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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全文阅读

作者:灌汤包加油条     魔兽世界万物凋零txt下载     魔兽世界万物凋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达拉然巨坑

    …………

    “我们必须立刻展开防护屏障。”吉安娜对卡德加说。她的额头簇满汗水,几率金发被浸湿贴在脸上。

    “问题是我们不能及时联系其他法师。”卡德加脸色凝重地吐出这句话。

    他们准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充分。吉安娜欲开口提醒其他人,但是她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甚至不能传递十米。

    “希尔瓦娜斯女士准备传送走整座城市。”

    吉安娜和卡德加猛地把头转向兰斯伯。

    银色盟约副官点点头,“她并没有争取你的同意,但我想你现在已经不会再犹豫了。”

    还需要多久?吉安娜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她的话没有说出口,铁链断裂的声音就重新将她的目光吸引回了天空。

    所有人眼看着飞艇卸下它的携带之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吉安娜永远也不会忘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女法师没来得及发现,她的身体和她的心境一样发生异常。冰凉感仿佛是死亡带来的寒意,侵袭着她的皮肤。

    眼前的一切都被纯白笼罩,吉安娜看不到炸弹落下的那一幕。一股力量牵着她,将她拖离脚下的战场。她看到奥术能量淹没整个塞拉摩。困惑、奇怪的叫喊充斥着她的耳朵。然后,她失去了直觉。

    ……

    “胜利!”地狱咆哮站在远离塞拉摩的至高点,大声喊道。血吼被他高高举起。聚集于此的部落凝视着他的斧刃。随后这斧刃向前一指,指向远处那座巨大灾难留下的空档——海水代替了塞拉摩原来的位置。“这就是我们的成果。隶属部落的荣耀。”

    欢呼声震耳欲聋。

    ……

    吉安娜恢复知觉后起身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疼痛。每一根神经,每一块骨骼都像是在被无情炙烤着。短暂的麻木让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经历了什么。紧闭双眼的她发出轻微的呻吟,尝试用手去触碰任何她所能碰到的东西。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盖着暖和的被子。

    这说明她在床上,她受了伤,很重的伤。

    吉安娜挣扎着睁开眼皮,视野中是无比熟悉的房梁屋顶,这是自己的房间。她咬紧牙关坐了起来,开始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想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怖。

    当她终于意识到塞拉摩经历过一场战争时,女法师本能的反应是朝着窗外看。

    窗户是关着的,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天空有些混沌,但是黎明下一刻就要降临。

    部落大军……可怕的炸弹……

    吉安娜滑下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向前一步差点摔在地上。好在她用手扶在房梁柱上才没有倒下去。

    那些日夜相伴之人怎么样了?她现在只在乎这一个问题。她听到似乎有依稀的嘈杂声。吉安娜心里的希望明亮了起来——有人还活着。还是说,这场战争原本就只是她的一个噩梦而已?

    窗户被用力推开,她举目环顾,天穹的阴暮中可以看到闪耀的日光。在下方,城墙的残垣还印着被炮火轰塌的痕迹。城市内也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硝烟味。那场战争是真的……吉安娜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站在记忆之海的岸边,眼前全是矛盾的片段。部落的炸弹已经落下,整座城市都应该被摧毁了才对。

    直到一个声音把她的神志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快把那批药品送到急救营去。还有没有能够战斗的人?现在需要他们!”

    这是蓓恩的声音。那名暗夜精灵在指挥着什么。吉安娜顺着声音去寻找她的护卫,就在她的塔楼下方。

    蓓恩还活着,她没有继续战斗,说明战争已经结束了,可为什么她还需要士兵?吉安娜隐隐约约的确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蓓恩?”她呼唤道,尽管声音微弱,但那名护卫立刻就转过身看见了站在窗台前的她。

    暗夜精灵似乎因为看见吉安娜而感到诧异,但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跑向了塔楼。几分钟后她来到吉安娜休息的房间。而吉安娜略显匆忙的想在门口迎接蓓恩,只不过她再也支撑不住身躯,在蓓恩正好赶到的一刻倒了下去。

    “女士!”蓓恩及时接住了她,将她搀扶起来,“你现在很虚弱,应该多休息。”说着,她慢慢将吉安娜带回床边坐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吉安娜满脑子只剩下疑问,期盼着蓓恩能给她答案。

    “你昏迷两天了。”

    吉安娜抬起头凝神注视着蓓恩,她更加困惑不已。“两天?”她喃喃地说道,“我怎么会……部落大军呢?我们胜利了吗?”

    蓓恩半跪下来,双手握住吉安娜的脚踝,将它们重新放到床上,准备拉过被子的时候却被吉安娜阻止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没事了,女士。但是我们不能说是胜利,只能说是成功撤退了。”

    “撤退?我们明明还在塞拉摩,我还看到了城墙,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是的,我们的确还在塞拉摩。”蓓恩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复杂表情又像是在反对自己的话。暗夜精灵叹了口气,脱下自己外套披在吉安娜的身上。“我很难解释,也许你应该亲自看看。”

    她指向刚才吉安娜所站的窗户,女法师这次仿佛恢复了不少力气,她迅速下床,三两步走到原来的位置。刚才她过于在乎她的人民而没有仔细观察,这一次……

    之前战斗中所留下的痕迹仍刻在她所熟悉的城市中,有些房屋被火焰烧得只剩下一半,地上到处是弹坑,还有一些火炮和坦克没有被收回军械库。而且城内还有肯瑞托法师们的影子。

    “你应该抬头看。”蓓恩在她身后提醒道。

    吉安娜的视线缓缓上移,刚才看到的一切对她而言还算熟悉,都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可是现在看到的却让她睁大了眼睛。只要凝视塞拉摩的正上空几秒钟,很容易就能发现一道从城市上方空气中伸展出来的淡紫色光膜,像某种屏障。吉安娜知道那是魔法,但是塞拉摩从来没有这种现象。

    她伸出头,继续观察,越来越多奇怪的画面扰乱着她脑海中熟知的城市。塞拉摩周围已经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带着湿气的海风。原来的港口下面不再是海洋,而是土地。那些舰船——其中包括第七军团的舰船——也都停靠在陆地上。

    这里是塞拉摩!但不是在原来的位置!吉安娜立刻想明白了一切。她转身伸出手紧紧抓住蓓恩,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希尔瓦娜斯女士救了我们。”蓓恩解释说,“她的法师将整个城市送到了这里,只不过在传送过程中你昏迷了过去。”

    “这么说所有人都还活着。”吉安娜看上去正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开心得跳起来。蓓恩明白,如果她的身体允许这么做,她一定会的。

    “大部分人是这样。不过仍有不少人在战场上牺牲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吉安娜紧紧抱住蓓恩,给彼此无声的安慰。“至少我没有失去你们。”

    “月神祝福着我们,女士。”

    二人互相松开。吉安娜拭去眼角未滴落的泪水,挤出一个微笑问道:“希尔瓦娜斯在哪儿?我想我必须当面对她表示感谢。”

    “游侠将军在这两天代替你行使权力,女士。她应该正在和卡德加**师商谈塞拉摩的现状。她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过后再说。”

    “我之前质疑过她,蓓恩。”吉安娜惭愧地表示,“如果没有她……我真的无法想象事情的结果。事实证明,我实在太小看加尔鲁什了,我……”

    “你现在应该吃点东西,然后好好躺在床上。”暗夜精灵指出。

    吉安娜无声的点了点头,重新走到床前坐下。蓓恩准备好一些茶点放在吉安娜伸手可以触碰到的床柜上。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吉安娜除了欣喜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情绪。她无法放松,面对可口的点心也是毫无食欲。她还想问更多的问题,其他人都还好吗?那些她所熟知的人,还有来帮助她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

    蓓恩脸上平静的神色让吉安娜始终无法开口,她相信所有他在乎的和想保护的人都还活着。

    “蓓恩?”

    精灵护卫正准备离开时,吉安娜开口叫住她。

    “还有什么需求吗,女士?”

    “你刚才说,希尔瓦娜斯的法师将整个城市都传送走了?”

    “是的。”蓓恩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安全吗?”吉安娜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即将从女精灵嘴里说出的答案,但她错了。传送的结果超出了她作为法师的一个认知。

    “我们在你曾经呆过的地方。我们脚下的土地原本是一座巨坑。”蓓恩目睹着吉安娜的瞳孔渐渐放大,“我们在达拉然巨坑,塞拉摩填平了这里的空档。”

    ……

    贝恩是一名战士。他的父亲也曾将经历的战争中所获得的感悟传授与他。时过境迁,他也亲眼见过城镇、堡垒,甚至是雷霆崖陷入火海,更深知杀戮下的残忍。作为部落的一员,他曾亲口下令进攻,亦曾亲手取人性命。

    但现在……

    从塞拉摩那边传来的消息只能让他感受到了除了愤怒之外还是愤怒。那座城市消失了,是被炸弹湮灭了吗?对此贝恩不知道,但是加尔鲁什的暴行已经深深震慑到了牛头人一族的领袖。

    他被雷霆崖上空的群星包围着,只不过他感受不到片刻宁静。一个问题困扰着、折磨着他——大酋长到底怎么了?那个因为克罗姆加大王向无辜德鲁伊投放炸弹,就将其扔下悬崖摔死的大酋长为什么会做出相似的举动?地狱咆哮曾经捍卫荣耀,现在却身体力行地投身杀戮。

    “没有幸存者吗?”贝恩抱着一线希望问德兹科。寻晨者部族酋长正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我无意戳痛你的伤口,酋长。”德兹科闭眼回应道,“但整座城市……都消失了,甚至没有留下一砖一瓦。”

    “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贝恩很感谢哈缪尔总是能在他失落之际给予他安慰,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囚禁在塞拉摩那骇人的景象中,符文图腾的语言无法治愈他。

    “我之前去提醒过吉安娜女士,她们对加尔鲁什的计划心知肚明。我相信她们有解决的办法,至少他们不会原地等死。”

    “你的话让我感觉到了一些慰藉。谢谢你,哈缪尔。”贝恩说,“可惜我无法冷静,我做不到。”

    “还有什么在困扰着你?”大德鲁伊问。

    “部落。”贝恩闷吼出声,“部落究竟该怎么办?往后的路,我们还要跟随地狱咆哮。我的父亲没错,他是对的。加尔鲁什还会干出多少疯狂的蠢事?他只会毁了部落。我们已经身处多事之秋。”牛头人酋长厌恶地站起身子,拽成拳头的手开开合合。“塞拉摩战役在他看来是胜利了,可凭心而论,部落真的胜利了吗?那些士兵,其中还包括我们的同胞,他们完全是被欺骗去攻打塞拉摩。加尔鲁什明明有不用牺牲一兵一卒而赢得战争的方式。他偏偏却先要手下士兵去牺牲。”贝恩的话说到这里一下子卡住了,他责骂自己因为愤怒而忘记了那个兽人赢得胜利的方式是不光彩的。

    “无论如何,这样的……‘胜利’只会加重他的野心,他会让战事升级,而不是结束他。这场战争的结束只是下一场血流冲突的开始。”

    “那你打算怎么做,酋长?”

    “怎么做?”贝恩凝视着哈缪尔。“派出信使,告诉加尔鲁什,和响应部落大酋长号召的牛头人勇士相比,回来的勇士少了许多!他无法质疑我们的忠诚。但莫高雷深知荣耀为何物,告诉他,别再弄出第二颗炸弹了,如果他还想得到贝恩·血蹄的支持。”

第十九章——变化

    …………

    从奎尔萨拉斯东瘟疫之地需要时间,比奥蕾莉亚想象的要长。她带领的一支小队只是在南墙大门住了一晚。摄政王几乎不眠不休,只吃一些用魔法制造的食物。再耐着性子忍了两天后,她终于抵达了玛瑞斯农场。这段时间她找来了记载当年农场发生事情的一切资料,只是由于自己曾亲自下令抹除所有关于纳萨诺斯的痕迹,所以她能获得的讯息少之又少。直到此时奥蕾莉亚才反应过来,她的丈夫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眼前的废墟触动着摄政王的心,多年前的发生在这里的战斗至今仍历历在目。她叹了口气,希望自己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现实。

    “你们去周围警戒,不许任何人靠近!”

    将随从人员散开后,奥蕾莉亚慢慢走向倒塌的房屋建筑,她回忆起自己曾在这里与纳萨诺斯见面,在冬暮节的夜晚与他的家人分享喜悦。那份过去的时光是她为数不多值得怀恋的。

    只要一块骨头就行。

    奥蕾莉亚不求这么多年过去,无数个风风雨雨的日子,纳萨诺斯的遗体还能完好保存,她只需要能找到一块骨骼就行。她相信那样能够证明丈夫的确安息了,所有流言蜚语都将不攻自破。

    摄政王踩着一块又一块的建筑残木来到最高处,不安的心晃动了一下。她的神情渐渐黯淡了下来。

    这里的废墟被人翻找过!

    “这不可能!”她用近乎嘶哑的声音低语道:“到底是谁?”

    “看来你瞒了我很多事,母亲。”

    奥蕾莉亚转过身来,让她心烦意乱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眼前出现的人彻底撕开了尘封已久的伤口。

    “贝洛瑞尔?”奥蕾莉亚唤道,她看见儿子那双原本细腻柔软的手被弄得面目全非,许许多多被划破的细小伤痕,还有些木屑刺在血肉里。刚才摄政王还在疑惑是谁先她一步动了这里的废墟,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精灵男孩儿大步走向母亲,举起一只手让他的至亲看得清楚。“我昨天就到了,做了你想做的事,得到了你仍然怀疑的答案。”

    “答案?”奥蕾莉亚重复着,“我不需要什么答案。我来这儿只是为了确认一个不属实的流言而已。倒是你,你又偷偷跑出来。我是不是要派一支军队才能看住你?”

    “到现在为止你还打算向我隐瞒?”贝洛瑞尔咆哮着。

    奥蕾莉亚呆在原地,因儿子的话而震惊。

    “我并没有对你隐瞒什么,孩子。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过去的沉痛回忆罢了。”

    “纳萨诺斯·玛瑞斯是谁?”

    这个问题让奥蕾莉亚意识到她把情况估计错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没有告诉贝洛瑞尔什么,而是贝洛瑞尔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贝洛瑞尔,”奥蕾莉亚紧绷着身体,字句从她紧闭的牙关里艰难地蹦出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精灵男孩儿抬起头对着她,可怕的目光盯着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他发出了对灵魂的质问:“我的姓氏到底是风行者,还是玛瑞斯?”

    “你当然是风行者家族的孩子,贝洛瑞尔。”奥蕾莉亚大声地回应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女精灵后悔起来,她现在只想带着贝洛瑞尔回家……“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的父亲是谁,但你要像我一样接受事实,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了。”

    “真的吗?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你亲手让父亲从亡灵之躯中解脱,你难道都忘了吗?”

    贝洛瑞尔的控诉令奥蕾莉亚震惊。摄政王一直以来想要隐藏的秘密已经被她最想保护的人知晓。

    “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最不能改变的事实就是真相。”贝洛瑞尔痛苦地扭过头,“怪不得你一直告诫我说亡灵都是可憎的生物,是他们差点毁灭了我们的家园。我一直以为你是对的……可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奥蕾莉亚跳下废墟来到儿子身边,疼惜地捧起他满是伤痕的手,她的担忧变成了心痛。在她内心,有一道巨大的、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没有亲眼看见,那时的你才刚刚出生。你不知道,不知道你父亲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能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贝洛瑞尔用力甩开了奥蕾莉亚的手。这句话让他的母亲面带惊讶地看着他,“我亲眼看见了,我看见有一个亡灵从这片废墟中存活了下来,他对着天空大喊着‘我还活着’。我看到他的双眼猩红,像来自地狱那般可怕。他的声音既有活下来的喜悦,又有一种我当时无法理解的愤怒。现在我理解了,我知道他的愤怒来自于谁,不止是那些将他变成亡灵的人,还有抛弃他的人!”

    一瞬间,贝洛瑞尔察觉到母亲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他的心也随之跳动的越来越快,在他眼里,母亲绝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她会誓死守卫奎尔萨拉斯,也会付出一切来保护她的孩子。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那未必是她的错。他相信母亲在面对变成亡灵的父亲时,心里一定是非常痛苦和绝望的。贝洛瑞尔深深地同情着母亲,他想要为刚才的话道歉。

    “你都……看见了?”奥蕾莉亚声音颤抖着质问道。贝洛瑞尔的话听起来十分荒诞,但是他不可能撒谎。奥蕾莉亚不相信她的孩子会欺骗她。

    “我看见了。亲眼看见的。”

    奥蕾莉亚如同遭受了重重一击,蹒跚着向后退了几步。她明明击倒了纳萨诺斯,还在他的家园为了进行了火葬……

    “我上次来到这里时,遇到了一个亡灵的袭击。虽然她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我调查了所有已知的亡灵阵营,除了天灾军团意外,还有一股叫做被遗忘者的亡灵势力。”

    被遗忘者?奥蕾莉亚双腿瘫软,跌坐在脚下贫瘠的土地上。她的大脑一片茫然,异常痛苦。

    vendel’o eranu,让我遗忘。是这个意思吗?

    纳萨诺斯……

    我是来找你的,吾爱。帮你……解脱。

    在看到他的样子之后,她曾经这么对他说过。她为纳萨诺斯的改变而哭泣。

    我并没有成为巫妖王的爪牙,我有自己的意志,我和那些毁灭奎尔塞拉斯的亡灵天灾不一样。你为什么想要像消灭那些怪物一样消灭我?

    那你和阿尔萨斯的区别在哪儿?他杀了父亲,你杀了自己的母亲!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贝洛里尔也不想看见。

    慢慢地,仿佛她的心有千斤重一般。

    奥蕾莉亚?

    对不起,纳萨诺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活下去。

    “父亲还活着。”

    贝洛瑞尔的声音让她心头一紧。摄政王慢慢站了起来,使劲咽了咽唾沫,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望着贝洛瑞尔,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几句话:“我会调查清楚的。你父亲还活着的事实对于我们而言也许不是个好消息。你说得对,他的愤怒有一部分来自于我。如果他要寻求报复,我不会责怪他,我只希望他伤害我一个就足够了。”

    “我不希望你被伤害,母亲。”贝洛瑞尔说,“我希望你和父亲能够好好谈谈。巫妖王已被击败多年,一些亡者早就恢复了属于自己的意志,黑锋骑士团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许你是对的,孩子。”奥蕾莉亚紧紧握住贝洛瑞尔的手,“或许我曾经的选择是错误的,而且酿成的后果极有可能会让整个奎尔萨拉斯去承担。”尽管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但当她看见贝洛瑞尔脸上悲伤的神情时,还是感到一阵难受。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母亲?”贝洛瑞尔轻声问。

    “你父亲隐藏了这么多年,突然被人发现踪迹非常不合情理。”奥蕾莉亚恢复冷静,“我了解纳萨诺斯,他想要用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来试探所有人的看法,并且猜到我会把这个事实散播开。”

    “为什么?”贝洛瑞尔不解地问,“如果更多的人知道父亲还活着,那么他的敌人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消灭他。”

    “你不明白,贝洛瑞尔。你父亲是在给我们选择,选择继续隐瞒还是曝光他的存在。我们选择前者,就相当于是在选择与他为敌。”奥蕾莉亚几乎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被遗忘者前不久攻克了激流堡,这证明他们拥有不俗的军事力量。纳萨诺斯集结这样一支大军必定是经年累月的结果。他一直都在隐藏,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躲下去了。”

    说到这里,奥蕾莉亚和贝洛瑞尔同时心头一紧。纳萨诺斯不再躲下去的原因是什么?他曝光身份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是想要恐吓那些辜负他的人吗?如果是的话,奥蕾莉亚坚信他会成功的,他会让所有人恐惧。

    ………

    几天的休息终于让吉安娜有精力走出狭小的房间,去外面好好看看塞拉摩的现状。战争带来的伤痛短暂时间不可能消除,但是人们必须带着新的希望活下去。作为塞拉摩的统治者,她应该第一时间去询问重建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伤员是否都得到了妥善的治疗。不过吉安娜相信希尔瓦娜斯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她披着斗篷,不吸引任何人的视线,想要找到游侠将军的身影。最后却发现那个人站在一段完好的城墙上,向远处眺望。

    “你在看什么?”吉安娜走到希尔瓦娜斯身旁时,这个敏锐的游侠竟然没有察觉。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吉安娜很是好奇。

    “你醒了?”希尔瓦娜斯惊讶地看着吉安娜,凝重的眉宇终于舒缓开。

    吉安娜用手打理了下头发,微笑着说:“我醒了好几天了,只不过一直在休息。”

    “是的,我听蓓恩提起过。”游侠将军点了下头,“在你休整的这几天,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发走肯瑞托的人。”

    “我的确没有看见卡德加他们,他们走了吗?”

    “今天早晨走的。”希尔瓦娜斯的视线又回到刚才眺望的方向。“他们很想知道传送过程的细节,我只能用塞拉摩机密来应付他们。”

    吉安娜抿嘴一笑,“如果是机密,那么它的统治者是不是应该是知情人士?”她看到希尔瓦娜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毫无疑问,女游侠有事隐瞒了她。

    “传送法术的图纸是有人给我的。”

    “是谁?”吉安娜问,不过希尔瓦娜斯没有回答。她猜测道:“你的那位亡灵朋友?”

    她听到一声烦躁的叹息,希尔瓦娜斯转过身面对着她,想要诉说一切,而吉安娜也站在原地倾听着。

    “我之前见过他一面,那是我长久以来渴求的。我当时很高兴,很激动。尤其是听到他说他是来帮我们对抗部落的时候,我切身感受到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吉安娜的眼睛缓缓放大,尽管失礼,她还是开口询问:“你……爱他?”

    女精灵的脸色一变,两颊出现一抹绯红。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撇了撇嘴道:“他爱的是我姐姐。”

    “你姐姐?”

