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同行
…………
阿莱克丝塔萨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拭希尔瓦娜斯的额头，当纳萨诺斯接近时，她没有丝毫察觉。她发现有人在背后的原因是感受到了另一个人。
“你来了。”红龙女王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除了纳萨诺斯之外，她还看到了个女法师。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纳萨诺斯走到希尔瓦娜斯的床边蹲下，观察了一会儿。接着，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他用希望的眼神看向阿莱克丝塔萨。
哪怕是骗我，也要给我一点好消息才行。
“她一切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什么力量导致她无法苏醒。”
凋零者的脸沉了下去。阿莱克丝塔萨认为他需要和希尔瓦娜斯单独相处片刻，于是她起身走向吉安娜。
那个在她眼里宛如幼童的女孩儿在看到她时完全说不出话。
“你好。”红龙女王微笑道。
吉安娜缓过神，“生命的……缚誓者，真是荣幸，我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很荣幸见到你。”
“我认识你，塞拉摩的女士。”
吉安娜是来探望希尔瓦娜斯的，但她没想到阿莱克丝塔萨也在这儿。纳萨诺斯只是说有人在照顾希尔瓦娜斯，可没过那个人是守护巨龙。
“为什么你会……”
“请不要追问。”红龙女王摇了摇生着酒红色头发的头，“也请保守这个秘密。”
女法师愣在原地，然后理解似地点头。
一丝柔和的微笑出现在阿莱克丝塔萨的脸上。
吉安娜转头凝视着希尔瓦娜斯，关怀之情充溢在面庞上。她刚才听到了女精灵的状况描述。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纳萨诺斯也不曾透露。”红龙女王平静地说。
“我已经找了许多牧师，把他们聚集在塞拉摩。”吉安娜突然中断了自己话。她想如果连阿莱克丝塔萨都无法让希尔瓦娜斯苏醒，那其他只会治疗身体伤口的医者恐怕也帮不上忙。
“纳萨诺斯已经同意让我把她带回塞拉摩。”
吉安娜的话让阿莱克丝塔萨紧盯着纳萨诺斯的背影，嘴唇微微分开，目光在凋零者身上不断搜索着。
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以为吉安娜是在开玩笑。所以当纳萨诺斯结束对沉眠之人的探望，她马上就上前问道：“吉安娜刚才说她要带走那个孩子。”
吉安娜接替了纳萨诺斯的位置，陪伴在希尔瓦娜斯身边。
“如果我不能让她醒过来，至少也应该让其他人试一试。”
巨龙和亡灵步入厄运之槌的中心花园，对着一汪清泉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最后一次’？”阿莱克丝塔萨询问道，再联想纳萨诺斯将希尔瓦娜斯托付给吉安娜的决定。她已经明白，凋零者最近可能会离开，去很远的地方。
“我不认为你现在听到我的话会感到高兴，更不相信你会喜欢我所说的事情。”纳萨诺斯叹息了一声。阿莱克丝塔萨没有接话，安静等待着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的，我可能要离开一会儿。”
“去哪儿？”
“去三十五年前兽人的世界。要去很长一段时间。”
阿莱克丝塔萨发现纳萨诺斯不愿去看自己震惊的表情。他是被遗忘者的支柱，现在更是国王，因此他的身边不缺乏顾问才对。为什么那些人不站出来反对他的决定？还是说纳萨诺斯已经力排众议了？
意识到凋零者只告诉了她一个人。阿莱克丝塔萨的红宝石眼睛从身旁人转向泉水，然后便紧紧抿住嘴唇，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
“虽然我不是诺兹多姆，但我很清楚穿越时间的危险，除了青铜龙一族，没有谁能够准确把握时间的规律。”阿莱克丝塔萨发现自己竟然在劝说纳萨诺斯，“我知道你有一部分诺兹多姆的力量，但那种时间之力属于艾泽拉斯，而不是德拉诺。”
纳萨诺斯将德拉诺的情况透露给阿莱克丝塔萨。红龙女王听后，蛾眉的皱纹破坏了她的美貌。
“我必须尝试……去阻止。为了，尽可能减小伤亡，还有就是确保不要让历史变得更糟糕。”
“你不是说兽人没有喝恶魔之血吗？”
红龙女王的语调中参杂着先后的欣慰和同情。纳萨诺斯知道，阿莱克丝塔萨对艾泽拉斯的任何种族都没有怨恨。她是生命缚誓者，她对于生命的热爱不是出于力量或者职责。哪怕作为守护者的力量都消失了，她依旧未变。
“发生的事情是永远都无法纠正的。”纳萨诺斯沉声说道，他的嗓音中充满了情感，“历史不会改变，只会以不同的方式呈现结果。可惜的是，加尔鲁什不理解这点。”
“所以，他可能暂时阻止了兽人的命运。但最后，兽人一定会被恶魔奴役，也终会迎来救赎的那天。”
后半句话不会让二人感到一丝安慰。无论是纳萨诺斯，还是阿莱克丝塔萨，他们都明白通向结局的中途有多少人牺牲了。那些他们认识的人。
“我猜你一定没有把这个决定和你的人民分享。”
“他们只会阻止我，而我已经下定决心。”
“为什么你愿意身先士卒？”
“我们皆是如此。”
阿莱克丝塔萨眨眨眼，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那我和你一起去。”
凋零者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在所有预想的可能中，他最不希望阿莱克丝塔萨说出这句话。他需要的仅仅只是支持，而不是同行的伙伴。但他很快意识到，如果希尔瓦娜斯站在他身边，女精灵一定也会提出相同的要求。
“你是艾泽拉斯的守护巨龙，而不是德拉诺的。还有你的族人也需要你。你不能和我一起，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无法预料此行的凶险。”凋零者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理由，可红龙女王似乎知道他会作何答复，也准备相对的解释。
“我已经不再是守护巨龙了。而且红龙们已经开始融入凡人的生活。至于危险……”她将自己的手放在胸口，“我早已经习惯了。”
“这不是你想要和我同行的理由。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纳萨诺斯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他在脑海里编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也想到了怎么说服阿莱克丝塔萨。如果她担心兽人入侵这个世界会再次危害她的族人，那么他会向她保证，这样的情况永远也不会再发生。
“你……不想一个人，对吗？”
纳萨诺斯全身一颤，忽然惊讶地意识到，红龙女王看透了他心里最深处的渴望。对此，他不由得惊讶地摇了摇头。
被看穿后他不再掩藏。他告诉自己，他希望有个人可以和他一起去。不是为了更方便行动，而是能够远离孤独。他一个人可以放开手脚，没有顾虑，没有束缚。问题是，他会彻底沉浸在谋划当中，没有什么事让他分心。过去纳萨诺斯认为这样很好，但现在不是这样，他知道以后也不会如此。
