为止你还是头一个。”
他知道对方还有三只腕足藏在身下，其实是还有一战之力的。
看着不再威风的巨人章鱼，郎华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
“我知道你长成这么大肯定很不容易吧，记住我的脸，欢迎你下辈子来报仇。”
忽然之间，巨人章鱼体色大变，化作深粉。郎华后知后觉抬手抵挡，却不防被一团黑色的墨汁凌空洒落涂了满身。
那家伙喷墨后，随即身体变为冰原似的颜色，想要立即逃走。
“喂，想跑你跑得了吗？”
在巨人章鱼的身后，郎华铁青着脸抹去眼角的墨汁，扬手一挥道：
“能量风暴，去。”
顿时冰面上掀起旋风，以巨人章鱼为中心，无数冰锥、风刃、水刀、火镰从虚空中生成，又从四面八方射来，将巨人章鱼打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找不到逃跑的方向了。
睁开眼睛，它只能看到一步步逼近的郎华。而这些数不清种类的攻击技能又封住了它的退路。
进退不得，巨人章鱼已经决定拼力一搏。
它故技重施，张口吐出一大滩墨汁，如同渔网般覆盖向郎华所在的方向。然后巨人章鱼忽然弹跳起来，飞扑过去，张开的大嘴中遍布尖牙利齿，一看就很有杀伤力。
巨人章鱼肌肉发达，咬合力更是惊人。
它猛然落下，“咔嚓”一声咬住目标，现场顿时墨汁四溅。但当薄雾散去、墨汁流下，它这才发现自己咬住的竟然只是一块冻结的冰雪。
而那个狡猾可恶的郎华，却忽然消失了。
在郎华消失前，它没听到对方的嘲讽。
“喂喂喂，死到临头了才想到暴起杀人，不觉得太晚了吗？”
第011章 激战章鱼海兽（二）
郎华的声音在它身后再次响起。
“兵-不-血-刃。”
比海冰还凉，比寒风更冷的声音彻入骨髓，伴随着从天而降的紫红刀光。
那刀光妖艳如血，又如流星坠地、银河倒悬，在灰暗的夜空中留下一道拖有尾迹的弧形残影。
巨人章鱼听不到声音，却看到了这夺命的妖光。
但此时此刻它竟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从容躲开。一股莫名气机将它锁定，它好似身处一处直径十米的透明球形空间中，被一种神奇的领域力量压制而动弹不得。
下一刻刀锋如期而来，自上而下纵向劈斩下，从巨人章鱼最坚硬的头骨到章鱼脚下的冰面全都被一刀切开。
“下辈子记好了，杀人的时候，不把对方完全杀死前是不能分心的。”
巨人章鱼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椭圆大头被分为两半左右分开，露出一滩被斩碎了的胃肠腺体，花花绿绿的内容物洒了一地。
在被切开的嗉囊中，郎华发现了一些未被消化的小型章鱼残肢，似是明白了对方晋阶如此快的原因。
灾变之后，海洋中的竞争远比陆地上要更加残忍激烈，像巨人章鱼这样具有三项进化能力的四阶生物，或许还能在近海区域作威作福。
可一旦到了深海中，估计还不够人家一顿饭的。
想到这里，郎华自顾自摇摇头。
一阵清风吹来，手中那柄用晶能实体化复核出的苗.刀也缓缓消散，似是已经到了时限。
这时候郎华忽然俯下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体也摇摇欲坠，几乎要摔进海中去。
“嘛的，最近真是飘了。”
启动晶核场域所需要的能量太多，平时都要消耗体内晶能的一半，如今更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郎华看着四周即将消散的黑雾潮汐，急忙掏出一颗黑尸晶核摆在地上，又从油尽灯枯的身体中分出一缕晶能牵引其悬在空中缓缓自转。
引导临界态的黑雾能量重新结晶，需要一个新的凝结核，就像过冷的水受震动后会立即结冰，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这颗最普通的黑尸晶核。
在某一个时刻，受郎华晶能牵引的那颗晶核忽然自行加速旋转，如同一个被无形之鞭抽动的陀螺般越转越快。
当它的转速快到看不清其边缘的棱角时，郎华猛然出拳震碎了这颗晶核。
这时突然天色剧变，狂风呼啸、乌云滚滚，灰黑色的浓雾遮住了海面，在海湾上方的云层中似有电闪雷鸣若隐若现。
在黑雾密布的海湾中央，一个巨大的黑雾旋涡正在成型。
那些原本从崩解的脏冰中释放出的结晶气团先是迅速汽化，然后又重新凝结液
化成雾，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朝旋涡中央的郎华蜂拥而来。
真正的黑雾凝核，其实是进化生物体内的那颗。“黑雾凝核”其实是一个强化的过程，借自然之力在短时间内大量鲸吞黑雾能量于体内，以量变催化质变，以盈补虚，最终达到完全强化的目的。
“啊——”
痛苦的惨叫中，似乎又有畅快的呼号。郎华能感到那些外在的晶能正在从五官九窍以及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涌入。
它们先是冲向自己的后脑，然后又沿着身体的皮肉脉筋骨扩散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短短的一瞬间，又好似过去了很久。
在这个过程中，郎华能感觉得到身体更深层的创伤正在被修复，能感觉得到体内的晶能水平在上升，然后又被压缩，最后又上升、又被压缩……
终于，很久不曾晋升的等阶开始松动了。
四阶中期……
四阶后期……
四阶巅峰……
五阶初期！
距离上一次晋阶五十天后，郎华终于得以再进一步。
他在黑雾潮汐及黑雾凝核的帮助下一步跨越三个小等阶，从四阶初期一跃成为了五阶初期。
此时黑雾潮汐结束，偌大的海湾中央黑雾浓度骤降。月光这时候缓缓洒下，照亮了被风浪和战斗摧残而崩碎的冰面以及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水。
在巨人章鱼死后，其先前留下的威压已经不再。海洋中的其他物种一拥而上，目标是巨人章鱼死后的尸体，以及刚刚晋阶气息尚未外放的郎华。
“嗯？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他忽然笑了，抬起的右手中隐约间有一柄巨型兵器正在成型。
“实影映射-赤墨战斧！”
郎华应声轮动这柄巨斧，正赶上无数海兽越出水面飞扑而来。
斧刃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血红残影，击碎冰块、击穿水珠，然后又在一众血肉鳞骨间切削而过。
大量的孢子晶能在空气中引发闪爆，此间世界仿佛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血雨。
无数碎肉碎骨“啪嗒”“啪嗒”落在冰面上，剩下的海生黑兽见此情景，争先恐后地逃远去了。
郎华站在一片血肉残肢间，看着右手缓缓攥成一个拳头，感受到了**之中蕴含的强大能量。
他不自觉眯起眼睛，喃喃道：“这就是五阶，这就是黑雾凝核。”
如果这时候重新碰到那条巨人章鱼，郎华有信心在三招之内将其击败！
没错了，这才黑雾凝核，这是强化版的黑雾潮汐，是不同于星辰草药剂的晋阶方式。
因为其更加自然，因而也就更加强大。
战斗了半天，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看着脚
下的一众海鲜，郎华一路挑挑拣拣，选出几只乌贼准备带走煲汤。
其中有一只用背后的石灰质硬壳代替自己承受了爆炸的冲击，郎华取出一把匕首，在其颈部的神经部位捅进去，对方“咕叽”一声便不再挣扎死去了。
“你吃我啊我吃你，每天生活甜蜜蜜……”
郎华哼着歌处理着今晚的食材，取出那块白色背骨，把乌贼肉的衣膜撕掉用海水洗一洗墨汁，然后又切下乌贼的两块翼放在一边。
说到底，生物之间的关系就是吃与被吃这么简单。
在淡水中生活的鲶鱼等杂食性鱼类，也不会放过任何吃肉的机会。
许多年前在乡下常有小孩在水库旁失踪的新闻。据说抽干存水后，人们会发现几条巨型鱼类，还有一些吐出的人骨。
如今黑雾潮汐爆发，黑雾凝核即将成型，连这些在冬季迁徙深海的家伙都赶来凑热闹了。
而相比这些海兽，那些生活在海岸周围，常常自诩万物之灵的人类至今却还毫无反应，何其可笑也。
一边吐槽着，郎华忽然一停，意识到把自己也一起骂了。
他不得不撇撇嘴，甩甩手上的血水站起身来。
不得不承认，这些生活在海洋中的家伙，确实对孢子黑雾的异动要更加敏感。
环顾四周，郎华走到远处捡起先前被打飞的血啸苗.刀，看着巨人章鱼的尸体发了愁。
虽然这些肉也是难得的进补佳品，但郎华又没办法带回风尾山去。