    “这不重要,吉安娜。重要的是,他把传送卷轴给我的时候,只告诉了我塞拉摩会被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相信他,而事实他的确是对的,这里是东部王国达拉然曾经所在的地方。我们的到来除了让这里的魔法元素不安之外,还没有引起什么冲突。只是我在想为什么他要把传送的目的地设置在这里。”希尔瓦娜斯滔滔不绝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吉安娜脸上震惊的表情,“天遣之门事件爆发后,一支名为被遗忘者的亡灵部队为世人所知,他们自称自己的大本营就在奥特兰克山上。”她指着夜幕下隐隐约约显现出来的山的影子。“我们离被遗忘者的大本营很近。这是为什么?你有想过吗,吉安……”

    希尔瓦娜斯再次注意到吉安娜时女法师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般轻松的神情,她的眼睛全是怀疑和猜忌。

    “怎么了?”她问。

    “你的亡灵……朋友,爱的是你姐姐?”

    女精灵一愣。

    “你姐姐是奥蕾莉亚·风行者。而她的伴侣不就是……”

    一时间,希尔瓦娜斯和吉安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们都没有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做好准备。

第二十章——特别的会议

    …………

    药剂师诺斯并不想念睡眠。他直到死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生前每天整整三分之一的时间要躺在床上。这个比例是如此的惊人。现在他成为了亡者,有自由权力的被遗忘者,他可以充分利用这部分时间去做任何事情了。他可以选择看书,可以去某个地方逛一逛,也可以和别人闲谈。甚至再不济,他可以躺在一块冰冷的石床上面虚度这几个小时。不过,大多数时候,诺斯都会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他的工作日复一日,几乎是以一套完整的流程重复进行。如果自己还活着,恐怕早就厌倦这样的生活了。但死后不会,因为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好很多。

    “您要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大药剂师。”说话的是他的助手维塞特斯,一名非常幸运的被遗忘者。他醒来的时候,意识和身体完整无损。诺斯选中他作为助手的原因除了这方面外,还因为维塞特斯死亡前就是一名手脚麻利的仆人。当他被复活时,他的意识也遵从于生前的习性——专门为别人服务。这也是他最精通的事情。

    诺斯正在进行一项新的药剂实验,效果是能麻醉被遗忘者,使其陷入昏迷。

    “都新鲜吗?”

    “全是刚采摘的。绝对没有问题。”维塞特斯回应道。诺斯只是满意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这个时候维塞特斯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大药剂师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内都不会说话。可他没有,他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说什么,却陷入犹豫。

    诺斯察觉到助手还在身旁,问道:“还有什么事?”

    维塞特斯愣了一下,考虑到如果自己说没事,会立刻被药剂师赶走的情形,他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想向您请教,大药剂师。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你已经在浪费我的时间了,有什么话就快说。”

    维塞特斯想问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有时也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其他被遗忘者。发现疑惑的人不止有自己。

    “您是知道的,我死在了洛丹伦。阿尔萨斯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雇主家里打扫卫生。”维塞特斯停顿了一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好在诺斯没有厌烦要赶他走的意思。“我很想看一眼那位受到万民爱戴的圣骑士,还有他辉煌的凯旋仪式。只是后来阿尔萨斯举起那把邪恶利剑,犯下弑父和弑君大罪,又屠杀了全城的居民。我也未能幸免。”

    诺斯开始慢慢将捣碎的草药一份一份地装进几个形态相同的瓶子中。

    “我死的时候绝望极了,现在想来,我应该是很害怕,害怕死亡。我还有亲人和朋友在这世上,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们。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成了一名被遗忘者。经过多方打听,我发现我的妻子儿女没有和我一同遇难。这一点我很高兴。”助手又停顿下来,这次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诺斯的妻子法琳娜曾是诅咒教派的成员,也是将诺斯转变为亡灵的罪魁祸首。

    药剂师的脸色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适和浮躁。维塞特斯继续说下去:“我曾想过去找他们。但其他人告诉我,现在去找以前的亲人只会让双方一同心碎。我的妻子相信我死了。最终,我决定还是保持现状比较好。我也释怀了,她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应该再找一位有生命的丈夫,继续生活下去。”

    “我认为我的想法是对的。但我也逐渐迷茫了起来,我不太清楚现在我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请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对为您工作而不满。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特尔费德,他也是个被遗忘者,人还不错,从事铁匠的工作。那是份力气活,工作时间也长。您知道的,抡起铁锤的过程容易拉伤皮肉。被遗忘者的皮肉是不会自我愈合的。只有缝合,移植新的肌肉、筋腱和皮肤,甚至有时还需要使用魔法药剂。有一次他换了条胳膊。我开玩笑说他的肌肉不会再增长了。他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诺斯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维塞特斯的怀疑消失了,药剂师的动作说明他真的一直在听助手唠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以现在这副身躯活下去。”维塞特斯说道,“时间久了,我们只会……逐渐消亡。我选择接受这份这副躯体。不过我知道有些人拒绝了。那时我以为他们是傻瓜。而现在,我已经不太清楚怎样才是对的。我知道凋零者主人一直在为我们继续存在下去而战。但如果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继续存在呢?为了能够存在下去,我们还要做多少事?还要坚持多久?”

    诺斯心里觉得维塞特斯作为一名助手,他的思想真得很像哲学家。不过和他探讨这个话题的人。维塞特斯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相同的想法以后,被遗忘者诸位领袖发现再也不能选择无视这个问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助手这个问题,因为他不会感觉迷茫。比起那些无所事事,找不到目标的被遗忘者来说,他还算特别幸运。修复亡灵**的工作始终牵动着诺斯对于药剂学知识的渴求。而且纳萨诺斯也特别重视他的工作,这更加激发他致力于研究如何确保被遗忘者的活力和健康,维护他们精神和**的完好。

    他想要开口说话,至少应该说些什么打发自己的助手,可却在这时二人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大药剂师。”

    诺斯和维塞特斯同时朝着炼金房门口看去,看见一位身穿长袍、个子颇高的亡灵。

    “邪风大人,找我有何事?”诺斯放下手中的药瓶,询问道。

    梅瑞尔对着维塞特斯点了下头,然后回答诺斯的问题:“晚上会有一次会议,你也要去。”

    “会议?”诺斯对这两个字感到惊讶,“只有主人有权力召开凋零会议,而且他已经消失多日了。”

    “不,不是凋零会议。”梅瑞尔抱歉自己没有解释清楚,“是被遗忘者几位领袖之间的会议,不公开。”

    “都有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法师没有细说便转身离开。知觉告诉诺斯,这是个不好的预兆,也许会议上探讨的是什么沉重的话题。

    ……

    “我要一些月梅果,还有一点酸牛乳。”希尔瓦娜斯付完钱后准备离开。塞拉摩的重建工作还没有完成,银色盟约在塞拉摩战役中作出的牺牲也还未恢复。这个时候,她应该全身心投入工作。不过游侠将军想要把握这次来暴风城的机会。

    战争已经过去一个月,作为联盟的最高领导人,瓦里安很想知道塞拉摩之战的一些细节,他邀请参与其中的一些人来暴风城详谈,除了达拉然的成员未到之外,包括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在内的人都应邀来到了联盟的政治中心。不过游侠将军很乐意将这种外交工作全部交给吉安娜。当女法师在国王的会议室中辩论的时候,她是否在场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法师区是暴风城最安静的地方,除了环境比较好外,这里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也许是自己之前给乔纳森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希尔瓦娜斯来的时候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这是她在暴风城购下一处住宅。塞拉摩战役打响前,她就将纳萨诺斯的父亲布瑞德·玛瑞斯送到了这里。

    在塞拉摩重建完成前,他可能都要住在这里了。

    房间整洁干净,但设施也极其简单,女精灵将带来的慰问品轻声放在仅有的那张木桌上。这个时候布瑞德应该不会是在睡觉,但整个屋子都没有那位老人的踪迹。

    直到看见悬挂在墙钩上的外衣,以及地上散落的几粒种子,希尔瓦娜斯才想起住宅后面有一块空地。那个身影就蹲在软泥土上摆弄着花草。

    “老先生。”希尔瓦娜斯轻声开口。

    那个背影一愣,慢慢站起来,又一步步转过身。布瑞德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但希尔瓦娜斯注意到,最近他明显变得消瘦了。他从来都是言谈举止温和有加,表现出一种不问他事的超然态度,但隐藏在这种态度下面的是他的一颗倔强的心。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其中大部分都不能说是好事,希尔瓦娜斯心中想,但布瑞德依然坚强的活着。对于人类的寿命而言,他已经相当高龄了。

    “好女孩儿?”老人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似乎是难得看见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布瑞德有些激动。

    好女孩儿是他对希尔瓦娜斯的特别称呼。女精灵有时候也会怀疑布瑞德是否记得她的名字,不过看到老人那副高兴的样子时,她也不在乎对方知不知道她是谁。

    希尔瓦娜斯简单的鞠了一躬,“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布瑞德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听说你们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战争。”

    女精灵听后疲惫地向布瑞德笑了笑。“战争没有不可怕的。”她想向老人表达自己的谢意,因为是他的儿子救了她,以及一整座城池的人。但是这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战争结束后不久,一个可怕的流言从奎尔萨拉斯传播开——被遗忘者领袖凋零者的真实身份是曾经的联盟英雄纳萨诺斯·玛瑞斯。

    奥蕾莉亚应该完全没有理由散播这种流言才对,毕竟,是她最先想要抹除所有的关于纳萨诺斯的资料。希尔瓦娜斯听到这个流言时也很震惊,同时联想到这可能是纳萨诺斯自己的选择。他决定不再隐藏,而是突然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就连她也措手不及。

    “塞拉摩还好吗?我挺想念那里的海风的。”布瑞德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女精灵五步距离的位置。“吉安娜女士还好吗?”

    “塞拉摩很好,吉安娜这次也来暴风城了,不过她现在正和国王会谈。”希尔瓦娜斯思考着怎么将纳萨诺斯的消息告诉布瑞德,或者应不应该告诉他。女精灵不想隐瞒,因为对方是纳萨诺斯的父亲,可他现在的状态……虽然看上去十分硬朗,但万一接受不了事实又该怎么办?

    “统治者都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布瑞德摇了摇头。祥和的外表下,他似乎还没有听说那个流言。

    希尔瓦娜斯因此松了口气。艾泽拉斯每一天都有许多奇怪的传闻,有的是酒馆内的笑谈,有的可能成为人们彼此之间说正事的引子,很少会有人去重视其中真实性。除非那人和传闻有关。

    被遗忘者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只是他们实在太低调了,几乎不会干出轰动世界的事情,当然,激流堡战役除外,但那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联盟也没有明确指出要收复那个王国的失地。部落也对此漠不关心,所以人们也不会去过多探讨被遗忘者,更别提它的领袖是谁。

    “平常人未必也能清闲。”希尔瓦娜斯回了一句,搀扶着布瑞德回到住宅,“这里住的习惯吗?”

    “清净的很,我的侄子知道我来暴风城了,看过我几次。”

    布瑞德的侄子,也就是纳萨诺斯的弟弟?希尔瓦娜斯记得那个人叫斯蒂芬·玛瑞斯,曾经军情七处派人北上围剿纳萨诺斯的时候,这个家伙似乎提供了不少情报。

    “我几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侄子。”

    “洛丹伦毁灭后就很少联系了,上次他来找我,是告诉我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兄弟过世的消息。又一个亲人离开了,最后可能就剩我一个。”老人的声音变得沉重。

    “生活并不仅仅只有亲人。”希尔瓦娜斯用安慰的口气对布瑞德说道。“有什么能让你感到高兴的?”

    “有的。”布瑞德转过头去看空地的方向,“我种花的时候,会想到我的孩子。”

第二十一章——临时体系

    …………

    瓦里安在暴风要塞的地图室召见他的臣僚还有外来使者。当他走进来的时候,他们纷纷向他低头致意。他早就命令他们不要鞠躬了。

    吉安娜当然都在。但她发现出席会议的人实在多得有些夸张了。联盟的领袖们几乎都到齐了,间谍大师肖尔也在,还有先知维伦,听说这位年长的德莱尼正教导着王子安度因走上圣光之路。另外还有一个人,他身形魁梧,就站在瓦里安身侧。吉安娜很高兴能看到他,同样也为他感到惋惜,作为现如今唯一一位见证昔日联盟诞生和解散的国王,吉恩的一生可谓算得上是传奇。他因狼人的诅咒而恢复往昔的活力,也在部落入侵吉尔尼斯的暴力岁月中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吉安娜看到这位灰白发色的长者时,总是能体会到他深深的哀伤,却又觉得他在战争中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有他的世界。

    暗夜精灵的领袖泰兰德站在另一边,与瓦里安隔着地图面对面,她的伴侣大德鲁伊怒风没来,取而代之的是哨兵部队将军珊蒂斯。排除人类,在联盟中吉安娜交往最多的人就是暗夜精灵。会议开始前她与大祭司简单聊过几句,并且感谢泰兰德派蓓恩来帮助她。

    三锤议会的那三位也来了,一向大大咧咧的矮人在此刻显得很安静,而且他们不是远离彼此,相反,他们并排而站的样子让吉安娜怀疑小时候听父亲讲述关于矮人们内部不和的故事是否真实。他们是如何放下恩怨的?这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空军上将凯瑟琳·罗杰斯的出现稍微给吉安娜一丝放松的感觉。罗杰斯曾帮助她守卫塞拉摩,也是那场战争的亲身经历者,她们也互相认识,不过她过于渴望部落的鲜血这一点让吉安娜有时候会不舒服,尽管塞拉摩战争过后,吉安娜不得不完全站在联盟这一方。

    “塞拉摩刚刚经历了艰难的时刻。”瓦里安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吉安娜。面对这么多同情的眼神,女法师也是很无奈。“部落的恶劣行径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不管怎样,战争还没有结束了,明天也许会有更多的人被杀死在战场上。对此,我们必须做好准备。”瓦里安给了泰兰德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该卡多雷们说话了。

    大祭司和身边人点了下头,珊蒂斯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微微点下头后说道:“我们的斥候去过塞拉摩……原来所在的地方。”哨兵部队将军抱歉似地看了看吉安娜,补充道:“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另外部落在卡利姆多南部各地的驻军也减少了许多,他们正在把更多的兵力投放到海军方面上。”

    “海军,你确定不是灰谷?”穆拉丁·铜须嚷嚷道。

    珊蒂斯皱了下眉,“我很确定。”她说,“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内,奥格瑞玛的活动比以往多了上千倍。城市的火炬不分昼夜的燃烧,库卡隆正不停地争整编入伍的新丁。”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地狱咆哮的野心不止是征服卡利姆多,他想要整个世界。”罗杰斯说道,显然她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黑铁矮人的摄政女王茉艾拉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我听说地狱咆哮攻击塞拉摩的时候使用了一颗炸弹,我们难道不应该先探讨这个问题吗?”

    众人陷入沉默。谁也不好开口,这个时候最有话语权的人应该是吉安娜,但是女法师不想去回忆那个可怕的时刻,一想到整座城市的人有可能在瞬间之内灰飞烟灭,她就心惊胆战。

    “吉安娜?”国王唤着她的名字。她不能再逃避了,至少要说一点什么。

    “请原谅我的沉默,国王陛下。塞拉摩人人都记得加尔鲁什的暴行。茉艾拉女王说得很对,部落酋长的确使用了一颗炸弹,但是根据我们的结论……”吉安娜想到这个结论是希尔瓦娜斯提出的,来暴风城的路上她们讨论过这个话题。“加尔鲁什不可能再使用第二颗类似的炸弹。”

    这句话引得在场的人十分惊讶,有的甚至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因为吉安娜的口气倒像是在为部落辩护,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忘了塞拉摩不久前差点被毁灭这件事。

    罗杰斯是第一个站出来质问她的人:“吉安娜,你在胡说什么?加尔鲁什差点屠杀了你的人民。”

    “我只是……”吉安娜顿了顿,“……辩证地来阐述我的想法。我们必须要知道部落不是只有地狱咆哮一个领袖,至少在塞拉摩战场上,我只看到了牛头人、巨魔和血精灵的士兵,但没有看到贝恩、沃金、奥蕾莉亚等人。我相信他们并不喜欢战争,只是因为他们要服从命令而已。”

    “真到了他们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才愿意相信他们是敌人?”吉恩的声音咄咄逼人。他比罗杰斯更加强硬。“普罗德摩尔女士,我想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上一次部落进攻你的城市,夺走了你父亲的生命。那么这一次呢?又有多少塞拉摩士兵牺牲?还有下一次,如果地狱咆哮的大军打到你的家门口,你又该怎么办?”

    吉安娜几乎被这番话震慑到了,内心隐隐作痛,她低下了头,向后退了半步,似乎是在暗示自己退出这场会议中的谈话。

    “普罗德摩尔女士并不是这个意思。”先知维伦说,“她是想说加尔鲁什对塞拉摩的作法不可能赢得其它部落成员的支持,因此他不会再第二次使用那种炸弹了。”

    “谁知道那个疯子会做什么?”罗杰斯反驳道,“他扔下炸弹的时候还有许多部落没有撤出战场。”

    “够了!”瓦里安抬起一只手,发出沉闷的声音制止争吵。“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想出针对部落的办法。加尔鲁什也许正盯着我们各个城市所在的地图,想着该怎么将其化为部落的领地,我们必须有所防范才行。联盟需要更多舰队和物资……”

    会议的话题很快充满了战争的味道,比起接下来联盟要做什么,吉安娜只想回到塞拉摩,帮助她的人民重建自己的家园。现在塞拉摩处在曾经达拉然所在的位置,过去这么多年后她又回到原点。一种莫名的疲惫感消耗着她的意志。长久以来追寻的和平似乎已经破灭,那么自己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我们已经失去了北方城堡和塞拉摩先前的地理位置,很难再对部落形成南北夹击的攻势。”吉恩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吉安娜更加伤心起来,难道塞拉摩在联盟的眼里一直以来都只是一块攻击部落的跳板吗?

    “照目前看来,我们与部落势均力敌。直接开战很难有胜算,也许我们应该寻求打破平衡的办法。其次就是掌握部落那边的动向。”瓦里安的眼睛放在那个不发一言的人身上。

    间谍大师肖尔点了点头,慢慢从门口走到地图桌前,空军上将罗杰斯给他让出了半个身位。

    “肖尔,报告你的发现。”

    ……

    在会议开始前的两个小时,诺斯做完了最后一次实验,迅速记录下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然后便前往去见自己的同僚们了。

    被遗忘者几位领袖之间的会议。

    梅瑞尔的说法让诺斯心里充满了疑问,这到底算什么?几个人背着凋零者组成小团体吗?如果真是这样,诺斯觉得自己迟早推出比较好。

    地点是凋零会议举行的地方,亦位于玛拉顿最深处。诺斯以为他来得够早了,可是真实情况仿佛是他最后一个抵达。会议几乎座无虚席,但参与者不再是之前的那些成员。有两个新人,舰队指挥官塔特赛尔,以及死亡骑士指挥官普雷菲斯特。后者诺斯认识,凋零者命令普雷菲斯特和他一起训练死亡骑士。除了他们之外,梅瑞尔坐在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黑暗游侠部队的领袖维罗娜拉前不久也回来了。她离开的期间,凋零议会中的席位依旧保留着。

    “为什么没有吉兹洛克和拉苏维奥斯?”诺斯开口问,慢慢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亡者之间的会议。”回答他的是维罗娜拉,黑暗女游侠的用词很巧妙。“至于拉苏维奥斯,他对这样的会议不感兴趣。”

    “所以有了两位新人?”诺斯饶有趣味地看向塔特赛尔和普雷菲斯特。那两人占据了地精和教官的位置。

    “你的口气听上去很惊讶,大药剂师。”普雷菲斯特说,他矇着下半张脸,所以看不到表情,“不过我们都是掌握着被遗忘者一部分的军事力量,不是吗?”

    诺斯这才明白过来,现在为止,药剂师协会、死亡骑士团、海军舰队、黑暗游侠、还有专门属于被遗忘者的法师部队各自的领导人都聚齐了。而恐怖卫士和主要作战大军的指挥权都在凋零者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应该……”

    “人都到齐了吗?很好!”最后一位成员的到来预示着这场会议将要开始了。

    贝尔蒙特代表的是黯刃组织,掌握着被遗忘者的情报来源。诺斯惊讶的发现他才是这场特别会议的发起者。这是凋零者的意思吗?

    唯一一个空位置属于被遗忘者的最高领袖。就像它现在的状态那般,多数人都不知道主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也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主人暂时离开了我们,且不知去向。”

    “连你都不知道吗?”维罗娜拉别有用心的询问。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说,毕竟这是主人的意思。”

    塔特赛尔皱了下眉,眼睛时不时瞟向那张属于纳萨诺斯的空位。“那么为什么要进行这样议会?我们的一切工作报告不都应该告诉凋零者大人吗?”

    “人民现在非常想念他。”维罗娜拉虽然回归不久,但她的口气仿佛是在说自己从未离开过,她继续说道,“许多人都因为凋零者大人时刻为被遗忘者奋斗在最前线而感到自豪。但也有一些人感觉他只是满足了臣民们的物质需求。越来越多的被遗忘者想知道自己往后的出路是什么,可我们的领袖却消失了。”

    贝尔蒙特的表情从一开始就十分肃穆,也许是联想到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他直接说道:“多年前被遗忘者们总是在为自己的生存感到担忧,现在又想要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无论凋零者大人做什么,总有人会质疑,会发出新的疑问。有哪个统治者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那至少他应该时刻和我们站在一起。”诺斯开口道:“是他造就了被遗忘者,让这么多受诅咒的亡者能够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他就是被遗忘者的一切。独自一人离开是一件非常突然的事情,而且他没有留下任何人去照顾被遗忘者。”

    其他人纷纷点点头,觉得诺斯的话很有道理,除了梅瑞尔,他从会议开始就保持着沉默。

    “有趣的是,主人临走前已经想到了如何改善局面。”贝尔蒙特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接着继续说道:“他的离开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真空。这个真空必须被重新填满。既然被遗忘者暂时缺少一位强力的领导者,那么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些能力出众的人,组建起了一套政治体制,以满足人民的需要。”

    一个临时的组织?听上去理所当然,但维罗娜拉摇了摇满是苍白长发的头,“既然如此,为什么选我们?”

