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心态变化
几分钟后，原属于郎华的卧室小屋门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高矮胖瘦挤在一处，看起来有男有女，约莫是五个人。
“怎么样？”马大这时问道。
老 胡将耳朵从门板上移开，有些不解：“奇怪了，屋里没动静。”
“会不会是睡着了？”马二问。
“睡着了岂不更好。”马大冷笑着，“趁他们不清醒，直接绑起来带走。再好好调教上两天，还怕她们不乖乖听话？”
最有发言权的老 胡，却更加疑惑了：“睡着了也不该这么安静才……”
“嘭！”
还未等老 胡说完，马大已经抬脚踹开了房门。
虽然老 胡不喜欢这样莽撞的做法，但无可否认的是，最直接的方法也意味着最简单、最有效率。
自“降临日”后，灾变发生、黑雾井喷爆发，致使孢子群落与10%的人类个体和70%的兽类个体，隐性共生状态加深，从而产生了进化者群体和黑兽群体。
马大便是一位典型的力量型进化者。进化后，他一脚踢出的冲力高达500kg,堪比灾变前的精英运动员水平。
而老 胡则是听力得到极大增强，其他方面和灾变前相比倒是一般无二、平平无奇。
“该死，怎么没人？”马大惊叫道。
出乎意料的情况最让人毛骨悚然，而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有声音来自背后：
“真以为我们会躺在屋里，等着你们找上门来吗？”
郎华的声音，他们怎么会不熟悉！
惊吓中几人不禁身体僵硬，唯有谢莹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开客厅大灯——现在已经顾不得灯光会不会引来黑尸了！
杨家公寓地处二层，夜里在客厅开灯照明只会吸引怪物们的注意。谢莹他们能活到今天，自然干不出这种蠢事。即便是偶尔打开床头台灯，他们也是要拉上厚厚的窗帘用来遮挡的。
“哎呀，还真热闹呢。”
郎华看着对面全副武装的五个人，继续笑道：“几位大哥大姐，这么晚来找我们干什么呢？”
“莫不是想找我切个蛋糕吃？”
他盯着对方手里的自锁弹簧 刀，逐渐收敛笑容，连带声音也冷了下来：“可惜我最近在减肥，各位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能问出这种废话的，也就只有马二了。
郎华却无视他，盯着持刀戒备的马大和老 胡，继续道：“不过这上好的冷钢刀，当时兄弟我为了淘到它们可是花费不菲，若是用来切了蛋糕怕是太浪费了。”
“难道……诸位是想把它，捅到小弟身上么？”
说道最后，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谢莹有些不安，对面的男孩太镇定了，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她心里没底。
马二却叫嚣道：“是又怎么样？你有意见？”
“哎呀，我好怕怕呢。”
郎华停顿，看一眼马大夫妇：“所以，你们这就是……干脆承认了？”
“知道害怕了吧。害怕就老老实实地跪着爬过来，别让我们费工夫。”
说话的还是马二。
此刻他得意地笑起来的样子，连自己人看了也会觉得愚蠢。
做坏事时被苦主撞破，自然是局面难堪。但若非成竹在胸，人们一般不会开口承认。
落人口实，通常也就意味着——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会给自家弟弟解围的，大概只有马大了。
于是他开口道：“郎华，你们在哪都是一样的。今天我们两方人需要好好谈一下。”
“就拿着刀来谈？”林茜寒声道。
“就是，还把郎华哥哥房间的门给踹坏了。”杨晓晓也是撇嘴不停，对马大的这套说辞毫不感冒。
马大毫不在意：“末世里在哪都不安全，我们也是拿着防个身而已。”
郎华嗤道：“那你还真的是看得起我。”
“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李丽萍终于无法忍受对方的所作所为，“我都说了，可以留一部分物资给你们，难道你们还想要我们的命吗？”
“一部分？”马大笑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让出去呢。现在这个世道，粮食可比人命值钱多了……你们不会不明白吧？”
李丽萍不禁愤然：“你们还可以再去寻找其它的物资，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的，能留出部分给你们，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马大的目光逐渐阴翳，“可惜，我这个人比较懒……我觉得比起出去杀黑尸搜集物资，杀你们强占物资要简单多了。”
郎华摇一摇手中的手枪，笑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还是对付我们要更麻烦些呢？”
在枪出现在郎华手中的那一刻，马大条件反射般就要从兜里也掏出枪来，被谢莹撞一下才停下动作。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不禁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后怕。
是他们想漏了——能在家中储备大量装备的人，凭什么身上就不会有其他武器呢？
他们的思维还未转换完全，忘了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既然装得下食物，自然也装得下武器。
不过这小子也是蠢得可爱。轻易亮在人前的底牌，还能叫做底牌吗？
难道是为了威慑？
可比起最终的成败，脸面上的一点点好看，能有多大的意义？
比起郎华，他们自信在这方面可要老练得多。
说时迟那时快，夫妻二人颇有默契，心念电转只是一瞬间的事。
马二反应要慢上半拍，看着郎华张口惊叫道：“枪！”
“妈 的，那天是你！”老 胡也震惊无比。
一切都很明白了——拿枪的郎华，便是仓库门前的那个人！
就是郎华坏了他的好事，甚至还开枪打伤了他！
大腿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老 胡心中恨意大涨，甚至要超越对手枪的恐惧。
“狗日的，你不是说你屁股干净得很吗？”马二这时根本不顾现场情况，指着老 胡就破口大骂起来。
老 胡却面色古怪，想起来更多别的事。
他看向杨晓晓她们，说：“那天的事你们都看见了，是吧？”
“是啊，老色狼。”杨晓晓讥笑道，“之前在门前，还难为你装做好人，真是不容易了。哈哈哈。”
老 胡闻言涨红了脸，在身后掏出一把射钉枪指向杨晓晓道：“小丫头，别在这跟我牙尖嘴利的。”
羞恼使得愤怒激增，他此刻口无遮拦，只顾得上宣泄心中的怒气：“我们这边人多，识相的就乖乖听话，兴许当老子上你的时候还能温柔点！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被捆起来饿上几天，还能不能做到这么嘴硬……”
杨晓晓闻言已经黑了脸。若非郎华早有交代，若是依她的脾气……这条老狗早就没命了！如何还能在此满嘴喷粪？
郎华见状嗤笑一声，向
老 胡喊道：“真不知道一把空枪，是怎么给你这么大勇气的？你想拿它当砖头使吗？”
说着郎华便把几盒射钉弹掏出来，扔在地上。
纸盒包装破开，几十颗铁镀铜射钉弹，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你……你怎么有？我翻找了很多次都……”老 胡在这一瞬间，只感到头脑发蒙。
他手上的射钉器确实没有弹药。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过去的几天中，倚仗此物来欺凌弱小。
射钉器又名阔口射钉枪，它利用发射空包弹时的火药燃气作为动力，为射钉提供强大动能。
真枪的抢管中有来复线，弹头是螺旋前进的，出镗后速度快且稳定，射的就又远又准。
相较于真枪实弹，射钉枪的的直射速度或许较低。
但射钉器也有两种。“间接作用射钉器”，击发火药后的能量作用在射钉器内的活塞上，能量通过活塞传给射钉。
而郎华却是特意淘来了老式的“直接作用射钉器”，也就是老 胡在屋里“捡”到的这把。
“直接作用射钉器”由于原理和结构的区别，“击发药”燃烧产生的能量不必产生多余损耗，相比前者弹头直射速度几乎上涨三倍！
且若是像眼前一样，直接使用药量偏高的“s1红头弹”，则射击威力只会更强。
射钉或钢珠被激发后，足以击爆五十米内易拉罐，对于人体脆弱部位的伤害当然不容小觑。
……
老 胡错就错在，拿偷来的装备对付它的原有主人。
“你找不到？那只能说明，你连作为一个拾荒者都不合格。暗格都不知道的吗？蠢货。”郎华挖苦道。
他沉着一张脸，继续说：“不过不知道也不要紧了，我想死人是用不上这些经验的！”
“小子你！”
老 胡五人明确表示要选择“杀人夺宝”，真的同郎华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而与之相对应的，李丽萍在心中的不解和失望，几乎要攀至顶峰。
她不管怎样都想不通。
无论从哪方面说，她都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可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依靠喝别人的血、吃别人的肉来维持自己的存活，却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李丽萍活了半辈子，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绝不算少。她知道这个社会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
但曾经的她仍然会天真地认为，即便是到了这样艰险的末日时候，人与人之间也是可以商量的、也是可以讲理的……
即便是做不到互相扶持，也没有理由在不必要的时候自相残杀……
仅仅是因为怕麻烦，仅仅是因为怕危险，就要另辟蹊径要了别人的命？这样的人，究竟和那些尸变后的黑尸怪物还有什么差别？
原来这些失去规则约束后暴露出的兽性，才是他们的真正面目吗？
但这些人最不该的就是，将坏念头打到小茜和晓晓身上，将主意打到她的孩子们身上！
一瞬间愤怒如星火燎原，火势猛烈。转眼就吞没了她心中所有的不解和失望，而达到了最高峰。
从业外科诊室二十余年，其他人或许忽略了——她李丽萍也是个拿刀从不手软的人物！
在那一刻，原本温润如水的眼神忽然变化，眼底深邃、暗含锋芒。
“想要伤害我的家人？那就请你们……先去死吧！”
……
第090章 冰清莲
从发现郎华几人在客厅等待他们后，老 胡媳妇便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中。
谢莹和马大观察了很久，实在是看不出——郎华除了手上的气枪，到底还有什么底气？
于是在谢莹的示意下，马大掏出藏在怀里的手枪，对准郎华几人的腿脚高度，接连开火。
即便选择是收为禁脔，伤了腿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脸不花，不就好了么？
灾变后的进化者身体素质卓越，痊愈个枪伤可不算什么。
方才他未将枪掏出来，打的便是这个措手不及。
此时郎华的手枪还勾在小指上，在马大夫妇眼中简直可笑之极。
因为对方的神情松散随意，仿佛像是在游戏，浑然不知此刻正身处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之中。
机簧被扳动后，罐装在气瓶中的猛将气“氟氯烷”喷涌而出，带来高达30mpa的惊人气压。弹体在近距离激发后，很快获得了较大的初速度。
“叮叮叮叮。”
可惜这些号称精品的高碳钢珠，在飞到离郎华他们还有两米的距离上后，便仿佛击在一面透明无色的墙上般弹了回去。
“该死，是能力者！”马大惊叫。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早在一开始两方人中央的空气便带有一丝奇异的波纹。
而这时李丽萍双瞳之中粉色异芒大涨。
正是她的觉醒能力——冰清莲！
——
一小时前，午夜杨家公寓。
方才老 胡媳妇连滚带爬地跑回房间后，杨晓晓趁着李丽萍在照看林茜，将郎华拉到角落窃窃私语。
兄妹二人间的对话只有寥寥几句，却冲击颇大，像是为迷蒙中的杨晓晓打开了一扇天窗。
“在末世里讲理，只会吃亏……而吃亏多了，就会死？”
杨晓晓喃喃着，点着头若有所思。
郎华看到起到了效果，便绕过杨晓晓走到床前。
此时林茜已经被李丽萍从怀里转移到了床上，蜷缩成一团很快昏睡了过去。
李丽萍看着心疼万分，郎华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幼年丧母本就是茜姐心里最深的一处伤，加之灾变以来屡遭变故，心情波动起伏剧烈也是常事。
前世曾粗略统计过许多大数据，在这些中唯独有一条郎华始终印象深刻。
从末世元年到末世十三年间死了很多人，也疯了很多人。
这个“很多”，不仅是因为存在统计难度而导致的粗略，通常还意味着“数也数不清”。
那份冗长的精神失常名单中，30%发生在令人绝望的末世末期，比如从末世十年“全面溃败”后，到十三年“终极一战”爆发前。
而60%却是集中发生在“降临日”后的末世元年。
灾变前的现代人，并非适应性极强的物种。种种事挺过去便有一片新天地，挺不过去却也是万劫不复、一切成灰。
所有的一切，以及最后、最关键的那一步，只能是靠林茜自己来挺过去。
……
“萍姨，觉醒过程还顺利吗？”
之前李丽萍的进化觉醒过程，三番两次受到那伙人的干扰。郎华唯恐留下什么隐患，于是才急忙打问个中细节。
听到郎华问话，李丽萍才把眼睛从林茜身上移开。
杨林两家人间关系亲密，可不单是因为杨本生和林文金的同学之谊、兄弟情深。
准确地说，林茜的生母陈夕雾便是李丽萍自小的闺蜜。当时在家乡，她们和杨本生三人
一同长大。后来陈夕雾工作后，才经由杨本生夫妇介绍给了林文金。
陈夕雾当年不过二十出头，整个人就像她的外号“晨曦”一样阳光开朗。她和林文金脾气相投，两人没过多久便坠入爱河、私定终身，第二年就有了女儿林茜。
可是好景不长，还未等他们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陈夕雾便遭遇事故、撒手人寰。再往后，林文金一人带着女儿过活，十多年未曾娶妻。
李丽萍和杨本生多年无子，林茜在他们看来和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有区别。
所以林茜遭人中伤，自然更是痛在她的心上。
李丽萍想到这里，频频叹息。她拉过一片毛毯盖在林茜身上，然后才强打起精神对郎华回答道：“觉醒过程挺顺利的。”
“躺在床上迷糊的时候就感觉胸腹和后脑发热，之后便是四肢有些麻痒。和你之前描述的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自顾自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声音低沉比较无力。
原有的价值观受到冲击，使李丽萍产生不少动摇，让她隐约有些心力交瘁。
“用时呢？用了多长时间。”这也是郎华颇为关心的问题。
因为经前世学者统计：普通进化者在使用药剂后到成功觉醒，平均约用时10~60分钟，能力产生到基本掌握约用时1~3天。
在相同外界条件下，自然是用时越短、速度越快越好。
更快的觉醒速度，反映了进化者在与外界能量感应时的更小延时，即代表了更高效的能量转化过程和更强大的进化潜力。
可以说，在初次觉醒的用时长短上，就可以初步看到大多数进化者的进化终点。
当然进化一途的决定要素非此一家，还受资源、选择甚至是运气等诸多方面影响。
“用时？”李丽萍答道，“半个钟头吧，或者再短一些。”
“二十多分钟，也算中上资质了。”郎华点头。
其实只要有他在，萍姨她们战力低一些倒也无妨，但总归比不得自身实力强悍的好。