而且他看着自己身上被开出的大洞，那里传来的丝丝疼痛还在不时地提醒他，今天受了重伤是个不争的事实，让他大呼亏了亏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用小刀割下毒腺留着给匕首淬毒，墨囊也被拿走。
巨人章鱼已经进化出了坚硬的头骨用来保护大脑和孢子群落，郎华用刀剖出这块骨头用布绳绑在身上，又取出一对尖锐的角质腭和一颗淡绿色的四阶晶核放在小药瓶里。
看着剩余的尸体，巨人章鱼的脑袋都被一切两半了，可那些触手还在动来动去，仿佛仍然拥有生命。
郎华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用苗.刀砍下一条。余下的部分则一脚蹬到海中毁尸灭迹。
正所谓取之于民……呃，取之于海，用之于海。
用不了多久，海洋中的变异生物就会帮助郎华将这些血肉消灭干净。
一切圆满结束，郎华将那根硕大的章鱼触手拖在身后，像个纤夫一样在破碎的海冰上行走，花了半个小时才回到临时居所中。
他反锁上房门，强忍着疲惫和困意，煮了一锅肉吃掉后倒头便睡。
而在郎华未曾注意到的少海北岸，有一组幸存者从居民楼的窗口中拍下了一则了不得的视频。
第012章 楼高凭栏处
第二天一早，在全球网络fs社区上有一条来源不明的低画质视频被顶上热搜。
画面开头是氤氲在雾气中的一处海湾，视频中的时间像是在晚上，天空中有一轮皎白的月亮，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隐没在白云之后。
拍视频的人当时似乎站在风中，导致镜头时不时会有抖动。
而且摄像机好像也离得很远，即使网上有人专门放大了画面也没看到些更清楚的东西。
不是这里严重掉帧，就是在局部重要的比如人脸的位置糊成了一片马赛克，让人纷纷觉得有些气恼。
但令人感兴趣的是视频中的内容。
准确的说，是和视频中神秘人在海湾冰面对战的那只八爪海兽。
这只海兽在网络上颇为有名，半年来fs社区上到处都是关于它的视频。
诸如“巨型章鱼今天又吃掉了几个倒霉的进化者”、“神秘海兽将路过的能力者拉进海中吞食”等等。
曾有人猜测它的进化等级已经超过四阶，毕竟这么大的体型在软体动物中着实罕见。
而海洋中的进化生物能长到这么大，往往不是皮糙肉厚到一定地步，就是强的离谱。
而防御够强，本就是强大的体现之一。
就像人们都说章鱼本就是软体动物中智商最强的，如今这厮进化了，则更是精明如妖。
海面封冻前，曾有两位声名赫赫的能力者听说此事后决定北上青市“捉妖”，还曾自信满满地开帖说要直播猎杀过程。
最后在那场直播中，两人却被这只狡猾的八爪海兽拖入海中从容虐杀。
那是一对自称“绝代双骄”的三阶能力者夫妇，据说两人的组合技远胜一般的三阶后期强者，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比肩四阶能力者。
可惜到了海上却成了人家的一盘菜。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人们看到画面中最后出现的惊天一斩，看到那个站在海兽尸体旁挑挑拣拣的模糊青年时，才会在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这是谁？”
“这是哪里来的强者？”
“他等阶如何？能力多寡？”
“他用的是什么刀，绝杀海兽的那一招叫做什么？”
只可惜，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即便他们将视频翻来覆去看了上百遍，也看不清青年的面容和装束。
一时间，网络上引起热议，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有人说那是行走江湖的巅峰强者，乃是绝代双骄夫妇的金兰友人。
有人说那是海州古武世家的不世出高手，出手干预只因此海兽作恶多端，曾造下许多杀孽。
还有说
这是一只高阶黑兽化形成人，披着的人皮下隐藏着一颗凶兽的杀心。
渐渐的，有好事者称那个神秘青年为“海滨战神”。
因为无论是处于何种原因、何种目的，这人都确实杀了那只海兽，为世间除了一害……
不过这些都和郎华没有关系了。
吃掉那些章鱼肉后，郎华昏睡了整整三天，才从重伤中醒来。
蓝环章鱼的毒素是海洋生物之最，即使是王牌治疗能力冰清莲也无法将其完全祛除。
但好在能力者在晋阶时会迎来孢子晶能的全方面改造，穿梭于体内的能量洪流会在开始强化肢体前，有选择地修复进化者的体内创伤。
所以晋升五阶的郎华得以性命无忧，而完全意义上的痊愈和解毒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作战结束，郎华已准备离开此地。
高楼天台边，他在晨光中打开通讯器，读到了秦筱雯的来信。
几个月来，在秦筱雯自风尾山离开后，他们都会像这样在电子信箱中互留讯息。
有时候郎华会说一些最近风尾山发生的事，而秦筱雯也会偶尔回信，记录自己在秦家的经历、去过的地方，以及看到的想到的许许多多。
大漠，戈壁，湖泊，落日。
秦筱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给郎华来信。
就像今天一样：
“阿郎，最近可好？
前日在青铜峡时给你的留言许久未得回复，使我有些担心。
问及心妍姐和晴姐，
知你已东进青市，许是奔波劳碌无暇顾及。
昨天雯儿随大家渡河，今晨方到邵岗。
阳光、山脉，葱绿的田野，远处连绵起伏的地平线。
走在邵西小镇的石板路上，仿佛置身于花田梦海。
我发觉自己从未像现在一样思念着你。
想见到你，想触碰到你，也想将这一切同你分享。
……
分别多日，我常思及从前与你的话题。
此番想来，那时论及的许多事，不觉间已有了答案。
人生在世数十载，生如夏花，死若秋叶。
雯儿不才，虽为女子，亦尝愿为父兄分忧，为家族效力。
承蒙青睐，得君几分情意。
如今身在远方，不得相见。
犹记早春乍暖还寒，君多加衣。
……
近期将北上金沙，
行军途中恐不得及时回信，阿郎勿念。
春恨却来时，朝华晨露无人共赏。
末女留君致意。
——筱雯 ”
“贺岚山脉吗……”
郎华思索着前世记忆，不觉间有些感慨。
秦家如今正在如火如荼地发展壮大着，刚刚末世二年就已经打到了这里。
想来那些大势力的步伐都不会太慢。
就像杨叔不久前也在南齐带回来消息，蓝英军欲在下月初南下微山，以图徐州之地。
自己这边也该快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北望，准备去记忆中的那个直升机场一探究竟。
……
当天中午，远在一千五百公里外的宁省邵西小镇渐渐忙碌起来。
街面上人来人往，有牵引机炮、荷载辎重的车辆，还有许多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战斗员。
骑着骏马的通信员飞驰与兵营与各级单位之间，街面上喧哗一片，传令声和大声报告不绝于耳。
与这些嘈杂的响声相对应，在小镇中央的一处安静宅院里，西厢檐廊下有一位女子正在诵读：
“青荇招摇，
康河柔波水草；
榆下清潭，
天虹似梦寻篙。
祈愿归期，
暑芒小满实为晚；
他客相约，
斗指葵辰谷雨。
……
初至行伍，且记节劳为盼；
书不尽意，自当面陈长情。
——华”
忽然吱扭一声，院门打开，闯进来一位穿着甲衣的姑娘。
来人打破了小院中的宁静，女子回头一看，原来是夏霜。
夏霜急匆匆地走近院子里，看到对方脸上受惊兔子似的表情，不经意嘟囔着：
“小姐，你刚刚在念什么呀？笑得那么开心。”
说着说着夏霜突然警惕起来。
她审视着问道：“不会又是姓郎的那小子吧？”
这一说秦筱雯便登时红了脸。
她摆摆手慌乱似地否认：
“没有呀，我……我联系他做……做什么。”
夏霜疑惑地看着她，又把目光逐渐集中在那只摇摇摆摆的通讯器上。
秦筱雯见了，就急忙把通讯器往身后藏。
“小姐你……”
夏霜无奈地叹一口气，末了告诉她：
“算了，小姐你快准备吧。大少爷下令整备行装，部队又要开拔了。”
“我知道啦，你快出去，出去嘛……”
“诶诶，别推呀小姐。我自己能走，我出去就是了……”
夏霜走后秦筱雯关上院门，红着脸又将讯息看了一遍又一遍。
“相约谷雨……吗？”
第013章 能力突进升级
沿少海一路北上，要经过一段三十多公里的高架路才能到达青市的北部城区。
正午时分，日光正盛。街面上只有些衣衫褴褛的黑尸在游荡。
成丰区的一座高架桥上，有只身穿皮夹克的男性黑尸在几座汽车残骸间走来走去，时不时撞到什么东西被绊上一个趔趄，然后再爬起来继续转圈。
忽然它的身后闪过一道黑影，那是阳光被遮住后留下的影子。