    “你们,包括我在内都是凋零者大人指明的人选,在他离开前就决定好了的。就像普雷菲斯特说的那样,我们掌管着被遗忘者不同的军事力量。”

    “被遗忘者不是只有军事。”梅瑞尔开口指出贝尔蒙特的问题,也可以说是纳萨诺斯的问题。“还有平民和不能作战的人员,我们难道要忽视他们吗?”

    “在主人离开期间,照顾所有被遗忘者的任务就交在我们的肩上。”贝尔蒙特似乎没有正面回答邪风的话,但他的描述却让诺斯想到了自己的助手维塞克斯。

    “我还有个问题。”普雷菲斯特说,“为什么主人要秘密离开?他是怕我们误会他丢下我们不管吗?”

    “他的样子……”维罗娜拉转过头看向死亡骑士,“……如果让被遗忘者们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只会有更多人担心我们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孤独的看法

    …………

    “无论如何,在主人回来之前,我们必须稳定住被遗忘者们的情绪,所有工作照旧。”贝尔蒙特象征性地做出总结,也没有给出多余的选择,让人怀疑被遗忘者前景的问题并没有得到重视。“眼下我们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麻烦。”

    他递出一支被紧紧系住的纸卷。先交给离他最近的维罗娜拉,往下传看。黑暗游侠一看到蜡封,立刻瞪大了眼睛。那是一道红色的蜡封,上面是部落的符号印章。

    她立刻知道了是谁写的信。“部落?这似乎不是我们的密探所写的。”

    贝尔蒙特点点头。“的确不是。”他的橙色眼睛锁定维罗娜拉手中的信:“这是来自部落大酋长的信件。”

    “地狱咆哮?”普雷菲斯特吃了一惊,“信上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维罗娜拉将手中的信交给死亡骑士。就在死亡骑士读信的时候,她说道:“比起信上的内容,我更想知道凋零者大人的态度。他应该想到了这一步吧。他不仅独自离开,而且在离开前还向世界公布了身份。这些都是我们不知道的。”

    普雷菲斯特面色阴沉地将信交给诺斯。死亡骑士的指挥官两手叉腰,同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贝尔蒙特,很显然他也认同维罗娜拉的话。

    当诺斯将信传给塔特赛尔,塔特赛尔再将信交给梅瑞尔的时候,法师挥了挥手表示拒绝,他已经知道信上写的什么了。

    “很遗憾,主人未给出明确的指示。”

    “那么这件事我们也做不了主。”维罗娜拉站了起来,“重要的是,该怎么回复地狱咆哮。”

    ……

    暴风城

    “肖尔,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被遗忘者,陛下,在东部王国北方的奥特兰克。各位应该都听说过他们。我的消息就和他们有关。而且……”

    他突然停住话音,是罗杰斯打断了他。空军上将失望地看着间谍大师,“我们正在讨论部落的问题,肖尔。让亡灵见鬼去吧。”

    “不,这件事也许与联盟有关。”瓦里安说,“肖尔,继续说下去。”

    军情七处领导者点了下头,继续道:“被遗忘者一直是个神秘的组织。他们第一次暴露在世人眼前是天遣之门事件,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的密探多次派人调查这一组织,却毫无收获。直到最近,监视奥格瑞玛的密探送来消息,地狱咆哮派出了信使去接触那群亡灵……”

    “圣光啊!”吉恩用厚重的声音说道,“地狱咆哮现在已经堕落到要去勾结亡灵天灾了吗?”

    肖尔摇了摇头,以更加平静的声音说道,而且他也希望狼人国王能够冷静下来。“被遗忘者不是天灾军团。他们也曾为击败巫妖王作出了贡献,这一点银色北伐军的大领主提里奥可以作证。”

    “那请告诉我被遗忘者腐烂混乱的大脑能分辨的清善恶吗?”吉恩继续说道,“别忘记了他们攻占了激流堡和奥特兰克,过去联盟的两座城市都在他们的掌握下。”

    珊蒂斯举手叫停了肖尔和吉恩之间的争执,她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区分他们和天灾军团的不同之处,而是他们会不会加入部落,如果他们选择了加尔鲁什的阵营,我们就要面对新的敌人了。”

    这番话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吉安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外表平静的她此刻已经十分紧张了。前不久希尔瓦娜斯一时口误才让她知道纳萨诺斯还活着的消息。尽管女法师与那位联盟英雄并不算生死之交,可是多年前纳萨诺斯希望她带走他父母的嘱托一直是吉安娜内心深处的愧疚,她只带走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没有逃过毁灭的命运。而现在,地图室内的人一直在探讨关于被遗忘者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话题转移到被遗忘者的领袖身上。当肖尔提到那个神秘组织的来历时,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关于是谁创造了被遗忘者,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国王陛下。”肖尔叹了口气,似乎他也不想开口说这件事。

    “我听达纳斯提到过被遗忘者在进攻激流堡时的表现,他们的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甚至还有海军。能够统帅这样一支大军的家伙一定有不小的来头。”

    间谍大师脸色沉重的点了下头,“实际上在场的各位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他自称凋零者,一个听上去很凄凉的名字。但除了维伦大主教和卡多雷朋友外,其余诸位都跟这个人有所交集。”说着,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吉恩、穆拉丁、瓦里安、还有吉安娜。

    “我认识?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亡灵!”

    “我也一样!”穆拉丁摸了摸胡子,“我只记得自己劈开过亡灵的脑袋。”

    吉安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心里苦痛地等待着肖尔揭开真相。她有着后悔没让希尔瓦娜斯跟来,又有些庆幸游侠将军不在这里。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的名字。”肖尔咳嗽了一下,说:“我们已经多方确认,被遗忘者的领袖就是凋零者,但他的真实名字叫做纳萨诺斯·玛瑞斯。”

    “这不可能!”穆拉丁声音洪亮的吼了出来。吉恩也瞪大眼睛盯着间谍大师。吉安娜发现瓦里安的表情和他一样。

    “纳萨诺斯……他还活着?”三锤议会中代表铜须部族的矮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记忆中,除了他之外,遭受到堕落王子阿尔萨斯迫害的人大多都已消失于人间,极少数幸存的几位他也不认知,现在他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纳萨诺斯,阿尔萨斯的挚友,也是我的老朋友。没想到……”

    吉恩接过话语权,他也万分惊讶,“我曾记得这个人参与过二次战争以及后面远征德拉诺的战争。他虽然没有什么军衔,但是凭借自己独到的指挥才能被很多人所熟知。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统帅亡灵大军的恶棍?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也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蛮锤矮人的领主弗斯塔德·蛮锤开口道:“我还记得当年罗宁去格瑞姆巴托调查兽人的行动中也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到底干了多少事?”

    “重点不是他的生前。”肖尔指出问题的关键,“重点是他还存在着,以亡灵之躯的形式。许多年前军情七处曾发动过一场针对他的围剿,现在看来,那次秘密围剿并没有成功。”

    “所以攻陷激流堡是他对联盟的报复吗?”

    “如果是的话他应该会继续扩张才对。但他并没有派人攻击我们在希尔斯布莱德和瘟疫之地上的据点。”

    “也许他们想着哪天用那些据点上的活人来威胁我们。”罗杰斯语出惊人,尤其是震慑到了吉安娜。现在塞拉摩就靠近奥特兰克,纳萨诺斯帮助他们逃离到自己的领地上是否有相同的目的?

    就在吉安娜衡量自己的猜测真实性的时候,她发现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自己身上。

    “吉安娜,你的城市现在离奥特兰克很近。”瓦里安担忧地说。

    深呼吸几下,女法师尝试让全身放松下来,同时回答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产生误会,但现在我不得不说。”希尔瓦娜斯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她又一次想到。“之前地狱咆哮即将进攻塞拉摩的计划并不是我们的情报组织打探到的,而是被遗忘者的信使送来的消息。他们帮了我,帮了塞拉摩,凭这一举动,我不相信他们像天灾军团那样邪恶。”

    众人一惊。吉安娜原本还想说传送走一座城市的办法也是纳萨诺斯告诉希尔瓦娜斯的。只不过联盟对亡灵持敌对态度,而且希尔瓦娜斯在明知道纳萨诺斯还活着的情况下却选择知情不报,一定会被看作是背叛行为。再者,纳萨诺斯将塞拉摩弄到达拉然巨坑是否别有所图尚不清楚。思量再三后,吉安娜选择隐瞒这件事。

    肖尔心中一紧,第一个从女法师的描述中缓过来。“加尔鲁什秘密发动战争的情报几乎是绝密的,而被遗忘者却能探听到,看来凋零者的间谍工作做得很努力。”纳萨诺斯——这个名字很久以来指的一直都是那位联盟的英雄。现在肖尔更愿意用凋零者这个名字来称呼他说的那个人。

    “有可能,既然部落被他们渗透的如此之深,那么联盟呢?是不是我们现在的会议内容也会被纳萨诺斯知晓?”吉恩看着肖尔。间谍大师沉默不语,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敢妄下决断。

    “如此说来,被遗忘者是联盟的敌人。”国王开口说过。

    这让吉安娜神情激动地立刻反对道:“他们拯救了我的城市。”

    “也许只是让你的人民做好战前准备多抵挡部落一些时日,然后他们好在其他地方占便宜。”

    “也许他们是想得到我们的认可呢?”吉安娜说,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但是她注意到罗杰斯和吉恩都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得到谁的认可?”罗杰斯爆发了出来,“我们都知道亡灵巫术的转化有多邪恶,比如阿尔萨斯,还有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以及……”空军上将注意到国王警告的眼神,她差点口误说出暴风城前摄政王的名字,匆匆改口道:“他们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别说我们不熟悉的被遗忘者,就连熟悉的阿彻鲁斯死亡骑士,即便没了天灾军团,他们也是群令人胆寒的家伙。”

    “被遗忘者不是天灾。”吉安娜再次提醒她,“他们得到了灰烬使者的认可,其中还有人记得自己曾经是谁,还在想念活着的亲人。”

    “所以你打算再次扮演外交家的角色吗?”瓦里安长眉一轩。他看到了吉安娜眼神中怒火,但他没有给对方继续发言的机会,提前说道:“你现在还不适合做任何决定,你的心情……”

    “很平静。”吉安娜回答道,“我要感谢你的关心。我会返回我的城市,为我的决定做准备。”

    “吉安娜,你是在参加国王的会议!”瓦里安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和善。

    女法师的脸上一下子没有了血色。她立刻低下头。“如果有所冒犯,我向您道歉,陛下。”

    “你没有冒犯我。”瓦里安说,“一个人有自己的观点没有错。但为什么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话音落下,吉安娜的目光试图找到一张可以支持自己的面庞。

    “你不能这么做!”一个让吉安娜完全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阻止她,女祭司泰兰德侍奉仁慈的月神艾露恩,吉安娜原本以为她会有不同的看法。“他们都死了!”卡多雷领袖平静的说道,“比死亡更糟。你能想象他们活着的亲人见到他们现在样子的心情吗?深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些踽踽而行的残骸。那是谁也不想见到的。人们宁可记住他们原先的样子。记住他们曾经充满生机,健康,快乐……曾是活人。”

    “我也这样建议。”大主教维伦的话让吉安娜吃了一惊。这位深受纳鲁信任的智者应该比绝大多数人都更能够理解圣光的力量,明白它会如何改变思想和心灵。他甚至曾经在纳鲁的帮助下逃出自己的星球,使得德莱尼的部分族人活了下来。注意到吉安娜的怀疑和不解后,德莱尼长者一步步走到女法师面前:“我赞同泰兰德的看法。别忘记他们被死亡诅咒的事实,他们的确值得怜悯。但如果我们真的关心他们,就应该努力让他们真正死去,而不是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

    “那……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们明明有自己的理智,内心深处在乎的人不仅不接受他们,还要将他们消灭,你觉得他们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吉安娜咬着牙,将头侧向一旁。维伦带着愧疚的神色退了回去。泰兰德也不再说话。

    珊蒂斯叹了口气,从她的眼神中吉安娜已经看出她也不支持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可以从风险的角度对你的想法进行考量,女士。你想过你的努力失败了会承受什么样的风险吗?也许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你并不真的清楚被遗忘者想要的是什么,对吗?万一被遗忘者们被激怒,有极大可能会挑起一场战争。”

第二十三章——死神

    …………

    会议不欢而散,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结局的吉安娜却没能抑制住内心的失落。她念出一段咒语,出现在静谧的法师区,来到布瑞德的住处。希尔瓦娜斯告诉女法师可以在这儿找到她。

    站在房门口,吉安娜听到了里面精灵与人类正在说话,他们似乎谈得很开心,有好几次吉安娜都听到了布瑞德的笑声。

    她转身准备离开,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将会议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如果听到自己的儿子不仅没死,而且还变成了亡灵的消息,试问谁能承受住其中的压力。

    “别着急,她快回来了。两小时前,她就动身去见国王了,现在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吉安娜眉头一皱,他们是在说自己吗?好奇心又让她停了下来,倾听着屋子里面的声音。

    “我想当面对普罗德摩尔女士说声谢谢,我这个老人让她费了不少心思。而且我还想请求她答应我一件事。塞拉摩现在在达拉然巨坑,我回去后想顺便去看看我的家。我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年的时间没回家了。”

    玛瑞斯农场?吉安娜心里立刻想到了那个地方。她没理由不答应布瑞德,更何况她本人也是很多年没有回到旧日的洛丹伦王国了。只是那个地方他们还熟悉吗?有往日时光中的轮廓吗?

    深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些踽踽而行的残骸。那是谁也不想见到的。人们宁可记住他们原先的样子。记住他们曾经充满生机,健康,快乐……曾是活人。

    怒火重新在吉安娜的心中燃起,她苦恼自己不会忘记泰兰德的这番话。而卡多雷领袖话语中表达的这种可能是唯一让她觉得有些道理的东西。

    或许我应该去问问其他人的看法。

    ……

    纳萨诺斯惊讶于自己无所事事了如此长一段时间,无论身前还是死后,他都没有停下,突然从沉重负担中抽身而退使得他的潜意识产生了休息的想法。听上去很可笑,但他现在的确连眼睛都没睁开。原来亡灵不会感到疲惫这一独特之处仅限于身体,精神上还残留着活人的思考方式。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在树枝上躺了多长一段时间,无法进入睡眠从未像现在这样困扰着他。他渴求进入梦中不是想体会那种醒来时全身舒畅的感觉,而是因为睡眠可以让他的大脑不再为被遗忘者们的未来运转。糟糕的是,梦境不可能眷顾他。而每当他不再专注于眼前时,他就会开始思考被遗忘者的明天。

    如果问他行动的意义,他会说:在我的领导下,被遗忘者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但只要敌人还存在,我们的存在就尚未稳固。

    “是的,我的孩子,至少现在如此。”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真真实实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想要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只是平静地开口道:“是谁?滚出来!”母亲的灵魂早已安息,且多年间都不曾与他交流,现在以一种略带戏虐的口吻对他说话,只能说明这个盗用他母亲声音的家伙是个蠢货。或者对方知道他能看穿这一小把戏,只是在捉弄他。无论哪种结果,纳萨诺斯发誓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的想法招来了对方的放声大笑,声音刺耳就像是在鞭笞着他的灵魂。纳萨诺斯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立起身子回头。令他惊讶的是,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处于一个阴暗的、像墓**室的空间中。母亲真的在他面前,浮在半空中,以灵魂的状态,而另一边是一个表情如同带着仪式面具,十分狰狞可怕的家伙。凋零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耐奥祖,不过他是兽人,而面前的人是个巨魔。

    “达芙妮,好好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在想些什么。我带你来见他,他却对我出言不逊,还想让我付出代价。你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纳萨诺斯将目光放在母亲身上,在确定是无误后,他眼睛中的猩红色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

    达芙妮对着纳萨诺斯抚慰一笑,对那个巨魔说:“他对你的态度只是因为他误以为你囚禁了我。既然是误会,只要把话说清楚,总能解开。”

    “看来你儿子没有继承你会说话的好习惯。”巨魔发出一声嘶吼,伸出一根白骨手指指着凋零者:“还记得我是谁吗,纳萨诺斯?”

    纳萨诺斯撇了撇嘴,眼睛就像他燃烧的怒火一样炽热而明亮。他似乎镇定下来,“我并不惊讶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也记得你,尽管那时我才刚恢复自由。你是巨魔信奉的洛阿,你叫邦桑迪。”

    “还好你记性不差!”邦桑迪浮在半空打量着纳萨诺斯,“就是变弱了不少。”

    死神的话是事实,但他只是将前额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目光同样炽烈地注视着对方。“你想要试一试?”

    邦桑迪立刻对纳萨诺斯的挑衅作出了回应,他突然出现在凋零者面前,警告道:“听我说话的时候最好保持沉默,否则我会告诉你聒噪的家伙会承担什么后果。”这句话起到了作用,不过不是邦桑迪的威胁,而是随着他的靠近,纳萨诺斯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他面对巫妖王的时候也会有相同的感觉。

    “如果你想要威胁我,直接动手或许更有用。”纳萨诺斯毫不退让。

    这亡灵令人惊讶的大胆,邦桑迪这么想着。他可不赞赏这种逞能的行为,“你说的有道理。”

    随着一声戏剧性的叹息,死神手一挥,达芙妮原本就是灵魂状态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有那么一会儿,纳萨诺斯仍然坚信这只是虚张声势,但事实并非如此。母亲的笑容依旧保持着,慢慢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够了!”

    巨魔死神停了下来,像打量一件玩具般看着被遗忘者的领袖。在纳萨诺斯回心转意,同意作出妥协前,邦桑迪又一次开口:“够了?”

    那一刻,纳萨诺斯撇了撇嘴,在愤怒的沉默中挣扎着,“是的,不要折磨她。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老实说,我甚至有些怀疑你能不能满足我的需要。”

    “我的力量不容置疑,”凋零者的右手用力成爪型,一股不属于邦桑迪的力量狂怒的搅动着。他能听到,邦桑迪也能听到,无数灵魂在痛苦的哀嚎,他们正被撕扯着。

    巨魔洛阿缓缓落地,他的手杖底端猛地砸向地面,一切因纳萨诺斯而躁动的亡魂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是最后一次挑衅我了。”邦桑迪的语气中再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不过你也赢得了我们互相合作的机会。”

    他的用词很巧妙,是“合作”,而不是“侍奉”或者“服从”。这让纳萨诺斯提起了兴趣。

    “什么合作?”

    邦桑迪的眼睛变得明亮,先是挖苦地斥责道:“你是一个不讨喜的家伙,纳萨诺斯。你的存在严重损害了掌管死者的神灵们的利益。”

    “看来你不是唯一一个通晓死亡的神灵。”纳萨诺斯回应道。谁知巨魔洛阿又一次凑到他的脸前,一根手指指着他的胸口。

    “不错,我现在甚至应该杀了你。”他说,可又改口道:“但是那不能解决问题,你的身边养了太多死人,他们大多对你保持绝对的忠诚,死神可不接受信奉他人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我的人民应该效忠的是你?”

    邦桑迪咧嘴笑了,露出嘴里枯白的獠牙。大多数洛阿神灵都是动物形态,而他偏偏选择巨魔的外貌。所以他和他代表的那个种族一样奸诈,纳萨诺斯已经做好准备攻击邦桑迪,只要对方要求他献出他的人民,他会毫不犹豫地拔出萨拉迈尼。

    “我不要你手下的人。”邦桑迪的一句话让凋零者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想法。“我需要的是你能引导起战争。”

    “战争?”纳萨诺斯复述一遍,“你是指部落与联盟的战争?”

    “显而易见。”

    “哈!”纳萨诺斯毫无幽默感地笑了一声,“我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他们会自己打起来,这是注定的事。塞拉摩战役过后,联盟与部落之间再无和平可言。你想战争,等着便是。”

    “不,不不。”死神摇起了头,后退了几米,打出一个响指,他的背后出现一个诡异神秘的王座,坐在上面的他让纳萨诺斯想起了巫妖王。“那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我要的可是一场全面的战争。”

    “全面的战争?”王座下方的亡灵睁大了眼睛。

    “也就意味着所有人。”巨魔洛阿摊开并高举自己的双手,“部落、联盟、被遗忘者、甚至是熊猫人,都要参与进来。我也不妨告诉你,一支载满赞达拉巨魔的海军正在寻找潘达利亚,这片大陆的迷雾被拨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你想把战火引到这里?”纳萨诺斯愤怒的说道,他喜欢潘达利亚,虽然来到这片大陆的时间并不长,但这里宁静的氛围与卡利姆多和东部王国完全不同,是一个可以暂时摆脱身上重负的地方。更何况潘达利亚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他可不希望联盟和部落的人来阻挡他。

    也许是看穿了凋零者的心中所想,邦桑迪大笑起来,笑得愈发疯狂。“你似乎不太愿意,可别忘了战争是何物,纳萨诺斯。荣誉、正义都是愚蠢的谎言,处于战争中的每一方知为两个字拼杀,那就是利益。想象一下潘达利亚有多宽广,这里的肥沃土地、丰富矿石、甚至是熊猫人也有可能成为奴隶。联盟与部落的领袖会放弃吗?你……又会放弃吗?”