毕竟别人的再好也有指望不上的时候，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盘算着李丽萍从服下药剂到开门出来的时间，郎华沉吟道：“没有觉醒能力也无妨，这件事以后我再想办法。”
“能力？你说的是这个吗？”李丽萍微微跺脚，双瞳腾起一抹粉红光芒。
正是一阶初期进化者的标志——浅绯色的晶核和瞳色！
“能力？萍妈觉醒的什么能力？”杨晓晓一脸好奇，向二人走过来。
杨晓晓初晋进化者阶层不久，哪里比得郎华前世十三年历练出的眼力和感知。
在李丽萍激发能力后的下一刻，郎华便察觉到，在周围一米左右距离的虚空中，蓦地泛起一层波纹。从模样上看倒是和他的“晶核场域”有些形似。
而后那丝波纹突然定格消散，郎华却感觉到身边多了些什么实物。
“慢着！”
郎华急忙出声提醒，却没来得及。
“哎呦，我的鼻子。”
杨晓晓没收住脚，整个人像进大厅撞在玻璃门上一样，与一层通透的“墙壁”来了一场亲密接触。
撞击过后，小姑娘弹向后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面上。
“晓晓，没事吧？”
李丽萍见状，连忙撤了能量加持。顿时一片两米见方的“玻璃片”，便从空中现出形来，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阳光照射在上面、穿透片层，绝大多数光线未经过折射或反射，使得光线颜色如初、光亮强度几乎没有减弱。
郎华心道：这样的变化，可不像是阳光透过玻璃后的样子。
“我去，什么东西又凉又硬？”
在李丽萍面前，杨晓晓拼命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
见到郎华也靠近过来，她更是立马表现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抽泣道：“呀，好疼。晓晓的鼻子被撞扁了，晓晓要嫁不出去了，呜呜呜……”
郎华微不可察地拿手扶一下额头。
他不顾贴在地上、不肯站起来的某人，随即捡起一块碎片判断道：“是冰块。”
碎片边缘同碎玻璃、碎瓷器一样锋利。不同的是，它的锐利边缘很快融化，吸走郎华手部的热量，使手指要和冰面黏连在一起。
眼见“博取同情战术”收不到成效，杨晓晓的好奇心便又再次占据了上风。
只见她仿佛没事人似的，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同样凑过头来观察着。小姑娘摇头晃脑挤到郎华和李丽萍中间，险些将郎华都扒拉到一边去。
“呀，还真是冰块……”她也仿照郎华捡起一块碎片，却突然尖叫，“我去！太冰了。”
说完杨晓晓便一甩手，将冰块扔飞出去，简直和人被烫到后的反应一摸一样。
明明郎华碰了没事，怎么轮到她就要被冰一下？那种触感、那种刺痛，足够强烈，也足够突然，让她不经意间吓了好大一跳。
难不成是郎华这个坏人在戏弄她，给他挖的陷阱？她发誓——昨天偷吃郎华的晚饭里的火腿，只是一次偶然行为。还达不到被报复的程度吧？
小姑娘一甩脸瞪向郎华，后者却摊摊手一脸无辜。
他手中的冰块又没有被掉包，当然也是冰凉的。只不过是他为了多观察一会儿，才忍住的。
郎华叹一口气，小声道：“不明根底的东西，不要乱碰……”
“哼！”
杨晓晓却扭过头去，撅起小嘴、很不满意。宛若这一切都是郎华的错。
谁让他的提醒……总是姗姗来迟呢。
郎华一弹指，手中的那块碎冰便飞到墙上，直接崩碎成渣了。
并非是他用了什么大力道，而是失去“冰清莲”能力加持后，高压冰晶体属性全失，很快变“脆”了。
非自然形成的事物，非得有进化能量的外在作用，才能长久存在、维持初始物理性质。
见杨晓晓恢复了活泼好动的样子，李丽萍便开口解释道：“是‘冰清莲’，在感知中应该还有治疗的用途，只是现在我还摸索不清。”
郎华点头道：“无妨，萍姨你终止能力萌发的时间节点过早，在之后的空闲里再慢慢感悟就好。只要能力萌发成功，之后的问题不会太大。”
“萍妈你应该再多躺会儿的。”杨晓晓叹气，对此前李丽萍被老 胡夫妇干扰一事十分介怀。
“傻孩子，说些什么。”李丽萍摸着对方的小脑袋，“你和茜儿在受辱挨骂，我怎么还能安心躺的下去？”
她微笑着，进化能力什么的，李丽萍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作为一名传统女性，秉持着“家和万事兴”的理念已久，家庭、家人在她的心里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只是我贸然行动，恐怕打乱了小华的布置。”说着李丽萍感到有些愧疚。
郎华做出这些布置和安排，肯定有其用意。虽然他没有告诉过自己，但李丽萍知道郎华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必然有着自己的考虑。
“不碍事”，郎华摇头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吩咐杨晓晓道：“等会儿把茜姐喊起来，我要带你们看一场好戏了。”
第091章 冰系能力
狭窄的房间内，站上三个人就会显得拥挤。房间中央，杨晓晓围着李丽萍兜兜转转、看来看去。
“之前郎华哥在路上提到过：能力者由于个体的特异性而产生五花八门的能力。能力产生于生物体后，就会在人感知中形成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往往和能力者产生能力的原因，即其过往的生活经历相关联。”
“当能力者不断回忆起这种感觉，便可加深能力与肢体的关联。而将能力命名，只不过是一种最简单的代称方法，来源于本人对这种感应的特异理解。”
杨晓晓回忆着，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看向郎华：“那岂不就是说，我们可以从萍妈 的能力命名上，看出她的能力属性了？”
“确实如此。”郎华点头。
他分析道：“冰清莲，从命名上来看应该是以冰属性为主，水属性和木属性为辅，杂糅而成的复合能力。所展现出的治疗功效，应该归结为木、水属性的范畴。至于这个冰盾，大概便是冰属性在防御方面的反映了。冰系能力用的好了，同样有不错的攻击效果，只是算不上强势。”
最后郎华总结道：“那么‘冰清莲’就是主治疗和防御的冰系能力，攻击属性一般。至于治疗属性和防御属性，二者具体谁更强上一筹，还要在以后的战斗中再观察一番。”
郎华话没说满，倒不是他谦虚，而是真的拿不准。
末世中的各式能力，品别千奇百怪，种类纷繁芜杂。就算是到了最后“终极一战”的时候，也没有人能整理出一个详尽的清单。
他的前世记忆中，没有过“冰清莲”这个能力的记载。
郎华只记得有几个诸如“冰莲”、“茎木莲”的简单能力，分别主打的是治疗和防御功效，想来“冰清莲”也应该大差不差。
“萍妈 的能力里居然有三种属性的吗？”杨晓晓担忧道，“太杂了会不会不好？”
李丽萍闻言也看向郎华——毕竟能力觉醒关系着一个人在末世中的发展，要说她是完全不在意，绝对是假的。
而在她们意识中，郎华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了权威一般的人物。
“萍姨的情况倒是不会。大多数能力往往品系迥异、难以搭配，甚至有的还会相互冲突，让使用者苦不堪言。”
郎华思量道：“但在元素类能力中，水、木、土三系本就温和，虽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却出人意料地互不干扰，是不同品系能力完美共存的典型范例。而且冰、水双系，本就根出同源，更是不会存在什么干扰问题。”
事实上，不同品系能力间的冲突和干扰，也并非是绝对的事。
比如一位不幸觉醒冰火双系的进化者。
体内两种强大又互相矛盾的进化能量共存一室。不仅削减了进化者原有的能量水平，严重者甚至会伤害宿主的进化根基，最终造成重伤或死亡。
但反过来说，若是这个进化者有气运、恒心和毅力，有朝一日能将两种纠葛在一起
的进化能量相互剥离。
由于原有两个能力间针锋相对、反应剧烈，能力共同施放时亦更加迅猛暴烈。
进化者因此获得的实力加成，也远非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不过当下就把个中原委和身边人说的这么详尽，还是没有必要的。
“不冲突就好。居然是比起攻击，更擅长防御么？”
杨晓晓嘟哝着，突然疑惑道：“郎华哥，我记得冰的密度不高呀，能作为防御使用吗？”
她回忆起一些课上讲过的知识。
“不只是冰”，郎华把脚下的冰块踢到一边，“是高压冰。”
“高压冰的密度就格外大？”杨晓晓歪歪脑袋，似是不太理解。
“这是两个概念。”郎华摇头。
他解释道：“密度和硬度没什么必然联系，密度表示单位体积内含有的原子或分子的质量个数，而硬度却和原子分子的结构有关。”
“汞的密度倒是高，但常温下的液态汞却是没有什么硬度可言的。”
“说的也是。”杨晓晓点头。
虽然他郎华自小是白丁一个，但215团士官培训营里，却教授过不少实用科学的知识理论。
原因无他，数学、文学可能在末世里确实用处不多。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末世职业战士，不从基础理论阶段充分理解灾变后的新世界，却是绝对不行的。
把实用科学、战斗素养、生存技能作为战后三大一级学科，是杨老将军的练兵理念。很多他手下的底层士兵也因此受益，其中当然也包括郎华。
“那……冰的硬度就很高了么？”
杨晓晓反刍一边郎华的话，还是觉得云里雾里。
她向来是个优等生没错，但毕竟也只是个初中生而已。
即便对于天才少女，知识盲区也仍然是盲区。
智商只能让人做到，在有限的领域里达成知识互通。再多想，就只能是妄想……
“难道能比铁还硬？”
看着杨晓晓心有余悸地摸着小鼻子，郎华笑道：“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哼。”后者扬起下巴，向他吐舌头、做鬼脸。
“问题是高压冰。”郎华接着说，“金属在低温下会变脆，因为金属晶体本身是紧密堆积的金属晶格，原子间通过金属键连结。”
“常温下金属键很强。温度很低后，金属键却会被轻易破坏。金属晶体中的结点变松弛，所以体现在宏观上金属会变脆。”
“但冰不同。冰的硬度会随温度的下降而大幅上升。”
“以纯水形成的冰为例。在零摄氏度时，它的莫氏硬度只有1~2。而等到温度下降到零下五十摄氏度，纯冰硬度却达到了6。这已经超过了一般矿石，而逼近了石英的硬度。”
“不过之后再降低温度，冰的硬度就只会缓慢增长了。最终也不过是堪堪超过钢铁的硬度而已。”
“啊？还以为最终会比金刚石还硬呢。”杨晓晓失
望道。
“想什么呢？”郎华伸手点一下杨晓晓的额头.
“杨晓晓同学，你这只是想当然而已。虽说金刚石的莫氏硬度为10，看起来比但6高不了多少。但莫氏硬度本就不是绝对硬度值，它只是由标准矿物相互刻划比较，得到的粗略硬度表示 法。”
郎华摊摊手：“说白了，莫氏硬度就是个排名，而非硬度数值。而金刚石是碳的共价晶体，它的等轴晶系已经达到了几何上的稳态，硬度自然大到非同一般。”
“那你还说高压冰硬度……”杨晓晓皱起眉来。
“刚才说的还只是常见冰。”
“末世前在实验室中确定了的冰的存在形式共有15种，其中只有“自然冰”这一种冰能存在于自然界中，也就是常见冰。”
“虽然自然冰在晶体结构上还会有诸多组合形式，但在分子间始终都还是通过较弱的氢键相结合。只有随着压强的增大，冰的晶格结构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材料学上有一句话，叫做‘结构决定特性’。”
“当压强增大，会形成强度更大的‘原子相’的冰。而在超高压下，还会形成‘离子态’的冰，足以维持更大的强度。”
看着脚下已经消解的冰块，杨晓晓吃惊道：“你是说萍妈用冰系能力制造出的这块冰盾？”
“没错”，郎华点头道，“萍姨在孢子黑雾能量的加持下，可以在局部区域中模仿出这样的低温高压环境。只是一旦撤去能力加持，高压冰体不会在空气中留存太久。”
“含有杂质会降低冰的熔点，导致冰晶体的存在时间缩短。但萍姨依靠能力在大气中直接提纯水汽却不会有这些影响。＇
“而且随着压力升高至2200大气压以上时，冰的熔点随温度升高而升高，甚至可以在六七十度的气温下都不会消融，是名副其实的‘暖冰’。体现在战斗中也是用处多多。”
“可我现在可还做不到吧。”李丽萍听到这里插嘴道。自己的斤两，还是自己更清楚些。
“对，现阶段是还达不到。”郎华承认，“不过能力都是还会成长的。这场末世不仅带来数不清的人间惨剧，也会让人看到更多的神奇和不可思议。”
“哥你说的有些问题哦”，杨晓晓贼兮兮地开口道，“硬度用在攻击时，倒是可以作为参照。但要谈到防御，还应该考虑强度吧。”
“还挺细心的嘛。”郎华笑着摸摸杨晓晓的头，后者却摇头晃脑将他的手摆下来，显然还在记着刚才的仇呢。
郎华不以为意，接着说：“冰作为有形体，用作攻击方式，硬度是有着极限的。因此冰系能力在中后期会遭遇数次‘进化瓶颈’。”
“说到底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冰系都只能算是比较中庸的能力属性。当然，冰系能力初期带来的战力增幅还是很可观的。”
杨晓晓听到这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但李丽萍此刻却像是在走神，思绪飞远，不知飘到了何处。
……
第092章 谢莹
“叮叮叮叮。”
一阵脆响打断了郎华的回忆。
高碳钢珠在击打在透明无色的冰墙上后弹了回去，只留下些无伤大雅的圆点白印。
郎华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手枪好好握在手心。更像是对马大抢先开枪，故意为之的一种蔑视。
钢弹弹飞后，李丽萍双手在虚空中向前用力平推。能力加持被突然撤去，冰墙瞬间崩解。
且在这最后一推的作用下，碎裂的冰层碎块竟如同冰雹雨般，向对面倾泻而去。
实体防护罩类的技能，随着时间推移，消耗起能量来相当剧烈，堪称“吃粮大户”。
废物利用则是一种再常见不过的小技巧，不然最后冰层崩解也只能是白白浪费。
不过目前这些高强碎冰，除了锋利的边缘和本身的重量外，还没有什么杀伤力。
对敌方造成的杀伤和打断效果……也聊胜于无。
在郎华的预想中，冰清莲的最终形态应该是如莲花瓣般的层叠曲面结构，可以将己方队伍360度全方位包围保护起来。
但形成曲面冰层，要比平面冰墙需要更多的技巧。
更加细致的操控并不容易，还不是现阶段的李丽萍能够做到的。
……
即便如此，破碎后的冰层也让老 胡几人颇为头疼。但凡闪避不及时，头脸胳膊上就是一道长长的切口。
就在李丽萍希冀对方可以知难而退时，谢莹却顶着密密麻麻的“冰片雨”冲了上来。
难道拼着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放过对手吗？
真是一个……好狠的女人。
猝不及防下，这股气势竟惊得杨晓晓和林茜二人退后半步。
唯有郎华看得真切——谢莹几个闪身间灵活无比，居然绕过了绝大多数的冰盾碎片。
郎华不相信这只是好运，那些被绕过的碎屑可都是最厚重、最锋利的部分！
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李丽萍心一慌，匆忙再次立起一面冰墙。
但毫无准备之下，加之她初次使用能力参加战斗，再次形成的冰盾便只有先前的一半薄厚。
不过连钢弹都无法击破的高强冰盾，阻碍这个女人大概足够了——李丽萍这样在心里想。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仿佛像印证郎华的猜测那样，谢莹在半空中双肘护头、缩起身子。
而在谢莹撞向冰层的前一刻，自她口中却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风钻！”她说。
郎华当即感觉到——周围的空间中有一种未知属性的能量在波动。
只见四枚若有实质的淡白色风力漩涡，骤然出现在谢莹身侧。它们眨眼间便穿过空气，呈矩形四点形状狠狠撞在了冰墙表面。