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这只黑尸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可当他已经把头转向身后，身子却还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样。
灾变前能做出这样造型的只有杂技演员，但它穿得既不像是杂技演员，脖子也没有拧成麻花。
正当它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时候。
它的脑袋从脖子上“呲溜”滑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犹自站在原地的无头黑尸，脖腔中缓缓涌出黑乎乎的血液。
只有那个脑袋落地后口齿仍一张一合。它睁眼望向北方，在更远处找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废墟间穿梭跑动的郎华。
“咔嗒”一声轻响，郎华跑动中碰飞了一只易拉罐。
前方的半挂卡车上，一只v2鬼猴应声回过头来。
它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郎华，喉咙中发出兴奋的嚎叫。
“吼呃——”
只可惜在下一刻郎华突然从它的视野中消失。
紧接着一人一刀在面前再次出现，鬼猴的眼瞳中只剩下不断放大的刀锋。
“咔嚓。”
“第三只了。”
瞬杀鬼猴之后，郎华自言自语道。
“这个能力‘转移’有点好用啊。”
“千里迢迢来青市取得黑雾凝核果然还是有用的。”
前世郎华所拥有的的双能力“锋刃”和“突进”是属于那种可成长的类型。
从降临日到现在，郎华已经重新掌握了“空刃斩”和“兵不血刃”，甚至新得到的能力“复核”最近也能用“实影映射”仿制技能以外的物品。
但只有“突进”还止步不前，只有一样“速度倍增”。
都说木桶能盛多少水取决于组成木桶的最短的那块木板。
若非郎华能暂时复核其他人的速度型能力化为己用，“突进”早已经拖了他的后腿。
回想前世，在末世中期郎华就是靠着由“锋刃”升级而来的“空刃斩”和“兵不血刃”在战场上打出了血狼花的名号。
而那时候“突进”经历了三次进化，花了整整七年。最后的实战效果是“十倍移速”，瞬时速度能达到百米每秒，和灾变前正常人类的神经传输速度近似。
然而重生一世，郎华却等不了下一个七年了。
好在这次的黑雾凝核不仅帮助他一步晋阶，同时还让能力“突进”也全面升级，出现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新能力——“转移”。
当时他唯恐被人发觉，于是一直等到现
在才兴致勃勃地要试一试效果。
一路上郎华已经试过了三次，发现新能力的效果是将自己向任何目标急速拉近。
准确的说，是牵引自己向肉眼可见的空间内某一物体迫近。
说白了，还是在速度型能力突进的框架里。
只是能力的表现方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速度倍增、五倍速度和十倍速度是突进plus、突进2.1和2.2，那么“转移”就是突进3.0。
郎华意外发现，今世自己在空间能力方面好像有些天赋。
因为从他的角度竟然无法评判自己使用“转移”时的速度。
无论距离远近，只要一个瞬间郎华就能从一个地方突然消失，然后又从另一个地方突然出现。
就好像他在这一刻穿越了空间，完成了自身坐标的转移。
但事实上郎华无法主动改变自己的位置，只能借助另外一个空间中的物体将自己拉近，只是在那一瞬间被对方的引力场牵引，将速度提高到了肉眼不可见的程度。
因此和常规意义上的“瞬移”还不一样。
不过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突然性，所以郎华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三次击杀。
一些黑尸往往还没发觉郎华的身影，就被他一刀斩杀葬送。
新能力花费晶能不多，唯一可惜的就是郎华目前能做到的极限只有十米
这次他瞄准了一根桥墩，准备试试对非生命体，转移是否还有同样的效果。
但谁料能力刚欲发动，郎华身体各处就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转移”被迫中断，他也顺势摔倒在地，在满是尘土的路面上滚出去十多米才停下。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咳咳。”
郎华伏在路面上，张嘴吐出一口血水。
好用的东西，又怎么会没有代价。
他这次感觉到了，使用“转移”对**的压力极大。
如果他不想血肉崩溃、七窍流血而死，暂时就不要在一天内使用超过三次……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郎华安慰着自己，虽然身上很痛，但脸上却笑开了花。
“转移”虽然限制颇多，但换句话说只要郎华想，他可以随时与十米范围内的某样东西拉近距离。
用在近战中，肯定会有奇效。
于是在灾变二年开春的某一天，只要是住在青市成丰区维扬大桥附近的幸存者，就会透过玻璃在桥面上发现一个满身泥土，一边咳血一边放声大笑的奇怪青年。
此情此景，据后来的亲历者回忆，当真是比黑尸夜游还要诡异……
第二节
同一时间，在青市向西一千一百公里的一处边缘县城里，此刻正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有个青年首领正带着一帮武器精良手下在城内围剿尸群。
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也没有多少防具，但却在与黑尸的作战中异常骁勇。
在子弹用
光后，许多人都是嗷嗷叫着与黑尸近身肉搏，即使同伴死在眼前也不能使他们心中多一分恐惧。
战斗历时一天一夜才告一段落，最终这片商业区中的上千黑尸全军覆没，而人类一方也死了百八十个进化者。
战斗结束后，人们没有顾及收敛地上的尸首。
他们熟练地剖出晶核，尽可能多地收集商场中可用的物资，然后便驱车离开了这里。
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人去看那些曾经的同伴一眼。
不管他们是血肉模糊地躺在了地上，也不管他们可能就是未来在某一天的自己。
甚至如果情况更加危急，连车上的重伤员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你可以说这一帮没有敬畏之心的土匪，或者是一群极度冷血的暴徒。
但这就是这支队伍的风格。
听他们的首领说，即便是死的是自己，也情愿他们将尸体抛下去引开尸群，为大家为其他人争取撤离的时间。
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不择一切手段地取得胜利。
除了胜利之外，一切皆可抛。
这帮人的首领就是李东，他身边还有一个任副首领的圆脸壮汉，手下带着三千人驻扎在远县郊外的一处庄园里。
他们对外自称“凛冬救世军”，最终目标是杀尽尸变体怪物，重夺人族家园。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在李东回到家乡后的第十天，他曾经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过县城街头，身边只有一只小猫橘子。
在过了几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后，李东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黑窝”，被那里的人抓了起来和下一餐的食材关在一起。
当夜橘子营救李东无果，被一帮刀斧手围攻。
不察之下，一只后腿几乎被当场砍断。
也是在那个时候李东才蓦然恢复了几分神志。
那里的首领被他一拳打爆了脑袋，剩下的人被他杀了一半，从尸体中流出来的血淌满了地面，黏糊糊的混合物几乎没过了鞋底。
第二天李东便被剩下的一半人推举为新首领。
之后这帮人在李东的带领下攻城陷地，既杀黑尸，也会杀人，靠着铁血手段收编了附近三个聚集地的人马。
对待外人，他们政策激进、手段残暴，奉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