    “别把我和乌瑞恩还有地狱咆哮混为一谈,我绝不会……为了利益而战。”

    又是一阵嗤笑,但是邦桑迪却没有继续讥讽纳萨诺斯,而是颇为认可的说:“是的,你是为了‘需要’而战,而满足我的需要,会有助于你找到你想要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死神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这次他没有闪烁到凋零者的眼前,而是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他。然后他空闲的那只手抓住了纳萨诺斯的左袖子。“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说,“你的需要实在是太好猜了。”

    “猜对了又如何?没有你的帮助,我依然可以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哈哈哈!你根本不了解、甚至不知道潘达利亚上潜伏的危险。所以你才悠闲地躺在树枝上装睡,你也许还有时间,但被遗忘者呢?他们等得起吗?”

    “有我在,被遗忘者就不会消亡。”

    邦桑迪绕到纳萨诺斯的身后,将双手放在他的肩上,用不带情绪的口吻说:“那你还能坚持多久?我可以保证,在你找到可以进行仪式的地方前,你就会死。”

    “我死了对你而言不也算是好处吗?”纳萨诺斯只从右肩上瞥了一眼,但邦桑迪已经回到了王座上。

    “当失去的利益大于得到的利益时,就是亏本的买卖。你同意我的合作要求,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好处。”

    “我不是巫妖王。”纳萨诺斯斥责道:“不会用血来满足任何人的要求。”

    “那或许是因为我开的条件还不足以让你心动。不管怎么说,如果你不愿意行动,我只有逼迫你,比如我来指引联盟与部落找到潘达利亚,再让熊猫人选择红蓝双方各自的阵营。”邦桑迪听到了纳萨诺斯的磨牙声,不慌不忙地继续说:“当然,你也许可以坚持置身事外,但我很乐意给你提供参与进来的动力,只要再提升一点儿我的筹码,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母亲的灵魂会出现在这里?”

    响亮的剑出鞘的声音回荡在四周,纳萨诺斯用萨拉迈尼指着邦桑迪,不发一语,但他需要死神给自己一个解释。

    “把你的玩具收起来,它对我没用。”邦桑迪笑着说,只是纳萨诺斯不为所动,“首先,我并没有囚禁你母亲的灵魂,她已经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应该听从你的召唤。”

    “是我把她带来的,但不意味着我控制住了她。”巨魔洛阿注意到了凋零者眼中的困惑,忍不住笑道:“原来你并不了解死后的世界,看来巫妖王杀死你的时候动作太快了,你甚至没有踏入彼岸就被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死后的……世界?”纳萨诺斯喃喃道,举剑的手缓缓放下。

    他的动作更加印证了邦桑迪的猜想,“你不会以为人死后就会像睡觉那样感受不到自己的意识吧。”

    难道不是吗?纳萨诺斯的愤怒之火熄灭了,他和掌管死亡的人争论死亡无疑是笑话,可母亲刚才的的确确出现了,他不会被骗的。这到底……

    “你口中的‘彼界’到底指的是什么?告诉我。”

    邦桑迪陷入了沉默,不过纳萨诺斯看出那是犹豫,一瞬间他抓住了死神的软肋。“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就回答我的问题。”事情的猜想正如同他所说的,邦桑迪的眼神中带着怒火,仿佛他已经别无选择。

    “我应该拒绝你的请求,纳萨诺斯。你要的东西甚至让我觉得成本高过了价格,但老邦桑迪允许赊账。不过,你必须明白,你想知道的东西超出了你的认知,比你面对过的危险都更加可怕。你很可能会被碾入尘土之中。到时候,你只会后悔自己窥探死亡的秘密。”

第二十四章——悔恨

    …………

    “我就在这里,奥蕾莉亚。”

    那双闷燃的猩红之眼在黑暗中穿行。而奥蕾莉亚·风行者正身陷在这个寂静的恐怖之森中,她可以感到在穿行时身边的枯枝败叶不断的划破她的脸颊和皮肤,不断地刮蹭着她的精致披风。

    纳萨诺斯就在附近,他在嘲笑着奥蕾莉亚。

    沉重不散的黑色浓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奥蕾莉亚的视线边界,不断的翻滚缭绕。整座森林为纳萨诺斯提供了最好的遮掩,也同时阻挡着她靠近目标,但奥蕾莉亚仍未放弃希望,她坚持着从一棵枯木轻盈地跃向了另一棵枯木,终于在模糊的前方看到了她的丈夫的斗篷残影。女精灵毫不犹豫冲了上去。

    在她快要抓住那块有些残破的披风时,她的手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而是穿过了黑色披风,接着她整个身体也被奇怪的吸力带了进去。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让奥蕾莉亚不禁回忆起了那一个重要时刻——她再次来到玛瑞斯农场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农场的废墟是她一把火的杰作。这里本不该再有人,可是一个背影跪在废墟前,低头冥想着。

    奥蕾莉亚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这个家伙,作为游侠的敏感让她充满了警惕。

    “你还在磨蹭什么?”声音从那个人的口中低沉地传了过来,就像是一根木偶线一样不断控制着奥蕾莉亚的动作,逼迫她拉起弓箭对准她。既让女精灵震惊,又让她不知所措。

    “纳萨诺斯?”奥蕾莉亚喃喃自语。“你……果然还活着。”

    突然,纳萨诺斯站了起来,转过身那一刻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平地惊雷般响彻在奥蕾莉亚的脑海。这是一个亡灵该有的样貌吗?女精灵拉紧弓箭的手慢慢收力。那张脸完好无损,那副身躯强健挺拔。皮肤苍白中带着些许泪斑的痕迹。他全副武装,穿着皮锁混搭的护甲。背后的箭袋插满了箭矢。一把带鞘的,柄端闪着亮光的剑悬扣在左腰。

    当他的嘴角翘起的时候,奥蕾莉亚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是最意气风发时候的纳萨诺斯,也是他经历过战争洗礼,变得成熟稳重时候的他。女精灵不会忘记,正是这个时候他们走到了一起。他为什么回光返照?为什么让她如此心烦意乱?他是否还……

    寒意如冰冷的魔爪般紧握住了奥蕾莉亚的身体,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她拼命摇了摇头,告诉自已纳萨诺斯已经死了,面前这人并不是自己所爱,所认识的丈夫。那双猩红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他看上去有多像一个活人,那只是掩饰而已。

    “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不会因回忆而犹豫!”奥蕾莉亚再次奋力拉弓,对准纳萨诺斯的心脏位置。额头的汗水有的侵入秀发,有的顺着脸颊滑落。她心里承认自己在说谎,她犹豫了,但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她的心绪除了犹豫外还有恐惧。恐惧一点点的夺走了周围甜美的空气,现在每一次尝试中的呼吸都让奥蕾莉亚感觉像是在咽下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接着,当两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时,她才发现流在脸上的不是汗水,而是泪水。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我应该让你安息,我早就这么做过。这次我不会再疏忽了。”

    “那你还在磨蹭什么?”他还是那句话,但嘴角带着笑容,笑容中奥蕾莉亚只能看到自信。

    他为什么如此镇定,他坚信我的弓箭射不中他吗?

    “你还在磨蹭什么呢?”纳萨诺斯又一次说道,语气中带着深暗的宁静,“你在犹豫什么?”

    奥蕾莉亚咬着嘴皮后退了两步,这个动作让纳萨诺斯的眼睛稍微睁大。他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是听上去却是自问自答。

    “不要离开我,奥蕾莉亚。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怎么样,别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纳萨诺斯。我永远不会!”

    “看起来没人能拒绝你任何事,纳萨诺斯。我尤其不行。”

    “住嘴!”奥蕾莉亚咆哮道,这几句话像是匕首,在她身体翻搅着,将悲伤注入她的血液,将某种罪孽铭刻在她的心里。

    她不会忘记自己和纳萨诺斯之间许下的海誓山盟般的诺言。那个时候她是真心的。她想过往后发生什么她和纳萨诺斯彼此之间都不会是一个人。可最后,她却做了相反的选择——她拒绝了他,因为她要让他得到安息。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纳萨诺斯用更大的声音回应她:“那就让给我一个疼快吧!”

    女精灵的双手颤抖起来,她有些诧异。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来自于她记忆中最黑暗的时刻。为什么她又要经历一次?

    “vendel’o eranu。(让我遗忘)”她这样说道,并非出自她的意识,而是注定她要说出这句萨拉斯语。在奥蕾莉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前,她搭好的弓箭已经射出……

    钻心的疼痛感让女精灵瞪大了双眼,身体如断了弦的风筝向后倾倒。箭矢射中的明明是纳萨诺斯,伤痛的承担者却是她。

    “奥蕾莉亚。”……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她,一遍又一遍。

    “你怎么能……抛弃我。”

    我抛弃了他?

    “你把我当做怪物。”

    怪物!

    “你忘记了我为谁而死。”

    我从未忘记。

    我不会失去他的!这句誓言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他也不会失去我!

    负罪感纠缠着奥蕾莉亚,在她耳边萦绕,职责她,是她熄灭了纳萨诺斯心里面最后一丝希望,对生者的希望。

    不是的,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她听到了哭声,是她在哭,哭泣了许久。她真的在哭吗?奥蕾莉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遥远的星辰,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然后……她闭上眼,听到了世界变为黑暗前的最后一句话。

    vendel’o eranu。(让我遗忘)

    纳萨诺斯,这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吗?

    奥蕾莉亚内心的酸楚坦然接受着突然到来的死亡。她感受不到温暖,也感受不到寒冷。在她慢慢等待意识消亡那一刻到来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在她耳畔响起。

    “我们被包围了!”

    “是的,我相信我们坚持的够久了,银月城一定做好了准备。你可以安心了吧,奥蕾莉亚?”

    她听到了纳萨诺斯的声音,他在对她说话。而且还有她的声音。

    “不,我还没有安心。还有你,纳萨诺斯。你应该快点离开这里,包围我们后方的亡灵不多,你可以突出重围。”

    “然后把你抛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奥蕾莉亚。”

    “这是我的战争,你知道吗?保护我的家园是我的责任,纳萨诺斯。我不想看到你在奎尔萨拉斯血溅当场。”

    “是的,奎尔萨拉斯不是我的家园。”

    “所以你快走吧,吾爱!”

    “记得吗?我的家园已经灭亡了。”

    “我记得。”

    “我失去过一些,所以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你留下来也只是陪我一起送死而已。”

    “你也可以活下去。”

    “我不会当逃兵,如果我无法阻止阿尔萨斯,我就应该战死在这里。”

    “我明白了。但活下去才有希望。”

    “我不能……”

    “听我的!”

    “纳萨诺斯,你要做什么?”

    “为了让你活下去。”

    “不!快放手!我不能离开,我不能丢下这里不管……”

    “再见……奥蕾莉亚!”

    “不!”

    奥蕾莉亚的眼睛猛地睁开,她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战场上,朦胧的视线中隐隐约约出现两个人。一个瘫倒在地上,仅用一条胳膊撑住自己。另一个骑着邪恶的骷髅马。

    “不。”她呢喃道。这是她没能见证,却万万不想看见的场面。

    骷髅马嘶吼一声向那个无助的人扑来。符文巨剑划破空气。那个人用最后的力气正面迎上致命的剑锋,想要用自己的武器格挡,但它们在撞击的瞬间就粉碎了。符文剑刺穿了他。

    “不!”

    纳萨诺斯发出了一声呜咽。这声短暂的嘶哑充斥着遗憾。奥蕾莉亚绝望地跪倒在地,她相隔那两人如此之远,却也能听见生命快速流逝之人最后的一句呢喃。

    “奥蕾莉亚……原谅我。”

    女精灵抽泣着,她本该记住的痛苦回忆,她未见证过的悲惨过往,出现在她的面前。更加可怕的是她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

    “以巫妖王的命令,再一次站起来,变为天灾军团的战士。艾泽拉斯会在你的手中陷入混乱!走向毁灭!”霜之哀伤嗡嗡作响,吟唱着最古老的咒语……

    ……世界转瞬像是被黑色帷幕覆盖。奥蕾莉亚除了漆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喧嚣,什么都没有。这黑暗并不可怕,它柔软、温暖、平静、舒适。久而久之,女精灵甚至产生了呆在这里的想法,这里可以让她放下高举人民和王国的双臂。

    “纳萨诺斯?”她睁大眼睛注视着黑暗中唯一一道亮光,照射在她丈夫的身上。他只穿着亚麻布上衣短袖和短裤,赤着脚,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儿。让奥蕾莉亚惊喜的是,她看见纳萨诺斯的双眼依旧是璀璨深邃的黑色。

    “纳萨诺斯!”奥蕾莉亚激动朝着他跑了过去,却发现她的每一步不仅没能拉近距离,反而使得她和那个人类相隔的越来越远。女精灵停下脚步,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纳萨诺斯!”她再次呼唤道,只求爱人能够回应她,哪怕是抬头看她一眼也好。

    可他没有,纳萨诺斯像是失去了灵魂,目光空无一物。就算他的身边突然冒出三个长着翅膀的家伙时,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恐惧如同剑一般刺进奥蕾莉亚的神经。那三个巨大的人影全身包裹着黑色的骷髅盔甲,他们和瓦格里很像但又不是瓦格里。他们是更加恐怖的存在。他们是死亡的化身。

    死亡围绕着人类,在低语,在叙说,牵引着他的灵魂。在奥蕾莉亚的注视下,纳萨诺斯原本健康的皮肤失去了光泽,眼睛流出血泪浸染了他的双瞳。

    “不,不要!”奥蕾莉亚嘶吼着,正想冲过去组织,但后背突然受到冲击被击倒在地。她无法阻止这一切。纳萨诺斯渐渐有了知觉,他的脸扭曲着,眼睛燃起怒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三个黑甲怪物的咒语不曾停下,每一个字都给纳萨诺斯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他正被撕裂,可他没有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奥蕾莉亚钦佩丈夫的坚韧,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折磨。

    可她错了,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纳萨诺斯并不是在忍耐,而是痛苦正在他的体内膨胀,以声音的形式从他的嘴唇中爆发出来。

    奥蕾莉亚只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心跳脉搏快得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这种深沉而惨烈的哀嚎竟然来自一个人的痛苦。

    “纳萨诺斯!”

    人类没有理会她绝望的呼唤,他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黑暗。皮肤枯白而破败,眼里散发的红光成为了这黑暗领域中的唯一色彩。

    但奥蕾莉亚仍未妥协,她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想在他和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前改变这一切,但就连这最后的机会也已烟消云散。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她看到纳萨诺斯走向黑暗的尽头,走向那个将他腐化的死亡骑士。然后,他单膝下跪道:“为您效劳,王子殿下。”

    “不要!”

    奥蕾莉亚发出了尖叫,然后她在自己的尖叫中醒来。一只手用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手心只感受到了寒风拂过。身上的护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松的睡袍。被褥带给了她温暖。奥蕾莉亚终于从那骇人的幻梦中醒了过来。

    “摄政王阁下?”负责她日常起居的侍女玛蕾雅冲进她的寝间,面色担忧地说:“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噩梦中的恐惧瞬间化为了云烟。奥蕾莉亚相信她能看出自己做了噩梦,不做辩解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侍女鞠了一躬后退了出去。

    只剩自己时,风行者再也掩藏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失声痛哭起来,把头捂在膝盖胸前,质问自己:“我到底干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这一刻,奥蕾莉亚感到了悔恨。

第一章——吊坠

    …………

    我必须先她一步!

    希尔瓦娜斯拼命往前跑着,眼睛死死盯着奥蕾莉亚。姐姐的速度和她不相上下,只是因为她先一步行动,她们之间才会拉开距离。

    狂风呼啸,雷霆作响,风暴正在酝酿。天空落下的闪电霹断了一颗扭曲的大树,砸在她们的前方道路中间……

    ……

    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现在正在位于暴风城的风暴要塞会客厅旁的一个小小餐厅会餐。一旁是一条引人注目的长长的画廊,从墙角到天花板上都挂满了精美的油画,这些油画上记录着乌瑞恩家族伟大的过往,同时还存有家族最亲切的挚友们的肖像,比如泰瑞纳斯·米奈希尔国王。

    希尔瓦娜斯走进来的时候就被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吸引了,然后将自己披风挂在墙面的倒钩上,一边整理长发,一边坐到吉安娜身旁。

    不过,画廊里并没有这两位声名显著的客人的肖像。

    女法师无精打采的拨弄着她面前的美餐,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在百无聊赖的转着座前的酒杯,而不是饮用其中的美酒。但即便是她没有食欲的事实写在脸上,管家和仆从们还是整齐的继续送上精致的佳肴。她无比期待着仆从们赶紧送上餐后甜点,但仍然没有,这无疑又会延长她在这场晚宴里的痛苦。

    为了打发时间,吉安娜不得不去看希尔瓦娜斯,游侠将军正品尝着一份开胃菜:浓郁蜂蜜的美味馅饼,馅饼里的甜腻味儿几乎要顺着饼皮喷出来了。

    “好不容易从那该死的联盟高层会议中解脱,你就不想吃点儿东西?”

    女法师闭着眼睛,呢喃道:“我一点也不饿。你想知道会议的内容吗?”

    希尔瓦娜斯摆了摆手,“别影响我的食欲。”她用勺子将嘴唇上的蜜酱处理掉,就算吉安娜不说她也能联想到那些联盟领袖对部落,以及对被遗忘者的态度。

    会议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太好猜了。

    “布瑞德先生还好吗?”

    女精灵脸色一怔,将食物咽下去后用餐巾擦了擦手,非常正经地说道:“他很好,身体也还算硬朗,只是他可能还不知道纳萨诺斯的事情。”

    “部落派出了信使前去联络被遗忘者。国王吃不准纳萨诺斯的态度,所以将他的消息暂时封锁了起来。”

    “吃不准他的态度?”希尔瓦娜斯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联盟的领袖忘记了是谁派人去猎杀纳萨诺斯,又是谁在抵触世上还有良知的亡灵们。“你没有告诉他被遗忘者帮助过塞拉摩吗?如果瓦里安足够明智的话,他就应该意识到被遗忘者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成为潜在的盟友。”

    几乎是下意识的,吉安娜回忆起了瓦里安、泰兰德、还有先知维伦。她张口想要告诉希尔瓦娜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可是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言辞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不可能成为盟友的,最好的关系就是容忍。”

    “倒也不是完全没料到。”

    女法师叹气地同时摇着头,‘无奈’两个字已经写到她的脸上。“问题是我没料到,我以为维伦和泰兰德至少会支持我,可当我说出我的想法时……”她自嘲地露出委屈的笑容,“我才意识到自己参加了一场无比尴尬的会议,尴尬程度已远超其他公众场合。我真的……有点不甘心。”

    “这可不像是一个外交家的口气,会议会让你第一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不是吗?”

    吉安娜看了希尔瓦娜斯一会儿,然后白了一眼,“但愿那些讯息不会让我的神经爆炸。”而且我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吉安娜没有继续说出心里的话,面对手中的红酒,她终于轻轻的抿了一口。

    游侠将军正在品尝她面前的达纳苏斯烤鱼,细嚼慢咽的样子或许是她避免谈话的机智办法。

    “我听说还有一份美味的野莓蛋糕来充实我们的甜点时光。”

    “感谢皇家厨师们的体贴,准备得真是太周到了。”吉安娜轻声回应着,又喝了一口酒,并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喝太多,即便这些美酒看起来如此诱人,但她更希望可以立刻结束暴风城的拜访,回到塞拉摩去,她渴望站在施工图纸面前,指挥重建工作的进行。“但我一口都吃不下了。”

    又一份兔肉被端了上来,看来瓦里安坚持要做好一个礼貌的东道主,这就意味着无休止的奢华宴会继续招待她们二人。如果特沃什或者蓓恩在这里,至少会让宴会充斥些轻松有趣的话题。但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毫无疑问已经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被遗忘者,离不开纳萨诺斯。

    这个名字已然成为女法师心中的石头。虽然会议让她并不愉快,可是罗杰斯一句话是值得留意的:也许他们想着哪天用那些据点上的活人来威胁我们。

    塞拉摩就离被遗忘者的领地很近,而且一旦陷入危险,联盟不可能不顾。

    希尔瓦娜斯突然发现吉安娜正端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但她的思想似乎正在酝酿着头脑风暴,在对某个领域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你怎么了?”

    “我在思考你那天晚上对我说过的话。”

    女精灵好奇地看着金发女法师。

    “你说你很渴求见到纳萨诺斯。但你后来又怀疑他为什么要把塞拉摩传送到达拉然巨坑。”

    “我后来又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达拉然巨坑所在的位置绝对安全,又或者是没有更合适地方了。”

    “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这种可能吧。”吉安娜的话让希尔瓦娜斯有些生气。在她反驳之前,女法师补充道:“你当时语气明显是担忧。”

    “担忧?”女精灵笑了笑,“我担忧什么?”

    “你害怕他不再是你认识的纳萨诺斯了。你害怕他变了,不是吗?”

    “所以你也在怀疑他?”

    “别曲解我的意思,希尔瓦娜斯。纳萨诺斯救了塞拉摩,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但是我希望他的初衷是正义的,而不是另一个阴谋的计划。”

    希尔瓦娜斯缓缓向吉安娜转过头,极不情愿的承认她说的都对。“那么你呢?你更加偏向那种立场?”

    “我希望纳萨诺斯的做法是为了建立被遗忘者和联盟的友谊,是为了让被遗忘者受到认可的情况下作为一个种族存续下去。如果他是这么想的,我会拼尽全力帮助他。”

    游侠将军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现在她也没有任何食欲了。“希望如此。”

    “普罗德摩尔女士!”