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很重要，能帮助他从纷争中解脱，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贝尔蒙特、维罗娜拉、奥卓克希昂等等不是他需要的人。他们同他说话总会掌握分寸，一言一句都会斟酌能不能让他满意，而不是吐露心声。
纳萨诺斯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他交心的人。原本最合适的人选是希尔瓦娜斯。可女精灵刚刚遭遇了不测，昏迷不醒。至于奥蕾莉亚，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凋零者低头看了一眼红龙女王的长靴。此刻，生命的缚誓者就是那个人。可他怎么能接受，他要把一个完全不该掺合进来的人带入险境。他应该拒绝她，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想要接受，又苦于各种他认为不合理的约束。到后来他开始有些后悔向阿莱克丝塔萨透露他接下来的行动。不，也许正是因为他的那份渴望，才使得他把一切都告诉给对方听。
矛盾心理和无数次下定决心又作出改变的重复过程让他的思维一下子进入了停滞状态。
“纳萨诺斯？”阿莱克丝塔萨的轻唤带着好奇和某种不寻常的急迫。纳萨诺斯察觉到她说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听见。
“你刚才说了什么？”
凋零者从没有见到过阿莱克丝塔萨有过如此不满的样子，而且正对着他。
失望、恼怒、不甘心……正因他有了亚煞极的力量，所以他能够准确读出那张高等精灵面庞上的细微表情。
我错过了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她好像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去表达了什么，却徒劳无功。
纳萨诺斯想要伸出手抚慰阿莱克丝塔萨，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完成这个动作。
“抱歉，我刚才……在考虑你的话。”
阿莱克丝塔萨眼前一亮，刚才的神情一扫而空，“你作出选择了吗？”
“我，”他迎上了阿莱克丝塔萨的目光，几番无谓的挣扎后，他明白自己没有勇气让期盼变成失望。“我需要重新估量准备好的法术，确保我们不会在时空乱流中分散。”
生命缚誓者脸上的微笑正在逐渐绽开。然后，她紧蹙起双眉，转身对着身后之人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普罗德摩尔女士。”
凋零者也转过身，发现吉安娜正站在五六米之外的地方。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女法师慌里慌张的左右看了看，仿佛刚刚受到一番严厉的斥责，不过她还是走过来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对话。”
“但你还是听到了。”纳萨诺斯打断道，没有用那种指责的语气，“希望你能保密。不然，联盟可能会向被遗忘者挑起战争。我不是在怀疑瓦里安，但是他身边有不少想要收复北方疆土的政客。我怕他顶不住劝说，头脑一热就分不清是非了。”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凋零者离开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被遗忘者们群龙无首，正是虚弱的时候。
纳萨诺斯希望吉安娜能作出保证，但金发垂肩的女法师却一直盯着阿莱克丝塔萨，极其敷衍地说道：“好。”
一时间，纳萨诺斯怀疑她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咳嗽了两声。
“抱歉，我……你们……”
“就当你什么也没听到吧，吉安娜。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带走希尔瓦娜斯。”凋零者最后补充了一句，“请务必照顾好她。”
吉安娜咬住嘴唇，用这个动作强迫自己不开口提问，瞪大的眼睛里只有震惊。
突然，阿莱克丝塔萨抿嘴一笑，轻轻用手遮掩，不过她眼里的笑意更浓。纳萨诺斯终于意识到了古怪。
“你们怎么回事？”
“这是秘密，你不能过问。”红龙女王开口，明亮的眼睛里还闪动着一丝恶作剧的意味。
冲着吉安娜眨了下左眼，她离开原来的位置，朝着花园墙角的密室走去。那里面是一片很隐秘的区域——她选择的用来存放龙卵的地方。在和纳萨诺斯出发前，她还有时间去创造舒适的环境，设下安全结界，安排几名红龙守护者。
望着她的背影，纳萨诺斯不免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让阿莱克丝塔萨看起来如此欣喜，又是什么让吉安娜那般慌乱。当他收回视线，他发现吉安娜正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他。
“你在看什么？”这次，凋零者的语调不再客气。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但吉安娜摇着头。
“请原谅，我实在是很难接受。我不是在说你，只是这简直无法想象。”她渐渐有些口齿不清，开始用双手做出极度精巧的手势。经过多年练习，传送术对她而言已经像呼吸一样简单。
“我要回塞拉摩，准备构建起一道传送门，方便我把希尔瓦娜斯带回去。”
蓝色的光晕映照在她发白的面孔上。她消失了，像是逃了。
纳萨诺斯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一切都变得非常奇怪。他稍微整理了下头绪，把心思重新放在眼下。
……
第二十九章——抵达
…………
他们在一天即将黎明的时候出发。洛丹伦外面的澈水湖畔是施法的理想之地。这里足够隐蔽，也少有人来。
“最重要的是时间锚点。”纳萨诺斯将碎片递给阿莱克丝塔萨。“这东西可以帮我们定为到艾泽拉斯。”
“那么德拉诺呢？我们要怎么定为到那个世界？”
“这个问题我早就解决了。”
纳萨诺斯没有说明的是，德拉诺那边的时间锚点正是凯诺兹多姆本人，他们要趁着青铜龙的灵魂还未完全消散之际，回到外域的过去。
“准备好了吗？”
阿莱克丝塔萨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准备，但她看到纳萨诺斯却有一个厚重的背包。里面装了什么她很好奇。
“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凡人喜欢的一种活动——郊游。”
“或许旅行更贴切，我们要去异国他乡。”
红龙女王笑了笑，将手伸给他，也等同于放弃最后一次可以后悔的机会。那块碎片被二人合握在手心。
凋零者集中精神，把意念集中到碎片上。法术开始成形，身边的世界开始移动。
“闭上眼睛。”
在心里，有个声音告诉阿莱克丝塔萨按他说的去做。在双眸紧闭的那一刻，一条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搂住，迫使她贴近纳萨诺斯的胸怀。
他们不断地旋转，像两片被旋风卷起的落叶。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凋零者已然看不到澈水湖周围的景色，只有各种声音和画面冲击着他的耳目。他看见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快速旋转的周围占满了他的视野。时空隧道出现在头顶。他的双腿已经离开地面，浮在空中。纳萨诺斯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这份剧痛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承受。纳萨诺斯感觉到有人在咬自己的背包肩带，他立刻使用时空奇思。艾泽里特的力量在他们周身形成防护屏障。痛苦这才减轻了一些。