对待自己人，他们同吃同睡、不分你我，不刻意区分能力者和进化者，不计较过去的身份地位，就算对方曾是罪犯也不会拒之门外。
许多人在“凛冬救世军”成立后自愿加入，在与黑尸群的频繁作战中同其他人相互帮助，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救世军中的副首领就是在这个时候与首领李东结识。
那时候的李东已是三阶能力者，却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堪堪降服这个蓝眼睛的壮汉。
据后来这人自己讲，他也是从沙市逃难来的幸存者。
曾经他在市中区的一家研究所供职，本名叫做王虎。
第014章 我是个路过的杀手
当天晚上郎华赶到流云直升机场的时候，正撞见两方人马在机库外枪战。
据守机库的一方人数较少，几乎是被对面压着打。
从白天坚持到现在，阵地从整个机场收缩到一间小小的机库，情势对他们来说已经岌岌可危。
郎华从外部悄悄靠近向战场中心靠近，偶然发现两具死尸身上的衔尾蛇刺青，察觉了对方的黑血坛教徒身份。
自从黑血坛设计重伤杨晓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狼崖城结下了梁子。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郎华果断加入战斗。
他从战场外侧向内潜行，一边摸黑前进，一边寻找机会暗杀这些枪手。
暗杀讲究的是轻装简行，杀手随身带的东西越少，发出噪音的可能性就越小，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郎华提前将背包和苗.刀藏在草丛里，蹑手蹑脚地穿过被灯光照亮的滑行道，来到一处角落的掩体后。
在他身前不远处，正有一名枪手正在龟缩在一块铁板后放枪。
忽然“咔嗒”一声空响，冲锋枪子弹告罄。
那枪手低头刚要拆下那只空弹夹，不防备有只手已经从黑暗中探了出来。
“唔唔”的声音，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
他被郎华捂住了嘴巴，一只匕首转眼间便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血水顺着刀口缓缓流进衣领中，他睁大了眼睛瞪着郎华，双腿无力地踢踏着。
渐渐的，一股眩晕直冲脑海。
在这个人的最后意识中，他感觉到郎华松开了自己，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个。
两个。
三个。
六个……
受害者的人数逐渐增加。
这一刻的郎华就像是一个鬼魂，一边游荡一边收割着这些人的生命。
没过多久他就已经向前推进一大截，来到了靠近战场中心的位置，往来穿梭的子弹时不时在他头顶呼啸而过。
黑血坛中已经有人发觉了己方火力的减弱。
那是一个小头目，他正忙着给自己压子弹，随意回过头去招呼着不远处的同伴。
“王武，你带两个人过去。嘛的，这些人撑不了多久了……”
可没想到，却正撞见郎华将匕首插进王武的脖子。
受害者因为惊恐而瞪大了眼睛，求助似地望着这个小头目。而那个杀人的恶魔，此刻竟然还在对他露出满怀歉意的笑！
他是谁？
他是怎么摸进来的？
我该怎么办？
一瞬间，太多的想法涌出脑海。
这人只来得及喊一句“敌袭”，然后就下意识地举枪扣动扳机。
可惜他忘了此刻子弹还没有上膛，而郎华举起王武的尸体挡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开枪，便跳起来将这尸体抡飞出去，顺势砸在了这人的脸上。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小头目不等爬起来就急忙大喊
“敌袭！敌袭！快开枪拦下他。”
他想要爬起来逃跑，谁料一只飞镖似的匕首抢先出现，下一刻从薄雾中闪电般射出，精准地钉穿了他的后脑。
随着这人两眼无神地倒了下去，其他人开始向郎华集火。
躲在一座直升机残骸后，郎华难得抓住机会，探出头喊道：
“喂喂，你们太过火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路过的杀手罢了。”
对面的人闻言纷纷皱眉，剩下的一个小头目招呼道：“上，杀了他！”
这个时候，机库中剩下的人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
有大胆的人探出头去，紧接着回来报告道：“丁哥，外面来援兵了？”
“援兵？”丁一闻言一愣，赶忙追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人不确定道：“好像……就一个。”
“什么？”丁一大惊失色，他随即反应过来，忙道，“不好，快跟我出去救人。”
“不必了。”
这时候有人阻拦，人们一看阻拦的人是轮椅上的梁惊笙，便又听了下来。
丁一顿时不悦道：“梁姐，人命大于天。你拦我们做什么？”
“不是我不让你去。”那女人笑着指向窗外，“喏，你看他需要你们去救吗？”
随着梁惊笙的视线，人们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被子弹追在屁股后面的男人，其身法快如幻影，眨眼间便再杀一人。
他随即故技重施，提着一具尸首抵挡子弹，又随手捡起地面上的一支枪，用神乎其技的枪法将剩下的人陆续击倒。
快，太快了。
子弹打不中这个恶魔，同伴们却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以至于最后活着的那一个，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郎华，已经完全失去了开枪的勇气。
他随即扔掉冲锋枪，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郎华正欲追赶，丁一这时喊道。
“恩人。”
“我一会儿就回来。”
郎华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人后面，到了半路又突然隐藏行踪，悄悄地尾随着。
这人先是在成丰区的街道间绕来绕去，致使郎华差点被尸群发现，然后他忽然又跑进一处工厂，等到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之后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公路，找出一辆藏在草丛中的摩托车，沿着一条快车道朝向城东疾驰而去。
这条道路尽头是海岸边的一家仓储化工公司，院子里堆满了集装箱，高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男人在门口和明哨暗哨对过暗号，然后就急匆匆地走进厂区。
在厂区中心的一座仓库里，死里逃生的男人终于见到了这里的负责人。
“大人，大人救我啊……”这人哭嚎道。
“刘三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其他人呢？”坐在首位的人问。
“都死了，全
都给杀了……”
“什么？难道机场的那些废物隐藏了实力。”这人想了想又忽然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刘三儿，是不是你们中了人家的埋伏了？”
“没有啊大人。”刘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解释道，“一开始弟兄们进攻得很顺利，可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一个强人。他本领高强，光是自己就杀了我们好些兄弟，小的我是用了吃奶的劲儿才逃出来，差一点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这时有坐在次席的一位莽汉哼道：“不过是一个草鞋，却唯独你能活命。依我之见，你怕是抛下同伴早早逃命了吧。”
同在次席的另一人沉声道：“居然当了逃兵，干脆推出去杀了。好肉留着，剩下的拿去喂狗。”
其他人亦纷纷附和：
“此等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就是，杀了这人，也好以儆效尤！”
这么一说，简直吓蒙了堂下趴着的的那家伙。