    突然,小餐厅的门被粗暴的推开。希尔瓦娜斯立刻警惕地抓住桌面上带着奶油的餐刀。然而冲进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一位穿着塞拉摩战袍的斥候。他的额头被汗水打湿,低头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士兵?”游侠将军出声回应,即便是在休息时她看起来仍然如此冷静而精准。吉安娜和她站在一起,女法师曾想过会有谁来打扰她们的休息时间,但自己的人民并不在那个名单中,可是她的士兵现在的确在这里,看上去精疲力尽,狼狈不堪,像一只落水的大狗。

    “紧急情况,与游侠将军有关。”

    “我?”女精灵和人类女法师互相看了看。“很显然你有重要的事情汇报,可你忘记了要保密。”

    “实在抱歉,女士。但是这件事实在太重要,太过于紧急。”斥候又费劲的喘了口气,吉安娜递给了他一杯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才继续出言:“我们按照普罗德摩尔女士命令去联系塞拉摩周边的盟友,包括银色黎明和希尔斯布莱德周边的民兵组织,可万万没有想到却接触了敌对阵营的人。”

    “小声一些!”希尔瓦娜斯从他手里夺走了瓶子,紧张的斥责道。

    传达消息的斥候面露恐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实在抱歉。”

    吉安娜对着餐厅大门释放了一个屏蔽法术,安慰斥候道:“没事了,继续说。你们接触到了谁?”

    “是亡灵吗?”希尔瓦娜斯追问。看到斥候摇头后她才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她又屏住了呼吸。

    “是血精灵。”斥候说,“但不是间谍,他自称是来自奎尔萨拉斯的信使。”

    “奥蕾莉亚?”

    “他人在哪儿?”

    “他并没有要求见你们两位,只是送来一件物品,指明送到希尔瓦娜斯女士手中。”说罢,他打开腰上的背包,并将东西从里面拿出来。

    那是一件精致的吊坠,浑身翡翠的颜色在灯光下透着亮斑。

    “这东西?”希尔瓦娜斯接过后沉下脸,绷紧了嘴唇。

    吉安娜在她身后对斥候吩咐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来找我回去支持重建工作的。”

    斥候点点头,这次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希尔瓦娜斯?”吉安娜轻呼女精灵的名字,而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手心的小玩意儿吸引了。直觉告诉吉安娜,那东西对风行者有特别的意义。

    “我也有这件饰品。”她说,“只是被我留在了塞拉摩。”

    “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我猜是奥蕾莉亚女士写的。”

    希尔瓦娜斯微微颔首,“我、我姐姐、还有我妹妹……我们都有一件这样的吊坠。”

    “原来如此。”吉安娜紧张的喘了口气。“为什么你的姐姐要把她的吊坠送过来?”

    “只有两种可能。”女精灵叹气道:“要么她希望我回去,要么她就是想和我见一面。无论是哪种,我都有强烈的感觉,她找我因为纳萨诺斯。”

    吉安娜感到现在谈话的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希尔瓦娜斯说的只是单方面的猜测,但未必没有可能,如果被她言中的话,女法师只能倾佩风行者姐妹之间的默契了。而且,奥蕾莉亚突然派人送来这个无疑是给她们添麻烦。联盟和部落刚因为塞拉摩而大战一场。这个时候要求敌对亲人之间见面是不合理的。只需要理智的判断和思考,就能看出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通敌”,但希尔瓦娜斯好像完全没考虑这点,奥蕾莉亚也是,她难道不担心加尔鲁什察觉吗?

    金发女法师没有说出心里话,只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会顾及瓦里安怎么想。”希尔瓦娜斯知道吉安娜在担心什么,虽然她们之间有许多相同的理念,但对于后果的考量,她一向不太在意。“既然我姐姐费劲心思让人送来这个,那不妨让我看看她要做什么。”

    “你要一个人前往?”吉安娜感觉自己问了个特别傻的问题,希尔瓦娜斯当然会孤身一人,因为塞拉摩和银色盟约中找不到第二个拥有“风行者”这个姓氏的人。

    “我想她也会一个人。而见面地点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的家。”

    “风行者之塔?”

    听到这句话里的地点后希尔瓦娜斯陷入了沉默。她又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她原以为自己和那个地方再无瓜葛了。“我会立刻出发,也许奥蕾莉亚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你如果有危险怎么办?”

    “这不可能是陷阱,我姐姐知道底线是什么。”

    吉安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为风行者此行担忧,“我不同意你的论点。”她说,听起来似耳语轻鸣,“想一想,希尔瓦娜斯,认真的想一想。你姐姐是摄政王,她的一举一动都和她的人民有关。她想知道关于纳萨诺斯的一切,但会坐下来和你好好说话吗?我能想象到的最好情况是她逼问你,逼问你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最坏的结果就是你们刀兵相见。所以不要意气用事,我请求你:不要在联盟与部落即将开战的前夕去冒险。”

    “我不会以银色盟约游侠将军,或者塞拉摩高级顾问的身份去见她。”希尔瓦娜斯静静地凝视着手兄的吊坠,“我重拾风行者的身份回去。请相信我,吉安娜。也请相信我姐姐。”

第二章——会面

    …………

    奥蕾莉亚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在冷漠的外表下,她的胸中却在燃烧着怒火。加尔鲁什拒绝接纳一切觐见的要求。几名库卡隆卫士牢牢把守着格罗玛什要塞的门口。她无法相信这个兽人竟然如此傲慢。部落的几位领袖都站在他的大门前,他却视而不见。牛头人酋长贝恩在不远处摇着头。

    “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摄政王。”她的护卫队长艾尔希娅说。奥蕾莉亚不能责备她的追随者们没有耐心。在奥格瑞玛,烈日照射下的金属城市每一处每一角都散发着炎热。辛多雷游侠能够适应恶劣环境,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这样。

    一滴汗珠从摄政王的额头落下,也宣告着她的耐心耗尽了。

    来这里简直是浪费时间。地狱咆哮意识不到部落盟友们的价值。

    奥蕾莉亚对艾尔希娅点了下头,批准了她心中所想。护卫队长微微鞠了一躬,带着怒意走向库卡隆卫士。

    为首的那个兽人挡在金属大门前,一只手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在看到艾尔希娅靠近时,那把剑出鞘了些许。

    “摄政王身体不适,告诉大酋长,辛多雷已经返回奎尔萨拉斯。”护卫队长说,也没等这个兽人作出应答就转身离开。库卡隆看上去有些生气,他注意到艾尔希娅对他的小动作很不屑。

    “可以了,摄政王。”

    奥蕾莉亚点了点头,离开前不忘对贝恩和沃金致意,比起加尔鲁什,巨魔和牛头人看起来更让人心情愉悦。

    一队辛多雷游侠跟在她的身后,但奥蕾莉亚仍然感受到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她已经用冷静而且如同箭锋般精准的思维得出了明确的结论——不能让加尔鲁什认为辛多雷惧怕他。无论他有多少骇人的威胁。

    穿过城门长廊,走进传送大厅的内室,两名血精灵法师已经等候多时。奥蕾莉亚要求他们打开传送们。法师们念诵咒语,银月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摄政王还没来得及换装休息,一名远行者跑了过来。

    “摄政王殿下。”那个远行者说道,“很抱歉,我接到来自游侠将军温蕾萨的命令。她要求我把这个带给您。”他将一支卷轴递到奥蕾莉亚手中,又迅速后退,鞠了一躬。

    “你们都去休息吧。”

    奥蕾莉亚散退了所有人,包括艾尔希娅。再看手里的东西,她有些惊讶,温蕾萨的消息来得很及时,希尔瓦娜斯也是。

    “我们曾经在同一阵线,妹妹。”奥蕾莉亚呢喃道,“希望我们能在一次回到从前。”她除去手套,用指甲挑开蜡封。

    卷轴上的字迹来自温蕾萨,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她的另一个姐姐:

    她同意见面。

    短短五个字使得奥蕾莉亚深深吸了口气。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二妹的面孔了。每每想到希尔瓦娜斯,她就回忆起二人之间最后的一次争吵,那时希尔瓦娜斯扬言要放弃风行者的姓氏,这听上去不可理喻,甚至有些幼稚,不过事实证明,那之后没有听说联盟多了一位风行者家族的英雄,名声大噪的人叫做希尔瓦娜斯。

    奥蕾莉亚心中有一个声音,催促她立刻前往风行者之塔,把往事抛在脑后,与妹妹见面一定暂时放下摄政王这个身份。看着自己身上一身华贵的红色和金色衣服,奥蕾莉亚皱了下眉。她迅速走到一盏烛台前,将卷轴直接扔进火焰里。走到衣橱间取出自己最初的游侠服饰。这下子她是彻底没有休息时间了。

    她和希尔瓦娜斯都没有确定在什么地方见面,这考验着风行者姐妹二人的默契,她相信妹妹能够明白她的心思。也很好奇希尔瓦娜斯是否已经判断出为什么她突然要求会面。直觉告诉奥蕾莉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块吊坠的信件,言简意赅。

    回到奎尔萨拉斯让温蕾萨感到一阵紧张。她的姐姐很聪明,至少会在精灵王国的边界设下众多暗哨。不管这些暗处的侦察兵有没有接到奥蕾莉亚的命令,希尔瓦娜斯都要保证自己行踪的隐蔽性,因此她没有着急进入幽魂之地,而是拽紧拳头,耐心等待夜色的降临。当穿过萨拉斯小径时,她就开始感觉自己的肠子在抽搐,手掌心渗出了汗水。躲过斥候们的眼睛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然后再顺着海浪的声音靠近风行者之塔。

    这个过程中,她看到扭去的死亡之痕穿过曾经美丽的大地。上百个亡灵生物在黑色腐地的道路上徘徊。这条死亡地带无法恢复,一直蜿蜒伸展到银月城,甚至跨越了大海,分裂了奎尔丹纳斯岛。

    天灾军团留下的阴影并未散去,死人还在这里游荡,还在杀戮。

    他们没有真正死掉,就像纳萨诺斯。

    不!希尔瓦娜斯摇了摇头。纳萨诺斯完全不同,他和他的被遗忘者都有着独立意志,是能够自主思考的种族。他们知道善与恶,知道对与错。正因如此,希尔瓦娜斯才一直心存希望,坚信纳萨诺斯总有一天会完成自己的使命。于此相对的,奥蕾莉亚则让她气愤不已。

    姐姐围剿纳萨诺斯的行为对她造成的痛苦至今都未能平复。而这种痛苦不仅是来自奥蕾莉亚过于无情,更重要的是,纳萨诺斯才是这段往事的真正受害者。他是否忌恨奥蕾莉亚?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希尔瓦娜斯心中升起一阵苦涩。她才明白现在“家”的含义有多么黑暗。曾几何时,风行者家族的家园风光无限。此刻,让希尔瓦娜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奎尔萨拉斯复兴了这么长的时间,风行者之塔依旧没有被收复,仿佛被彻底抛弃了。渐渐地,她的嘴唇越发抽搐起来。行尸走肉和幽影恶灵在风行者之塔周围肆虐。

    那些肮脏的污秽四处飘荡。他们在玷污风行者的家。

    奥蕾莉亚没有做的事由她来完成!

    希尔瓦娜斯没有发出愤怒的战吼。她拉开弯弓,射出一支又一支利箭。几个懂得法术的女妖被刺穿喉咙。她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开始攻击那些死尸。光芒闪烁的长剑切开食尸鬼的身躯。一阵女妖的号叫鞭策着她,但转瞬之间,奎尔德拉就让那个幽灵永远地平静下来。

    又有两个行动迅捷的食尸鬼倒下,他们一个被贯穿头颅,一个被砍断了脖子。希尔瓦娜斯屏住呼吸,把剑从尸体上拔出来,双眼向四周搜寻敌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希尔瓦娜斯喘息着,看着没有亡灵游荡的风行者高塔,她露出了笑容。尽管家园已经化作废墟,她相信只要稍加修饰,会有正常的活人愿意回到这个地方生活的。

    潮湿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皮肤。女精灵灵敏的耳朵很快捕捉到身后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便举弓转身。箭矢离开弓弦,在半空中被击落,发出“砰”的一声。

    对面的那名游侠拦下了她的箭。对方揭下兜帽,一头耀眼的金发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好久不见,希瓦。”

    ……

    她们一同登上风行者之塔。除了海浪波涛的声音如故外一切都变了。

    奥蕾莉亚刚才看见了满地的尸体,也读懂了妹妹的心思。“你杀了它们没用,过不了多久,会有新的亡灵从死亡之痕赶来占领这里。”

    “这很像是一个不作为的借口。”希尔瓦娜斯说道。

    奥蕾莉亚停下脚步,眺望大海。“也许是我的疏忽,我们并不应该在这里见面。这里是一个被死者眷顾的地方,生者并不受欢迎。我们只会感到悲伤。”

    希尔瓦娜斯哼了一声。“被生者视为家园的地方也不欢迎亡者,不是吗?”

    金发的风行者打了个哆嗦。这句话过于刻薄了,但奥蕾莉亚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坦诚地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至少……我希望你是对的。”

    你在说什么?希尔瓦娜斯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问出自己的震惊。看着姐姐的侧脸,她心里激荡起的波浪不亚于涨潮的海水,潜藏着的某块坚冰正在融化。

    “你已经用实际行动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我不能否认你的谴责,希瓦。因为纳萨诺斯,你和我几乎站在了对立面。而现在我必须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我才冒险联系你。联盟的国王比部落大酋长仁慈许多。你有普罗德摩尔女士支持,又在达拉然为联盟占据一席之地,即便被人发现你和我见面,我想乌瑞恩国王也不会为难你。可是加尔鲁什不同,我在部落内部孤立无援,如果有人察觉到这里的情况,我必将身负叛徒的烙印。”

    有那么一瞬间,希尔瓦娜斯非常同情奥蕾莉亚。姐姐的话有一层含义是告诉她她们之间的见面弥足珍贵,应该各取所需,另一层含义仿佛是在说她没有退路。

    “你冒了险,很大的风险,应该让它变得更有价值。”希尔瓦娜斯将双臂抱于胸前。“说吧,我有什么能帮助你?”

    “我……我很抱歉。”

    希尔瓦娜斯跳起一道眉弓,开始思考奥蕾莉亚是否在风行者之塔周围设下了埋伏。

    “纳萨诺斯。”奥蕾莉亚喃喃道,“我想……我想重新认识他。”

    “你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别忘了你在玛瑞斯农场做的事,你难道还奢望纳萨诺斯原谅你吗?”

    奥蕾莉亚认真地摇头。“不,我不求他能原谅我。但至少我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直以来我都在质疑他变成亡灵后还是不是我所爱的那个人。尽管现在我也依然困惑。但是最近有一个噩梦不停地在纠缠着我,让我一遍又一遍体会纳萨诺斯在死亡时,在面对我时所遭受到的痛苦。那种痛苦撕心裂肺,绝望地让人窒息。我……或许我真的错了,是我亲手造成了他的苦难。”

    “所以你只是在同情他?”希尔瓦娜斯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天真,姐姐?你真的以为他会接受你的怜悯吗?那只会让他感觉恶心,甚至更加愤怒。求求你,奥蕾莉亚。求求你放下生与死的芥蒂,不要凭借躯壳去判断一个人。只有那样,你才能和他重归往昔。”希尔瓦娜斯咬住了嘴唇,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自己真的希望纳萨诺斯能和奥蕾莉亚回到从前吗?

    同样的,奥蕾莉亚也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察觉到妹妹眼神中纠结,那种希望与不甘的痛苦,像极了当初她和纳萨诺斯发生争吵的那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对抗旧部落的战争尚未结束,她和纳萨诺斯还未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因为如何看待仇敌问题而彻底僵化。她想要杀光所有兽人,而他则劝她放下仇恨。时至今日,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走上前,拥抱住自己的妹妹,用尽双臂的力量紧紧抱住,她想安慰希尔瓦娜斯,可她才是溺水之人,感情的世界是自私的。

    “你愿意帮我吗,希瓦?我真的……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希尔瓦娜斯看到了水——泪水从她眼眶中流出,奥蕾莉亚开口的时候就沿着她的面颊滴落下来。

    她根本没办法拒绝,心中的那个人一直属于奥蕾莉亚,姐姐甚至为他生了孩子。或许从一开始她的努力就注定白费,又或者这本就是没有结果的旅途。

    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奥蕾莉亚以为她的妹妹会拒绝。怀中的这副身躯正在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奥蕾莉亚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了,可她回不了头。她注定要让希尔瓦娜斯受伤,同时妹妹也让她产生了深深的内疚感。

    “你赢了,奥蕾莉亚。”希尔瓦娜斯推开她,同时侧过头不让身旁的女精灵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但不代表我输了。毕竟只有纳萨诺斯才能决定胜负。”她拉起了兜帽,拼命喘息着,又露出一个笑容,“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不过纳萨诺斯不会高兴的。毕竟接下来我们要谈的,都是他的秘密。”

第三章——奢靡的宴会

    …………

    “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您可以休息了,殿下。”魔导师哈瑟尔说,他对贝洛瑞尔的表现和专注很满意,要知道在此之前,摄政王的孩子对魔法可是抱有强烈的抵触情绪的。

    “谢谢你,哈瑟尔。”贝洛瑞尔有些疲倦的笑了笑,但没有对面前的夺日者表现出来,只是打起精神,再怎么样也要保持这样的状态,直至他沐浴就寝前。

    “老实说我很惊讶。”哈瑟尔捏着下巴的尖胡须。“一开始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教授你什么东西,但是你却学会了很多。看来王国内的传言并不属实,我们的殿下有很高的魔法天赋。”

    “人是会变得,导师。”

    当贝洛瑞尔这么称呼他的时候,哈瑟尔还未适应过来,只感觉到一些尴尬。

    “在你来之前,我曾气走了六个资历深厚的魔法师。我的母亲也时常责备我。”

    “那么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七个魔法导师,而且能让你学到实用的魔法。”

    贝洛瑞尔笑了。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送走哈瑟尔后,他泡了壶茶,挑了些点心,把它们放到一个小桌上,自己安坐在一旁,思考着魔导师的话。哈瑟尔是一名夺日者,来自达拉然,也是艾萨斯的下属。安排他成为自己的导师并不是母亲的意思,而是贝洛瑞尔亲自写信邀请的。

    这么做的原因让贝洛瑞尔感慨不已。从出生起他就以为自己没有父亲,然而事实却是他的父亲还活着;别人都说父亲是光荣战死的,可其中的内幕隐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真相必将被揭开,到时候势必会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变化。他能为此做好准备吗?贝洛瑞尔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做一个养尊处优的摄政王储,呆在安逸的银月城中,一定会被冲走。因此他必须做出改变,就像挑选一名夺日者来传授他魔法,既能掌控一种力量,又能通过哈瑟尔了解到一些关于达拉然的情况。而贝洛瑞尔知道,他的眼光还不止如此。

    “能给我留点喝的吗?”

    贝洛瑞尔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看那个掀开门帘的身影,笑着说道:“温蕾萨阿姨。”刚才他思考得太过入神,都没有听到游侠将军轻快的脚步声。

    “变得礼貌了不少,贝洛瑞尔。”温蕾萨回以微笑,继续说:“我刚才遇见了哈瑟尔,他在我面前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收买他的?”

    “一些学徒点心,还有高级隐身术。算不上收买。”贝洛瑞尔所指的就是他学到的东西。

    温蕾萨点了点头,评价道:“你母亲会很高兴的,孩子。”

    “说起这个,我一整天都没有看见母亲。你是来找她的吧?”

    银发女精灵双眉之间挤出一点皱纹,贝洛瑞尔还不知道他母亲去和希尔瓦娜斯会面这件事。当然,温蕾萨是知道的,因此她不是专门来找奥蕾莉亚的。

    “我是来找你的。”

    “我?”

    温蕾萨笑着点头,“今晚萨瑟利尔庄园的主人萨瑟利尔男爵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许多贵族,本来这样的场合我们是不参与的,但男爵夫人却说很想见见摄政王的孩子,希望你能出席。”

    贝洛瑞尔给了她一个茫然的微笑。“只是这样恐怕不需要你亲自来告知我,阿姨。我很想知道你有何想法?”

    “不用故意掩饰,贝洛瑞尔。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为何你会选择一名夺日者导师,并且我们为你的决定感到高兴。但是奎尔萨拉斯不止有夺日者,不是吗?萨瑟利尔男爵的邀请是个机会,让你真正去接触辛多雷的贵族们。”

    “我……明白。”贝洛瑞尔说道。他的确可以明白。曾经,他每天几乎都会见到奎尔萨拉斯的一些大人物,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现在世界正在快速变化,已经容不得他停留在原地,只知道风行者家族的光辉历史、血骑士团的来历、还有游侠领主洛瑟玛和他的朋友哈杜伦英勇奋战的故事。他必须真真切切地去了解这个王国。

    以往风行者家族只负责守卫王国,但此刻这个姓氏所要承担的任务是要指引王国的未来。他的母亲已经掌权近二十年了,二十年对精灵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世事无常,总有一天——不止奥蕾莉亚这么对贝洛瑞尔说过,他终将接替母亲的位置,成为辛多雷的领袖。

    “知道该怎么和那些酒囊饭袋打交道吗?”温蕾萨问。

    贝洛瑞尔点点头,温蕾萨对那群贵族的称呼带有明显的贬义,但是奎尔萨拉斯不能没有这些背景深厚的家族,比如萨瑟利尔男爵,他在晴风村就很有影响力。

    温蕾萨伸手整理了一下贝洛瑞尔的衣角。“你父亲的事情已经在奎尔萨拉斯传开了。”她叮嘱道,“宴会上免不了会有人论事说事,你要自己去面对。”

    这正符合贝洛瑞尔的心意。总要有人站出来解释,母亲作为摄政王不方便公开谴责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但他可以,谁会提防一个不经世事的精灵呢?

    “还有,你母亲很期待你的表现,别让她失望。”

    这句话让贝洛瑞尔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安,难道宴会上发生什么母亲早就知道了?这是个考验吗?