细密如同蛛网的裂纹倏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布满了四个“撞点”之间的全部区间。
“锵”的闷响、“咔嚓”的破碎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谢莹便弓着身体撞穿了那块矩形区域。
在更大的“哗啦”声还未完全落地的时候，她的身影便已经来到了几人身前！
晶核能量加持下的冰盾被突然打穿，导致李丽萍亦受影响、气血鼓荡，只感到一阵胸闷。
她此时正处于旧力已衰、新力未生的阶段，恐怕会成为谢莹的优先清除目标。
而杨晓晓本就是速度型能力者，“魅影”一闪抢先护在李丽萍身前
她刀尖向后反握匕首，侧身立起拳架，神情第一次变得无比冷峻。
事实上这种握刀姿势才是部队中“正握”。
它使得刀锋隐藏于小臂后，攻击时让敌人更难防备。同时在格斗中，反握姿势更好地结合了手腕和手背的力量，匕首不易脱落，攻击方式更加多样。
比如杀伤力更强的刺、扎、划，还比如白刃战中必要的防御格挡。
杨晓晓的一身体术并不系统，用刀是郎华的教的，拳术基础却是来自林茜。
林茜反应稍慢，也紧随其后挡在谢莹的必经之路上。
若非二女此时皆为一阶中期进化者，起码还要再慢上一拍。谢莹这一连串的突进手法，抓住了对手毫无防备的空隙，断然不是寻常人能反应过来的。
但郎华岂是常人。在谢莹展现能力者身份的那一刻，郎华便知道这片薄薄的冰壁必然是防不住她了！
既然选择孤注一掷，谢莹如何会没有把握？
“叮！”
冷钢匕首将要插到郎华面门上的前一刻，被他用一把军刺从容荡开。
谢莹明显愣了一瞬。
是了，即便她再有战斗天分，灾变前也不过普通人一只。哪能面面俱到地设猜到——对手还能避开自己这一记必杀呢？
任谢莹她想破脑袋也绝不可能想到——对面的四人全部都是能力者！
要知道首次能力觉醒概率不高，除了自己和李丽萍外，她还没遇到过其他的幸运儿。
能力的萌发无疑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在能力觉醒后，她和马家兄弟一路杀出重围才来到这里。
若是没有这个能力，她们三人肯定早就被黑尸们撕碎吞进了肚子！
若是没有这个能力，老 胡那厮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交出好不容易得到的手枪，以及这间房子里的物资的主导权！
力量！一切都是因为力量！都是因为觉醒能力而带来的强大力量！
难道……这个男孩竟也是个能力者？
这次意料之外的小小挫败，让谢莹心中不禁有些错乱。
她当即改变战术，做下眼前看起来最稳妥的决定——折身后退。
“马大！掩护我。”谢莹在退后的时候这样喊道。
马大会意，一边躲避着砸在身上的冰块，一边向着郎华的方向连连扣动扳机。
谢莹就是要试一试这个男孩到底是不是进化者！
他要是接不住这几发子弹就此丧命，倒也省了她再次动手的功夫。
“卑鄙！”
林茜心中着急，一句娇叱脱口而出。
杨晓晓倒是不为所动，一副对郎华很放心的样子。
“叮叮叮叮。”
子弹再次被透明无色的冰盾挡住了。
是李丽萍竭尽全力凝结出的数面小型冰盾，堪堪防住了郎华的要害部位。
初次能力觉醒后并不熟练，这种突然情况下的快速凝结，大量消耗了她的体内晶核能量和精力！
呈跨立状态的李丽萍喘着粗气，平举的右臂微微颤抖，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分明将到达极限。
先前的计划里，可没有料到对方这些鸠占鹊巢的强盗中，还有一名能力者的存在！
第二波射击被李丽萍的冰盾再次挡了下来，马大想来是弹夹已空。在林茜泄愤似的开枪回击下，只知道和马二、老 胡他们抱头鼠窜。
“好一个夫妻同心”，郎华冷笑着看向
马大，余光却留意着周身可能会出现的其它“风钻”。
但出人意料的是，再次冲上前来的谢莹却突然残影一闪，消失了身形。
“嗯？在左边！”
郎华心中警铃大作，谢莹竟然还是贼心不死！目标直指二次激发冰盾后，身处虚弱期的萍姨！
因为不论郎华是否为能力者，对谢莹来说杀掉或者重创李丽萍，都会是眼下最为值得的冒险！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就算是退一步想，若是有李丽萍这个人质在手，郎华三人必然也会投鼠忌器！
刚才那一瞬，谢莹的速度太快，郎华不经意间只看到一记残影闪向左后方。
是“风行”还是“风影”？
该死，谢莹竟然还拥有第二个风系能力！
而且还知道默念的隐秘激发能力方式。
难道……自己竟在这种地方，遇到了一名风系双能力者？
两种能力同为风系，难道是巧合吗？
转瞬之前，郎华脑海中闪过思绪万千。
他目中寒光一闪，身体以诡异的角度后旋下摆。
一只持刀的右手，挡下了谢莹。
“这位姐姐别急着走啊。”
郎华不顾谢莹那惊诧的目光，冷着声音说道：“之前不是说对我这种年纪的男孩……最感兴趣了吗？要不……再陪弟弟聊一会？”
说到最后一字一顿，竟还扯出一丝笑来。
只是这笑极不自然，看得谢莹不禁生出一个寒颤。她反道：“你……你怎么知道……”
“好姐姐，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郎华嘴上锋利，手下动作却是不慢。挡下谢莹后，他先是扭身卸力，然后便是两记快攻，打的谢莹连连后退。
“好大的力气。”
谢莹吃不住力道，暗暗心惊。但此刻她已无退路，只得坚定念头，一条路走到黑下去。
“风影！”她蓦地喝道。
“果然还有一个风系能力！”
郎华目光狠狠一缩，却是不激发能力，只凭着身体本身的速度与之抗衡。
混迹前世十三年后学到的技巧，战场上无数次死生边缘的磨砺，以及平日里刻苦训练的成果。
竟是让郎华的身体反应，在面对一阶风系能力者时，都丝毫不落下风。
谢莹终是急了——这场突袭拖得越久，就越对她不利！
“风生！”
谢莹大声吼道，原本俏丽的模样，竟在这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
话音刚落，令郎华一直警惕的“风钻”终于再现。
风钻出现于郎华侧后方的视线盲区中，安静到几乎诡异。
可他却笑了，仿佛脑后也长了一双眼睛。
“等的就是你！”
他猝然转身，陌刀的宽刃刀锋，无比准确地劈在三只“风钻”上。像是击在毒蛇的七寸上，顿时便将它们尽数劈散！
可伴随“风钻”产生的还有不少片状的“气刃”。气刃边缘寒光内敛，呈现弯月形态，分明就是第四个风系能力“风刃”！
好家伙。这哪里是什么双能力者？
能同时驾驭多个同系能力的，除了“基本主系能力者”，还会有谁！
郎华神情不得不郑重起来：“风系‘基本主系能力者’？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风生’。”
他禁不住眯起眼睛，轻笑一声。
“还真是……有点意思。”
第093章 暗枪
客厅内无风无浪，空气中的风元素能量却逐渐趋于暴烈。
谢莹通过激发风系主系能力“风生”，同时施放出“风影”、“风刃”、“风钻”三个风系能力。
这分明就是“基本主系能力拥有者”所特有的战斗全开状态！
能力者的全称为“进化能力拥有者”。
而相对于像树枝一样的普通进化能力，“基本主系能力”则像是树干，稀有却强悍。
它们是在某一能力体系内，更为宏观的进化能力。
比如在“风系能力”中，“风影”、“风刃”、“风钻”是最为常见的普通进化能力。
而同时拥有下辖这三个能力的“风系能力集合”——“风生”，便是一个典型的“基本主系进化能力”。
其拥有者亦被称之为“主系能力者”，用来同普通能力者加以区分。
拥有下辖数个能力的“基本主系能力”，和简单的双能力、三能力叠加可是大大的不同。
没错。
在风刃、风钻产生后，谢莹原本已激发的风影能力不仅没有消失，甚至还有所增强！
她的速度比起刚才至少又快了两成！
这就是基本主系能力拥有者的天然特权：不仅可以同时召唤使用多个能力，比起双能力者、多能力者，他们还拥有更为完美强悍的技能合击方式！
怪不得郎华疑惑——普通人可没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普通进化者、能力者，也要比眼前的谢莹差得远了！
这个女人真是不一般。
对手中出现了李丽萍这个实力未知的能力者。普通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会不会愚蠢地想要停战和解呢？
再不济，也一定会犹豫衡量一番。
可是她竟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口，便下定了拼命突袭的主意。
如此坚定果决，倒让郎华有些欣赏她了。
与其把“生的希望”交在别人的手中，祈求着敌人怜悯，还不若即刻出手抓住这一分胜机么？
如果她能在局势多变的灾变初期活下来，肯定会活的更久。
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正是这种人，才最为适合这场末世。
而活得久，意味着更强。
末世中能让郎华欣赏别人的理由不多，生存率要算一个。
灾变突发、末世剧变，进化浪潮开启。
整个世界范围内涌现的天才、怪才、奇遇者均不在少数。但最终能好胳膊好腿，安安稳稳地存活到“十年反攻”乃至“终极一战”的却没有多少。
甚至说，连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没有。
在今世，谢莹因杨家丰厚的物资，而避开了外界的凶险恶斗。若非如此，谢莹的进化等阶只会更强，绝非一阶初期这么简单。
基本主系能力的拥有者，向来没有会是一个弱鸡。
但话说回来，即便是在自然界中幼兽过早夭折，也不是什么小概率的事。
不论是雄狮、猛虎，还是鲸鲨、恐龙，幼崽死在成长期都是常见的事。常见到像人类的吃饭喝水。
活着才有万千可能，死了却只黄土一抔，什么也不是。
那么战斗意识出众，又掌握有a级风系基本主系能力“风生”的谢莹……
为什么郎华在前世竟从没
听说过？
不论是战绩、名头，还是“谢莹”这两个字。
这足以令人感到奇怪。
看来……这个人身上还发生过些其他的事。
比如没有郎华重生贮藏物资的前世，比如灾变第二年沙市那场奇怪的灾难……
不过既然是能力“风生”，郎华在郑重之余，却也松了一口气。
杀回城中心后所遭遇的事件，屡屡超出郎华预料。让他偶尔有那么片刻，也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这不是他郎华家里的后花园，而是前世埋葬了数十亿人、上百亿生灵的残酷末世啊。
轻视对手或许会伤会死，但若是轻视这场灾变，只怕会连颗渣都留不下。
世道诡谲、噬人性命，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但要说到“风生”，郎华却是熟悉得紧了。
他想到这里轻笑出声——
毕竟直到“终极一战”前，还没给小黑子搞到“风生”这个能力，可是他的遗憾之一呢。
“突进！”
郎华轻吐一口气，吹在谢莹耳边，直叫谢莹冷汗倏然涌了出来。
太近了！
他是怎么突破我的风钻和风刃的？
谢莹大惊失色。
原来郎华已在不知何时，取出了第二把刺刀。双手刀花翻动，将面前这一小片区域舞地密不透风。
直插横削，赶在能量实体蓄力完成前，生生击散了所有的风钻风刃。
这样的速度和准头，堪称恐怖。
要知道谢莹的“风影”，在速度上不输杨晓晓的“魅影”能力。但限于自身进化等阶，在郎华一阶后期的“突进”前，“风影”却显得那么无力。
在谢莹的第三波攻势被打散后，郎华忽而抽身后退，脱离了战圈。
“交给你们两个了，别让我失望。”
他这样对着林茜杨晓晓说道。
二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抽出兵器，向谢莹所在的方位围拢过来。
几个残影一闪，杨晓晓的一双匕首便向谢莹的咽喉刺了过来。
关键时刻“风影”技能被动触发，才险而又险地将谢莹从杨晓晓刀锋下捞了出来。
她的额头脖颈处，霎时间覆盖上了一层冷汗。
速度型能力者？
谢莹用手指摩挲着被划破的皮肤，心下突然明了——这是遇到了对手。
但她此刻顾不得犹豫，当机立断一个侧滚，险而又险地避开林茜劈下的宽背斧刃。
精钢长斧陷入地面足有两寸。地砖被击碎后，碎块四下飞溅。打在谢莹衣服上，力度并不疼痛，却让她心中一阵发苦。
她禁不住心想——自己今天到底遇见了一群什么怪物？
“嘁。”
初攻不利，杨晓晓不禁撇起嘴来。
林茜也暗皱眉头，发觉这个女人难对付的很。
刚刚看郎华出手时，行云流水、毫不费力。直到这时候轮到自己，才尝到个中苦楚。
身为“风系基本主系能力”拥有者，“风影”、“风刃”、“风钻”三样能力协同作战、互有提升，谢莹已是可以越阶挑战他人的存在。
且风系能力者本就滑溜无比，借助气流感知动向，仿佛在背后还多了一双眼睛，若是单凭她林茜一人肯定会被克制的死死的。
所幸她还有杨晓晓的配合。
“霸力！”“魅影！”
对方出手了，谢莹不敢大意。
郎华还在一旁窥视，令人心理压力倍增，她只得全力出击、不敢留手。
“风生！”
谢莹突然身体僵直，向后仰天斜倚，一个“下桥”躲开林茜巨斧的拦腰横扫。
而后趁战斧重心靠前、去势难消，她便欺身而上一记匕首刺向林茜面门。
拼了！此情此景，只有拼命才能有一线生机。
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先杀你们一人！
原来她竟是将林茜看做了最软的“柿子”么？
虽然林茜知道后，可能会不忿吐血。但在战斗可不都是正面硬碰硬、短兵相接。
反应速度是她最大的短板。有弱点的对手，确实最容易被针对，然后第一个杀死。
灾变前的谢莹是一名瑜伽教练，这令她的身手比末世开启后的普通进化者要强得多。
但杨晓晓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魅影”接连闪动。先是伸手一递匕首，锋刃相交将其格挡开来。另一只匕首则乘胜追击，直取谢莹的太阳穴位置。
这里是颅顶骨、额骨、蝶骨及颞骨的交汇之处，被称为“翼点”或“翼缝”。
人的颅骨为一层坚硬的骨板，对脑起着保护作用，自然也是孢子群落为重要的保护壁障。
少林拳中记载，太阳穴一经点中轻则昏厥，重则殒命。
太阳穴在中医经络学上被称为经外奇穴，成为最早被各家武术拳谱列为要害部位的死穴之一，并非没有理由。
此处颅骨骨板最薄，而且是骨质脆弱的部位，骨板厚度仅为1~2毫米。
作为颅骨最薄弱的部位，受到暴力打击都很容易形成骨折，骨折后直接影响大脑功能。更遑论被利器穿刺呢？
刀尖捅入绷紧的牛皮鼓面，大概便是这种模样的情景了。
……
双拳难敌四手，很适合描述谢莹如今的处境。
元素类能力者向来以攻击多样、以一当十著称，如今却在林茜和杨晓晓的夹击下难以招架。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持续发动“风影”躲闪，以及使用“风钻”、“风刃”与杨晓晓针锋相对，拼一个平手罢了。
而林茜也不是傻子。
既然选择轻易采用这种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来对付一位风系能力者，当然是在杨晓晓帮衬辅助的前提下。
可以说是有杨晓晓的配合，才使得林茜能无所顾忌地发挥全力。
三个身影分分合合，瞬时便战在了一起，只有“叮叮当当”的交戈声响个不停。
郎华默默关注着三人间的打斗，实则心里放心的很。
从刚才自己和谢莹过的几招来看——如果她没再有什么后手，被林茜和晓晓拿下只会是时间问题。
虽说一个稍有天分的主系能力者足够稀有，在他手中也不过是，给晓晓她们拿来练手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郎华方才脱离战圈时，为了给二女让开道路，恰巧落在了谢莹侧后方的位置。
这里已经远离了客厅深处，反而背对着次卧房门，离着马大那几个抱头鼠窜的可怜虫比较近。
而在郎华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枪口平举，近距离对准了他的后脑。
第094章 资源
“嘭。”
玻璃破碎的声音，客厅吊顶的灯盏被击碎了一部分，使得房间中顿时光线不足昏暗下来。