他刚从魔爪下捡回一条命来，如今刚出狼窝又进虎穴，转眼间就要被自己人砍头啦？
他膝行至首席脚下，哭着哀叫道：“呜呜呜……大人救命，求您让列位铁印大人放过小人吧。那人实在是太强，速度快到子弹都打不中，转眼间弟兄们就被他都杀光了。小人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城区里把他甩开逃了回来……”
可他越是这样，其他人对他就越是看不上。
有这种贪生怕死之辈和他们共事，想想都令人作呕。
有人嗤之以鼻道：“堂主，他不过一草鞋而已，杀便杀了，何必犹豫呢？”
话音落毕，那人的哭声更大：“大人……大人，小的不是怕死，是怕无人将情报送达。赤胆忠心，苍天可鉴啊！”
被称作堂主的那人眉头紧皱，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片起彼伏的哭声和喧哗中，连他也被吵得头痛。
他坐在太师椅上，重重一拍椅背，喝道：“好了，都闭嘴！”
一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
他这才有机会追问脚下那人：“你刚刚说在城区里甩掉了对方？”
“啊……是啊，他本来追着小人，但我在城区里绕来绕去，最终看他跟丢了我才放心回来的。”
“你个蠢材！”堂主大怒道，“既是速度比子弹还快的强人，又怎么会被你甩掉？再说了，这种杀人魔头凭什么要放你一人活着？而且还放你跑回这里……”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纷纷恍然大悟。
他们然后便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堂主，这……”
堂主急忙向他们招呼道：“来人！快！快把门关上！”
只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在仓库大门被关上一半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两扇门之间的夹缝中钻了进来。
戏谑似的声音，在这一刻随风送到所有人的耳边：
“石崖草堂，你就是这个堂口的话事人？”
第015章 我是个路过的杀手（二）
黑血坛，灾变十三年间最臭名昭著的鬼人组织。
在东y以外的其他地方，又被称为“煞血黑炎宗”。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坛藏在哪里。
人们唯一能获得的信息，是其总坛下共设立了一百零八个大小据点，大一点的叫做“山口”，小一点的叫做“草堂”。
眼前的石崖草堂便是其中之一，通常草堂中有少保一人作为堂主，另有铁印数位充作统领，其余普通教众在内部则被称作“草鞋”。
郎华正是站在这座大厅中，念出了悬于案堂之上的四个烫金大字“石崖草堂”。
此时哐当一声，仓库的大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有人心惊胆战地问道：“你……你是谁？”
“我？”郎华看着那人，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解释道，“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杀手罢了。”
他指着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接着道：“不信的话，他可以作证。”
谁料那人却和见了鬼似的，指着郎华大声哀嚎。
“是他！就是他！是他杀了我们的人。堂主、各位大人，你们一定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啊……”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台上有一壮汉瓮声瓮气地问道。
谁料郎华嗤笑一声，道：“别搞先礼后兵那一套，实话告诉你们，今天我专门为杀你们而来！”
“好狂妄的小子！”那首领看着紧闭的大门桀桀冷笑，“如今你已成瓮中之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区区草堂一座，小爷从前也不知掀了多少个了。”
郎华环视众人，发现堂下的十几个普通教众已经提刀将他围了起来，便冲台上大喊道：
“一个少保、三个铁印，你们一起上吧。你应该明白，这些草鞋挡不住我。”
堂主和其他三个壮汉相视一眼，并肩冲了上来。
“一起上，杀了他。”
“上！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谁能摘了第一个此人脑袋，我向坛主举荐他为新堂口的话事人！”
“上！”“杀！”
一时间，十几个人、十几把刀不约而
同地向郎华冲来。
理论上双拳难敌四手，在近战中往往都是人数更少的一方陷入劣势。
可这些人或许忘了现在是个什么时代。
在这个时代中，进化能力就是最强的底牌，能力者就是现实中的超人！
如果晶能足够，一名三阶能力者的作用，放在灾变前就已经抵得过一支连队。
更何况眼前的男人可能还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五阶能力者！
这叫他们怎么能赢？
“复刻星火-烈焰囚笼！”
一声大喝乍起，片刻之间炽白的火焰从虚空中浮现。
翻腾的火蛇首先铺满了地面，然后又沿着墙壁一路向上，交织成为遮天蔽日的火网。
高温、惨叫、挣扎、哀嚎……
火光将黎明点亮，驱散了夜色的最后一丝黑暗。
当郎华几分钟后走出这间仓库时，身后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除了他手上提着的这个男人——石崖草堂的少保堂主。
这家伙似乎有部分火焰免疫的能力，因此只是因为窒息而昏迷了过去。
走出仓库，刚刚前行数十步，郎华正欲探查这个据点的其他地方，谁料被他提着的那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拍出一掌，正中郎华腰间。掌力不重，但掌中赫然夹着一根细管，管头淌出墨绿色的汁液，恐怕是涂有剧毒。
郎华翻开衣服，见那针管并未穿透蛇鳞甲，这才放下心来。
再看过去，只见那人在挣脱郎华后，已经毫不犹豫地向东面逃遁。似乎放弃了借此将郎华反杀的打算。
事实上他对于总坛制备的烈性毒药是有信心的。
但这个人的实力太可怕了，他根本就猜不出对方的等阶，手下人就被团灭。
因此不管得没得手，他都已打定主意在第一时间逃开。
可是他一个低阶能力者，就算逃得再快，又怎么能逃出郎华的手心呢？
只消耗了体内百分之一的晶能，郎华就用能力突进追上了对方。
既能演技十足地装死，又敢能沉着冷静地反击，说实话郎华心里已经对这人高看一看。
但面对敌人，
尤其是面对这些残害同族取米肉为食的黑血坛败类，郎华从来都不会仁慈。
作恶的人能力越大危害也就越大，郎华已下定决心将其铲除！
于是在下一刻，逃命的石崖少保便被一只拳头从侧面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另一边的墙壁飞去。
“轰隆”一声，墙边堆放的木箱当即爆碎，这人身陷木头堆中，肋骨多处骨折，张口便咳出一口血痰。
他就算还有力气逃跑，此时也做不到了。
因为郎华已经在下一刻出现，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能力，以及在黑血坛中的位次，还有你知道的其他据点的位置，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哈哈哈。”那人一边吐血一边惨笑着，湛蓝的眼瞳中反射出残忍的光芒。
“你笑什么！”
郎华将手掌渐渐收紧，这人的咽喉被紧紧扼住，已经不再能发出声音。
但他却瞪着眼回敬郎华，然后出乎意料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柄碰铃“叮铃铃”摇动起来。
“你拿的是什么！”
郎华警惕地将铃铛打掉，但那声音已经传了出去。
“砰”的一声，他被郎华掼在脚下，剧烈的撞击令他“哇”地一声喷出鲜血。
痛苦中的大笑听来更是诡异：“我已召唤本坛至高护法，你……死期将至了，哈哈哈！”
“什么护法？你叫来了谁？”
郎华继续逼问着，可惜对方已经不可能回答他了。
丝丝黑血从那人嘴角渗了出来，他双眼无神、瞳孔放大，已是回天乏术。
这时郎华才发现，他已经用毒药自杀了。