越是靠近时空隧道，各种景象越是冲击着二人的脑海：文明、生物乃至奇妙景观。时间的力量在此刻展露无疑。
……
一阵头痛袭来，阿莱克丝塔萨轻声发出呢喃。身体慢慢恢复所有知觉……
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用灰布和支架搭起的屋顶——一顶帐篷？
脑后和身下的柔软更是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靠在枕头和床褥上。这么说她睡了一觉，那么刚才的那些画面都是梦吗？
阿莱克丝塔萨用双手支起身体，直到视线可以看见帐篷外面的情况。放眼望去，绿树参天，平原上充满了生命的气息。飘浮的云朵映照在河流中，断崖上隐约可以看见几棵繁茂的大树。这里的生命既熟悉，又陌生。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在艾泽拉斯上了。
这番美景是如此宁静安详，生命的缚誓者迫不及待走出了帐篷。微凉的风让她不由得缩紧了身上的衣物，在欣赏美景的时候，她也发现了帐篷周围草地上的陷阱。这些陷阱隐藏在草地之下，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精灵外貌的红龙蹲伏下身，用手指去触碰地上一团深色的痕迹，再凑到鼻尖嗅闻。
血！
“你醒了？”
听到声音，阿莱克丝塔萨顺势往左边望去。
纳萨诺斯抱着一些捡来的木头。衣服左侧袖口还有泥土和草屑。他的另一只手拖着刚打猎到的幼鹿。估计那是他们的晚餐。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地上的血迹问道。
纳萨诺斯想要说话，张嘴都却没发出声音，他若无其事的将柴火和猎物放在帐篷外的空地上。
“你受伤了吗？”红龙女王追问。
“没什么大碍，虽然很疼，但是哪儿都没摔断。”
阿莱克丝塔萨就没那种感觉，她安然无恙，还美美的睡了一觉。她回想起进入时空隧道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痛楚在一瞬间不见了，那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帮她抵消了痛苦。
“我们来对地方了吗？”她问，双目注视着视线远处的一群大象。
“目前来看是的。这里和纳格兰很像，但我还没看见战歌氏族的影子。”
那么他们就不能保证这里是德拉诺。时空穿梭是很危险的，万一他们不小心掉入其他世界，想要回去都不可能了。
“纳萨诺斯，你留在这里，我飞上去侦察一下，马上就回来。”
“你不能这么做。你的巨龙形态过于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兽人很看重自己的领地，容不得任何外来生物踏足。”
“那我们先确定这个世界就是德拉诺。”说完，阿莱克丝塔萨便伸展手臂，开始变形。
随着手臂一伸，她未曾体会到的疼痛立即涌现，平日里本该像呼吸一样简单的变身法术此刻却无法控制。她的整个身体仿佛都不听使唤，丧失了所有平衡。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纳萨诺斯小心地扶着她坐在了一块相对柔软的地面上。
“你还好吧？你怎么了？”
阿莱克丝塔萨摇着生有长角的头，蛾眉紧锁，“我……没办法变回去了。”
“也许是因为你还很虚弱，只需要休息一会儿……”
“我很了解自己的情况。”红龙打断了他，“而且你是凡人，我是巨龙。穿梭时空难道不该让你比我更加虚弱吗？”
实际上我比你强大许多。
纳萨诺斯耐心等候着阿莱克丝塔萨恢复过来，一面安抚她道：“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去调查这个地方。”
所谓的调查就是去寻找兽人的踪迹，不一定非要是兽人，还有食人魔、塔布羊群、裂蹄牛……等一切可以证明这里是纳格兰的证据。
但首先，他们要先在这里找个容身的地方活下来，然后才能试着去了解这片土地。只有站稳脚跟，才能从长计议。所幸，他们掉落在的这座山丘就是个安全歇脚的地方。下方葱郁的草地能将任何闯入者暴露出来。而且纳萨诺斯已经设下了许多陷阱，帮助他们在夜晚提防可能的偷袭。
第三十章——兽人的武器
…………
篝火的暖意顺着风拂上阿莱克丝塔萨的全身。在食物被烤熟的之前，她一直在观察纳萨诺斯的左手。皮制护甲下散发着一股神秘的黑暗力量。
凋零者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没有调料，只能这样了。”纳萨诺斯用小刀戳了下正在滴油的鹿肉表皮，然后抬头望了眼天际。夕阳就快沉到地平线之下了。一旦到了夜晚，为了不引起注意，就必须熄灭篝火。
“你会感觉到冷吗？”
营火的诱惑令阿莱克丝塔萨颇为心动，但她心中却明白这火光会引来麻烦。“我会感觉到冷，但眼下还是小心为上。”她对着凋零者微笑。
从平原祥和的氛围来看，很难看出有什么危险。幸运的是，他们现下所处的位置应该能够避开大多数生物的注意，且视野极好。
“肉好了。”纳萨诺斯提醒道，转而又说，“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去找些食物。”
阿莱克丝塔萨摇了下头，自己精灵般纤瘦的身材无须消耗多少食物，而且她听出了纳萨诺斯话里的言外之意。“你不吃吗？”她问。
“很多年前，我就没了进食的需求。”纳萨诺斯将一只水袋放在红龙女王身侧。
生命的缚誓者突然惊醒，自待在纳萨诺斯身边以来，只关注他的行为，从没有观察过他的日常生活。凋零者平日里是怎么消磨时间的？
亡灵有用不完的精力，许多活着时候的习性也变得毫无意义。所以他们一天下来拥有的时间比生者多得多。阿莱克丝塔萨一直以为，有更多的时间是件好事，尤其对于领袖而言。就比如她，还是守护巨龙的时候，重担迫使她把全部的精力用来应对艾泽拉斯的危机。她想要全身心投入，却又必须吃饭睡觉，直到后来这些事反而让她觉得枯燥。
此时此刻，阿莱克丝塔萨想要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更来，纳萨诺斯是否就不会打猎，不会搭建帐篷，也不会说要休息。这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
“纳萨诺斯，要不我们晚上就出发？”
凋零者正在用小刀处理幼鹿的毛皮，听到红龙女王的问题，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答道：“你必须睡一觉。我也需要时间好好思考该怎么做。”
沉默突然降临，像块帷幕遮挡在二人中间。纳萨诺斯心不在焉地忙活着手里的工作，内心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他告诉自己，阿莱克丝塔萨是来帮助他的，而不是在拖累他，所以别让她误会，别让生命的缚誓者认为在他心里，她已然成了累赘。
“我很幸运你在我身边，阿莱克丝塔萨。”
红龙对他的这句话有些猝不及防。快要吃进嘴里的肉也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她只能再咬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气氛转而有些微妙。