郎华在异响产生的那一瞬间，便抢先向侧面翻滚过去，而后才回过神来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马大持枪僵直的右手，当胸穿透的硕大冰锥，以及咕噜咕噜在嘴中往外涌出的血沫。
李丽萍此时已经跌坐在了地面上。
从发现马大想要偷袭郎华，到凝出冰锥要了马大的性命。短短的几瞬间，已经完全耗尽了李丽萍的晶核能量和精力。
但她是欣慰的，也是后怕的。
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完全没有防备的郎华，以及关键脆弱的后脑位置……
一旦让马大得手，才是真的会让她追悔不及。
刚才在这种情绪下，乃至于因为第一次杀人而产生的不适感，都被李丽萍抛到了脑后。
明显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于是马二愣在了原地，老 胡更加努力地逃跑躲藏，中年妇女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而谢莹则在分神的间隙里躲闪不及，被林茜一斧割在腰腹。那场面肚肠横流，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这种模样，让杨晓晓也没有了补刀的兴趣。
“老东西，轮到你了。”
她转而看向四处躲藏的瘸腿老 胡。小臂轻甩，一只冷钢匕首便脱飞出去，下入瞬间穿透空气，钉入了老 胡后心。
“啊！”
老 胡被刀锋卡在了脊柱处，根本动弹不了。可以说即便是他身为进化者，这次伤到脊柱神经的伤情，也令他全然成为了一个废人。
但他显然还是不想死的，于是才磕磕巴巴地重复着：
“饶命。”“饶命。”
一声又一声。
“饶命？呵。”杨晓晓笑了，像在看一个傻子，“你羞辱本姑奶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呢？”
老 胡不再能作出回答。因为另一只匕首自他的口腔刺入，穿透了后脑，瞬间要了他的命。
“瞪那么大眼睛吓唬谁呢？”
杨晓晓抽出匕首在死人衣服上随意抹两下，一脚将尸体踢到了墙角。
“哼，要不是姑奶奶我赶时间，怎么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这回可真的是便宜你了！”
李丽萍在整个过程中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郎华倒是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他郎华可还没有蠢到把后背亮给敌人。
哪怕是看起来不足为虑的小喽啰。
但就这结果来看，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马大夫妇已经断了气，中年妇女的尖叫去却是声贝更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郎华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一边蹲下用把小刀回收谢莹身上的能量晶核，一边暗自盘算这声中气十足的尖叫会引来多少黑尸。
杨晓晓眼珠一转，假装为难道：“这个女人也就嘴毒一些，和其他人比起来倒是有些无辜呢。”
“无辜？”郎华冷笑道：“末世里哪有真正无辜的人。且不说
她参与了这次袭击。就算是她没参加，她这张狗嘴里之前说的那些也足够我要她的命了。”
杨晓晓微不可察地偷瞄李丽萍一眼，而后眨眨眼睛道：“要是她知错能改呢？”
“知错能改？呵，这可真是个笑话。世道艰辛、不比以往，是不会给犯错的人改错的机会的。一旦犯错了，就得付出代价。而代价，常常便是性命。乱世不用重典，只会更乱。放走一个有前科的人，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受害？”
倒提着斧柄的斧头划过地面上部分尚且完好瓷砖时，发出的尖锐高频摩擦声音，像极了大型猫科动物的牙齿撕咬在骨头上的声响，也像极了地质灾难前的高频蜂鸣预警声波。这种声音仿佛唤醒了根植早期人类灵魂深处的条件反射，令人不住地起鸡皮疙瘩，也若有奇效一般止住了中年妇女难听吵人的尖叫。
她现在只是能张着大嘴喘息，发不出声响，像是条被海浪冲上岸后快要渴死的鱼。
“我……我……你……你不能……你不能……”
“你不该提我的母亲。起码你不配，你知道吗？”林茜忽然抬起头来，刘海和鬓角的头发伴随重力滑向耳侧，露出一副略显憔悴的面容。
还未等瘫倒在地上的妇人回答，一截枪头自她的左胸捅了进去。
她低头望着没入胸口的那截凶器，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金属的冰凉触感和异物刺入心脏的阵痛。
随即这种触感消失了，不是因为枪尖被温热的腑脏加热了，而是因为枪尖被林茜突然拔了出去。
鲜血喷泉似的涌了出来，随后慢慢失去了活力，也带走了妇人的性命。
“你……你不能杀我。”
看着林茜又把眼神转向自己这里，马二吓坏了，反倒把妇人没能说完的的话说了出来。
“哦？”郎华莫名嗤笑一声。
杨晓晓咂嘴道：“这个人已经放下武器了，好像对我们没有威胁了呢。”
“对对”，马二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我放下武器了，我打不过你们的，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郎华收了笑容，诘问道：“犯下的罪行，仅仅告饶两句，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他一字一顿道：“末世里可没空闲地方收容改造你们这些东西。没有监禁，没有无期，犯了错……就要死！杀人者就要有被杀的觉悟，难道不是吗？”
杨晓晓偏着头：“可是郎华哥你不是说过，末世中每个人都是最重要的资源吗？”
“没错，随着末世进程加深，人口的重要性只会越来越显著”，但郎华转而冷笑道：“但只有人是。人确实是，人渣却不是。”
“放过这些劣马，整个马群都会有覆灭的危险。”说话的是李丽萍，经历过这件事，她已经对一些人彻彻底底的失望了。心结一旦消散，曾经完全无法接受的战斗、杀生现在看来倒也算不了什么了。至于那些个鲜血碎肉什么的，她从业二十多年来见的还算少吗？当年医学院进修的时候，也没少在解剖室里偷偷吃盒饭。
重新拿起刀的白衣天使，竟是比茜姐这
种普通人适应性还要强一些。
这倒有些出乎郎华的预料。
“称他们为害群之马还真是抬举他们了”，郎华毫不在意地说着：“几只不知好歹的虫蚁而已。”
“不不，你不能，你不能杀我。”
“噗嗤”，刺刀已然穿透了马二的胸膛。
郎华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当然能，因为……我比你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句话是对茜姐她们说的。
林茜收回了满溢厌恶的目光，不愿再看那些个死尸一眼，而后默默点了点头。
“小华，我明白你的意思。”李丽萍并非傻子，领会了郎华的用意。
“呀，好重的血腥味。今晚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吗？”杨晓晓皱起小鼻子，对眼下的环境很不满意。
“不用”，郎华摇头道：“以后少不了还会遇到这种场面，就当提前适应吧。今晚还是在次卧里凑活凑活好了。对了晓晓，把灯先关了，东西我们明早再收拾。收拾完立刻出发，去和杨叔他们汇合。”
“这样可以吗？会引来黑尸的吧。”林茜想起在俱乐部避难的那几天，忍不住担忧道。
“无妨”，郎华眯起眼睛，“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验证。”
这个小区里的黑尸数量……太少了。
漆黑的夜幕中安静无比，这一天夜晚过去得很快。
时间来到早上，林茜几人刚醒，只听得响起“吱呀”一声。
防盗门被人用钥匙从门外打开，能拥有钥匙的自然只剩下一个人。
那就是和林文金留守小区，保护段氏姐弟的杨本生了。
“呀，大舅你们怎么来了。”
杨晓晓的话音里有些惊喜。但她看着杨本生一行人憔悴疲惫的模样，这分惊喜很快便转变为了惊诧。
“发生什么了吗？”她问。
杨本生愁眉不展的样子分外明显。
杨清嬅抢先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进屋再说吧。”
“哦哦好。”
杨晓晓转身让开门口，向着次卧方向喊着：“郎华哥哥，大舅他们自己找来了！”
“嗯？”
房间书桌上的电脑前，此时的郎华仍在摆弄不停。
听到这话，他的心中不自觉泛起一丝犹疑——
明明交代过让他们护好其他人藏在段晴家里，只需等待自己处理完杨家公寓的事就会去寻他们。
杨本生性情沉稳牢靠，林文金则是偏向精明灵活。而无论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也不会自作聪明、擅作主张，背离来之前的约定才对。
但如今他们自己找了过来，怕是……遇上了什么难以处理的变故。
想到这里，郎华心头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并不仅仅是因为接踵而来的麻烦。
还是因为就在刚才，郎华在联邦即时论坛“fs社区”浏览信息时，发现了一件事情：
“吞噬”他人晶核的进化方法……已经被不知什么人给公布了。
第095章 论坛
第95章披露
200年多前，地球上国际政治局势混乱，生态环境满目疮痍。
或许现在生活在联邦体制下的人们，很难去想象那种恶劣的情景。
因为那时“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才初见苗头，整个世界还笼罩在所谓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阴霾之下。
不过最终大战没有发生。
就像350年前一场“西班牙流感”提早结束了一战的进程。
大约在150年前，愈演愈烈的生态危机也使得一种全球价值观开始形成。
这种价值观便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它以应对人类共同挑战为目的，并逐步了获得国际共识。
在1918到1919年间，“西班牙流感”致使全世界1/3的人口遭受感染。死亡人数保守估计也要多达4000万，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死去的人还要多。
而在150年前的21世纪，世界亦面临着百年未有的变局。
政治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以及社会信息化潮流，自20世纪末起，这种趋势就已不可逆转。
在经济文化的日益交融中，各国间的联系和依存逐渐加深。
而在光鲜的背面，是人口 爆炸、气候变化、环境污染和资源短缺。
与此同时，粮食安全、疾病流行和跨国犯罪等，全球非传统安全问题层出不穷，对国际秩序和人类生存都构成了严峻挑战。
不论人们身处哪个国家或地区，秉持何种理念，或者是否情愿。实际上在那一刻，所有人就已经处在了一个命运共同体中。
当时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生物安全等级超过四级的烈性传染病毒不断变异，接连在各地出现的地震、山火、虫灾，以及不断升级的地区武装冲突……
这一切足够拥挤，也足够诡异。看起来末日感十足，让人不安惶恐，让人不禁想起创世纪初的那场灭世大洪水。
国际社会需要共同面对这些全球性问题，任何国家、任何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因为生存是人类的共同利益。
而这种利益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
最终在国际共识下，全球化政治共同体——地球联邦——应运而生。
难得的和平促使经济腾飞，也加速文化交融。最终促成了全球政治形态的跃迁。
松散联邦依照《区域性高度自治法案》成立后，消除了绝大部分的地区武装冲突，加快了世界范围内的裁军进程。
当从军备武装中节省出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投入了其他领域，疯狂地刺激了经济和科技的腾飞。
然后人们才惊讶地发现——战争这个钢铁巨兽，原来是一列最烧钱的蒸汽机车。
而当列车停转，所结余出的“燃料”几乎多得超出人们的想象。
受益的相关领域，除去航空航天、基础物理和生物科学外，也包含诸多实用技术的研发应用。
科技进步反哺社会，然后转化为生产力，催生了一系列军用转民用设施。
联邦即时论坛“fs社区”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当时地球联邦政府的官方通用语言有英文和中文两种，在多数国际惯例中仍延续旧世纪的英文标识。
联邦即时论坛即unim-bbs，是联合国即时通讯论坛（uions instant messagiin board system）的简称。
bbs就是论坛，翻译为中文就是"电子布告栏系统"。
论坛最早出现于几百年前的旧世纪，被用来公布股市价格等信息，连基本的文件传输功能都没有。早期论坛与一般的公告板性质相同，只不过是通过网络来传播或获得消息。
但到了后来，人们不仅可以通过bbs系统随时取得各种最新的信息，还可以通过bbs系统来和别人讨论各种有趣的话题，甚至还可以利用bbs系统来发布启事帖，召集更多的人参与讨论。
经过一定阶段的发展后，bbs基于早期论坛
系统，最终成型为眼下的社区集合平台——“联邦即时论坛”。
在联邦即时论坛中，“fs社区”是覆盖用户范围最广的一个。
fs是femtosed（飞秒）的缩写，也叫毫微微秒，是标衡时间长短的一种计量单位。
以中文表述的计量规则中，毫、微、纳、皮，分别间隔千倍的数量关系。
1秒=1000毫秒，1毫秒=1000微秒，1微秒=1000纳秒，1纳秒=1000皮秒。以此类推，皮秒之后还有飞秒、仄秒、幺秒、渺秒等。
最小的“渺秒”所代表的时间间隔,短得无法想像，只有十亿分之一秒的十亿分之一。是在微观物理学中,用来对瞬时事件进行计时的工具，。
所以毫微微秒，即千万亿分之一秒。1飞秒只有1秒的一千万亿分之一。
即使是每秒30万千米的光速，在一飞秒内，也只能行走0.3微米，不到一根头发丝的百分之一。
“fs社区”创始人身份神秘，从不在人前露面。
有的人猜测他这样取名的原因，是以“飞秒”象征日新月异的信息时代。
也有坚信他是一个前沿物理学者。
因为有人发现在压力传感领域中，%fs代表着精度和满量程的百分比。
也因为飞秒在近百年来，与许多新出现的实用技术相关联。
就比如百年前在实验室中研究发现的一种更为奇特的激光——飞秒激光，在瞬间发出的巨大功率比全世界发电总功率还大。
媒体人曾称——这足以启发导引新能源的产生方向。
……
即时通讯论坛发展到后来，融合了早年间的im开发者社区，即当时i上最为流行的即时通讯方式——instant messaging。
再之后它有幸搭车赶上了，全球卫星通信网络“teledesic2” ，这条真正的信息高速公路。bbs从计算机网络工程应用角度出发,应用了不同的模块共享逻辑组件，通过编程实现了切实可行的c/s架构。使用客户机和服务器间的软件系统体系结构，充分利用两端硬件环境的优势，将任务合理分配到两个终端，加快了信息流转速度，降低了系统运转开销……
慢慢的，联邦即时论坛以极其迅猛的态势崛起，逐渐成为了国际信息互通平台的中的最大巨头。
第二节
吞噬进化的方法……被公布了。
郎华几乎不敢相信。
这是他一直以来极力避免扩散出去的消息。
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已经遇到过了例外，比如教授朝三刀的神秘人，比如误打误撞下吞食晶核的李东……
在重生后，郎华便在着手在“fs社区”上扩散将要发生的末世消息。从尚在沙市孤儿院时的被人质疑和嘲笑，到两年前预言贴首次引起关注却被“专家”公开辟谣，最后再到灾变一月前的最后一次推波助澜。郎华成功将携带诸多讯息的“天狼预言帖”隐藏在各大论坛网络的角角落落中，只待末世发酵、灾变爆发便可以显出成效。