    ……

    几年以前,巫妖王战败的那时候,银月城曾经举办过一场大型庆祝仪式,不过那场仪式并不是让辛多雷们花天酒地,而是纪念诺森德战役结束的同时,缅怀逝去英灵。那时母亲奥蕾莉亚亲自主持了仪式的操办。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每一位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都参加了。仪式尾声也只是一场不算奢华的宴会。在贝洛瑞尔眼中,那已经是他见过最隆重的场合了。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马车走到河桥上时,他就听见了萨瑟利尔庄园的喧嚣声。好奇心让他命令车夫仆人加快速度,在庄园外一颗树下停住,然后呆在马车上观察一阵。

    极尽奢华四个字来形容这样的宴会毫不为过,完全超出了贝洛瑞尔的想象。

    庄园何处悬挂着赏心悦目的条幅,地面上铺盖着金丝华毯。高档的红酒、昂贵的点心堆满了桌面。不过这些装饰品和消耗品远不及宴会参与者们的疯狂。来此之前,贝洛瑞尔为自己该穿什么衣服发愁,他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太正式,要让其他人知道,他单纯就是萨瑟利尔男爵的客人而已,所以他选择了最平常的衣物——一件蓝色的长袍,保持干净即可。可没想到的是,他大大高估了那群正在享受的家伙的羞耻心。除了一些忙活的服务人员衣衫完整外,其他的精灵个个只剩下贴身衣物,毫不在意自己过于暴露。有的男性精灵被一群面条性感的女精灵簇拥着;一些女精灵妖娆的躺在地上,用妩媚的身姿去去吸引一众炙热的目光。贝洛瑞尔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

    以鲜血之名,这群人难道忘记了奎尔萨拉斯黑暗的过去了吗?贝洛瑞尔不经意间感觉自己来到了逐日者家族掌权的时代,那个已经过去的时代,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在告诉他并没有过去。

    “荒唐而糟糕。”

    “您要下车吗,殿下?”马车夫向他发出疑惑,但贝洛瑞尔一言未发,视线越过那群狂欢的精灵,凝视着点亮整个庄园的古色古香的金色凤凰灯笼。

    当一个送酒的服务员注意到他的马车时,贝洛瑞尔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延了。他伸手招呼那个精灵过来,对他说道:“去告诉萨瑟利尔男爵,贝洛瑞尔·风行者到了。”

    这时这名侍从毫无疑问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站在离贝洛瑞尔不到四尺的位置。他身穿银月城的制服,因为长时间工作的关系汗流浃背。也许是早就注意到了贝洛瑞尔的马车,他没有及时过问,让对方等了这么久,他为自己的疏忽连声道歉。

    “行了,去吧。”

    他折返时胡乱把自己的端着的酒放在一个喷池的台阶上,一路狂奔进庄园的塔楼,没过一会儿,两个一男一女仪容仪表还算正式的精灵快步走了出来,推脱掉所有上前搭讪的客人,快速接近今晚身份最尊贵的客人的马车。而这时,贝洛瑞尔已经站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最先开口的是那位走在前面的精灵,他应该就是萨瑟利尔男爵了。“我们还以为您不会莅临了,殿下。宴会已经开始几个小时了。希望您不会介意。”

    “抱歉,”贝洛瑞尔的男低音回应道。“我也许应该给你一个准信,男爵阁下。不过很显然你举办了一场美好的宴会。”

    “你的到来只会让它更加美好。”这句话出自萨瑟利尔男爵身旁的那位女性,显然是男爵的夫人。贝洛瑞尔友好地伸出手,在二人的手握住的那一刻,他心里想:抱歉,并不会。

    “实际上我也很惊讶能收到你的邀请。不过我想也许我能在你的宴会中认识许多朋友。”贝洛瑞尔的目光透过萨瑟利尔男爵的侧脸向他身后看去,很显然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视野焦点。他注意到一些精灵看他的眼神带着困惑,另一些则在发光。

    “当然,您一定会如愿以偿的。请让我们到里面去说话,里面有最好的招待。”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进庄园,随着贝洛瑞尔越来越深入这样的场合,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口一痛。这不可能是魔法,而是别的原因。尽管如此,贝洛瑞尔还是要不停地左右来回对道路两边的人点头致意。

    贝洛瑞尔不愿接触他们的目光,担心自己会暴露出什么。但他不得不这样,为了方便适应,他告诉自己看能不能在裸露的人群中找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很幸运,他没看见。

    走进刚才萨瑟利尔夫妇所在的塔楼,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圆塔内的布置比起外面有序了许多。里面有一张低矮桌和一把软椅,仆人候在一旁,等贝洛瑞尔入座之后,他们便尽职地斟酒,将随后又退到一旁。

    “这可不像是以为我不会来,男爵。”

    “您误会了,殿下。无论您是否莅临,既然我们发出邀请,都要准备好对您款待。”萨瑟利尔男爵打了个响指,圆塔中传出竖琴奏响的音乐。

    贝洛瑞尔静静地坐着,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微笑着对男爵点头。在音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萨瑟利尔男爵又冲着门口摆了摆手,只见几名身材火辣的女精灵端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走了进来。她们和外面的人一样,都只穿着贴身衣物。转瞬之间,贝洛瑞尔的脸色一红,这几个女人放下东西后就围绕在他身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殿下。”萨瑟利尔看出了贝洛瑞尔的腼腆,谁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都会变得不自在,重要的是让摄政王的儿子适应下来。“我知道您在银月城每天都忙于学习作为一名王储所必备的知识,但现在您应该暂时抛开烦恼。这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把您的忧虑都当做石头丢进水里去吧。等您返回时再把它们捞起来。请您在我的庄园内好好享受。”

    “有点道理,男爵。”贝洛瑞尔出于礼貌回应道,但光看一句话无法让他平复内心的紧张感。他必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当他的视线放在桌面上的食物上时,他彻底恢复了冷静。

    冰月梅、科多奶酪、还有必须达拉然运来的宗师点心。这些都是贝洛瑞尔的最爱。可他没有任何胃口,为什么萨瑟利尔会知道自己喜欢这些?他专门去调查过吗?

    贝洛瑞尔正想开口询问,这时外面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奥蕾莉亚的小崽子在哪儿?”

    萨瑟利尔的脸色皱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惊了一跳。

第四章——逐日者后裔

    …………

    “那个小杂种在里面对吗?我看见他进去了。”

    贝洛瑞尔脸色平静地注视着圆塔门口的变化,只见几名侍者拼命劝说着一位明显喝醉了的女性,与其他人不同,她披着一件红色的纱衣,手上戴着凤凰图案的手镯。任人怎么拉扯,她愣是摆脱了身后之人的阻挠,来到了贝洛瑞尔面前。萨瑟利尔夫妇二人为后者鲁莽的闯入连声道歉。

    “这位女士是谁?”贝洛瑞尔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言不逊而生气,对方明显喝醉了,眼神迷离,脸颊赤红。

    “她叫莉安达,殿下。”萨瑟利尔想了想,又补充道:“莉安达·逐日者。”

    “逐日者?”贝洛瑞尔惊奇地看着醉醺醺的女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真是让人吃惊。我以为这个姓氏已经成了历史。”

    莉安达起初没有为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她将手里玻璃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突然,那个杯子摔在了圆塔的墙壁上,粉碎的声音混杂着莉安达愤怒的低吼。逐日者女性用令人惊讶的速度死死摁住贝洛瑞尔,仿佛她喝下去的那杯酒点燃了一团烈火。

    “你疯了吗?”萨瑟利尔男爵脸色煞白地吼道,“快把这个疯女人扔出去。”

    侍从们正要动手,但贝洛瑞尔制止了他们。莉安达没有攻击他,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肩上,而不是脖子上。“让你的人先出去,男爵。”

    “可是,殿下……”

    “看在太阳井的份儿上,请让他们出去。”

    萨瑟利尔喉咙的话又被彻底咽了下去。在男爵夫人拉他的手臂时,他连忙点头:“当然,殿下。”然后赶紧把圆塔内的侍从拽走,除了他们落在地上的汗滴,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想和这位逐日者女士单独谈谈,请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

    “殿下,您……”

    “我没事,出去吧。但不要把你看到的说出去,好吗?”

    “是,殿下。”萨瑟利尔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了出去。

    剩下的两位精灵都没有任何动作,但贝洛瑞尔不喜欢莉安达俯视自己的眼神,他的双手抓住女精灵的手腕,用力将其从两肩上弄开。

    感受到自己被粗暴对待,莉安达破口大骂:“风行者全都是篡位者。你们占据了原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贝洛瑞尔很是震惊,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话了。风行者家族掌控着奎尔萨拉斯的政治和军事的权力,免不了让这个一直以来由逐日者统治的王国兴起流言蜚语。有部分人渴求恢复逐日者家族的地位——这或许是莉安达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天灾军团留下的阴影已经渐渐淡去,当生活变得安定下来时,有一些人希望回到过去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母亲给不了这群人想要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奎尔萨拉斯如今的繁荣只是在为下一次灾难到来前所作的准备而已。

    “奎尔萨拉斯没有精灵王,只有摄政王,女士。”

    “奥蕾莉亚就只差一场加冕仪式而已。”莉安达大笑起来,跌跌撞撞地抓住桌上给贝洛瑞尔准备好的酒。“你母亲……虚伪做作。她自居摄政王不过是为了像其他人展示自己虚假的忠诚而已。你敢说她的衣柜里没有一把精灵王的权杖吗?她周边的那些谄媚的家伙没有簇拥着她穿上凤凰服饰吗?”

    莉安达所说的物品贝洛瑞尔见过,但是精灵王的权杖早已破碎,碎片被作为纪念品储存在奎尔丹纳斯岛,凤凰服饰也一样。

    “其他人怎么说怎么做与我母亲的决定无关,她是摄政王,不是国王,现在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未来?谁的未来?她的,还是你的?你们早就做好取代逐日者家族的准备了,对吗?”

    “逐日者的现状怨不得任何人。”贝洛瑞尔说道,“是凯尔萨斯一意孤行才导致达斯雷玛的血脉走向没落。”

    莉安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仿佛她喝下去的酒让她变得清醒。“那我问你,王子就是整个逐日者家族吗?你母亲能代表整个风行者家族吗?”

    这是个充满陷阱问题,贝洛瑞尔转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阿姨希尔瓦娜斯。如果母亲真的能代表整个风行者家族,那么阿姨就不会独自离开奎尔萨拉斯了。

    “也许不能,但没有一棵树能够控制它枝条往同一方向伸展。如果你觉得凯尔萨斯的罪孽让整个逐日者家族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那么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风行者家族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

    “我们已经被逼得改名换姓了!”

    贝洛瑞尔眨着眼,对一个拥有荣光姓氏的精灵女性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无比震惊。这一定不是胡言乱语。他可以清晰看到莉安达眼角的眼泪。“你?”

    但莉安达没有兴趣听他发出疑问。“很奇怪吗?现在谁还待见逐日者?凯尔萨斯一个人就毁了我们全部。你觉得我的那些远房表亲们还愿意承认自己是皇室血脉?”

    精灵女性的声音通常都充满了诱惑力,如同清泉流水一般甜润动听。而现在,当莉安达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嗓音已经完全沙哑了。贝洛瑞尔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那为什么你不隐藏自己?你参加这样的宴会……”

    酒瓶中最后一口酒被莉安达喝了下去,奎尔萨拉斯王储开始怀疑那些酒是不是被施加了魔法,不让人昏沉,反而让人越来越激动。只听见莉安达发出一声冷笑:“隐藏?我为什么要隐藏?只有懦夫才会隐藏自己!我绝不会忘记是谁,就算整个奎尔萨拉斯都认定奥蕾莉亚是绝对的统治者,我也会反对她。”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喝了口酒后接着说:“她真就光鲜亮丽了吗?她的妹妹,她的丈夫,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可真是让人惊奇,一个带着我们的同胞自相残杀,另一个率领数万亡灵大军伺机向她报仇。因为她的个人原因,她又给辛多雷留下了多少隐患?”

    贝洛瑞尔在无声的沉默中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性诉说。她的言辞像荆棘一般刺痛人心。希尔瓦娜斯阿姨和他的父亲的确已经成为了他母亲的心病,甚至因为父亲的缘故,又有许多人在非议摄政王不堪的过去。

    没有任何有效且主动的办法可以打消那些人的顾虑,唯一的办法就是被动的等待,等待情况的变化。时间一长,当银色盟约和被遗忘者没有对奎尔萨拉斯采取任何行动的时候,流言蜚语便会自动消失。因此贝洛瑞尔没有反驳逐日者女精灵的这些话。

    沉寂已久的氛围终于被莉安达自己打破,她发出一声怒吼,将酒瓶子仍在地上,仿佛空酒瓶内装满了她发泄不完的怒火,又或是她想要发起攻击,但她没有真正的攻击目标。这位逐日者女性感到无能为力,所以才会用手里的目标发泄自己的怒火。

    “无论你感觉自己有多么委屈,在这里宣泄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别人只能看到你的丑态,”

    “那就让他们慢慢看吧,让他们知道,逐日者现在的确已不值一提,苟延残喘的活着,就像是生锈的铁剑一样残破而无用,被人遗忘,被人遗弃。”

    “够了!”贝洛瑞尔吼道,“颓废根本不是一个人自暴自弃的借口。你们并不是残破无用,奎尔萨拉斯依旧是你们的家,我母亲也没有将你们流放,你们还是银月城的公民。你们背负的质疑完全可以靠实际行动去打破。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双手无法创造的?”

    “奎尔萨拉斯千百年来都是由逐日者领导,就算凯尔萨斯走向了堕落,你母亲也应该拥戴其他逐日者成员继任精灵王。而不是任由达斯雷玛的血脉消失。”

    贝洛瑞尔彻底陷入了沉默,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开始的疑问他仿佛的到了答案——为什么逐日者的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而又偏偏选择自己出席的时刻?莉安达的到来是巧合吗?还是被人故意安排好的?所有的疑惑都围绕着一个词——权力,那些贵族,那些希望回到过去奢侈无忧生活的人,他们让一个失去地位的可怜女性来试探风行者家族的态度。

    “是凯尔萨斯自己宣布阿纳斯塔里安国王为最后一任精灵王。他这一生都在失败,但唯独两件事得到了我母亲的认可,第一件事就是他的这道命令,第二件事就是将高等精灵命名为血精灵,让我们铭记耻辱。”贝洛瑞尔提高了自己的声线,直视着莉安达的眼睛。后者畏缩了,不愿意和他对视,但也不得不强迫自己这么做。

    直到现在莉安达才意识到自己提及精灵王这个要求是愚蠢的,在凯尔萨斯勾结基尔加丹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立精灵王,不仅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更是玷污了逐日者家族的荣耀。这也导致在太阳井之战结束后,许多血精灵开始敌视旧日的王室成员。奥蕾莉亚虽然没有赶走凯尔萨斯的血亲,可也没有站出来维护其他无辜的逐日者。她什么都没做,任由他们淹没在人民的唾骂声中。

    看着莉安达不再说话,贝洛瑞尔接着开口:“我同情逐日者家族的遭遇,我的母亲亦然,但是凯尔萨斯留下的阴影已经永远笼罩在你们的头顶。你口口声声说摄政王应该恢复逐日者应有的地位,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在凯尔萨斯勾结恶魔,占据太阳井,准备毁灭世界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当中有谁加入了军队,敢于拿起刀剑指向那位堕落王子?你们……”贝洛瑞尔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看见莉安达眼中的烈火被冰冷的表情取代,并用力低下头的时候,一股心痛的情绪深深影响了他。

    我为什么要去和她争执,她的不满只是虚无缥缈的言辞。我的谴责却是不争的事实,是逐日者家族的耻辱。

    年轻的精灵深吸一口气,向女精灵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的出现是不是外面那些人故意安排的,但是如果他们想利用你来挑战我母亲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局面,那他们要失望了。没有一位统治者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这是我母亲曾对我说过的话。只要这个王国走向正轨就可以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永远不可能实现。”

    突然之间,贝洛瑞尔听到身后的异响。在那把偷袭自己的水果刀得手之前,年轻精灵已经用魔法制止住了准备鱼死网破的女精灵。

    莉安达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一股气浪将她摁压在墙壁上,手中的小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她因贝洛瑞尔施展的力量而感到惊讶,传言不是说奥蕾莉亚的儿子对魔法一窍不通吗?

    感受到了莉安达眼神中的疑问,贝洛瑞尔的手没有放下,保持对逐日者的压制。“第一,那些贵族能够打听到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很厉害。可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刚才有一句话我不认同,那就是‘只有懦夫才需要隐藏’。”说到这里,贝洛瑞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感觉父亲就在自己身边,虽然他没见过对方,只能从母亲平时描摹的画像中对父亲有个大概的印象,但是他却从父亲纳萨诺斯身上感受到了克制与隐忍的魅力。没有人知道他掌握着强大的法术,那意味着无法防备。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对手的劣势。

    “这个……魔法,你……”莉安达奋力挣扎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鬼。奥蕾莉亚的儿子和她本人一样阴险。

    “没错,是凯尔萨斯的重力魔法。”贝洛瑞尔肯定了她未说出口的话。“那位样子一定是个强大的法师,我只是从他遗留下的研究报告中学了些皮毛而已,但已经可以面对某些危险情况。”他的手往后一收,莉安达的身体就像被收线的风筝般飞向他。贝洛瑞尔眼疾手快,在女精灵靠近的那一刻猛击她的后颈。这副娇弱的身躯倒在他的怀里。

    是时候给那些人提个醒了!

    年轻精灵抱起莉安达,走出了圆塔,外面的那些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他,并且凑了上来。

    “殿下?”萨瑟利尔男爵看着贝洛瑞尔怀里的女精灵,神色惊呆了。

    “男爵阁下,你的宴会让我印象深刻。”

    没等萨瑟利尔任何反应,贝洛瑞尔径直穿过人群。他眼神中中的怒气为自己开辟出了通向马车的道路。

第五章——愿望

    …………

    奥蕾莉亚很晚才回到银月城,在她一人骑着陆行鸟回到银月城时,温蕾萨已经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

    “你再不回来,我马上就要派出游侠们去找你了。”温蕾萨和奥蕾莉亚热切地互相拥抱。她们都明白这不过是玩笑话,只是奥蕾莉亚的确迟了一会儿,为此,摄政王惭愧地笑了笑。

    “我和希瓦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温蕾萨许久没有看见姐姐兴奋的表情了,看起来她与希尔瓦娜斯之间的隔阂已经消融了大半。“那么二姐都告诉了你些什么?”

    “那要说的就太多了,一言难尽。”摄政王摇了摇头,“好了,先和我说说贝洛瑞尔的情况如何?他还好吗?”奥蕾莉亚心想和那些贵族打交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总是会用许多像蛛网一样轻柔却危险的问题,将初问世事的猎物团团裹住。

    “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奥蕾莉亚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是她的神色已经僵住了。宴会的结果只可能是贝洛瑞尔从容应对,或者不适应贵族们之间的交际而造成气氛尴尬。出乎意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可能?这种可能是惊喜还是更糟的情况?

    “我们边走边说。”

    每一次走过牧羊人之门,奥蕾莉亚都会有一种凯旋而归的感觉,这次也不例外,而且她认为自己的确获得了胜利。

    “跟我详细说说,贝洛瑞尔做了些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得知凯尔萨斯背叛过后,在鹰翼广场上那次审讯吧。”

    对很多人而言,那是一段漆黑的记忆。奥蕾莉亚不会忘记,正是自己亲自主持了那场审讯。受审讯的人全是凯尔萨斯的支持者,他们固执的以为王子的行为是为了奎尔萨拉斯。

    “当时被审讯的人里面有一个叫作莉安达·逐日者的王室成员。你有印象吗?”

    奥蕾莉亚早已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但是逐日者姓氏是铭刻在每个辛多雷的记忆中的。那曾是奥蕾莉亚效忠,后来痛恨的对象。

    “你是说,萨瑟利尔的宴会上混入了逐日者家族的成员?”

    “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莉安达的出现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温蕾萨说,“但那女人的确出现了,而且她的目标显然是贝洛瑞尔。”

    一个逐日者来找风行者。奥蕾莉亚不用去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以为过去的王室成员早就已经四散奔逃或者隐姓埋名,不想在王国内还有一位不肯接受现实。

    “凯尔萨斯失败后,我并没有追责那些王室成员,任由他们自己决定决定逐日者家族未来的命运。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可惜他们想要的不止如此。”

    “请别误会,姐姐。莉安达·逐日者的血统不足以支持她成为精灵王。她恐怕只是那些贵族用来试探你的牺牲品。”

    “试探我?试探什么?他们还妄想着回到阿纳斯塔里安的时代吗?”奥蕾莉亚的怒火忍不住发泄了出来,执迷于过去本就是愚蠢的,更何况辉煌过后迎来的是一场灾难。

    “现在奎尔萨拉斯越来越稳定,很多人都渴望富足的生活,这是常态,你不必生气。”

    “真应该把你说的那些人全都扔进战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明白他们享受的一切都是用血换来的。”奥蕾莉亚摇了摇头,“我绝不允许有人忘记为何我们自称‘血精灵’。不管贵族们想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掀起风浪。你去处理掉那个莉安达,给她钱也好,或者把她送去达拉然,反正就是让她离开奎尔萨拉斯。”

    “贝洛瑞尔把她带回来了。”

    摄政王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温蕾萨。她们此刻正处于谋杀小径之中。这个地方是银月城内最安静的小巷,但有时这份安静会让人不寒而栗。“你说什么?”

    银发女精灵叹了口气,姐姐的表情在她的预想之中,因为她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被惊呆了。“贝洛瑞尔把她带回来了,而且把她安置在日怒之塔,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却说……”

    温蕾萨甚至还没有把话说完,奥蕾莉亚心中的怒火便已开始狂啸沸腾,而这个发现令游侠将军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忧虑。

    “贝洛瑞尔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逐日者家族的成员沦落街头。”

    奥蕾莉亚把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开,内心的怒火不应该倾泻在无辜者头上,她看向了夜幕下隐约可见的尖塔。“去调查清楚萨瑟利尔的客人名单,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人。”

    “你怀疑有人蛊惑了贝洛瑞尔?”温蕾萨这么说的时候,奥蕾莉亚给了她一个眼神,仿佛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游侠将军不敢苟同:“我倒觉得贝洛瑞尔只是出于同情,他还年轻,姐姐,还不懂政治。”

    “如果只是出于同情,也用不着把人带回日怒之塔。奎尔萨拉斯适合居住的地方数不胜数。”奥蕾莉亚轻轻挥舞了一下手指,好像要拂去身上一片讨厌的尘埃。“要是其他逐日者听说了这件事,万一都到我的儿子面前装可怜时又该怎么办?”