夜晚，倦意袭来，阿莱克丝塔萨刚一合上眼睛就陷入了沉睡。她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放心不下他们接下来的旅途。
我哪儿也不会去。
纳萨诺斯在她入眠之前作出了承诺。并且凋零者就端坐在帐篷外，双腿交叠，闭眼冥想。受他的影响，扰人的蚊虫不敢接近。如此心安的感觉让阿莱克丝塔萨这才发现，刚才让她担忧的原因正是纳萨诺斯的这番话。她内心吃惊之余，又有些心烦意乱。
她稍稍挪动身体，专心入睡什么也不去想。梦境足够美好，阿莱克丝塔萨的呼吸也很平稳。原本夜晚可以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直到一声不协调的混音响起，惊扰了她的梦境。
那声音听来距离她很远，如远处云端的雷霆。
红龙女王睁开眼睛，发现一只手捂在她的嘴唇上。倘若换作从前，这样的冒犯肯定会让她勃然大怒，但是出于对纳萨诺斯的信任，她只是盯着那双像夜空般的眼睛。
纳萨诺斯拉开了床被的一角，示意她快起来。阿莱克丝塔萨跟在凋零者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出帐篷。她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附近万籁俱寂，只听得到水流和虫鸣的浅唱。
“看那儿。”纳萨诺斯为还未弄清状况的红龙指明方向。
几个的身影出现在平原上，远远望去难以分辨，但阿莱克丝塔萨视力超群，很快就看清一共是四个身影。然后，她被子弹出膛时产生的火花吓了一跳，也明白声音的来源是什么了。
那些人应该是打中了目标，所以正发出阵阵高呼。粗粝的声音使得纳萨诺斯激动了起来。
“我们来对地方了，这里就是德拉诺。”
“兽人，他们在狩猎？”
“也许吧，不过他们正在靠近这里。”
红龙女王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兽人的目标会不会是纳萨诺斯和她自己？
“我们应该躲起来。”
“不，”身旁的被遗忘者国王摇头，“如果他们看到帐篷内的东西，就会知道有陌生人闯入了他们的领地。他们会对我们展开追捕。”说着，纳萨诺斯已经将萨拉迈尼握在了手上。他侧过头继续对红龙道：“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阿莱克丝塔萨亲眼看见他融入黑暗。在暮色下，很快就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兽人的惨叫。
没过多久。纳萨诺斯拿着几件物件回来了。凋零者身上没有一滴血，只有萨拉迈尼上面看得到些许红色斑点。
那些兽人都死了。阿莱克丝塔萨眼神颤动了两下，但决定和纳萨诺斯同行的那刻起，她就好了心理准备。来到德拉诺，她对生命的敬畏不像在之前那般强烈。
“你看这个。”
纳萨诺斯的手里是一把枪械。面对其精致的做工，红龙女王脸上的表情变为了惊讶。
“这……你刚才说我们来对了地方。那现在应该是三十五年前的德拉诺才对。为什么他们会掌握媲美艾泽拉斯现在的技术？”
“这就是证据。”说着，纳萨诺斯已经扔掉了那把远程武器。“接下来，我们要去确认兽人各个氏族的情况。”
第三十一章——归顺
…………
越是深入纳格兰，纳萨诺斯能看到的痕迹就越多。起初只是一些座狼的粪便，到后来，能看到在平原道路上游荡的狼骑兵。悠扬振奋的号角声更是不绝于耳，预示着纳格兰的局势紧张。
“我闻到了战争的味道。”尽管只是猜测，纳萨诺斯还是说出了想法。
“兽人曾经进攻过德莱尼们的城市。你所指的战争，也许来自于这。”阿莱克丝塔萨跟在纳萨诺斯身后，对于兽人的历史，她只了解一些，只记得住最关键的部分。
也有一种可能可以推翻她的说法。过去兽人是喝下了恶魔之血，受到了欺骗才攻击德莱尼。现在二者都没发生，历史会不会有所改变？
“德莱尼的城市集中在东边的泰罗卡森林和影月谷，而我的预感，指向西方。”
“所以我们现在正在靠近战场吗？”阿莱克丝塔萨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思绪飞驰，心脏的跳动应和着风中的号角声。
“敌人的敌人，也许就是朋友。我们要尽可能多结交盟友。”纳萨诺斯这么说的时候，已经透露出心里的想法。战争不可避免，迟早有一天，他们要面对这个世界兽人部落的威胁。
“也许我们可以去联系德莱尼。”阿莱克丝塔萨说，“这个世界也有先知维伦吧，他一定……”
“嘘！”纳萨诺斯举起手指打断了她，确切的来说是某种轻微的隆隆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凋零者俯身下跪，盯着地上因震动而起伏不定的石子。
有东西在靠近，而且是某种大型货车。纳萨诺斯想要去探查，他瞥了一眼阿莱克丝塔萨，发现对方的眼中也闪着好奇的光芒。
那是一支食人魔团队。十余名身披金属盔甲，手握头骨战槌的食人魔护送着两辆货车。领头的那辆车装有八个轮子，比拉动它的食人魔体型大了一倍有余。但车上面不是什么货物，是另一个食人魔。
“你看那个家伙。”阿莱克丝塔萨伸手指着，她不知道的是，纳萨诺斯也正在打量同一个人。
在食人魔的秩序中，决定高低贵贱的最基本原则是看有几颗头颅。比如此刻二人看到的，单头食人魔只配给双头食人魔充当护卫和车夫。
“我能感应到那个食人魔体内拥有强大的力量。”
“是奥术，但又有些不同。”纳萨诺斯皱了下眉头。坐在车上的双头食人魔穿着盔甲，可他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名施法者，而且身份无比高贵。
“你再看那个人。”纳萨诺斯提醒道，将红龙女王的视线转移至一个单头食人魔。他走在护卫的最前排。他的脸和身上布满了凌乱的符文，时而绿色，时而蓝色。
“真是稀奇，单头的食人魔也懂魔法？”
“我们必须承认，就算是呆头呆脑的种族，也会有能人异士。”
更何况现在出现了两个。
“纳萨诺斯，我觉得我们应该关注后面的那辆货车。”
凋零者认可地点了下头。后面的那辆货车才能算是真正的火车，它被黑布笼罩着，凸起的棱角说明上面装满了货物。同时，那辆车在泥地道路上留下的痕迹也更深——需要三个食人魔的拉动。
“那像是贡品，他们是在外交吗？”
阿莱克丝塔萨抿嘴一笑，连红龙女王都觉得这是句玩笑话。“那么，你觉得他们是要去拜访谁？”她问。
谁都好，最好不要是……
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兽人部队出现在道路另一头，正面迎上了食人魔团队。他们个个也都穿着盔甲，身材结实，队伍中的每个兽人手中都握着火枪和战斧，光亮的金属在阳光下闪烁着。他们将人数落后他们一倍的食人魔团团包围。
纳萨诺斯期待着他们之间爆发冲突。食人魔和兽人天生就是仇敌，即便后来食人魔加入了旧部落，也只不过近乎是奴役的关系。但是凋零者的期望落空了，食人魔和兽人没有打起来，坐在火车上的食人魔正在和领头的兽人交涉。过了一会儿，兽人全员撤退，而食人魔们也继续前进。
“看样子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纳萨诺斯的声音变得低沉，一如他的情绪。
“所以食人魔们是想拜访兽人？”阿莱克丝塔萨忽然想明白了一切，补充道：“你的直觉说西边正有一场战争，而食人魔来自那个方向，是不是他们遭到了兽人的进攻，被迫求和？”
“究其原因已经没有价值了，现在我们还能做的，就是跟着他们，找到兽人的老巢。”
这支食人魔团队的领袖身份看起来如此高贵，想必他是要去见和兽人部落中身份和他同样尊贵的人。
……