数量繁多、或长或短的“天狼预言帖”里预见了黑雾的产生和扩散，公布过简化版的药剂制作方法，甚至还包括黑雾孢子、晶核能量、黑尸黑兽等浅层次的部分末世原理和常识。
但唯独对吞噬进化的方法闭口不提，只表示进化等阶的晋升和黑雾的屡次喷发以及黑尸黑兽后脑中的能量晶核有关。
虽然按照前世的进程，不出一两年吞噬进化这种浅显的道理会很快被人们摸索发现。
但无论是两年后还是一年后，郎华都不愿将这杯毒药过早地投入末世这口洪炉大锅中。
只因在末世初期这种孱弱时期向来是变故频发，残余人类的有生力量没必要消耗在这种收效甚微的起始阶段。
末世初期的进化者还远远没有能够成长起来，折损过多伤害到的只会是整个人类种族的根基。
郎华始终认为“人”才是末世中最宝贵的资源，它能够为艰难处境
中的种族增添更多的可能性。而吞噬进化的方法无疑便是在扼杀这种可能性，在郎华看来它的危害程度简直比之“大反攻”中的“胶融核心逆向操控”有过之而无不及。
郎华早已下定决心推迟“吞噬进化方法”被发现的进程。
不然也不会在发现做第一次吃螃蟹的人的李东和朝三刀时便起了那样的杀心。
最终他失败了。朝三刀死在郎华手里自然再也开不了口，李东却苟活下来跟着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在尸群的掩护下安然离去。
郎华记得朝三刀口中曾说过的话，“那个人”曾向朝三刀透露过吞噬进化这一方法。而郎华有一种直觉，“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如此，是谁将这条消息透露到的网上便不言而喻了。
郎华身为奇迹般的重生者自是没错。但即便是重活一回，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个情报、经验过分富足的普通人，甚至比起重生前夕的郎华上尉还有不如。
他郎华也不是什么大罗真仙，做不到一手遮天。
这条简易到简陋的消息帖子早已在这几天内随着全球卫星通信网络teledesic2而扩散到了世界各地。
teledesic2不愧是在末世前“军转民 运动”中曾大放异彩的全球卫星通信网络，即便是因为受黑雾喷发而损毁严重，也可以在黑雾浓度最为稀薄的正午，依靠通讯集成系统残破的信号网络达成全球范围内有限的信息互通。
数天前郎华还曾为teledesic2在末世中展现的强悍性能而惊叹，甚至还沾沾自喜“天狼预言帖”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亿万人熟知，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功效。现在的他心中却止不住地发寒——有了teledesic2的通讯集成系统，好事的确出了门，坏事却也转瞬之间行了千里。联邦即时论坛“fs社区”就像是那江上的浪涛，运起货船来便捷的很，淹死人时也是格外的快。
吞食异体晶核暴毙的，被吞食晶核而死去的……
“天狼预言帖”能救多少人，“吞噬进化”就能杀死多少人，甚至是间接害死更多的人。
残酷的灾变世界、速成的进化方法，顺境中都很少有人能抵挡住获得更加强大力量的诱惑，更遑论那数不清的在逆境中走投无路而渴望拼死一搏的人们。
“进化者间可吞食彼此能量晶核，吞食后转化异体能量为己身所用，积累后可快速晋阶。能力者间吞食彼此能量晶核有几率可获得对方能力……吞噬进化死亡率80%。”
短短的一则消息，却好像每个字都在冲击着郎华的心神。
没有多余的解释，精确到了几乎简易的程度，甚至还“好心”说明了“吞噬进化”的危险程度。但危险越大，收益往往就越高……其他人怎么不会懂这些个道理？
这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倒还不一定是那个人。
那个人能知道，凭什么别的人或者组织会不知道？
前世的郎华只是在末世中后期才迅速成长起来，如果说早在灾变发生后的很短时间里便已有秘密组织初步研究出了晶核进化的秘密，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只是难度大于登天罢了。
不过能有这样能力的组织，又何必将这条消息放出来？
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研究？
如果是想看参与人类自相残杀殆尽，大可不必讲出这高达80%的死亡率。
而这样和盘托出的态度反倒显得光明磊落了起来。
幸存人类之间，进化者、能力者之间的摩擦加剧，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郎华倏忽有一种感觉，这种强度更大的竞争淘汰方式，简直就像是在……养蛊。
被神秘信息意外打乱计划的郎华禁不住深深蹙起眉头。
虽然早有预料——清除掉朝三刀将会是重生后的第一次命运“节点”，由此带来的影响将会无比深远。但他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人出现打乱他的布局。
未来的路……他必然需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第096章 披露
吞噬进化的方法……被公布了。
郎华几乎不敢相信。
这是他一直以来极力避免扩散出去的消息。
但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已经遇到过了例外，比如教授朝三刀的神秘人，比如误打误撞下吞食晶核的李东……
在重生后，郎华便在着手在“fs社区”上扩散将要发生的末世消息。从尚在沙市孤儿院时的被人质疑和嘲笑，到两年前预言贴首次引起关注却被“专家”公开辟谣，最后再到灾变一月前的最后一次推波助澜。郎华成功将携带诸多讯息的“天狼预言帖”隐藏在各大论坛网络的角角落落中，只待末世发酵、灾变爆发便可以显出成效。
数量繁多、或长或短的“天狼预言帖”里预见了黑雾的产生和扩散，公布过简化版的药剂制作方法，甚至还包括黑雾孢子、晶核能量、黑尸黑兽等浅层次的部分末世原理和常识。
但郎华唯独对吞噬进化的方法闭口不提，只表示：进化等阶的晋升与黑雾的屡次喷发，以及黑尸黑兽后脑中的能量晶核有着关联。
虽然按照前世的进程，不出一两年，吞噬进化这种浅显的道理会很快被人们摸索发现。
但无论是两年后还是一年后，郎华都不愿将这杯毒药过早地投入末世这口洪炉大锅中。
只因在末世初期这种孱弱时期向来是变故频发，残余人类的有生力量没必要消耗在这种收效甚微的起始阶段。
末世初期的进化者还远远没有能够成长起来，折损过多伤害到的只会是整个人类种族的根基。
郎华始终认为“人”才是末世中最宝贵的资源，它能够为艰难处境中的种族增添更多的可能性。而吞噬进化的方法无疑便是在扼杀这种可能性，在郎华看来它的危害程度简直比之“大反攻”中的“胶融核心逆向操控”有过之而无不及。
郎华早已下定决心推迟“吞噬进化方法”被发现的进程。
不然也不会在发现做第一次吃螃蟹的人的李东和朝三刀时便起了那样的杀心。
最终他失败了。朝三刀死在郎华手里自然再也开不了口，李东却苟活下来跟着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在尸群的掩护下安然离去。
郎华记得朝三刀口中曾说过的话，“那个人”曾向朝三刀透露过吞噬进化这一方法。而郎华有一种直觉，“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如此，是谁将这条消息透露到的网上便不言而喻了。
郎华身为奇迹般的重生者自是没错。但即便是重活一回，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个情报、经验过分富足的普通人，甚至比起重生前夕的郎华上尉还有不如。
他郎华也不是什么大罗真仙，做不到一手遮天。
这条简易到简陋的消息帖子，早已在这几天内随着全球卫星通信网络teledesic2而扩散到了世界各地。
teledesic2不愧是在末世前“军转民 运动”中曾大放异彩的全球卫星通信网络，即便是因为受黑雾喷发而损毁严重，也可以在黑雾浓度最为稀薄的正午，依靠通讯集成系统残破的信号网络达成全球范围内有限的信息互通。
数天前郎华还曾为teledesic2在末世中展现的强悍性能而惊叹，甚至还沾沾自喜“天狼预言帖”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亿万人熟知，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功效。
现在的他心中却止不住地发寒——
有了teledesic2的通讯集成系统，好事的确“出了门”，坏事却也转瞬之间“行了千里”。联邦即时论坛“fs社区”就像是那江上的浪涛，运起货船来便捷的很，淹死人时也是格外的快。
吞食异体晶核暴毙的，被吞食晶核而死去的……
“天狼预言帖”能救多少人，“吞噬进化”就能杀死多少人，甚至是间接害死更多的人。
残酷的灾变世界、速成的进化方法。
在顺境中，都很少有人能抵挡住获得更加强大力量的诱惑。更遑论那数不清的，在逆境中走投无路而渴望拼死一搏的人们了。
“进化者间可吞食彼此能量晶核，吞食后转化异体能量为己身所用，积累后可快速晋阶。能力者间吞食彼此能量晶核有几率可获得对方能力……吞噬进化死亡率80%。”
短短的一则消息，却好像每个字都在冲击着郎华的心神。
没有多余的解释，精确到了几乎简易的程度，甚至还“好心”说明了“吞噬进化”的危险程度。但危险越大，收益往往就越高……其他人怎么不会懂这些个道理？
这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倒还不一定是那个人。
那个人能知道，凭什么别的人或者组织会不知道？
前世的郎华只是在末世中后期才迅速成长起来，如果说早在灾变发生后的很短时间里便已有秘密组织初步研究出了晶核进化的秘密，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只是难度大于登天罢了。
不过能有这样能力的组织，又何必将这条消息放出来？
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研究？
如果是想看参与人类自相残杀殆尽，大可不必讲出这高达80%的死亡率。
而这样和盘托出的态度反倒显得光明磊落了起来。
幸存人类之间，进化者、能力者之间的摩擦加剧，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郎华倏忽有一种感觉，这种强度更大的竞争淘汰方式，简直就像是在……养蛊。
被神秘信息意外打乱计划的郎华禁不住深深蹙起眉头。
虽然早有预料——清除掉朝三刀将会是重生后的第一次命运“节点”，由此带来的影响将会无比深远。但他根本没想到还会有人出现打乱他的布局。
未来的路……他必然需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第097章 通透
郎华正陷入沉思，这时客厅里却蓦地响起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清晨阳光穿透窗帘，散射至杨家公寓的客厅中，足以让人看清室内的全部细节
杂陈堆叠的死尸，颜色灰白。半凝结的暗红鲜血，像是被打翻的粘稠油漆。最后还有瘫软在地面上的两名护士姑娘。
发出扰人高分贝尖叫的，便是其中之一的王艳。至于小萌，并非比她强到哪里去。只是她已经被吓到极致，而只知道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罢了。
郎华冲出门去，没看到意料之内的突发情况，见到的却是眼前这样一幕。
他不禁皱起眉头，瞪了王艳一眼。眉眼间透露出的警告意味十足。
这一瞪颇有奇效，王艳立马收了声。只不过她却是比方才，颤抖地更加厉害起来。
杨晓晓此时也是一脸诧异——她还从未见过郎华露出如此不耐烦的表情。
杨清嬅和段晴虽然紧紧缩在了杨本生身后。
不过相较于失声尖叫的护士们，她们眼睛中的惊恐不比别人少，但好歹是牢牢站住了。
段晴甚至还有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弟弟的眼睛。
段晴的弟弟，就是眼前那位黑黑瘦瘦的小男孩。
即便他此时因为生病和饥饿而一脸菜色，一双眼珠却在段晴指缝间乌溜溜转着，牢牢盯着着狼藉一片的客厅。
比起成年人还要好一些的表现么？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天生性格……
或者该是一个可造之材才对。
再加上昨天的“库房事件”，这对姐弟倒是又让郎华高看不少。对小男孩他也是多望了两眼。
接踵而来的变故让人感到心神烦躁，郎华忍住想要将房门摔上的冲动，叹了一口气。
“杨叔你们带人进次卧吧。至于缘由经过，晓晓会负责跟你们讲清楚。”
他顿一顿补充道：“我……我就在外面想些事情，你们不要管。”
一行人只得陆续进到房间里。就连王艳和小萌两位护士，也瑟缩着亦步亦趋跟在杨本生后面。
外间的血腥气太重，并不适合她们受惊后久居。
“吱扭”的关门声响起，空旷的公寓中又只剩下了郎华一个人。
郎华在客厅中信步走着，面无表情地跨过一具具尸体。
灰白色的伤口皮肉翻卷，死尸瞪大着无神的双眼，表情凝固在临死前的那一刻。
一双作战靴踏在滩滩血污上，之后复又抬起。半凝固状态的血浆，粘在鞋底被带到半空，呈现一种拉丝般的视觉效果。
他推开一间间房门，凝视着每一处房间。
眼睛看到很多，心里想到的也有很多。
末世爆发、世道险恶，他们一旦从这里走出去去往秘密基地，恐怕便再也难有回来的时刻。
灾变后尸群肆虐的城市中，并不具备幸存者小队安然穿行的条件。
郎华驻足在主卧房门前，在这一周中这里曾被马大夫妇占据寄居。
房间里那件被劈了当柴烧的衣橱，据说是二十年前萍姨结婚时带来的嫁妆。
而那些被随意撕毁挥洒的现金和首饰，也仿佛再现了这些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在当晚究竟是陷入
何样的一种狂欢。
那几件首饰不多，听说是杨叔早年间买给萍姨的结婚纪念日礼物。萍姨借口怕弄丢不见，爱惜的很，根本就没戴出去过几次。
而那些曾被捆扎地整整齐齐，现在却如同碎纸一般的纸钞，却是他们夫妻二人口中的“礼金”。
“留给未来的小华用作娶媳妇的礼金”——他们曾是这样说的吧。
哪怕他只是个养子，只是个不愿意改姓、不愿意叫爸叫妈 的养子。
虽然在被杨家接纳为养子的那一天开始，郎华便打定主意做个过客。
虽然这些东西在郎华眼中，在这些“鸠占鹊巢者”眼中，只是些末世生存里无用的废纸和装饰品。
但它们分明还拥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
对郎华上尉来说，对少年郎华来说。
这是前所未有的两年时光，是许久未曾体验过的亲切和关怀……
家人、期盼、温柔、信任……
过去的两年中，郎华几乎沉醉在这些事物之中难以自拔。
但他在寂静无人的时刻，在床铺的某个小小角落里，在黑暗透不进一丝光亮的屋子中，他仍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即将到来，依旧无可避免。
他害怕可能会再次经历的鲜血，以及重来一次的失去。
在那个夜晚的某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死。
这对于一个奇迹重生的幸运儿应该是无比可笑的，因为应该没有人会在重生后立马选择结束生命。
就像在游戏中使用“第二条命”加满血条后，不会有人立即送死跳崖。
但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游戏。