    的确如此,有一件事风行者姐妹二人疏忽了,那就是萨瑟利尔的宴会上如果发生什么,凭借他们的人脉,一夜之间可能就传遍了奎尔萨拉斯。

    贝洛瑞尔也许真的过于年轻了,无法认清其中的危险。但是奥蕾莉亚不会去责怪他,她只会帮他去纠正错误。

    当她走进熟悉的日怒之塔时,两个侍女匆匆跑了出来,她们神色慌张,见到一身戎装的摄政王更是吓了一跳。

    “摄……摄政王殿下。”

    “这是什么?”奥蕾莉亚的目光锁定在她们双手拿着的丝绸手帕,里面散发着一股酒味和酸味的混合味道。

    两名女精灵不知如何回答,她们面露难色,互相看了一眼,低着头。但是奥蕾莉亚已经认出了她们。“我记得你们是贝洛瑞尔的侍女。”

    “是……”其中一人回答。

    奥蕾莉亚的眉头一紧,直接穿过她们继续往里走。

    “拿去洗干净吧,别把你们看见的说出去。”温蕾萨简单吩咐了一句后,便跟上姐姐的步伐。她们刚走到贝洛瑞尔的房间,那个孩子却先一步出来了,而且顺便关上了门。

    看到母亲回来,贝洛瑞尔先是高兴,但母亲眼神中的一丝不悦使他的心情从刚刚获得的喜悦转向暗淡。

    “母亲?”

    “你把那个女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日怒之塔的休息室只在白天开放。”贝洛瑞尔从容地回答,看不出是一个犯错孩子该有的镇定。

    “我会派人把她送到旅馆里去休息。”说着,奥蕾莉亚正准备打开他的房门,贝洛瑞尔却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请不要这么做,母亲。”年轻的精灵一般不会在奥蕾莉亚生气的时候去冲撞她,但是这次不同,他希望母亲能够听他的解释。“莉安达是被利用的。”

    “这我知道。”奥蕾莉亚微微一笑,希望贝洛瑞尔能够放松下来。“所以我没有派人逮捕她,只是把她安置在更加适合她的地方。”

    “不能让她沦落街头!”贝洛瑞尔听出了母亲话语中隐含着的刻薄,“难道我们真因为凯尔萨斯的缘故,而要打压所有的逐日者吗?”

    奥蕾莉亚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孩子,也没想过要排斥他们,但我绝不允许他们再次染指奎尔萨拉斯的命运。你把莉安达留在日怒之塔,留在王国的政治中心,只会激起更多王室成员内心的强烈渴望。他们恨不得下一秒就从风行者家族手中夺过所有权力。”

    “但您知道他们根本做不到。他们也没有能力撼动辛多雷如今的局面。但他们的存在还是会让一些顽固的贵族心存希望,如果莉安达今晚被赶出日怒之塔,有多少人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他们会煽动流言,说您不再追随达斯雷玛祖先的意志。”

    “风行者家族守卫这个王国数千年之久,没人可以质疑我们的忠诚。”

    “但现在是我们在领导整个王国,我们的职责不再是统率大军,而是保证奎尔萨拉斯的未来,所以一切隐患都应该得到重视,而不是置若罔闻。”

    奥蕾莉亚在沉默中思考着。“既然你觉得房间内那个没有资格继任精灵王位置的女人会成为隐患,那为什么不处理掉她?”

    “不。我只是认为您处理她的方式不对。”

    “所以你是说把她赶出日怒之塔的方式太过于残忍?”奥蕾莉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往房门瞪了一眼。“那你有更好的方式吗?”

    “我……的确想到了。”贝洛瑞尔点点头,他那种心有答案的表情像极了奥蕾莉亚记忆中的纳萨诺斯,只不过他缺乏父亲的那份自信。奥蕾莉亚知道他是怕她不同意他的方式,事实上女精灵的确准备好反对他了。

    “那么说说你的办法,孩子。”奥蕾莉亚说道:“我很想看看你的见解。”

    “众所周知,奎尔萨拉斯在永歌森林屹立了数千年。每一个精灵,每一个家族,甚至包括逐日者在内,都对一个神圣的地方抱有绝对的信仰,那是每个人的精神寄托。”

    “等一下,你不会是想要……”温蕾萨实在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惊,她无意打断贝洛瑞尔的话,但她感觉自己再不这么做,奥蕾莉亚可能会让整个日怒之塔见证她的怒火,而姐姐开口只会让情况更糟。“你在说什么傻话,孩子。你忘了凯尔萨斯吗?”

    “凯尔萨斯不能代表整个逐日者家族,阿姨。无论那位王子有什么样的罪孽,其他逐日者都是太阳井的儿女。”

    “绝对不行。”奥蕾莉亚的声音高亢,但格外冰冷。“把一个逐日者带去太阳之井身边只会造成恐慌。不管他是去朝圣,还是去做什么,没有一个辛多雷子民和奎尔多雷愿意再看到逐日者出现在圣地上。”

    “您可以利用这一点。”贝洛瑞尔说,“你把逐日者安置在奎尔丹纳斯岛并不是囚禁他们,而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们为凯尔萨斯的罪孽感到忏悔。在太阳之井身旁寻求原谅总比每天浑浑噩噩、苟延残喘要好得多。”

    奥蕾莉亚缓缓向贝洛瑞尔转过头,惊讶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你授权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再次见到太阳之井,将此当成是一种礼物,慷慨地赐予他们。也许他们会把这当成救赎的契机,不再想着如何恢复王权,而是选择成为一名虔诚的信徒。”

    “可是隐患呢?”奥蕾莉亚说,“你怎么能保证他们当中不会产生第二个凯尔萨斯?”

    “我们可以尝试,只需要让一个人先获得这个机会。莉安达正符合要求,她虽然对您的统治不满,但并非是怀有判心的激进分子。”贝洛瑞尔说,这才是他把莉安达带回来的原因。这个女人弱小,就连他都能对付,根本没有能力成为第二个凯尔萨斯。“想要改善逐日者家族现状的人不只有莉安达。有许多逐日者都有着同样的愿望。您可以拥有了让他们实现愿望的主导权。莉安达的例子至少能够让他们知道,你会关注他们的需求。只要尝试一次。如果起了效果,就能决定是否可以重复这一举动。”

    奥蕾莉亚的不悦慢慢瓦解掉了。温蕾萨也没了最初的怀疑神色,这让贝洛瑞尔的内心充满了希冀。

    摄政王又看了一眼关闭着的房门,有些惊讶地对自己的孩子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但你的理由是什么,孩子?莉安达……或者那些贵族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贝洛瑞尔完全没有想过母亲会问这个问题。“我当然是为了奎尔萨拉斯,母亲。”

    “不。”奥蕾莉亚摇了摇头。“你坐上我这个位置至少还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总而言之,你还没有到涉足政坛的时候。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不希望有人动摇风行者家族为奎尔萨拉斯打造好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家族。”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这依旧不是你的理由。为什么会选择莉安达?仅仅是因为你碰巧遇到了她吗?我认为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告诉我,贝洛瑞尔。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奥蕾莉亚以游侠特有的耐心等待着,他感觉到,贝洛瑞尔似乎从莉安达身上得到了什么,她必须弄清楚。

    “她让我……让我想到父亲。”

    原来如此!奥蕾莉亚呆住了。

    “她的好多话,都让我想到了他。逐日者家族的隐藏,还有她因凯尔萨斯的背叛而遭到的不公正对待。她……”

    奥蕾莉亚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不再是了。你说得很对,贝洛瑞尔。我们马上就要去寻找你父亲了,马上。”

第六章——信

    …………

    这趟路途比希尔瓦娜斯想象的还要顺利,飞过奥特兰克雪山中的峡谷时她还担心会遭到驻扎于此的霜狼兽人的袭击,但好在一群雷矛矮人帮助她转移了部落的视线。她的鹰角兽可以沿着最快的航行路线接近目的地。

    “终于到了。”希尔瓦娜斯脸上带着笑容,看到银松森林的芬里斯岛后,她催促坐骑改变方向,避开那片湖泊。芬里斯岛是被遗忘者的一处哨所,希尔瓦娜斯的目的正是要去接触被遗忘者,但她不会选择自己不相信的人。

    她要找的人在影牙城堡。

    鹰角兽驰骋天际,她再次伸手摸索口袋,确认里面的两份信件完好无损。安全起见,她将衣袋扣得更紧了些。

    在距焚木村上的城堡还有一片树林的距离时,希尔瓦娜斯拉紧缰绳,让鹰角兽角落在地面上,接下来她必须独自前行。曾有不少冒险者来到银松森林,想要探寻影牙城堡的秘密,但他们无一都是有去无回。树林中潜藏着外人不知道的危险。作为游侠,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弓箭的致命。

    “呆在这儿,等我回来。”希尔瓦娜斯拍了拍鹰角兽的额头。这只被驯服的野兽发出一声锐鸣作为回应。游侠将军笑了笑,转身步入树林。

    树林带着青翠的气息,每一寸藤蔓、巢穴和池塘浮萍都散发着这种气息,其中融入了低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鸟叫和蛙鸣。

    这些东西,总而言之,为那些人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她注意到前面树底下高高突起的树根处有动静。如果是奎尔萨拉斯的游侠,他们会很聪明地给自己涂上了泥巴,悄悄地等待猎物靠近,在茂密的灌木丛和泥土中倒下几乎不见踪迹。

    “都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希尔瓦娜斯手指放到嘴里吹了声口哨,示意影牙城堡的黑暗游侠们她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领导者站在他们中间,慢慢走过来。

    为首的人她不认识,但她相信这群人都知道她是谁。

    尽管不再是生者,这群黑暗游侠们还是保留着生前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女精灵包围。希尔瓦娜斯感觉到还有一些人没有现身,这意味着他们隐藏在暗处,把弓箭对准了她。

    “你好,游侠将军。”为首的黑暗游侠说道。她是一名女性,脸上的皮肤除了有些干燥外没有破损,还能让人想象她生前的面貌。

    “你好,士兵。”希尔瓦娜斯点头回应道。“我很感谢你们没有直接攻击我。”

    “那是因为你的鹰角兽没有跨过界线,否则我们很难管住自己的弓箭。”这名黑暗游侠给了希尔瓦娜斯一个奇怪的笑容,似乎她正想象着女精灵被击落的画面。“我是黑暗游侠莉安娜。现在,请你退出这片树林,希尔瓦娜斯·风行者。这里是被遗忘者的领地。”

    “等我做完自己的事情后依然会离开。”希尔瓦娜斯简短地回答道,莉安娜的表情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似乎等待着她的解释。

    “有很多不怕死的活人闯入这里,他们无一不是想要得到了什么东西,但到头来他们只获得了死亡。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希尔瓦娜斯,离开这里,看在我们过去都是奎尔萨拉斯的游侠的情分上。”

    女精灵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有两封信要交给你们的指挥官维罗娜拉。”

    “你认识维罗娜拉?”莉安娜有些惊讶,她抬起一只手让戒备希尔瓦娜斯的游侠们放下武器。“是联盟的信吗?”

    “不。一份是我的信,还有一份……属于别人。”希尔瓦娜斯说,并且补充道:“给维罗娜拉的信是绿色的印章,至于我的……她会知道给谁。”她从口袋中拿出信封,示意莉安娜上前。

    银白色头发的游侠一只手拿着剑,慢慢靠近她,一声不发地将信拿走。没有笑容,没有更多的疑问,仔细检查信上面是否涂有毒药。当莉安娜看向希尔瓦娜斯的时候,女精灵和其他黑暗游侠一样毫无表情。

    “我会确保它交到黑暗游侠指挥官的手上。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你刚才的动作让我很不放心。我要求这两封信原封不动地交到维罗娜拉手中。”

    “我们的容忍已经超越了应有的限度。”莉安娜带着愤怒的口气说道。“你没资格再提更多要求。”

    希尔瓦娜斯或许是势单力薄,但她身手很迅捷,而且十分大胆,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莉安娜用手指着她的时候,一下子抓住了黑暗游侠的臂膀,并摁住她执剑的手。其他游侠利箭上弦对准了女精灵,然而希尔瓦娜斯并不在乎他们的动作。

    “这不是要求,莉安娜。你必须听我的,这件事事关重大,只有维罗娜拉可以看上面写了什么,而且你还要保证它们不会被贝尔蒙特的间谍看到。身为游侠,如何保密我想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

    “你不再是我的游侠将军了。”莉安娜冰冷的回答说,她嘴角勾勒出的笑容让希尔瓦娜斯心头一紧。这些游侠也曾是她的士兵,在对抗阿尔萨斯的战争中牺牲,死后也不得安宁。对于她们,希尔瓦娜斯一直以来都很愧疚。

    女精灵深吸口气,悄声说道:“拜托。”

    莉安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愣了一下。希尔瓦娜斯曾是银月城的游侠高级指挥官,高傲的性格使得她在士兵们的心目中是不苟言笑般的存在。刚才她说出的这两个字理应不在她的字典里。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会考虑你的要求。”

    “你问吧。”

    莉安娜瞥向手里的信,“为什么要避开贝尔蒙特的视线?信上面写的东西是什么阴谋吗?”

    “我以自己的名义起誓,上面的内容绝不会危害被遗忘者。”

    黑暗女游侠点了点头,在希尔瓦娜斯送来她后,承诺道:“我会确保它被原封不动地送到维罗娜拉手中。你可以放心了。”

    “谢谢你。”希尔瓦娜斯用自己的母语说道。

    一道希冀的光在黑暗游侠的眼睛中闪过,只是一瞬间就熄灭了,过去的一切都与他们这类非生非死的人渐行渐远,所有回忆都不再光明和美好,但他们至少要维护最后的尊严。莉安娜没有对希尔瓦娜斯的这句话作出任何回应。她挥了挥手,四周的游侠组成“v”字型队伍开始返回树林。

    “我会在塞拉摩等维罗娜拉的回信。”希尔瓦娜斯说。

    莉安娜看了一眼女精灵,不由得挑起一道眉弓。然后她也转身走进林地,消失在游侠将军的视野中。

    ……

    “撤退并不可耻!”维罗娜拉正训练着一批被升任的游侠。“撤退可防止全盘皆输。”游侠们认真的倾听着,实际上这句话是纳萨诺斯的观点,在很多次战役中,凋零者都不会选择和敌人硬碰硬。

    一名游侠举起了手。维罗娜拉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口提问。

    “逃跑和撤退有什么区别?”

    这是个精妙的问题,值得赞赏。维罗娜拉解释道:“首先,你们要区分撤退与逃跑的区别。逃跑是一种被唾弃的行为,是你们内心恐惧的具体表现。而撤退是一种战术,它是取得胜利的需要,是战斗没有必要进行下去的最佳选择。”

    “我们如何确定是否应该撤退?”

    “这取决于你们的任务。”黑暗游侠指挥官在接受训练的游侠小队面前来回踱步,“第一、你们必须要清楚每次任务的具体目标是什么,然后要考虑清楚行动期间发生的战斗是否有助于你们完成任务。如果没有帮助,那么战斗就没有意义,这个时候就要选择撤退。第二、任务的基本原则是隐蔽性,但计划再怎么完美也时常有意外发生,而意外往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们无法做到最干净利落的手段解决麻烦,那么就必须撤退,而且不留痕迹。”维罗娜拉说着说着,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游侠走了过来。那个游侠没有靠近,而是站在远处用手是告诉她有重要情况汇报。

    又发什么了什么?维罗娜拉心想,她对着士兵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解散吧。”

    游侠小队的成员一一离开,等脚步声消失后,她才招手让那个人过来。“有什么事吗,莉安娜?”

    这名黑暗游侠看了看四周,玛拉顿阴暗的隧道显得好像不那么安全。“我是通过影牙城堡的传送门过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黑暗游侠指挥官双臂抱胸,她当然知道。被遗忘者的律法中有一条规定,任何领地之间的传送都必须被记录下来,以防止有奸细混入,而记录最终会被送到贝尔蒙特的面前。莉安娜的话是在提醒维罗娜拉,她要汇报的讯息不能被黯刃领袖得知。

    “跟我来。”她说,带着莉安娜来到她独有的房间。每个被遗忘者都有自己落脚停留的私人空间,尽管大部分人更愿意把时间用在无尽的工作中。

    关上门,维罗娜拉启动了房间的屏蔽法术。“现在可以说了。”

    “希尔瓦娜斯送来的信,有两封,其中一封给你的。”莉安娜取出信件,交给维罗娜拉。

    黑暗游侠指挥官发出一阵短促而锐利的笑声。“真是出人意料。”

    “看来的确如此,我也没想法她居然知道你。”

    维罗娜拉仿佛没听见这句话,直接捏碎蜡封,开始读信。

    致维罗娜拉,曾经的银月城游侠队长,

    我甚至不敢相信你还活着,以另一种方式。但我终于感觉到自己有责任去联系你。如果你读到了这封信,我相信这份职责有完成的可能性。

    伴随着最深切的关心,我从我妹妹希尔瓦娜斯那里听说了被遗忘者的遭遇,你、黑暗游侠、还有我丈夫纳萨诺斯。

    我直接说主题。当纳萨诺斯摆脱巫妖王的掌控时,曾想过回到我身边,但他被拒绝了。当时的我仍然心悸于阿尔萨斯对奎尔萨拉斯犯下的恐怖罪行,无法理解,他和天灾军团的亡灵有什么不同之处。他的遭遇一定震慑了其他被复活的奎尔萨拉斯英雄,使得原本想要得到同胞怜悯和认可的被遗忘者感觉到被抛弃的绝望。

    对于这一点,我万分抱歉。

    在纳萨诺斯宣布他还没有被尘土掩埋的消息时,我深感震惊,尤其是听希尔瓦娜斯提及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收留集结那些落难的亡魂。他的初衷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给这些受诅咒者创造一个可以生存的环境。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但的确如此,这也证实了我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很抱歉对他,还有对你们的误解。

    现在,我希望误解能够得到消除。维罗娜拉,你生前就已经与你的未婚夫订婚了,阿尔萨斯将毁灭与绝望降临在你的身上,让你和你的爱人永远隔开,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我们能放下成见,彼此合作,也许能让被迫分离之人再次相聚。

    你比我要幸运,过去这么多年,我已经无法想象纳萨诺斯发生了多大的改变,但希尔瓦娜斯告诉我你还和生前一样。我打听过了,你的未婚夫并没有再去寻找新的伴侣,他在奎尔丹纳斯岛上服役,期望太阳之井能够缓解失去爱人的伤痛。可一切伤口光减少痛苦是不够的,只有愈合才能康复。

    我提议让你们重新团圆,以抚慰你们充满悲剧的过往。请不要将这个提议误会为一种施舍,这是一件早就应该行动的事。对你、对纳萨诺斯都是如此。

    奥蕾莉亚·风行者,奎尔萨拉斯的摄政王

    维罗娜拉颤抖着抬起头,眼睛亦然闭上。她早已没了呼吸,却感觉自己的胸口正在起伏。

    在她看信期间,莉安娜也浏览了上面的文字,并也为此震惊。

    “这像是一个陷阱,但很不可思议。”莉安娜一边说,一边摇头,“把信给我的是希尔瓦娜斯。她可是联盟的人,另一封信是她写的,说你知道把它交给谁。”

    维罗娜拉努力地点了点头,一种早就被她埋在灵魂深处的情绪正冲破内心的封锁。她咬着牙说:“是给纳萨诺斯的信。”

    “可主人早已消失了。”

    “就算他在也不能立刻给他。”维罗娜拉睁开眼,“还不是时候。”

    “你打算怎么做?”莉安娜担忧地看着她。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或许已经做出了决定,希尔瓦娜斯女士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会在塞拉摩等你的回信。可是塞拉摩是联盟的领地。”

    “不。她说的塞拉摩,在卡利姆多。”

第七章——艾瑞迪尔

    …………

    艾瑞迪尔谨记自己作为游侠的责任。从晨星村到太阳之井高地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他每天都会小心地依循任务准则行事,绝不能掉以轻心。银月城每隔三天就会有人前来询问他的工作,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他执行任务的特殊性。但有时他又会嘲笑自己,只是给一个人送食物,有什么特别的?