前往德拉诺之前，纳萨诺斯曾查阅过所有的关于兽人的相关信息，有部分兽人氏族在合并成为部落前，都是游牧群落，比如战歌氏族和霜狼氏族。他们不会有特定的定居点。
这几天在赶路途中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为了便于移动，兽人住的地方只是用木头和皮革搭成的临时屋舍与木棚，浅浅地插在地面上，弱不禁风。
但现在，见证战歌氏族的大本营时，根本看不到一点单薄，反而有了城市的影子。刀锋般锋利的栅栏围在城外，城墙上的兽人穿着盔甲巡逻。城内不时有可怕的机器在轰鸣，喷射出的烟雾污染了洁净的天空。
这还只是站在外面观察的结果，里面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
“易守难攻。”纳萨诺斯作出了简单的评价，和阿莱克丝塔萨一起，亲眼目睹食人魔团队走进兽人的城市。
“不同氏族的兽人集中在了一起，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征服这个世界。”凋零者停顿了片刻，“或许你是对的。”
“什么？”阿莱克丝塔萨眼眉一挑。
“我们该去联系德莱尼和先知维伦了。”
兽人在德拉诺只有两个敌人：食人魔和德莱尼。前者已经归顺，后者会是下一个目标。
第三十二章——死亡和生命
…………
‘德拉诺到处都弥漫着钢铁的气息。克乌雷，我需要你的指引。’
在遥远的地方，那个沃舒古深处的存在，那个被称作克乌雷的纳鲁，发出了一声悦耳的音律。
维伦深深地垂下了头，继续专注冥想。
‘德莱尼需要你的帮助，伟大的纳鲁。不久前一个分裂的种族团结了起来，正在变强。但很遗憾这不是个好消息，它的崛起带来了令人恐惧的黑暗。我寻求你们的指引。我祈求你，如果你还关心那些追随你的人，请现在就给我指引。’
‘死亡……生命。’
克乌雷的声音进入维伦的脑海，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解开先知的疑惑。
‘克乌雷？’
‘去寻找死亡和生命。’纳鲁再次提醒。维伦却一头雾水。圣光在上，这是怎么意思？
‘他们……已经到来。’
克乌雷的指引是如此的简短和让人迷惑。维伦还来不及追问，他与纳鲁之间的精神交接就结束了。
先知很担心克乌雷的状况，他不禁怀疑钢铁部落的崛起也间接影响了纳鲁。
……
当大主教阿卡玛迟疑地走到维伦身边时，后者正沉浸于冥想之中。维伦单膝跪在卡拉波神殿的中央庭院里。这里草木繁盛，空气中益散着鲜花的香气。圆形水池周围设有舒适的长椅。池水潺潺流动，树木的枝叶随着微风摆动，发出阵阵轻响。园中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正是冥想的好地方。
长久以来，德莱尼人都与世无争的生活在自己的城市中。与纳鲁这种光辉灿烂，实体形式特殊的生物交谈。纳鲁教导他们，与他们一同旅行，见识了许多世界，然后告诉他们一些预言，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
“先知，”阿卡玛不想打搅维伦，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柔，只是在试探维伦是否愿意听他说话。
“什么事，阿卡玛？”
得到回复后，阿卡玛才开始汇报最新的坏消息：“又一个据点被钢铁部落袭击了，在戈尔隆德。”
维伦慢慢睁开他的眼睛，除了苍老外，还有悲伤。“我知道了，”他说，停顿一秒后，又转头问道：“有幸存者吗？”
“如果你只问他们是否活了下来，那么是的，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但他们全都沦为了俘虏。”
维伦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白色发须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兽人们攻击德莱尼是好几个月之前就开始了的。他们的进攻并非毫无缘由。维伦派出了许多游侠，他们报回来的报告显示，兽人正在逐渐一座传送门，需要大量的人力，不少被俘获的德莱尼人被充当其中。
阿卡玛粗壮的手指捋过他挂在腰间的战锤，“我们应该怎么办？已经有很多人被抓走了。现在只是零星的据点，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盯上我们的城市。”他的意思是战斗。
维伦垂下视线，痛苦写在他的脸上。因为他知道，阿卡玛的担忧是对的，而且有极有可能发生。他们也确实不能够坐以待毙了，但问题是，他们能够击败钢铁部落吗？如果是以前，德莱尼还可以凭借自身丰富的科技优势抵抗兽人。但种种情况显示，兽人的武器得到了空前的改良。他们先是拥有了坦克和火炮等重型武器，然后没多久，海上就出现了他们的钢铁战船。
“纳格兰的情况如何？”维伦问。“悬槌堡的食人魔怎么样了？”
“很遗憾，他们投降了。”
“虽然早有预料，”维伦苦涩的笑着说，他那双蓝眼睛诙谐地眯了起来，闪烁着惊讶，“但太快了，食人魔这么快就臣服了。”
维伦深知兽人的天性是追求荣耀，而荣耀往往来自战斗。食人魔是兽人的宿敌，所以他们会成为第一个被击垮的目标。但之后呢？一场战争只会让兽人的野心愈发膨胀。德拉诺上值得被征服的文明还剩下几个？就目前来看，只剩下德莱尼和阿兰卡峰的鸦人了。
大主教叹了口气，“纳鲁有没有给予我们指引？”他说。
也许这个时候，只有纳鲁能让德莱尼们安心。
维伦直起了身，转过头看向阿卡玛。与他对视，大主教只看到了困惑。先知回答道：“有，但……我并不知道其中深意。”
“是什么？”
“克乌雷告诉我，让我去寻找死亡和生命。”
阿卡玛目瞪口呆地端详着维伦的脸，眨了下眼，“这是什么意思？克乌雷没多给一些提示吗？死亡和生命，难道纳鲁的意思是让我们置死地而后生？我们难道又要经历一次毁灭，然后逃往其他星球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维伦不会想遵从这个指示。德拉诺和其他世界不同，过去的无尽岁月里，他和他的人民饱尝流浪的苦难，辗转多次才来到德拉诺，并在这里生存了数百年。维伦喜欢德拉诺，很多德莱尼也喜欢这里。他们在这个星球上建立了如此多的辉煌成就：卡拉波、奥金顿、沙塔斯、泰尔莫……
“也许克乌雷指的是两个人。他们代表着死亡和生命。”维伦说出了自己的理解，这也是他冥想多时的结果。“阿卡玛，游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这样的人？”
“老实说，我并不清楚什么样的人能代表死亡和生命。而且游侠们现在的任务是监视钢铁部落的一举一动。我们已经分身乏术。”
“不，一定要派人去寻找。纳鲁的指引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救赎了。”
阿卡玛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疑惑，但还是点头同意：“好吧，我会联系各地的游侠们。但万一他们找不到您所指的人呢？对于钢铁部落，我们是否应该留有后手？”
维伦将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放在他朋友的肩膀上。“这是当然。兽人和德莱尼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疏远但友好地共处了。我们之间只剩下战争。虽然我们尝试去寻找一条通往和平的道路，但是钢铁部落已经将德莱尼人视为阻碍。我们别无选择。让沙塔斯、泰尔莫、还有奥金顿都做好准备吧，战争很快就会来临。”
第三十三章——狩猎小队
…………