那支毒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扎进了大腿，烈性毒药在短时间内随血液走遍全身，夺走了他的生命。
“既然是饥饿时连同类都可以吞噬的鬼人，黑血坛坛主又是怎么将这些人洗脑的？”
烈火燃烧的早上，没有人能给郎华一个答案。
而在他的身后巨响骤然出现，“嘭”地一声，一座集装箱的钢板门被人从里面踹开。
一只娇小的黑影正在以闪电般的速度向郎华袭来……
第016章 我对面的人强得离谱
刹那间刀从天降。
郎华只来得及向一旁侧身躲开。
他眼睁睁看着透蓝的弯刀刀锋从面前落下。
因为相距过近，被利刃割裂的风丝哗啦啦扫过脸膛，刺得郎华面皮微痛。
紧接着湛蓝刀光一闪而逝，刀锋直插地面，不仅将郎华脚下的石板劈穿，更是将那个死透了的少保堂主一砍两半。
鲜血喷泉似的向上扬起，郎华避之不及被洒落一身。
这时他才看清袭击者的模样，那是一个红巾蒙面、身着玄色铠甲的小个子。
面巾的缝隙中露出一双晨星似的眼睛，在晨光照射下反射出灿灿金光。
难道这个小家伙，就是那堂主口中的黑血坛护法吗？
郎华看样子有些惊讶，但对方可不会管那么多，刀锋一转就要横斩过来。
无奈之下，郎华只得凌空向后翻起。冷月弯刀擦着他的身体掠过，郎华险而又险地躲开这一刀，同时借助几个后空翻与对方拉开距离。
对方随即追了上来，一只狭长的刀尖从下方向上穿出，目标直指郎华的左肋。
“叮！”
一对交叉架起成剪刀状的匕首，在刀尖刺穿郎华的皮肤前将弯刀堪堪拦下。
巨大的力道自手腕处传来，郎华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分。
“用左手刀还能有这种寸劲……”
郎华心下一沉，趁两人还未分开，他抬腿一脚蹬出，正中对方的胸膛。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郎华的反应会这么快。
因为疼痛是自然反应也是人体惯性，思考会在收到冲击那一刻出现断层。只有历经千锤百炼，才能掌握在任何条件下的进攻本能。
郎华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小护法被动承受了郎华这一击。
他如同被一只摆锤击中，身体顺势向后抛飞，在地上翻了无数个滚才得以缓冲。
当他停止翻滚的时候，郎华已经在飞速靠近，只差十几步就要来到他的面前。
近身作战拼的就是反应速度。
既要能抗住对方的猛攻，同时还要寻找任何可以反攻的机会，这是郎华前世从李义山那里学来的道理。
为了学到这一点，他可在李义山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飞奔之中郎华仍然是警惕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即使暂时占了上风，郎华也不会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那小护法忽然抬起头来，手中几样东西急速抛飞，直冲郎华的方向袭来。
郎华抬眼看去，好似在朝阳下看出几点金属似的光泽。
“暗器？”
他想也没想，顿时刹住脚步，用一双匕首将面前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刀盾。
“叮叮叮”一阵脆响。
匕首尚
属短刀，即使是郎华也不可能用它防住所有的暗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心脏、咽喉等重要部位。
但听“噗呲”一声。
一只子弹头短镖深深刺入了郎华的大腿中，露在体外的一半是鲨鱼鳍似的铁翼，还有一段带着螺纹的镖尾。
“鱼镖？……真他嘛够狠的。”
郎华知道这东西是有倒钩的，随便拔出来说不好会活活疼死。
他看到了镖尾的那根丝线，当即忍着疼痛翻手抓住，二话不说就要用刀割下去。
可对方的反应也丝毫不慢。那人的手腕下像是安装有一件撒放器，只要动动手指丝线就会自动回收。
从郎华手腕处当即传来一股大力，他复刻巨力勉强支撑住身体，随即发现这丝线竟是极为坚韧。
经过吴克精炼后的冷钢匕首，三下两下都不能将其割开。
“是改造过的装备……”
电光火石之间，郎华便已做下新的决定。他当即放松肌肉，不再与这股力量对抗。
“噌噌”声响中，细线不断回收。但对方是否想过，跟随丝线回来的不只有鱼镖，还有郎华和他的匕首！
这一幕看上去就好像是他主动拉郎华过来杀自己的。
而且两人之间因为有丝线相连，已经生成了实质上的联系。
如果分不开，又怎么躲开对方的攻击？
藏在铠甲下的那人忽然一愣，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其腕下的滚轮忽然停顿，而后不知动到了什么开关，丝线在滚轮上飞速回转。一根线从空中飘下，显然是被抛弃了。
郎华也顿时一愣，但他的反应不慢，扬手便凝结几根冰锥射出。
可那人却在郎华的视野中消失了。
不对，不是消失。他在天上！
此刻在郎华的头顶上空，正有十几根丝线牵引短镖凌空飞舞，如同天女散花般将郎华完全笼罩。
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此情此景逼得郎华不得不迅速倒退，一边后退还不忘抬手在半空中凝结一面巨大的冰盾用作抵挡。
“叮铛铛”一阵乱响。
十几只铁镖下一刻便与冰盾相撞，一时间冰屑纷飞，冰盾各处很快出现了交叉纵横的贯穿裂纹。
这一刻，郎华无比思念留在流云直升机场那把苗.刀。若是血啸苗.刀在手，他又何惧这些邪门的铁线镖呢。
其实两个人都很清楚，仓促凝结的高仿冰盾坚持不了多久。
可当一只黑靴自半空中踏破这面冰盾落地时，原本藏在盾下的郎华却消失不见了。
“哼。”
铠甲下传出一声冷哼。
下一刻剧情反转，小护法突然感到一股从天而降的热浪。
抬眼望去，正撞见一片滔滔火海从天而降。
但他却像是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大团的火焰如同炙热的岩浆，沾到哪里哪里就被瞬间点燃。
也有“岩浆”落在这名黑铠护法的身上，但这里就好像是火焰的禁区。
就算有火苗飘落，也会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呼”地一下熄灭，像是被风吹灭的蜡烛。
“火焰免疫？还是……”
疑惑中郎华喃喃自语，让人分辨不出声音的来向。
紧接着在火海之中，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只三色飞刀凭空出现，其上蓝、白双色交汇，更有紫色电弧萦绕。
这只集合了水、风、电三系晶能的能量飞刀从角落中突然射出，直冲那人的后脑而去。
刚才消失不见的郎华，此刻正藏在厂区西南的一棵树下，目不转睛地望着。
在对方没注意到的时候，郎华离开原地用光影投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比起杨晓晓的正统“魅影”，他的手法着实粗糙一般，但胜在对方没有防备，这才得以糊弄过去。
他看到飞刀不轻不重地撞在那人的颈甲上而后崩碎，碎片掉落在地，之后又崩解为一蓬光粒随风飘散。
实体飞刀在被撞碎的时候，其上萦绕的能量流也在瞬间湮灭，像是被什么存在给消解了，又好似被吸收进了某个未知的旋涡里消失不见。
“嘶……能量免疫？”
郎华见此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能力在世间凤毛麟角，在属性特性类能力中属于最顶尖的那一部分，也是应付起来最棘手的那一部分。
“苗.刀也不在身边，这下难办了……”
飞刀崩解之后，未能建功的火海也在能量免疫的作用下逐渐减弱。
留给郎华考虑下一步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他余光中的景色变化了一下。
等到抬眼再看，郎华只见对方正向自己藏身的方向看过来。
“难道被发现了？！”
四目相对，对方眼瞳亮起，忽然表现出一抹灰蓝。
眼瞳变色是进化能力发动的标志。
下一刻，小护法火海中的身影忽然变淡，紧接着如同隐身般一点点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是一秒钟。那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光天化日下。
而且还不仅是消失在视线里，更是消失在郎华全面开放的领域感知中。
要知道晶核领域在五阶时，其感知技能足以覆盖整座厂区。