    太阳之井高地的入口外有一条白色大理石铺成的长廊,两端各有两名远行者守卫。入口处也有相同的防卫布置,艾瑞迪尔只需要接受他们的检查就可以了。不过这个过程他可不喜欢,负责检查的远行者要打开他的餐盒包裹,检验毒物和是否藏有刀具物品。期间,艾瑞迪尔只能耐心等待,折磨人的是,他的目光会时不时看见高地入口通道中伫立着的凯尔萨斯雕像。那位王子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这里,艾瑞迪尔曾发誓会效忠他,之后又被他的背叛伤透了心。

    “安全!”远行者游侠说,“她正等着你。”

    “太阳之井保佑。”他用母语说道,同守卫们互相致敬,拿上包裹继续前进。

    过去有不少人质疑摄政王允许银色盟约的奎尔多雷前来朝圣的决定。那个组织隶属于联盟,而联盟是奎尔萨拉斯的敌人。艾瑞迪尔一直这样认为,直到后来他才发现,来到太阳之井高地的精灵并没有什么阵营划分,他们都是来感受太阳井的恩泽。他们在空地上聚餐,交谈,气氛和睦,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再是敌人。这样的情况是艾瑞迪尔无法想象的,他意识到达斯雷玛的后裔从没有被分裂。

    越是深入,看见的精灵就越少,除了守卫,按照规定,每次进入太阳之井高塔的人数都要按照严格的标准,停留时间也是如此。

    已经有一队精灵朝圣者在排队等候了,但是艾瑞迪尔不会加入他们。他要寻找的人此刻正坐在休息庭院中,当然,还有两名女游侠时刻守在她的身边。

    艾瑞迪尔直接从她们的中间穿过,来到那女人面前时,并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包裹:炖山猫肉,蘸肉汤吃的褐色大面包,还有洒上蜂蜜的烤蔬菜。

    对方冲他笑了笑,说道:“谢谢。”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作出回应,这是规定。

    “我很喜欢这些食物。”莉安达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面包,吃进嘴里时候连连点头。

    “这味道让我想起了银月城的旅店,我以前经常在那儿和男伴约会。老板维兰德拉是我的朋友,她很乐意接待我,因为我的花销往往可以满足她一个月的支出。”……

    每次吃东西的时候,莉安达都会滔滔不绝地说一大堆话,大部分都是她的过去往事,有时她也会发问,问艾瑞迪尔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精灵游侠都选择以沉默方式应答,但是这个女人带着困惑的脸总是会转变为某种满足的神情,就好像她从自己的口中得到了答案,但是艾瑞迪尔发誓他没有说一个字。

    “天灾军团入侵奎尔萨拉斯之前,我的父母正在为我筹备婚事,对方是一个魔导师贵族的儿子。这种政治联姻很常见,但在阿尔萨斯到来后,一切都结束了,后来凯尔萨斯背叛,就彻底不了了之了。你有过这样的婚事吗?”莉安达好奇地看着他。

    艾瑞迪尔完全没想到这个逐日者女人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感觉自己仿佛肚子上挨了一拳。他当然有自己心爱的人,甚至已经订婚了,但是天灾亡灵让那本该美好的一切变得黯淡失色,将他与未婚妻之间的命运永远的拉扯开了。

    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不由自主地想要开口。如果不是因为身后的游侠突然打断他,他可能已经将这份思念宣泄出来了。

    “时间到了。”游侠守卫说道。

    艾瑞迪尔如释重负,深吸口气,看着莉安达被带去太阳之井。女精灵接下来可以享受每天一小时的朝圣时光。而他则要把那个女人吃剩下的食物带走。周而复始。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可能会一直将这份无聊的工作进行下去,有传言说会有更多的逐日者来到奎尔丹纳斯岛。只要没有意外发生……

    “艾瑞迪尔?”

    正当他忙于手中活儿,有人在他身后呼喊着。艾瑞迪尔转过身,感到惊讶无比。

    “哈杜伦大人?”他鞠躬致敬道。

    哈杜伦·明翼负责整个太阳之井高地的防卫,从他的职责来看,他是个大忙人,而艾瑞迪尔只是他手下士兵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哈杜伦会来找他,更别提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有人要见你。放下你手头的工作,跟我走。”

    “我可不可以知道是谁要见我,大人?”

    这位游侠高阶指挥官捋了捋他额头前的淡金色长发,表情严肃地说道:“是摄政王。”艾瑞迪尔几乎惊掉了下巴,当然,这在哈杜伦的预想中,所以他接着补充道:“为了……一件私人事务。”

    面对奎尔萨拉斯高层领袖是艾瑞迪尔很不擅长的一件事。

    当他受到召唤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害怕。他知道自己定时给莉安达·逐日者送递食物的重要性。的确,有一两次他迟到了几分钟。

    他被一直带到了日怒之塔——一直是哈杜伦在带路,接着在一整队破法者的注视下进入银月城的政治中心,最后当哈杜伦在一间休息室前停下时,他知道这趟路途已经结束了。

    这是一个宽大朴素的房间。整个房间被灯烛照亮。地面上铺着厚实华美的刺绣地毯。房间中心摆着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

    “摄政王马上就到。”哈杜伦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但他走时额头的眉毛全都紧蹙在一起,显得忧心忡忡。艾瑞迪尔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得这么匆忙,现在也不是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脑海唯一在想是该如何用更加镇定的姿态去面对奥蕾莉亚?

    房间中的椅子像是在向他招手,走了很长一段路,他当然想坐下休息,只是没有得到许可,他不能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艾瑞迪尔不时紧张地抬手擦擦自己的额头。他本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摄政王毕竟每天都需要处理很多事情。所以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平复内心的复杂心情,当他自认为已经做好面见摄政王的准备后,他才明白自己完全错了!

    “你就是艾瑞迪尔?”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

    艾瑞迪尔转过头。他本以为会看见一位侍女,但他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奥蕾莉亚。当然,奎尔萨拉斯最高领导者身边不可能无人陪侍。摄政王身边站立着一位全身穿着蓝白色护甲的美丽女性。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出犀利的目光。银白色的头发正好和奥蕾莉亚的金发交相呼应。她们的身后还有一位红衣高领打扮的魔导师。

    “殿下!”艾瑞迪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一下子变得结巴,“很荣幸……见到您……”

    这位喜怒不显于色的女精灵只是点了点头,朝一把椅子指了指。“坐吧,感谢哈杜伦能够找到你,并把你带了过来。”

    艾瑞迪尔蹭到那把椅子旁边,坐了下去,手心冒出汗珠。摄政王坐到他对面。陪同她的女精灵和魔导师也都坐了下去。

    风行者领袖将双手握在一起,看着艾瑞迪尔,打量着这名游侠的外貌。那位魔导师将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椅子里。与摄政王不同,他似乎显得有些生气。艾瑞迪尔认识他,他是那位很难接触的大魔导师罗曼斯,也是摄政王的高级顾问之一。认出了他,艾瑞迪尔自然而然的意识到那位银发精灵女士就是摄政王的妹妹温蕾萨——奎尔萨拉斯的游侠将军。

    “很抱歉无法把你来这儿的原因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实在是有一点微妙。我想亲自和你讨论。”

    艾瑞迪尔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但他已经顾不得自己是否举止合理,他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迫切想要知道摄政王找他的原因。

    “听说你是魔导师艾洛娜的亲戚?”

    “是的,她是我的堂姐。”艾瑞迪尔奇怪为什么奥蕾莉亚会提到他的姐姐,难道姐姐出了什么事?又或是摄政王借用家人的话题帮助他缓解内心的焦虑。

    “艾洛娜长年在逐日岛上工作,为辛多雷冒险者们指引方向。”摄政王继续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们的家族也曾是奎尔萨拉斯的贵族,对吗?”

    艾瑞迪尔点点头,心中的紧张感消退了大半。自从坐下后,他的心就一直狂跳不止。现在他的心跳终于稳定了一些。只是大魔导师的瞪视一直让他感到很不自在。“是的,但我们只是生活上很富裕而已。我们并不是名门望族。”

    “听说……你的家族曾为你找了一位伴侣?”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想起那段往事了,如果前一次是莉安达无意中说的话让他回忆起,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摄政王在问我的过往——艾瑞迪尔听明白了。

    “是的,的确是这样。那是一名在部队中服役的女性。我们见过,而且彼此倾心。我们原本打算举办婚礼,只不过没过多久,阿尔萨斯就来了。”说到这里,他低下头,陷入沉默。

    “她叫维罗娜拉,对吗?你以为她死了,对不对?”

    突然间,希望抓住了艾瑞迪尔的心。为什么摄政王还有几位地位显赫的大人会找他?他也的确没有在死亡之痕上发现维罗娜拉的尸体。“她……还活着?”

    摄政王伤心地摇摇头。“并非如此。她的确死了,在抵抗阿尔萨斯的战役中守卫第一道防线牺牲的,但死亡并不是她的终结,她被复活,被奴役,最后重获自由,变成了一名被遗忘者。”

    维罗娜拉——他的未婚妻——成为了被遗忘者。突然间,艾瑞迪尔开始颤抖,以为摄政王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希望这是个玩笑。

    他的反应被罗曼斯看在眼里,大魔导师藏在衣领下的嘴巴似乎正在发笑。“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只会难以接受,感觉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艾瑞迪尔很想认同罗曼斯的话,他的双手抓着裤腿,有力的双手扯出好大一片褶皱。

    “维罗娜拉是守卫奎尔萨拉斯的英雄。”温蕾萨说。

    “英雄?”艾瑞迪尔难以掩饰自己发颤的声音,“她,变成了亡灵。”

    “她不是我们所以为的亡灵,不是天灾军团。”摄政王说道。罗曼斯看上去更加气恼了。“你应该听说过被遗忘者,至少应该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参与了讨伐巫妖王的战争。”

    泪水在艾瑞迪尔的眼睛里闪动。“是的,”他说道,“殿下,我听说过。”

    “那么你相信吗?”奥蕾莉亚的口气有种乘热打铁的意味。“维罗娜拉在死后仍然是一个……好人。她在转变之后依然保持着属于自己的本性。”

    “这……感觉上不可能。”艾瑞迪尔喃喃地说道。

    这句话似乎在奥蕾莉亚的预料之中,但它真的从艾瑞迪尔口中冒出来时,摄政王仍然感到揪心。

    情急之下,温蕾萨突然开口:“假如我们知道维罗娜拉仍然是她自己,只不过是作为一名被遗忘者,她仍然是你的爱人,但可能不再有往日的美貌。你们仍有机会在一起,你会想要见到她吗?”

    艾瑞迪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微张开嘴看着游侠将军。他该怎么回答?

    “请务必回答这个问题。”罗曼斯浑厚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是在反驳游侠将军,又像是在对她的话进行补充:“她也许还是你的未婚妻,但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了,无论她是不是还有理智。她的全身都在腐烂,甚至可能有暴露在外的血淋淋伤口。在成为被遗忘者之前,她是天灾军团的一员,可能在不清醒的情况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她拖着被诅咒的身躯站在你的面前,想要和你完成那场未进行婚礼。你会答应她吗?你能接受和一具尸体同床共枕的夜晚吗?”

    温蕾萨想要第一时间斥责罗曼斯,但是奥蕾莉亚拉住了她,摄政王也不喜欢大魔导师的话。但她不能否定罗曼斯。重要的是艾瑞迪尔的态度。

    游侠士兵感到全身发冷,控制不住的颤抖。罗曼斯的话无一为他描绘了一幅令人胆寒的画面。他只会心怀恐惧地见到一个怪物,可怕的是那个怪物原本应该和他共度一生。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想起维罗娜拉生前的面容,想象她微笑的样子。然后,那笑容浅浅被灰白色覆盖,接着又出现黑色的暗斑。光洁的肌肤干褶脱水,生出脓疮。

    不,那不是维罗娜拉。艾瑞迪尔内心嘶吼道。

    “不,我不愿意!我宁可她已经死了,让她最美丽的样子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这绝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内。奥蕾莉亚痛苦地想着。罗曼斯已经向她投去了胜利的眼神。游侠将军则连连摇头,无奈地叹着气。

第八章——忘掉过去

    …………

    “你赢了,罗曼斯!”温蕾萨站起来使劲儿瞪着大魔导师,“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不是吗?”

    房间中的四把椅子现在空出了一把,艾瑞迪尔灰溜溜地离开了,带着一个让他心碎的消息。他的态度让奥蕾莉亚的计划陷入了瓶颈。

    罗曼斯抬起头面对温蕾萨的目光,直白地反驳道:“如我所愿?说真话也有错吗,将军?你给艾瑞迪尔描绘过于美好的愿景,在他面前不断美化维罗娜拉,那只会害了他。如果到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时他又会怎么想?他只会更加悲痛。你真想过后果吗?”

    “你怎么就知道维罗娜拉一定会让他失望?难道你的脑子里对亡灵的概念只停留在憎恶和食尸鬼二者之间吗?”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罗曼斯是一个激进且容易发怒的人,但是现在面对温蕾萨的讥讽,他显得十分淡定。“我当然见过黑暗游侠,在达拉然我就听艾萨斯提起过。如果把他们放在黑暗环境中,看上去和正常人的确没有区别,但是这改变不了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罗曼斯注意到奥蕾莉亚听到这句话后脸色更加低沉,他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对被遗忘者有什么特殊偏见。只是我很想知道,生者与死者该怎么坦诚相见?就拿艾瑞迪尔说吧,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坚信她死了,并为她伤心难过。即便在以后他想起了未婚妻,那也一定是美好的记忆。可现在,请好好想想刚才他得知真相后的表情。太阳井在上,这真是个悲剧,艾瑞迪尔会永远为此痛苦。他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再找一位有生命的女士,继续生活下去,而是要……”他看起来似乎还想继续说,但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匆匆结束了自己的话,并带着歉意看了奥蕾莉亚一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没必要把我漏掉。”摄政王冷峻地说道。“外界都把他称之为凋零者。不过那位被遗忘者的领袖正是我深爱的丈夫。我想让他永远沉眠,我以为自己是对的,让他真正的死去比拖着一副亡灵之躯要好得多,可是那样我就不会再感到内疚了吗?不!”奥蕾莉亚厉声否定,“我不仅更加痛苦,而且我无法原谅自己,尤其是在他保留意识的情况下把箭射进他的心脏。”

    罗曼斯随着奥蕾莉亚的每一句话而向下沉去。“重逢难道就不会令人失望了吗?”大魔导师不加掩饰地说道,“如果有冒犯,我向您道歉,摄政王。但你深爱的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只剩下了一些残骸。那是你想见到的吗?你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吗?”

    奥蕾莉亚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立刻低下头。之前和希尔瓦娜斯见面的时候她问过这个问题,但妹妹只是支支吾吾说:他还好。直觉告诉奥蕾莉亚,纳萨诺斯的情况也许很糟糕。

    “我虽然没有爱人,但我相信你们的重逢只会让彼此看到了你们之间的纽带还剩下些什么。”罗曼斯继续说,“如果你不信的话,我还可以再举一个例子。你应该知道阿彻鲁斯骑士团,有一部分辛多雷在战死后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巫妖王失去对他们的控制后,那些昔日的同胞回来了。我曾担心接纳他们会引起混乱。对此,我做过一项特别的研究。我询问过一些和死亡骑士接触过的活人,他们的说法统一一致,那就是他们不是敌人,但仍让人感觉害怕。之后,我又找机会询问了一名死亡骑士,他是个兽人,住在黑锋要塞。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奥格瑞玛,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直言后悔出现在部落主城的大街上,因为他的族人只会用唾弃的眼神看他。”大魔导师吸了口气,闭上眼。“这就是现实。重要的是,你是摄政王,是辛多雷唯一的仰仗。我请求你不要再继续做这种尝试。纳萨诺斯已经死了,即便他还在,也不可能再融入生者的世界。为什么不能保持现状,而非要纠结过去呢?”

    气氛随着罗曼斯的话陷入了沉默。两位顾问不再发表看法。他们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看奥蕾莉亚如何下定决心。摄政王眉头紧锁的闭着眼,思维正在头脑风暴,她相信自己是支持和被遗忘者接触的,但是没当她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证明她值得这么做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相反的理由跳出来反驳她。

    她不了解被遗忘者,但她了解辛多雷,她的子民可能会发现他们曾经爱过的人只是让他们感到恶心和厌恶,从而“重聚”只会带来暴力的结果。

    还有一点奥蕾莉亚必须承认。尽管天灾军团已经成为过去,但不少辛多雷的心中仍然存在着一股敌意的暗流,痛恨亡灵,想折磨破坏永歌森林的罪魁祸首。

    “我又要让希尔瓦娜斯失望了。”

    罗曼斯和温蕾萨同时睁大了眼睛。当奥蕾莉亚说出这句话时,游侠将军为姐姐伤心地点点头,银色长发低垂下来。“我这就派人秘密联系二姐,把……结果告诉她。”

    “事实会证明你的选择很明智,摄政王。”

    “不!”奥蕾莉亚痛苦地站起身,盯着大魔导师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表情顷刻间迷茫了起来,“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我的丈夫一直身处黑暗之中,终有一天,他会彻底融入黑暗。”

    ……

    已是黎明时分,雾气仍然笼罩着大地。虽然无法看到清晨的曙光,但夜晚已经过去。浓雾掩盖了一切,雾气萦绕在维罗娜拉的头顶,也遮住了不远处的大海。尽管看不见,但黑暗游侠仍能听到海水拍打着海岸,在原本隶属于塞拉摩的海岸上激荡。

    加尔鲁什对沉泥沼泽的暴行结束后,联盟在卡利姆多南部失去了最重要的据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不会再有人踏足,部落也没有驻军停留于此,就连被遗忘者安插在这里的斥候也被调配到北边的灰谷去了。

    “好大的坑。”莉安娜的声音吸引了维罗娜拉的注意。她蹲伏在海岸边,原本在她面前的应该是座城市,或者说是一片废墟,如果没有被遗忘者帮助的话,塞拉摩一定会成为那个样子。

    “加尔鲁什的武器威力真是惊人。但我更想知道当他听说塞拉摩全身而退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是输给了谁。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会知道的。”维罗娜拉纠正道,“在合适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领教被遗忘者的力量。”

    “但肯定不是我们接下来的这种方式。”莉安娜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上司同伴。维罗娜拉晃动的眼神表明她仍心存疑虑,可是她已经站在这儿了,就像被拉开的弓箭,很难再收回去。“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纳萨诺斯知道……我们可能会被刻上‘通敌’的烙印。”

    “我是在为自己做选择。”维罗娜拉手里拿着一个圆筒,等待着,想要把它交出去。

    “真不明白,我们明明已经死了,重拾过去真的好吗?”莉安娜捡起一块石头,将其扔进海里。

    维罗娜拉的眼睛能够透过海面看到那块石头在波涛下翻滚下沉的样子。那就像是她的过往,难以寻回,但却看得见。“不能说是‘重拾’。”

    莉安娜惊讶地瞥了她一眼。

    “应该是‘终结’才对。”

    她们等了一个小时才听见船桅声从浓舞后飘来。船头的影子告诉两名黑暗游侠这不是一艘来自奎尔萨拉斯的巡洋舰,而是一艘中型货船,是人类的手笔。

    “她们来了。”莉安娜小声提醒道。

    维罗娜拉点了下头,目光已经看到船上面不多不少的人影了。其中一个在船靠岸的瞬间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很高兴你能现身,维罗娜拉。”希尔瓦娜斯略显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纳萨诺斯呢?他没来吗?”

    黑暗游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以一种更加隐晦的方式开口说:“艾瑞迪尔也没来。”

    莉安娜和希尔瓦娜斯吃了一惊。银色盟约的游侠将军沉默了,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你的未婚夫……”

    “他还好吗?”

    “活得好好的。”

    黑暗游侠的嘴角微微上扬,让人看不出那是喜悦,还是对失落的掩饰。

    “我很高兴他没来。”

    不只是希尔瓦娜斯,就连莉安娜也困惑地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维罗娜拉?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应该说出对那个胆小鬼的愤怒才对。”

    “我不会因愤怒的发泄而得到满足,更不会在痛苦中谋求幸福。”维罗娜拉的双手拿着那个长圆筒,手指轻抚着表面。“艾瑞迪尔没有错,他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应该把时间用来追求活生生的恋人,而不是跟一个死人**。那是在浪费生命。”

    “你误会了。他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希尔瓦娜斯同情地看着维罗娜拉,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同情,黑暗游侠才会愈发坚定内心的选择。“等他冷静下来,他会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无情。”

    “这不是无情。”维罗娜拉的声音哽咽了。“爱人之间的无情意味着辜负,但艾瑞迪尔没有辜负我。来的路上我很矛盾,我设想了所有的可能,起初我以为艾瑞迪尔不敢见我是最坏的结果,可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最好的情况。他不会因我的样子而内心纠结,也不会痛恨我脸上的暗斑而想要发起攻击。我也可以不用去面对他。我的心已经无法感受爱情或是幸福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发生曾经的那种亲密关系。我是个亡灵,是具腐尸,等着我的只有地狱的深渊。”

    希尔瓦娜斯一直以来都在想该如何让生者接受被遗忘者。维罗娜拉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被遗忘者,对方真挚的决意深深触动了她,同时,也让女精灵心如刀绞。

    “你想……彻底抛弃过去?”希尔瓦娜斯向前一步,将双手放在黑暗游侠的肩上。“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们的重逢会充满喜悦呢?”

    维罗娜拉依言而行,只是身体不适地颤抖起来。她有着和纳萨诺斯相同的眼睛,却没有凋零者瞳孔红光中的那份怒火。“在我们死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什么喜悦了。”她将圆筒递到希尔瓦娜斯面前。“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艾瑞迪尔忘记我。他一定很痛苦吧,知道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但这东西能帮他缓解痛苦。请告诉他,里面的东西看了过后……烧掉。”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希尔瓦娜斯接过圆筒,立刻意识到里面可能是一副画。画上面是维罗娜拉活着的样子,一定很美。她希望艾瑞迪尔亲手焚毁画上的自己,是想提醒他同她一道忘掉过去。

    女精灵看着维罗娜拉,想要大声质问她这样做甘心吗?甘心承担死亡带来的命运,放弃所有希望。至少,作为生者的希尔瓦娜斯为她感到不值,而且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怕残酷的事实会影响到她的希望。

    “维罗娜拉。”她谨慎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话……只是你个人的意愿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维罗娜拉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这个笑容是她刻意就给希尔瓦娜斯的。“也许你也该成为被遗忘者,将军。那样你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突然之间,希尔瓦娜斯感觉自己遭到了迎头痛击。上次她和纳萨诺斯见面,只谈论了如何解决塞拉摩的问题。女精灵一直告诉自己,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情况紧迫,纳萨诺斯才没有和她互相倾诉。她一直都以为是这样的,而现在,那份信仰转变为了希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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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服凋零者开荒,进入凋零者的故事。纳萨诺斯·凋零者同文,希望大家支持。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兽世界万物凋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兽世界万物凋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