走出纳格兰花了三天，当视线里出现高耸入云的云衫木时，纳萨诺斯知道他们进入了泰罗卡森林境内——外域时期的名字。
几天的行程下来，阿莱克丝塔萨第一次对他提出了要求。看到德拉诺也有和艾泽拉斯一样干净清澈的湖水，红龙女王的眼里满是欣喜，她对纳萨诺斯说：“我想沐浴。”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期间凋零者召唤出他的亡灵犬，让其在周围警戒。他则在地上升起了一团火。跃动的火焰映入纳萨诺斯的双眼，
“你在想什么？”
阿莱克丝塔萨甜美的嗓音方才让凋零者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轻呼了两下，看了一眼精灵外表的红龙，生命的缚誓者裸露出的皮肤上还看得到水渍。见此情形，他将一只水袋递给对方。
“热的？谢谢。”阿莱克丝塔萨饮了几口，一面小心观察着被遗忘者的神情变化。“情况怎么样？”她问，心里猜测在自己沐浴的时候，纳萨诺斯应该早已探查了周围。
“在这里，我还没看到兽人的踪迹。”
“我们不是来找兽人的。”
“当然，可我也没看到德莱尼人。”
这并不奇怪，兽人部落的崛起一定让德莱尼们很惶恐，他们估计都躲在自己的城市内。
“而且光是找到德莱尼人还不够，我们还要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曾和一些德莱尼交谈过，他们过去在德拉诺的城市外围都有魔法保护，外人看不到他们的城市。”
阿莱克丝塔萨原以为自己的话会让纳萨诺斯陷入困境，但她却看到了亡灵脸上的笑容。凋零者似乎信心满满。
“你去过德莱尼人的城市吗？”
“没有，但我听说他们的居所是一艘飞船，金碧辉煌。”
“不，我是说沙塔斯。”
“那我就更没去过了，”红龙女王放下水袋，伸出双手靠近火堆。“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艾泽拉斯。”
“我去过，而且记忆犹新。沙塔斯城具备一座城市的规格，但相比于暴风城和奥格瑞玛，它少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农田。”
阿莱克丝塔萨停顿了片刻，“他们不懂得耕种吗？”
“他们会耕种，但不是必须如此。泰罗卡森林——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还是这个名字——这里有很多的野兽，单凭打猎，也能维持一座城市的需求。”
“还有采摘浆果。”阿莱克丝塔萨道，她更喜欢不用杀戮就能获得食物的方式。
“对，但无论怎样，德莱尼人一定会走出自己的城市去获取食物。只要我们……”纳萨诺斯停下说到一半的话，眼睛盯向前方，一开始那里什么也没有，没过几分钟他的宠物之一出现在视野边际。
“是我的猎犬。”纳萨诺斯站起身，目睹亡灵犬跑到自己面前。
亡灵犬的舌头耷拉在外面，躁动不安地在它主人周围乱窜，不时扯咬纳萨诺斯的裤腿。
“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凋零者微笑道：“它带回来了好消息。”
……
亡灵犬们发现了一支德莱尼狩猎小队的痕迹，也带着纳萨诺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支狩猎队。一共有六个人，三男两女，还有一个孩子。他们遭遇了一群刃牙虎人的袭击。这些披着兽皮似的生物十分强壮而且凶残，但他们保留了原始的攻击性，也具备一定智慧。他们会穿衣服，也会使用武器。
德莱尼人也许是出来打猎的，但光靠弓箭和简易长矛可对付不了更危险猎人。
胜负已分。
或者说德莱尼人死定了，如果纳萨诺斯和阿莱克丝塔萨没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话。
纳萨诺斯和红龙女王在一道山脊上停下。只是远远观望，他就能嗅到刃牙虎人的兴奋，他们高大的身躯因为眼前的猎物期待而颤抖。没有武器的成员依然可以凭借利爪发起攻击，锋利的爪子握紧又松开。
凋零者举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的情况。只见一个刃牙虎人从树上突然落下，高喊着战吼，用巨大的尖牙噬咬着下方德莱尼人的手臂，被他选中的猎物没有穿着护甲，对方的手臂因此被立即刺穿。其他德莱尼聚在一起忙于应付更多的敌人，自顾不暇。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纳萨诺斯对阿莱克丝塔萨说。他拉弓瞄准那个刃牙虎人的脑袋。带着死亡魔法的箭矢如同白昼下的黑色流星。
那些剑齿虎人惊讶地转过身来。起初他们脸上只有惊讶，毫无疑问他们没见过像纳萨诺斯这样的生物。直到苍白皮肤的人用他那柄双手剑干净利落地把刃牙虎人的头领砍成两半，他们才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敌人。
值得称道的是，刃牙虎人并没有因为首领的死去四散溃逃，而是立刻进行了反扑。
三个虎人从不同方向袭来，他们惊讶的发现，那个苍白肤色的敌人手里的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把形态相似的战刃，挥舞起来让人目不暇接，无从防御。只有自身的喊叫和锋刃捅入血肉的疼痛能让刃牙虎人们分辨清楚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们的世界归于平静。
几个声音同时用一种咀嚼食物的陌生语言念出咒语，声音中带着捕食者争抢猎物的嘶吼。虽然纳萨诺斯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但他却能感受到噼啪作响的闪电。
一阵微风拂过他的面庞，带来能量涌动的气息。纳萨诺斯发现了发出声音的人，快步冲向一名刃牙萨满，收起刃落。凋零者在这具躯体倒下之前抓住它，并用它挡住了另外飞来的闪电箭。有两个虎人趁着他防御，打算左右夹击。
等他们靠近，在一起解决。
突然，纳萨诺斯听到火球发出的燃烧和爆裂声。血腥的空气中突然又出现了另一股烧焦味。两具冒着黑烟的尸体滑到他的面前。他回头一看，阿莱克丝塔萨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火焰在她的双手中跳动摇曳，就像是艳丽动人的花朵。
第三十四章——霜狼
…………
生命缚誓者的火焰可以带来新生，也可以带来毁灭。此刻，阿莱克丝塔萨嘴唇抿成了一条刚硬的细线。她的出现让虎人们明显有些忌惮。随着红龙女王背后的影子被拉长，逐渐形成某种巨型生物的轮廓。他们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的。
这群猎食者今天注定一无所获，同时他们损失了不少同伴，也多亏他们是有理智的生物，还懂得撤退的道理，在阿莱克丝塔萨发起下一次进攻前，纷纷消失在了丛林里。
纳萨诺斯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尸体，不满地说道：“我说过让你等我。”
“我也没答应过会按你说的去做。”红龙女王走到他身边，为他拂去脸上的血迹。“而且我觉得你需要我的帮助。”
凋零者转过头去。“大概是吧，但我就快要解决了，而且游刃有余。”他在心里还没放弃抱怨。
“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介入战斗？”
一听这话，纳萨诺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背过了身。阿莱克丝塔萨强忍住笑意，走上前去察看德莱尼人的情况。