“买定离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或许对于一个输过一次的“赌徒”，他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时即便是有全部身家在手，也总会显得捉襟见肘罢。
因为现世复杂多变，因为现实繁复莫测。
……
而后在妄想轻生的下一刻，他便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昏然睡去。
那时已过午夜，晨光微曦，天色将亮。
第二节
前世今生不过了了三十年，郎华竟是有一半的岁月是在这末世中度过。
他知道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和这场末世撇的清了。
换言之其实这世上的所有人，这个地球上的所有种族、所有生命都和这场末世躲不开干系。
因为这早就是发生过的事，因为这是已经缓缓拉开序章的一场大幕。
末世浪潮开启，一场浮沉、一场争渡，最终有幸见到落幕那天的不知能有几人许。
至于余下的，不过皆灰飞烟灭而已。
……
经历过的太多，郎华在有些时候反而看不通透起来。
成百上千次的经历过不代表就习惯了。
在郎华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地那些年里，发生过很多事情，他唯独记得一个人、一件事。
大壮，末世前期215团三营的成员之一，人长的像名字般又高又壮，性格却又憨厚无比，明明有接近两米的个头却平日里喜欢弓着个腰。
不过部队里没有其他地方的那些个腌臜事，战友间气氛融洽，非但没有嘲笑过大壮还多次好言
提醒他注意身姿和自信。但每次大壮都是傻笑着摇头说习惯了改不了。
那时的郎华初入215团不过两年，从军官培训营里出师后带着手下的侦察小队展露头角、屡犯险地，也获得了不少荣誉和嘉奖。
当时距离郎华被师部评为战斗英雄还有半年时间。（还是那时两年之后的事）
也是在那一年之后的一次会战中，连队战壕里李义山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华子，在前线不要冲杀的太狠，英雄向来活不长久。”
而大壮是郎华小队里的辅攻兵，主要负责火力支援和辎重担负，用起小型机炮和枪榴器来是一把好手。
小队奉团部指令突击进入邪教组织“黑血坛”的某处分部，在精确情报的支持下很快杀光了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邪教反抗者。
唯独在临近撤退前的那一刻，大壮在甬道里发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但看着干干净净的不像是被抓来的幸存者，分明便是“黑血坛”中的人。
就在大壮恳求郎华放过女孩的下一刻，一把刀穿透他的后心从胸前肋间捅了出来。
郎华已经记不清女孩当时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她殉教死后会上天堂获得永生”之类。小队里的成员都红了眼，但大壮听到了拉环掉地的声响，扭头看到了女孩怀里的手榴弹，便毅然而然地将整个甬道堵了起来。
那时大壮的战友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大壮站直身体。
惊人食量喂养出的近两米身高，部队锻炼造就的健壮臂膀……霎时间便将整个甬道塞得严严实实。
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声响、飞溅且温热的鲜血碎肉、仅随其后的头脑嗡鸣……
郎华能记起的大壮的最后一句话，不是什么“别管我，快跑”，而是一句撕心裂肺的“队长！”
那时他与大壮的最后一次默契——郎华在紧急关头将小队中剩下的所有人扑到在地，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队长，孩子是无辜的。放过这个小姑娘吧。”
“小朋友你不要怕，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你不伤害别人，别人就不会伤害你了么？
那时郎华才知道了——好人不长命的原因所在。
在末世里除了猎物就是猎手，你可以不杀别人，却挡不住别人时时刻刻要来取了你的性命。
所以郎华之后一改从前的稳健作风，只身作战杀了很多的人，在战场上、在任务中、在很多次的敌方大本营里。
他不要命，他要的是别人的命。
因为对自己比对敌人还狠，对面阵营的人们唤他作“疯狼”。
无辜？可怜？
凭什么他的兵就要死？
就因为善良？就因为宽厚、仁义？
这是什么鸟毛道理！
如果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便驳斥掉大壮那个可笑的理由。
大壮也许就不会死吧。
当时的郎华太年轻了，根本承受不住一条鲜活生命的重量。
事后师部认定他作为队长在这次意外中不用负任何责任，但郎华还是执意辞去了一身职务。
直到“第一次大反攻”和“全面溃败”前，郎华都没有再带过兵。
第098章 拥抱
狭小的卧室内有些热闹。
一群人围着杨晓晓席地而坐，听她煞有其事地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经过。
小姑娘张牙舞爪地比划着，活像一只上岸的大龙虾，又像是在说评书的老先生。
“然后郎华哥最后就这么说了。咳咳。”
杨晓晓学着郎华的嗓音，怪模怪样地开口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杨晓晓挑着眉毛，看向在座的“观众”。
满脸像是写着“怎么样？我哥帅炸了吧”这样的表情。
小萌和王艳对视一眼，回过头来示意杨晓晓接着说。
眼看着杨晓晓的神情，逐渐不耐烦起来，二人连忙会意，稀稀落落拍手几下。
“哼哼。”
这一句哼声里带有些许喜悦。杨晓晓偏过头去，扬起下巴，露出一截雪白葱颈。
她皱着小鼻子，神气道：“这都算不得什么的。哈哈哈。不过郎华哥厉害就是厉害。”
段晴听得有些发愣。和小萌她们不同，段晴没见过沙市人民医院中的“悬尸丛林”。此次的血肉场面是她以往所见之最，让她禁不住有些精神恍惚。
段晴的弟弟，半躺在她的怀里，依偎着。
经过李丽萍的治疗，小男孩明显有了康复的气色。
杨晓晓便是在跟段晴姐弟和两个护士姑娘，描述着昨晚发生过的事。
在杨晓晓的讲述中，郎华昨晚大杀四方，简直可以称之为“天神下凡”。
吹嘘夸大的程度，少说也有那么五六七八分。
小男孩听着这些热血沸腾，简直像在听书，脸上燃起几分火热的情绪。
看到这一幕，杨晓晓更是得意十足，几乎想添油加醋地再讲一遍。
王艳和小萌心里是有几分心惊肉跳的。
女孩子初涉末世，便见到这样“血肉磨坊”般的场面，还真是有些承受不住。
那几分惊惧里，除去归结在强占杨家的马大、老 胡等强盗身上，多半还有那么一分来自亲自操刀的郎华。
也无怪王艳能被郎华一个眼神吓得收住了声。杀过人、见过血后的气质，天然地让她这种普通人有些畏惧。
“世道艰辛、不比以往，是不会给犯错的人改错的机会的。”
“一旦犯错了，就得付出代价。而代价，常常便是性命。”
“乱世不用重典，只会更乱。放走一个有前科的人，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受害？”
杨晓晓学舌来的话，回荡在小男孩的脑海中，他的眼睛禁不住闪起明亮的光来。
无论对于什么年龄段的男生，对强大力量的渴望，总是不会变的。
至于杨本生和林文金，早已在林茜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杨清嬅正坐在床边
和大嫂李丽萍聊着天。
林茜和李丽萍经历过这件事后，给人的气质感觉再度一变。杨本生和林文金哪还能不懂得是郎华的苦心。
不过就像之前杨本生之前说过的那样——他们不必过问太多，知道郎华不会害我们就好。该让他们知道的，时候到了郎华自然会主动说出来。
此刻两人正靠在角落，商讨着以后的一些安排。
郎华推门走了进来，看向他们：“杨叔，你们主动找来，是发生了些什么吧。”
“是”，杨本生点头道，“一只变异犬半夜寻了去，好在有惊无险，被我和你林叔联手干掉了。”
“变异犬？”
郎华问着：“按照之前我讲过的辨识方法，能看出来进化等阶吗？”
“天太黑，那畜生行动又快，没看清瞳色。”
林文金张口道：“不过肯定不是二阶黑兽，不然小华你如今也见不到我们了。”
“嗯。”
郎华嘴上答是，心中却忍不住思量起来。
这一世虽说灾变提早发生了一个月，但郎华能感受得到——末世演变的进境还是偏快了。
以这样的黑尸黑兽进化速度，恐怕之后的城市里只会更加危险，不要久留才是最好。要知道早在“降临日”当晚孢子黑雾喷发后，人类便不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
“杨叔你方才说，是你和林叔二人联手灭杀了那头变异犬？”郎华露出一丝兴趣，“相必是你们二人觉醒的能力皆威力不俗吧。”
“哈哈，老林运气不错，觉醒的是金火双系两个两个能力，分别名叫‘金沙’和‘星火’。”杨本生毫不在意道：“我倒是一般些，水系的，名叫‘水逆’。”
“不过有这个我就很满意了。”他还笑呵呵地补充道：“好在不是一个废能力或者什么能力都没有，这么大年纪了，不要拖小华你们年轻人的后腿才好。”
“得了吧，要不是昨晚有生哥儿，我们几个会怎么样可不好说……”林文金这才向其他人讲起昨晚的详细经过。
小萌、王艳和段晴姐弟虽然昨晚就在现场，但彼时四人躲在屋内不敢露头，也就对当晚发生的战斗语焉不详。
虽然已经见到了全胳膊全腿的杨本生，但听到中后段的危急时分李丽萍还是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她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赶忙抓住杨本生的一只手。
杨本生见了，用另一只手在李丽萍手背上拍拍以示安慰。
待到林文金讲到变异犬被“蒸汽燃爆”绝杀，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林文金讲得避重就轻，郎华却听出几分凶险。
就连林茜都在暗自思量——若是自己遇到此种情况还能否做到全身而退？
可惜答案是不能。
按照郎华之前的说法，林茜知道夜晚本就是黑
尸黑兽的主场，且不说活性及浓度暴涨的孢子黑雾，就算单单是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就让进化者们吃尽了亏。
生活在文明社会数千年的人类种族，早就不再适应原属自然的纯黑环境。
但黑尸黑兽却不同。
从灾变前的野兽进化而来的黑兽尚且保留着原有的灵性和智慧，自不必提。那黑尸虽呆滞僵硬，且和人类幸存者一扬没有夜视能力，但却出奇地拥有更敏锐的听觉和嗅觉。
深陷黑暗、失去方向的人类进化者，除去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外，往往还会沦为黑尸黑兽狩猎的活靶子。
什么？你说燃起火把？对不起。那只会变成一只更明亮的活靶子，加速个体死亡而已。
而林茜又恰是力量型进化者，大开大合地正面对抗自是行家里手。旦在黑暗中速度慢、灵活性差，既攻击不到对手，跑又跑不了，最终只能被活活耗死。
灾变后的城市中危机四伏，一行人间的气氛逐渐沉默和压抑起来。
也只有杨晓晓这个没心没肺的还能上蹿下跳的，仿佛有着无穷的活力。
但她也确实有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资本。
杨晓晓的“魅影”能力前期有扰乱敌人感知的功效，对她的瞬时速度也有显著提升，虽然在黑暗中也是个睁眼瞎，但说到全身而退却又是小菜一碟了。
“‘金沙’、‘星火’”，郎华沉吟着，判断道：“结合昨晚用出的火球术、火网术分析，林叔的金火双系应该都是范围类的能力，虽然晶核能量分散后会导致攻击力部分下滑，但胜在攻击范围广，呈现在群体对战中的攻击效率也是不俗。金火双系向来是搭配的黄金组合，林叔你这次可捡到宝了。”
“嘿嘿”，林文金不好意思笑笑，脸上的兴奋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自从觉醒能力后林文金便知道自己必定是极有用武之地的，但自己想是一回事，听到郎华的认可却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杨本生与林文金相识多年，兄弟情谊深厚，这时也是发自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闺女，上了战场不用怕，看老爸给你火力支援啊。”林文金喜不自胜，拉过林茜来宠溺道。
父亲成功觉醒为了强大的能力者，林茜也是分外高兴。灾变后这一周经历过太多事情，她比往常更加感触到这份亲情的珍贵。
生死间的徘徊、人性中的险恶，背叛、觊觎、屈辱、挣扎、冒险、战斗……
若非郎华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而被困在俱乐部的那些天里，她也曾无数次设想过林文金可能的处境……
想到这里她便扑到林文金怀里，眼泪刷地一下便淌了出来。
“爸！”
所有要说的话，都在这一个字中了。
第100章 小黑子
“小黑子？”郎华喃喃着，思绪不禁缓缓飘远。
有时候，人们会说：一个名字所代表的的意义，远比名字本身要更加沉重深远。
曾几何时，小黑子是他的副官。是他军旅生涯中一手带大的后生晚辈，血肉沙场中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在郎华的印象中，小黑子始终是黑黑瘦瘦的，似是从来没有白白胖胖的时候。
黑瘦的样子，配合堪堪一米七零的身高，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士兵中间几乎显得像个二小子。
但小黑子能拥有“风动”和“水起”两大基本主系能力，自然战力不俗。
他若真正火力全开，发起飙来，连当时的郎华上尉想要拿下他，也要费一番不小的功夫。
但直到小黑子被提拔为了中尉副营，军衔仅次于郎华，守备营里的大老粗们还是喜欢当面喊他“小黑副官”。
倒不是那些人记不住这位“黑副官”的家姓，只是军中守备生活向来枯燥。喊声“黑副官”然后被小黑子笑骂着追个鸡飞狗跳，今天这才算完整。
大概便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不过小黑子，也当的起“小”黑副官的称号。
守备营里的士兵，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大老粗。郎华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多见，更别说像小黑子一样年方二十的小子。
若非末世爆发，遍地都是家破人亡，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人是不会踏入军伍的。
“大老粗”们的孩子若是尚在人世，大概也要跟小黑子这般大了才对。
那年小黑子20岁，郎华还是24岁的青年上尉。
然后末世十三年“终极一战”的时候，小黑子带着永远的25岁死在了阵地上，那时的郎华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
“终极一战”那一年最是难熬。
当时“星盗者”出尔反尔，撕毁停战协定。大军出击下，“委员会”伪和派成员及其附属军队和民众被大量屠戮。
即便残余幸存者终于想明白了立场，重新拿起枪，联合当时已经式微的“顽抗派”，对星盗者再度宣战。
但终究是无力回天，数条防线被一再突破，反抗军主力阵线一退再退，狼狈地不成样子。
终于到了最后半年，就连稳守后方的那塔山研究基地，都成了前沿阵地中的一员。
郎华和小黑子他们，也不得不忙碌起来。
“有像通讯”总是不如无线声讯来的稳固，那半年里郎华和小黑子频繁经由通讯器传达、接受战令和情报，但真正面对面相见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战事的残酷符合了所有人的想象，又远超了所有人的想象。