可对方却像是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他去了哪里！
对方是人是鬼？如果是人的话，又是怎么做到凭空消失的？
郎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六阶高手！”
第017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发动能力时亮起蓝瞳的能力者，毫无疑问就是六阶！
可现在才只是末世二年，黑雾潮汐才出现了两次，如何会有六阶能力者出现？
而且郎华很清楚地知道，六、七、八已经是高阶能力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末世三年到来前出现。
这和天分、努力无关，只因为这个时候黑雾尚且对蓝星大气圈改造不足，一定空间内产生的的游离晶能，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一名五阶巅峰能力者完成晋阶。
如同原始海洋中的氧气。在富氧时代来临前，也不可能出现大型有氧呼吸的生物。
说不通，实在是说不通。
但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下一刻郎华丢掉所有想法拔腿就跑。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隐藏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郎华前脚才离开那颗大树，后脚就有一把弯刀凭空出现，一刀横斩将大树变作一座树桩。
如果郎华慢了一步，被斩断的就不是树腰而是郎华的腰了。
“咦？”对方似乎惊奇郎华竟能躲开。
一击不中，那道身影又再次隐没在了虚空中。
郎华可不管这些，他一路逃遁，身后不时有东西被一分为二。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电锯杀人魔在追赶。
就在这一明一暗两道身影越靠越近的时候，跑在前面的郎华忽然一个翻滚，面向后方扬手抛出一物。
这东西细长如指，“嗖”地一声飞了过去，依稀能看到其尾端带有一根极细的丝线。
这不正是此前对方丢下的那支铁线镖吗？
原来郎华已经不知在何时将其取了出来，留待用作出其不意的反击。
随后只听“噗呲”一声，铁线镖似是在空中扎中了一物。
扎中的同时响起一道痛苦的闷哼，一个人影从半空中显形掉了下来。
郎华抖腕时用上了十成的力气，导致铁线镖的初速度极快，威力也绝非用寻常机械弹出时能比。
正所谓以牙还牙，他心道：你可算知道被这玩意打中是多么痛了吧！
铁线镖是郎华反击的开始，却不是反击的结束。
他挥手再次凝结一片冰盾分隔两人。
冰盾在下一刻便被暴怒的对方斩碎，可郎华的面孔却从破碎的冰面后突然出现。
视线里是郎华森冷的眼神，以及快速放大的匕首刀尖。
猝不及防下距离太近，对方只得横刀格挡。
郎华这时狡黠一笑，忽然收刀变拳，一拳击中刀身。
小护法被这股巨力打退，弯刀也因此脱手而飞。
而此时本该受反作用力后退的郎华，身体却被一道莫名力量牵引，不退反进极速向他拉近。
郎华忽然变招已经让小护法摸不到头脑。
如此违反物理常识的情况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最关键的是，这次他的弯刀已经不在，接下来还能用什么来防御郎华的格斗匕首？
他哪里知道冰盾只是郎华掩人耳目的手段。
如今太阳升起，经过了一夜的修整，郎华终于可以再次使用能力“转移”。
鏖战至此他终于第一次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张。
“原来你也是会怕的吗？”
郎华轻笑，手中再快一分。
“锋刃！”
谁说只有长刀才能加持锋刃。
话说回来，只要能命中要害，兵器或长或短又有何不同！
锋利的刀尖应声划破流转的空气，在半空中几乎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线。
小护法眼睁睁看着刀尖越来越近，如今已经来不及重新将弯刀拿回手中。
他急中生智手腕翻转将全部铁线镖同时放出。
距离太近，郎华同样也来不及躲。
十几只铁线镖在他的操纵下仿佛有了生命，不仅灵活如蛇，其端部因为甩动而产生的力量也奇大。
几只铁镖先是打中了郎华的手腕，钉穿了郎华的手掌，然后将那一对战术匕首齐齐打落。
剩下的铁线镖更是一拥而上，轻易破开了三阶蛇鳞甲的防护，狠狠地钻进了华的**内。
转瞬之间，战场情势竟已反转。
短短几秒内郎华拥有的优势荡然无存。
他被铁线牵引四肢拉起悬在空中，留下小护法心有余悸地站在地面上。
后者本该松一口气的，但郎华却突然仰天大笑。
这时候周围黑雾能量暴动，隐约间已经将两人缓缓包围。
小护法心头一跳，想到：难道这才是他的目的吗？
下一刻他听见郎华有一声断喝。
“能量风暴，起！”
霎时间风云骤变，无数清一色的能量冰锥在雾气间成形，头尖尾重的蓝白锥体在四面八方面向他二人整齐排开，粗略看去已有上千。
冰锥不像风刃、火球一样会一触击溃，它的强度更高，且以实体攻击为主。
冰块融化尚且需要时间，更何况短
时间内他们将要遭受来自高强冰锥雨的全方面打击！
郎华想要问一问：
这个时候你的能量免疫还能管用吗？
没了那两样兵器，这个时候你还能挡下多少？！
想必小护法也意识到，这时候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只有逃！
但当他想要抽回所有铁线镖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它们都还和郎华连在一起。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瞪大了眼睛。
他震惊地看着郎华将所有的丝线牢牢抓在手里，机械回收丝线使其收紧，很快就勒破了郎华的手掌。
鲜红的血珠顺着丝线一路滚动，为其染上了一层殷红。
而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此刻好似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你疯了！你想死吗？”小护法尖声道。
开战以来这还是郎华第一次听到对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声音像是个小孩子，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未经历过变声期的小孩子声音。
“哈哈哈”，郎华冷笑道，声音愈加低沉，“那就看谁死得快了！”
他一边狂笑着，一边冷冷地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解开手腕与撒放器间的连结。
“没用的，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死的好！”
冰锥雨转眼即至，如同流星坠地，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和连绵不绝的“哗啦”声响。
四散而飞的石粉、碎裂的冰屑、蒸腾的浓白气雾……很快将这里完全笼罩。
片刻后烟尘散尽，场中只剩下了遍体鳞伤的两个人。
一个是郎华，另外则是一个赤脚躺在地上，只穿了一身单薄衣裳的小家伙。
郎华因为蛇鳞甲的关系没有受重伤。
不过腹部之前的伤口却因此崩开，鲜血渗出绷带，很快染红了外面的衣服。
这时候只要他一咳嗽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身上的甲衣也完全报废了。
但对郎华来说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灾变降临以来，这可能是郎华打过的最惨烈的一仗。
只因进化者的等级越向上走，相邻等阶间的实力差距也就越大。
更别说他这个刚刚迈入五阶的中游选手，居然要被迫与实力不明的高阶能力者作战，实在也太难为他了。
眼下他要抓紧时间取出铁线镖，同时用冰清莲修复伤势，然后冒着被反杀的风险向对方补刀。
不，这样太慢了！
他哪里还有这样富余的时间？
什么取出铁镖，什么治疗伤势的都可以先不管。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抢先下手。