狩猎队伍中，最先被偷袭的成员躺在一位德莱尼女性的怀里。鲜血从覆盖在臂膀上的那双手中滴落。他的生命力正趋于耗竭。皮肤已经呈现出浅蓝的异常色泽。胸口几乎没有了起伏。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将撒手人寰。与他最亲近的那位女性应该是他的家人，此刻正用双手捧起他的头，带着哭腔祈求他坚持住。
“生命的凋零总是让人叹挽。”阿莱克丝塔萨呢喃道。
德莱尼狩猎小队已经注意到这位美丽的女士走了过来，并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能拯救这名同伴。
红龙女王点头表示她会这么做，她的手里再次燃起火焰，但与先前攻击刃牙虎人的火焰相比，这团火却没有散发出一丝危险的热浪。
轻轻拿开那只放在伤口上的手，火焰触碰到血淋淋的伤口，送出温暖的热流，让濒死者感到精神一振。生命的气息，新的开始。这名德莱尼伤口的剧痛舒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充实的平静。手臂上的流血已经停止。皮肤上再一次闪动起健康的光泽。轻微的呼吸声更是让人喜极而泣。
他睁开眼睛，看着簇拥在周围的面孔——有两个他不熟悉的人——他熟悉的人一同用惊讶和喜悦的眼神看着他。
“谢谢你。”那个德莱尼女性说道。生命的缚誓者回以微笑。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纳萨诺斯的话引起了阿莱克丝塔萨的困惑。而且凋零者是用人类的语言说的。
“为什么？我们现在应该寻求他们的帮助，尽快见到他们的领袖才对。”
纳萨诺斯拉着红龙女王的手走向一旁，“他们只是平民，不能帮我们什么。而且主动要求他们带我们去德莱尼人的城市，会让德莱尼的主教们怀疑我们的动机。”
“我们可以解释。”
“你也许可以，但我不行。你知道我……”纳萨诺斯张开双臂，故意展示了自己的身躯。“万一纳鲁们把我当成威胁，说不定我还会遭到软禁。”
而你不会坐以待毙，会与德莱尼人发生冲突，甚至会有人员伤亡。阿莱克丝塔萨点了点头。但她很疑惑，为什么纳萨诺斯身上没有死亡的味道？他只是看起来是个亡者而已。
被遗忘者国王转向他背后的德莱尼们。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只有那个孩子，受到大人的保护，他的脸上只是有些污渍。
“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回你们的家。”纳萨诺斯说。
见他居然会说德莱尼人的语言，狩猎小队的成员们都有些惊讶。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位最先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目送着他们离开，阿莱克丝塔萨总觉得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德莱尼人天性温和，他们所信仰的圣光也是仁慈的。还有他们的领袖维伦，那位先知应该不会把来自异世界的他们关押起来，最多不过被驱逐而已。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必须耐心等待，这个地方应该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帮助的德莱尼。通过他们，也许会让维伦注意到我们。”
……
霜火岭充满了危险，生活在这里的艰难程度远超过人们的预料。作为氏族的酋长，杜隆坦深知这一点。
在过去，霜火岭上能够威胁霜狼氏族生存的人只有刀塔堡垒的食人魔。可现在，又多了个强大的敌人。
霜狼氏族是没有响应钢铁部落召唤的两个兽人部族之一。还有一个是嘲颅氏族。二者之间不是盟友，只能算是同病相怜。杜隆坦还记得钢铁部落使者到来的那天，战歌氏族的酋长地狱咆哮对他发出了邀请。
大部分的兽人氏族已经统一，兽人们将会凝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崭新的部落。
兽人的文明将有巨大的进步，比如打猎不再需要弓箭，取暖也不再依靠火堆。
他们会发动战争，征服这个世界。
听到前两个消息时，杜隆坦心动了，但信使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果断的回绝了格罗玛什的邀请。那一刻开始，霜狼酋长就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卷入战争。
臣服或者毁灭。这是钢铁部落使者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当杜隆坦和妻子德拉卡回去与族人会合的时候，黑夜已经降临。霜狼那蓝色的旗帜遍插了他们的家——沃高尔，在寒风凛冽的空气中撕扯。
他们度过了一段几乎同这座雪山一样长久的安居岁月，生活在遥远的北方，远离其他氏族，骄傲而坚强地应对各种挑战。
“还是没有德雷克塔尔和贾纳尔的消息吗？”杜隆坦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发问，但在其他人听来，他是吼出了这句话。
今天他和德拉卡共同外出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他希望回来时能听到一点好消息。但看到他手下最好的斥候利戈拉凝重的神情，他以为自己要失望了，结果去得到了一个更加糟糕的事实。
“他们被抓住了，被钢铁部落抓去了塔纳安丛林。”
第三十五章——奥金顿
…………
几乎就在下一秒，杜隆坦就要上前抓住利戈拉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霜狼酋长忍住这份冲动，他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怒视着利戈拉，他相信德拉卡也和他一样。
钢铁部落抓走了他的兄弟，还有他最信任的萨满。
“千真万确，酋长。”
杜隆坦跳下坐骑逐夜的后背，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帐篷，他正尽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杜隆坦？”
“我要去救他们。”
“你知道我们现在办不到。”德拉卡的声音是那么的亲切，却又十分残忍。
别说去攻击钢铁部落，氏族现在在自己的领地上都举步维艰。刀塔食人魔封锁了唯一走出霜火岭的道路。雷神氏族又对沃高尔虎视眈眈。他们办不到，只能接受现实。
德拉卡将手贴在杜隆坦的脸上，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愿元素之灵保佑他们，杜隆坦。我们必须想办法度过这个黑暗的时代。”
直觉告诉杜隆坦，光靠他自己不行。钢铁部落抓走了德雷克塔尔和贾纳尔，等同于看断了他的双臂。霜狼氏族还能挡得住钢铁部落吗？
“德拉卡，如果我当初……”
一听杜隆坦的语气，德拉卡的脸色骤变，亲切不在，换上了一副冷漠，她硬生生打断了丈夫：“别说这种话，尤其是不要让其他人听见。”
犹豫出现在杜隆坦的眼里，与妻子的坚定形成对比。
“不要后悔你的决定，亲爱的。你的选择完全正确。霜狼氏族绝不会当奴隶。”
如果此刻杜隆坦除了安慰之外还能从爱人身上得到什么，那一定是信心。他伸手握住德拉卡的小手，“感谢先祖，你还留在我身边。”
“说起先祖，你还记得德雷克塔萨失踪前留下的那个预言吗？”