不断有人死去，无论是曾经调笑“黑副官”的大老粗们，还是自愿支援前线的护士小姐。
稍微有些运气和实力的，便可以和死神擦肩而过，落一个重伤昏迷的下场。
便是向来以悍勇著称的“黑副官”也不例外。
而郎华和小黑子的那几次相见，无一不是在病床上。
他卧床，或是郎华卧床，或者两人皆卧。
有时恰巧病床上的双方，都保持了神志的清醒。
他们便会说上几句话，几句和战事无关的话。
第二节
郎华其实知道——
他没记住过很多小黑子曾说过的话。
因为小黑子并非从一开始就跟着郎华。
他真正归到郎华手下做事是在末世八年。
那时联合政府正着手暗中筹备，计划于两年后开展以复仇为名的“第一次大反攻”行动。
在此期间人员调动频繁。而郎华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团部从那塔山科研基地急调回来，重新在南齐市215团担任了一个“代理营长”的官职。
战前的征兵扩招动作隐秘却丝毫不慢。
三个月内整个215团兵员扩充两倍有余，郎华也在老长官李义山的安排下，带了一个满编营从事新兵训练。
郎华在末世里摸爬滚打了少说也有八年，教授新兵却没什么经验。
他只得将团长杨正华和李义山连长曾教导过的东西，照本宣科地再交给新兵。但效果出奇地还算不错，团部那边的意见也比较满意。
是到了后来，郎华才知道自己手下的所谓“新兵”，究竟是些什么人。
自末世四年春，星盗者发动对地球进化生物的猎杀行动，史称“第一次大收割”。
狩猎开始后，历经星盗者傀儡武器接连出手，地球阵营中的独行进化者和小型基地被屠戮无数，尸横遍野。
充斥着“猎杀关系”的这段血色时期，一直持续到灾变第六年。
在军政府的官方公文中，这一阶段被形象地称为“血屠三年”。
“血屠三年”过后，世界各地的小型基地为求得安全，向就近的大型基地靠拢整合。而无数独行者也表面上抱团抗击，实则响应反抗军号召，入了军籍。
李义山此时找他做这个代理营长，也是出自杨正华的授意。
郎华只身深入敌营拼死作战的这几年里，战绩剽悍、威名远扬，早已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和胆气。
那时在进化者圈子里，恨他的人唤他“疯狼”，惧他的人称他作“血狼花”。
“血狼花”凶名横世，也就震住了一干原本心高气傲的“独行进化者”们。
但郎华彼时正为一些事情困扰，没想的这么深入，只以为这届新兵本就是性子绵软如羊羔般的样子。
为此他还向李义山好生唏嘘了几次。
……
不过小黑子来到他手下，却是郎华自己“抢”来的。
小黑子和那些自愿参军的独行进化者不同，他是被反抗军“执法队”捉来的，蹲过大牢后差点被就地正法。
执法队是延续自旧时代的军队体制，几乎等同于委员会高层的私军，不受反抗军政府左右。
而委员会高层席位，则又是被灾变前的各大世家所把持。
据说小黑子犯了很大的错。
倒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而是因为他两年前杀了一位大人物。
两年间小黑子兜兜转转、躲躲藏藏，最终还是被那个人家里的势力寻到踪迹捉了去。
那位人物大到什么程度呢？
大到若非大战在即，灾变后人类存亡着眼于此役，他不会还有命见到郎华。
被捉住送到法庭后的第二天，就会被立刻枪决示众。
而若非像小黑子这样身怀两种基本主系能力，且战力不俗的进化者极为罕见，他也是断然活不下来的。
法庭最终的意见，是把他送来前线。
但即便是将小黑子送进前线的敢死队，那家人竟也是不
愿意。
主系能力者的确罕见，也的确能为“第一次大反攻”出不少力。
但若是取了他的晶核，将他的一身能力转嫁给别人。届时再杀了这个废人，法庭又能说些什么呢？
联合政府无论是在灾变前还是灾变后，都是被世家大族、财团门阀牢牢掌握在手心里的。
但郎华却将他保下了。
郎华看人一向很准，世家里那些个腌臜事他也略知一二。
权势向来比公平正义更能代表普世的权威。对抗权威则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为了这个黑小子，郎华拼掉了数年前那个“战斗英雄”的名头，还有那一身功勋。
当然同时起作用的，也有他五年间亡命搏杀留下的凶威。
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人，无论此刻是否是敌人，都会让人很有威胁。
然后，小黑子才是真的“自愿”在郎华手下当了值。
名头是郎华的亲信副官，平日里贴身做事。郎华打的也是，就近保护这小子的心思。
在那时郎华知道了——小黑子原有一个姐姐。姐姐末世开启后，没过两年便死了，两年前小黑子犯下的命案也是和此有关。
但对方没再详细提起过缘由，郎华也就没有追问过。
在这个操蛋的世道里，谁还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不说，也好。
说的次数少了，说不定就可以慢慢放下，慢慢忘了。
那年的郎华上尉如是想到。
第101章营长？
从那时任副官起，到“第一次大反攻”前，大概是小黑子灾变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时他大仇得报，和身边人也颇投脾气。
有了组织后，小黑子不必像从前东躲西藏地过日子。摒除去胆战心惊后，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他整个人也轻松下来。
郎华有很多次在他脸上望见过笑，那种从未在这个黑瘦少年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再然后，末世十年初反抗军对星盗者宣战，“第一次大反攻”爆发。那种笑便在少年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郎华也描述不清的坚毅神情。
说不好是恨，是期待还是煎熬。
那时他第二次听小黑子提起自己的姐姐。
他说：“为了我姐，我也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
类似的话小黑子之后还说过几次，但郎华的回答却因时局动荡而几经变换。
那一次自己是怎样回答这个少年的呢？
“会的。我们会赢的。”
大概便是这样坚定的语气。
然后虽然少年的笑容已不见了，但郎华在少年的眼睛中看到了光彩。
……
“第一次大反攻”发生于前世的灾变第十年。
那时距离“星盗者”团体显露踪迹，末世阴谋真相暴露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间双方之间摩擦不断、互有了解。
但并非称它为“第一次大反攻”，便是因为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更多次。
联合政府最终敲定这个名字是为了表示——
拔除星盗者安插在地表的傀儡军大营，只是人类反攻的第一步。
下一步还会攻打到位于近地太空的“星盗者”团体本部，再然后还会组织大军打到星盗者老家去……
第101章 营长？
从那时任副官起，到“第一次大反攻”前，大概是小黑子灾变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时他大仇得报，和身边人也颇投脾气。
有了组织后，小黑子不必像从前东躲西藏地过日子。摒除去胆战心惊后，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他整个人也轻松下来。
郎华有很多次在他脸上望见过笑，那种从未在这个黑瘦少年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再然后，末世十年初反抗军对星盗者宣战，“第一次大反攻”爆发。那种笑便在少年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郎华也描述不清的坚毅神情。
说不好是恨，是期待还是煎熬。
那时他第二次听小黑子提起自己的姐姐。
他说：“为了我姐，我也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
类似的话小黑子之后还说过几次，但郎华的回答却因时局动荡而几经变换。
那一次自己是怎样回答这个少年的呢？
“会的。我们会赢的。”
大概便是这样坚定的语气。
然后虽然少年的笑容已不见了，但郎华在少年的眼睛中看到了光彩。
……
“第一次大反攻”发生于前世的灾变第十年。
那时距离“星盗者”团体显露踪迹，末世阴谋真相暴露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间双方之间摩擦不断、互有了解。
但并非称它为“第一次大反攻”，便是因为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更多次。
联合政府最终敲定这个名字是为了表示——
拔除星盗者安插在地表的傀儡军大营，只是人类反攻的第一步。
下一步还会攻打到位于近地太空的“星盗者”团体本部，再然后还会组织大军打到星盗者老家去……
响亮的口号
，以及幻想中无比光明的前景，足以地球上的所有幸存者为之兴奋。
可谁成想，不仅接连的胜利没有出现，惨败后的人类反抗军竟是连组织第二三次反攻的实力都不曾有了。
而这个“第一次大反攻”竟会成为绝响。
竟会是整个人类灾变史上，唯一一次声势浩大的群体反抗。
敌人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反抗军能设想到的。
人类对“星盗者”团体一知半解，并不知道自己了解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大反攻后，联合政府高层势力洗牌，全然丧失锐气。他们改变对敌策略，只知退避防守。
直到末世十二年，“家园者同盟”委员会内部分裂。“伪和派”逐步占据主导，对侵略者奴颜婢膝，签订了屈辱的停战协议。
那时“全面溃败”后已经过去了两年，郎华他们一直蜗居在那塔山科研基地中。
一天午夜，小黑子又找到郎华。问他：
“营长，你说我们能打赢的吧”
当时小黑子的话里已经带了颤音，含了几分不确切。
郎华其实也对未来不知所措，但他为了安抚这个亲信属下，强忍着犹豫回答：
“……会的，我们还没全输。”
现在想来，那时候郎华的声音里，大概便已有了三分犹豫。
只是郎华本身还不自察。
再到一年后终极一战爆发，人类一方兵败如山倒，战事很快到了中后期。小黑子再问：
“营长，你说我们最后能赢吗？”
这次郎华却少见的沉默了。
他木然地站在那塔山后勤医院的走廊中，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小黑子……
右眼眼珠被子弹皮擦爆了，小黑子任由医护兵挖出一些碎渣。
麻醉药早已告罄，黑瘦少年像是不知道
疼痛，唯一完好的左眼，盯向郎华飘忽不定的视线。
当时的问话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太多情绪。
与其是在向他发问，还不若说是在呓语。
也许他根本就没想在郎华这里得到答案……
那次相见只有匆匆一瞬。而后，前方战事吃紧，郎华作为基地最高城防长官，不能再把时间时间耗费在战线后方，即便是为了探视他最疼爱、忠心的下属……
再然后，便是郎华的最后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重伤。
在他昏迷的那十天里，是副官小黑子带伤上阵撑起了防线大局。
像郎华曾经教导过他的那样，虽然十天中阵地上死伤惨重、岌岌可危，可终究是，没有再后撤过一分一毫。
等到郎华再次醒来，听到的已经是——敌人第五波进攻被打退的消息。
不过那时的他，却只能在脑海中才能想象出，小黑子被子弹穿胸而过的神情……
直到小黑子牺牲在阵前，郎华都没有再见过他一眼。
据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说，那颗子弹在穿透时形成了巨大的空腔，段黑副官的心脏在第一时间就被打爆了……
至于小黑子残破的遗体，已经在敌人撤退前的密集式轰炸中，连同许多闪避不及的士兵，一同气化湮灭于无形。
被擦爆的眼珠、脏污的担架、黑瘦的青年，不含一丝一毫感情的问话……
上一次见面的那天，那一幕还仿佛发生在眼前。
“营长，你说我们最后能赢吗？”
我们最后能赢吗？
能赢吗？
营长？
郎华恨自己当时的沉默和迟疑……
他当时没能回答，今后也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郎华没能给小黑子一个答案，他欠小黑子一个答案。
第101.5章 杂谈：三月份更新总结
首先，我需要请假半周。
不是想要，而是需要。
虽然今天是愚人节，可我是说真的。
我应该是算是那种不喜欢开玩笑的人，这次请假也是实在熬到了极限。
说实话，最近状态比较差。跟读的朋友能看出来，三月最后这几天，《末世羔羊》更新时间不稳定，羊肖的写作节奏也比较杂乱。
当然，这几次的参差不齐部分，已经在昨晚尽数修改完毕。
然后，又是熬到了两点。再然后，是早起上班和不停歇的工作内容。
2020是非常特殊的一年，对我也该是如此。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不在家中欢度新年，少了很多原本熟悉，甚至是习以为常的气息。
之后是在特殊时期自动延长的值班时限。
翻了两倍的值班，对比别人翻倍的春节假期，若说完全情愿，肯定是假的。
好在初入职场，赤诚心中尚有些敬业精神。
明明早就能走，却也自愿留了下来。
疫情增加了许多额外的工作内容。所幸仍能在空闲时继续写作，整个二月没有无聊，反而更加充实。
再后来，到了三月初。疫情对我们单位影响颇重。同在青岛的隔壁兄弟项目人手短缺严重，一个部门中，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半个月前，我被调动到现在这个地方。因为湖北的同事还没回来，所以几乎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工作上整天连轴转，而为了下班后小说码字，可能晚上会要熬到4点。
本月如约更新的十万字，代价便是一连六天的上火发炎，以及精神上倍增的压力指数。
生活上的不安定也应算作一个因素。
因为我是那种适合安稳生活的脾性。
借住的日子总是有些凑活，为了工作进度，牺牲了很多舒适。
好在过几天应该会租房，为借住的日子画一个圆满的句号。同事们也要结束隔离复工了，一切会回到正轨，我大概也会安定下来。
那么，就希望以后可以多多更新罢。尽快把想讲的故事讲出来，仍是我眼下最想做的事之一。
2020年3月，小说更新的第2个月份完结了。
我仍在尝试寻找一个理想中的平衡点，有关工作、生活和理想，有关它们之间各自的比重。
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只是凭着熬夜以及存稿硬抗。但我想我会做到的，大不了扔掉娱乐就是了。
接下来的半周，会是羊肖重新整理状态的一个阶段。
之后我会以更加完备的姿态重整旗鼓、继续远航。
漫长的写作总是一件痛苦居多的事情，但“苦尽甘来”仍会是我们这帮人最深沉的渴望。
——羊肖
01:19
第102章 仁慈
“怎么发呆了？第二种能力分类，还少说了一项呢。”
眼见郎华忽而用力闭上了眼睛，林茜禁不住心神一跳，关切道。
“哦，至于……”郎华回过神来。
他接着说道：“至于‘技能’嘛”，“则是‘能力’外在施放的不同表现形式。”
“就比如林叔的‘火球术’、‘火网术’。并非是单独作为‘能力’，觉醒产生。而是在施放‘星火’能力时，采取了不同的施放方式，而形成了不同的技能。”
“如果把能力的发展，比作一棵树的话。那么‘基本主系能力’就像是数量稀少的树根，寓意稳固和潜力。‘能力’更像是常见且粗壮的树干，‘技能’则是五花八门的枝叶。”
“只要不是领域最为狭窄的少数‘能力’，多半都会在发展过程中衍生出，五花八门的‘技能’。”
“‘技能’一词在之‘技’，战斗中所获得的成效，完全看能力拥有者的才情和头脑。能用最少的晶核能量施放出恰到好处的技能，来达到最佳的预期效果，这便是进化者智慧的体现了。”