只要他现在还能站起来，不，只要自己还能动，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先把刀刃捅进对方的脑袋里！
不然等对方醒过来，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
他环顾四周最终只找到其中一把匕首。
郎华说到做到，真的拖着一身的铁镖、丝线向前爬行。
每向前一点，身体内的铁镖都会在骨头和肌肉间不断摩擦。
石子、尘土和鲜血混合在一起，逐渐在郎华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痕迹。
郎华几乎是在咬着牙向前爬行。
一米……
两米……
三米……
五米……
对面的人还在昏迷，一身铠甲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倒是在郎华的预料之中。
自交战开始他就感觉对方这副铠甲质地奇怪，既不像金属又不是皮革，样式也从来没见过。
果不其然这副铠甲不是实物，更不是地球上的原产物，而是此人将进化晶能外放后又经过实体化形成。
就像周谨用光束凝结的明光铠一样。
而且在之前的战斗中，眼尖的郎华就发现——那铠甲被铁镖击中的地方缺了一角。
好似是在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后就会发生溃散。
正是有了这个发现，郎华才敢大胆地推行自己的计划。
用两次突袭拼光对方的武器，拿性命去赌一个能够翻盘的机会！
……
短短的十几秒，对于郎华来说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功夫不负有心人，爬了这么久，他终于在对方醒来前赶到了。
就这样吧，一刀绝杀！
将最后的力气灌注在右手中，郎华高举匕首狠狠落下！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只秀气白皙的小手突然抬了起来。
一把攥住了郎华的手腕！
那些纤细的手指径直插进了他的伤口里。
痛！痛到几乎短刀脱手。
滴滴冷汗从郎华的额头处冒了出来。
汗水一路滑落眉眼，似露珠般星星点点地沾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值此性命攸关之际，自己差一点就被郎华所害。
对方睁开双眼对郎华怒目而视。
郎华亦目光逼人毫不退让。
只是……在眼底能看出些难掩的疲惫。
不过话说回来，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如何能功亏一篑？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转败为胜，叫郎华如何甘心放弃？
让这家伙夺刀杀了自己？
不，不行！
他心里叫喊着——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儿。
狼崖城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我还有未竟的事业、未完成的使命……
这时候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差到了极点，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
郎华虽然看起来更惨一些，但对方在冰锥雨中受的伤比他更重。
僵持中匕首摇摇晃晃，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又向下。
四只手掌将刀尖推来推去，几毫米几毫米地移动着，两人体内仅剩的力气围绕着这只匕首相互僵持。
伤痛、晶能枯竭、以及大量失血，早已让郎华疲惫不堪，此时他可以说完全是在靠毅力坚持着。
在等待对方先撑不住的过程中，郎华同样也是在和时间赛跑。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感到体内枯竭的晶能有一丝恢复。
有了可用的晶能后，郎华便有了可用之兵。
第一种选择是催动复核-冰清莲修复伤势，多少也能恢复些体力。
第二种选择是集中最后的晶能复核霸力，一鼓作气将刀尖按下去。
郎华想也没想，就决定孤注一掷。
手上的力气渐渐变大，刀尖缓缓向下压了过去。
五厘米……对方神色微变。
三厘米……那眼神中已有了三分慌张。
一厘米……小护法呼呼喘息，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恐惧。
郎华看得出来，这人虽然等阶比他高，实力也比他强，但却唯独力量不强。
古怪铠甲的法抗虽然高得离谱，但面对物理攻击却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力。
五毫米……
三毫米……
就这样结束吧。
刀尖最后向下推移，终于“咔嚓”一声破开了对方仅存的面甲。
那是一面造型奇特的半脸护甲，上半张是白底红纹的狐脸面具，下半张是套着脖子围住口鼻的半透明纱巾。
不过不管是什么，和其他部位的能量铠甲都是一样的。
面甲破碎后很快开始了自我崩解的过程，无数细小的碎片一分二、二分四，逐渐变作一蓬闪亮的颗粒。
风丝吹走沙粒般的晶莹能量气雾，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俏丽脸蛋。
此时郎华才发现——这个藏在面具后的巅峰杀手，原来竟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
看着这张面孔，郎华本来应该痛下杀手。
谁料此时他却像是中邪了似的瞪大了眼睛。
“小影？”郎华惊呼出声。
这时候刀尖距离那人眼睛不过只有几个毫米了。
对方正咬着牙最后坚持着，闻言也是一愣。
因为郎华的动作忽然停住，后力中断难以为继，随即被对方推翻在地。
他一个不慎滚下斜坡，匕首也不知脱手飞去了哪里。
为避免多生事端，抵达青市以来郎华开始学着像侯立健那样，平日里一直戴着遮住口鼻的伪装面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如今那对面的小姑娘坐起身来，先是疑惑地看向郎华，随后又仔仔细细地盯着郎华的脸，眼神竟变得有些震惊。
“你……”
她的眼睛肉眼可见地闪亮起来。
这时候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郎华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不顾一身伤痛一瘸一拐地地要走过来。
郎华却跌坐在地上，慌里慌张地向后躲避着。
两个人一个五阶一个六阶，几乎是目前世界上等阶最高的能力者，却像是普通人一样笨拙地一追一赶。
直到对方追上了郎华，一把扯下他的面罩。
“你……你……”
她脸上的表情变换着，有惊喜有羞愧更有胆怯。
嘴巴动了又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然后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忙忙从怀里翻出一方叠起来的手帕。
打开手帕后取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着举到郎华面前。
“大哥哥，你看这个。你还记得它吗？”
那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四齿餐叉，在叉柄的背面刻着一朵梅花。
“小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小影一直在找你……”
“如果小影哪里做错了，你打也好骂也罢……”
“千万不要再把小影一个人丢下了，好吗？”
“千万别不要我了，好吗……”
可是，郎华的回应却久久没有到来。
他这时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喧嚣起伏的嗡鸣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身边的一切景色、声响亦在随之远去……
“大哥哥？”
“大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