“有道理。”
林茜想起在武馆里进修的那几年，赞同道。
她点头补充：“在战斗中每一份力量都十分宝贵，稍有疏忽便是胜败之差。”
“当然了”，郎华最后总结道，“不论是按照属性分类，还是按照样式分类，这两种分类方式都不足以称得上准确细致。”
“毕竟现实往往更为复杂多样，个中玄虚奥妙，远远不是人力可以穷尽的。”
“比如我的能力‘锋刃’虽被归结为‘拟态类’能力，其实却偏向‘特性类’较多。至于‘突进’这种典型的速度型能力，由于作用于人体生理改变，也有些‘拟态类’的影子。”
郎华看向众人温和一笑。
“总之只是让大家有个概念就好，不必过分纠结。末世里能力觉醒时的交杂情况很常见，有的是像我和林叔这样，简单地双能力同时萌发。有的却是像晓晓和萍姨那样，在单一能力中包含两个或多个属性。”
“这样的情况出现有好也有坏，遇上搭配的黄金组合便是一加一等于三，不幸遇到能力冲突就只好暂时放弃进化契机，尽早寻找调和等解决的办法。”
不过拔除废杂能力的方法，郎华也是有的。但那种方法代价颇大，不到关键时刻郎华还不想动用。
末了，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在角落的背包上扫了一眼。
那里面有一个便携医疗箱，盛放了原属于谢莹的一颗“风生”晶核。
第二节
第二天一早，郎华一行人在小区内兜兜转转，来到中央区段后逐渐放慢了脚步。
这里的布置显然更加奢华。楼栋间空间宽阔敞亮，遍布着人工喷泉和绿植盆景，和杨家所在的小区角落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很明显能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资财丰厚的体面
人，比如那些儿女双全、事业蒸蒸日上的青壮年夫妇。
“就是这里了么？”郎华转过身来问。
段晴表现出远低于生理年龄的畏缩和犹豫。如一枝细柳般的娇柔身躯微微颤抖，连带其主人身上的衣物也发出肉眼可见的震颤。
但在郎华的注视下，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众人停在一家别墅住户跟前，而这里才是段晴姐弟真正的、原本的家。
在段晴的片段描述中，很容易能猜到当时的大体情况。
灾变当天夜里，段晴的母亲于睡梦中尸变，在第一时间便发狂咬伤了丈夫。
段晴姐弟的父亲，那个男人，他本来是能够逃脱掉的。
但为了掩护尚在房中安睡的一双儿女，他选择了对抗。
菜刀、棍棒……在异变后失去痛觉的黑尸面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力大无穷的尸变体远远不是平常人能够应对的。
同时他也下不去手。
“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醒醒！”
“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
原有的夫妻情分，也迟滞了他下手的时机。最终姐弟两人逃了出去，受伤过重的他却是逃不掉了。
他将自己和妻子堵在了家里。
门被反锁了，孩子们将不再会有被黑尸追上的危险……
“保护好你弟弟，跑！”
这是段晴……在父亲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声音撕心裂肺的。即便是父亲往常气急了训斥自己，也没有过声音这么大的时候。
……
后面的那些部分，即便是郎华几人没有亲眼见过，也大概能猜得出来。
无非是四处躲藏的少男少女，饥饿寒冷导致的窘迫，奔波和胆战心惊而造成的急病，以及走投无路的女孩和以食物为诱惑的男人……
再然后？
再然后的事情，就是郎华他们知道、看到的那样了。
——
一小时前在杨家公寓动身前，林茜悄悄将郎华拉到门外角落里讲悄悄话。
“小华，你打算怎么做？”林茜正视着对方。
郎华将眼睛瞥向别处，默默答道：“还是按刚才说的吧。”
“怎么”，林茜皱起眉梢，“你真想让这姐弟两个，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死在眼前？”
郎华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他抬起头：“可他们迟早都要理解——尸变就是死了，黑尸不再是他们的亲人。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再也变不回他们的亲人。”
“真的么？”林茜并非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却仍然会感到情绪低沉。
她忽然殷切地望向郎华：“可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以后科技进步……”
“开什么玩笑！”郎华甩开林茜
拉住自己的手。
他不知是在生气些什么。
是愤怒自己无法给与林茜满意的答案？还是愤怒这件事情本身？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郎华面上流露出几分歉意，补充道：
“生物在尸变的前一刻就已经脑死亡了。之后再行动起来，也只是在孢子群落信息素下支配的躯壳。”
“就算未来能衍生心智又如何？黑尸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了！在只会吃人才能进化的怪物眼里，我们就是一盘菜！”
说到最后，斩钉截铁的答案里，多了丝无奈的意味。
林茜还是有些不忍：“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死在眼前。我怕他们会因此，在心中会留下难消的芥蒂。”
“可若不这么做，直接绕过去倒也简单。我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你也可以当做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郎华逐渐感到一股无力，声调也降了下来：“但这件事却会永无止境地飘在她们姐弟心里，消散不去。”
“我……不想他们变成像兰曦那样，圈养黑尸，然后最终也逃不脱被黑尸吞食的命运。”他定定地望着林茜，“我相信若是段晴姐弟的父母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以另一种形式，再次伤害他们姐弟俩的那一天。”
“唉，那也不必让他们亲自下手……那要是我呢？”林茜追问，“那要是我有一天也尸变了呢？你也能下得了手，亲自再‘杀’我一次吗？”
“我……”
郎华迟疑了，眼神飘忽，最终叹气道：“那便不要他们姐弟动手了，我来做吧。晶核我不会取，段家夫妻的尸身便就地火化了吧。”
“小华，他们若知道了，恐怕以后会恨你的……”
“孰轻孰重，谁还顾得了那么多……”
郎华摇摇头苦笑道：“救下段氏姐弟，让他们夫妻体面地死去，不必在死后还要沦为行尸走肉般的怪物……也是我们能给予他们二人的最大仁慈了吧。”
……
时间回到当下。
脑海中回忆着和林茜私下里的谈话，郎华赶在段晴姐弟退缩之前，前跨一步、伸手推开了门。
杨清嬅和两个护士，因为惧怕黑尸扑出来暴起伤人，早早地躲到了人群后边。她们三个藏在李丽萍身后，只露出半边脑袋。
林茜和杨晓晓关注着四周的动静，林文金和杨本生持枪戒备着，段晴姐弟……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门开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段家客厅里空荡荡的，就连各处卧房里，也丝毫没有任何有关黑尸的踪迹。
只有歪倒一旁的桌椅，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证明郎华他们没有来错地方。
最终是杨晓晓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异常——半大的侧窗敞开着，窗台上沾了些黑血和污渍。
是从这里跑了吗？
两只黑尸还不至于让李丽萍感到害怕，但不知怎么，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第103章 把握
自开门后段晴一直在压抑着声音嘤嘤哭泣，似是响起了当晚的惨剧。
对于全面爆发的末世灾难，很难有人能说自己不是一个受害者。
李丽萍见状将她揽到怀里低声安慰着。
至于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倒是绷着脸，一双拳头紧紧攥着，让郎华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行人打算离开了，在郎华的计划里，他们下一步打算重回沙市人民医院。
尽管那里的“丝蛛异变体”不好对付，是“显性尸变体”中的“融合尸变体”，有着可怕的传染性。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单单一个沙市人民医院，便能产生足足八只丝蛛异变体的原因。
源头便是在南齐市国道暴力伤人案中，被咬伤的某位沙市人士。
活人在生前被丝蛛异变体咬伤，倘若各种特异性条件符合，便有几率在生物体濒临脑死亡时，产生这样的异变。
异变体保留了一部分智慧和警觉，类似野兽习性一般。它的一部分躯体会维持人形，身体的另一部分却异化产生出其他生物的体征。
比如像郎华他们在沙市人民医院遇到的，那种上半截人身和蜘蛛似的下半截躯体的组合，便是典型的“丝蛛异变体”的体征。
由异变后的“融合型”黑雾孢子群落，感染灭杀人体原有孢子群落，占据尸变关键的后脑晶核区域。
新晋孢子群落通过能量调动和信息素的传递，刺激异变黑尸在后半脊柱和肢体远端，生长出一根根骨质后肢。
这些家伙远远看上去，和外骨骼加身的八条腿蜘蛛倒是十分相像。
而真正让官方定下它“丝蛛异变体”名讳的，却是因为异变体返祖进化产生的毒囊和蜘蛛目丝囊。
“融合尸变体”产生的几率并不高，在前世郎华也只是听说过几次。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在末世中期沦陷的某个小型基地。
说是小型基地，其实称之为‘聚集地’更加合适。
因为这个基地靠近秦岭密林，其中的幸存者极少，不足千人。
但在末世里每一个活人都无比珍贵，“家园者同盟”委员会也就照例给基地领主和班子成员，在全球卫星通信网络teledesic2衍生的军用频道上，开通了专属线路。
那时是已末世三年末，经历过了两年多的种族混战，联合政府难得获得了些安稳清静的日子。
可是一连三个月，该小型基地都没有按照惯例，向“家园者同盟”委员会例行汇报近期动向。
而明明在当时人、兽、尸三足鼎立的情况下，是最不会发生尸潮、兽潮这样的事情。
所以在当时，任何变故都会显得无比诡异。
终于委员会的人坐不住了，派遣小队前去查看。
谁承想连精英汇集的侦察小队竟也失陷在了其中。
侦察小队最后传出来的影像里，是从基地房舍中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丝蛛异变体”。
要说数量，大约有五百来只。
在此前吞食掉基地里的残余人类进化者，和密林中的大大小小黑兽、黑尸后，这些“丝蛛异变体”的等阶已经高的吓人。
即便是委员会在派出第二个清剿队前，已经用强火力密集轰炸了一次，竟是也没能完全消灭这些家伙。
五百余只怪物剩下了多少没人知道，但郎华作为行伍中人可是听说了——那批派遣队为此折损了不少好手。
能在末世中期被称之为“好手”的，不仅需要战力，还需要战斗素养、能力搭配和作战经验，无一不是各个连队中能独当一面的“顶梁柱”。
可即便是如此阵容，居然也……
“上面的人”对此次行动所获的信息三缄其口。
之后那片区域也被联合政府划作禁区，禁止无关人员接近。
委员会是打算再度整合队伍出击清理的，但可惜很快就遇上星盗者发动了“第一次大收割”。
“狩猎”开始后，末世真相涌现，整颗星球范围都陷入了情绪上的动荡不安。
令联合政府头疼无比的“血屠三年”就此开启，这场未完结的围剿也就只好不了了之。
起码在明面上，直到文明湮灭前的“终极一战”时，郎华都没再听到过围剿“丝蛛异变体”的消息。
……
段晴的哭声渐渐停止，除去精神上的恍惚外，整个人也平稳下来。
李丽萍转过头来，看向郎华：
“既然城市里已经这么危险了，咱们还是早日按照你的计划，向那个基地进发吧。既然小艳的男朋友……”
她看了一眼王艳，才接着对郎华说：“小艳的男朋友也已经丧生了，我们就不要再去冒险了。”
经历过杨家公寓这件事，李丽萍想明白了很多。即便除去王艳的男友外，还可能会有其他的同事，仍在医院的某处没有遭到怪物和黑尸的毒手……
但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杨本生之前说的对，她不应该也不愿意再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让郎华去以身涉险了。
听到这里，郎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要去一遭的。”他说。
林茜开口不同意道：“那几只‘丝蛛异变体’可不好对付，完全克制咱们几个的能力，小华你忘了上次的狼狈了？”
郎华丝毫不以为杵，笑道：“这次可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林茜疑惑。
“噢，你是说林叔伯的‘星火’能力。”杨晓晓脑子活泛，转眼明白了郎华的打算。
“不错，火系
能力对这些节肢类怪物的伤害可是最大的。”林文金也点头道。
终于有了露一手的机会，再想到上回被怪物追的屁滚尿流的黑历史，林文金摩拳擦掌，积极性很高。
郎华回忆起两天前逃离医院的那一刻，风中自楼顶传来的微弱呼救声，还仿佛在耳边微弱响起。
虽然距离太远，他没在楼顶看到类似人影般的踪迹。
但郎华有一种直觉——如果不重返一次沙市人民医院，他可能便会错失某些东西。
自他重生后，这种直觉出现过多次。之前郎华从未放在心上过，但这回他想去证明一番看看。
“有把握拿下吗？”杨本生关心的，还是实打实的战力问题。
医院中的那八只丝蛛异变体，有一只被“特级硬度”的锰钢砍刀自腹柄切为了两半，一命呜呼。
另一只身上最坚硬的胸板在受了郎华一刀一脚后几乎完全断裂，又受到了爆炸冲击，估计也是个殒命的下场。
黑雾能量提早在“丝蛛异变体”体内积攒了一月有余，自然是不同凡响。
但“融合异变体”的传染性总归是有限的，能感染增加的异变体数量也是有限的。
郎华估计——除非再来一次黑雾喷发，否则八只丝蛛异变体就是医院那里的极限了。
“把握？”郎华偏头微笑。
“六只战力强悍的怪物和三位数的变异蛛群，我可不敢打这个保票。”
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但人嘛，做事总是要动些脑筋的。”
“况且”，郎华还补充道，“从那些‘丝蛛异变体’身上，我可是还有想取到手的东西呢。”
“不若便用火攻吧。不必近战冒险。”李丽萍想了想建议道。
“不”，郎华摇头否决，“烧了的确省事，但大火蔓延局面便不好掌控。”
“一旦一切成灰，我想要的东西，可也就打了水漂了。”
杨晓晓小嘴一撇，倒是兴致很高：
“怕什么，咱们这儿可是有足足六名能力者。再回去，杀它个人仰马翻去！”
“小华你拿主意便好，我们都听你的。”林茜也微微点头，表明立场。
火攻？呵。
想起那声若有若无的呼救，郎华也怎么做不出火攻的打算啊。
虽说他郎华不是什么圣人，但不到非做不可的时候，他还不想由自己来成全某些同胞的末日。
而且，郎华知道的是——
能让委员会高层如此孜孜不倦派兵攻打的原因，可不只是“融合尸变体”如同一场瘟疫的源头。
没有实实在在到手的利益，怎么能够驱使得动那些个大人物？
郎华想到这里不禁嗤笑一声。
为民除害……有时候也很有水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