霜狼氏族的命运，掌握在两个外来者的手中。
杜隆坦的心猛地一跳。
“我记得，他说。但我们已经连续在霜火岭上搜寻几天了，一无所获。”
“也许那两个命运之人并不在霜火岭，而是在别的地方。”
真是如此，那杜隆坦也不会将氏族的命运全寄托在一个预言上。如果预言是真的，那再好不过，可万一没有那两个人，霜狼氏族也必须完全靠自己。
……
奥金顿，德莱尼的神圣陵墓，死者的灵魂将在这座圣光的墓穴中安息。大主教玛拉达尔被先知维伦任命为此地的管理者。几百年来，每天他都会巡视中心殿堂。这不是必须要求，但在他的眼里倒成了例行公事。
过去几个月，奥金顿的亡魂越来越多了。就连最普通的卫兵都能感觉到这点。一方面，玛拉达尔为那些灵魂能最终归于奥金顿而欣慰，另一方面，他也为死难者人数的增加而担忧。
凝视着殿堂最上方的尖塔，环绕外围的护城河，玛拉达尔止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来者是一名城门守卫。
“大主教玛拉达尔，泰尔莫的卫兵队长瑞斯塔兰要见你。”
泰尔莫位于奥金顿南方，两地之间不算远，但是什么让瑞斯塔兰离开自己的岗位来到他的管辖之地？玛拉达尔很好奇。
“请让他来见我。”
与身着长袍的玛拉达尔不同，瑞斯塔兰全身都穿着盔甲，身后背着一把巨剑。
“有个好消息，大主教。”还未走到跟前，瑞斯塔兰就忍不住说道。
玛拉达尔感到一丝放松。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一个德莱尼的脸上有这般兴奋的表情了。“是什么，卫兵队长？”他认为既然瑞斯塔兰亲自来汇报，那这个消息一定很重要。
“你还记得先知维伦在几天前派游侠送来的消息吗？”
最近的事务太多了，玛拉达尔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先知维伦的嘱托一向很重要，就算不能完成相关任务，玛拉达尔也记得。“是要找两个人？死亡和生命。”
大主教眨了下眼，因为他看到瑞斯塔兰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笑容。
“你有这两个人的消息？”
“我一得知就连忙赶来了。”
玛拉达尔立刻拉着瑞斯塔兰走向道路旁的长椅，邀请他坐下。
“快说说。”
“就在昨天，泰尔莫的一支狩猎小队在外面遇到了刃牙虎人的袭击？”
“袭击？”玛拉达尔的语气几乎立刻就低沉了下去。塔拉多这个地方看似平静，实际上也潜藏着许多危险。“伤亡如何？”
“不，没有伤亡。”瑞斯塔兰摇头，“他们被救了下来，救他们的就是先知要找的人。”
一阵激动的热流涌过玛拉达尔的后背，他站了起来，连忙追问：“如何确定你的判断？”
“描述。”
“描述？”
“对。”瑞斯塔拉点了下头，“回来的狩猎小队对他们的描述。”
“好吧，告诉我他们长什么样。”玛拉达尔饶有兴致地问。
卫兵队长将发生在狩猎小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大主教，又补充道：“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力量强大，看上去令人恐惧。女的则有些……神圣，懂得治疗法术。而且他们都不是德莱尼人。”
外来物种？玛拉达尔对此并不惊讶，因为德莱尼人也不是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玛拉达尔决定亲自见见这两个人。
“他们没有跟随狩猎小队回到泰尔莫，但可以肯定，他们还在塔拉多。”
德拉诺这个世界由风格迥异的土地区域组成。而塔拉多这个地方，完全处于德莱尼的控制之下，这里没有兽人氏族，只有少部分食人魔和刃牙虎人。也许还有鸦人，那种鸟类人形生物擅于隐藏，但还是逃不过德莱尼游侠们的侦查。
“瑞斯塔拉，我到现在为止也没听到塔拉多有不明种族到来的消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卫兵队长理解地点了点头，“这说明那两个人拥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但请你放心，大主教，我一定会全力寻找。”
玛拉达尔点头，“请务必找到他们，等确认他们是先知要找的人，我们再把消息送往卡拉波。”
第三十六章——竞技场
…………
欺骗格罗玛什·地狱咆哮是在自寻死路。这个道理近乎于铁律，就连他的儿子也不敢违背。所以格罗玛什还不知道帮助他建立钢铁部落的加尔鲁什是何身份。
我会向你解释清楚，但那一天尚未到来。在此之前，我要先向战歌氏族证明我的价值。
加尔鲁什明白，总有一天他会向自己的父亲交代一切，不过这个过程必须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对于格罗玛什来说，任何听起来荒唐的话都会被认定为谎言。血吼会砍下说谎者的脑袋。
所以，到目前为止，加尔鲁什一直在办实事——实际行动比空口白话更有说服力。他已经渐渐取得了格罗玛什的信任：改良兽人的武器、揭穿古尔丹的阴谋、提供击败毁灭者玛诺洛斯的方法。他的一切功绩已经赢得了战歌氏族成员的信任。现在，当他走向格罗玛什的堡垒要塞时，两个守卫在门口的守卫不再盘查他的身上有没有武器，而是将手握拳放在胸口，向他致敬。
加尔鲁什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轻微向那两个肤色和他相同的兽人点了下头，从他们中间经过。
要塞的外围和内壁都嵌入了金属，格罗玛什尔没有一座熔炉和铁匠铺是冷的，释放出的热气大部分被吸收。要塞内炎热的感觉加尔鲁什很熟悉，他想起了奥格瑞玛内的格罗玛什要塞。同样是以他父亲的名字命名，这座前不久才刚刚完工的堡垒要塞更让他觉得亲切。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里只有兽人！
每天都有很多人要见格罗玛什，当加尔鲁什到达时，有人已经抢先了他一步。要塞内还有一位于他父亲齐名的兽人英雄，比起格罗玛什的强壮，这个人只有一只眼睛的面孔更容易让人心生寒意。
“你来得正好，加尔鲁什。”格罗玛什的声音没有别的意思，只有欢迎。“我和基尔罗格刚好谈到你。”
基尔罗格·死眼据说在成为血环氏族的酋长(现在应该是督军)那天就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现在的每一步行动都在朝着那一天前进。加尔鲁什相信基尔罗格会死在战场上，但他很想知道，血环督军看到的那场殒命之战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钢铁部落是否会赢下战争。
“谈论我什么？”他问。
如果说格罗玛什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么基尔罗格的声音就像毒蛇，低沉而又阴险，让加尔鲁什想起了沃金。“按照你的要求，那个工程快要完工了。但那之后呢？我们该怎么使用它？”
“我们已经掌握了打开大门的办法。不用担心，血环督军，你只需要确保黑暗之门尽早完工。如果奴隶不够的话……”
“再多一点奴隶只会加重我们的压力。”基尔罗格打断了他，“仅仅是看管他们就要不少人，黑手已经多次向我抱怨这个问题了。他说为了彻底打消奴隶们暴乱的想法，扬言要杀一儆百。”
“绝对不行！”加尔鲁什一改刚才的平静脸色，火盆映射在他眼睛里的火光正像是他愤怒的写照。“告诉黑手，一个都不能少。绝不能滥杀俘虏。”
基尔罗格咧出残忍的笑容，“你的话只会让黑石氏族坚定大开杀戒的决心。”
在钢铁部落中，地位仅次于格罗玛什的人就是黑手，黑石兽人同战歌兽人一样，也是钢铁部落的主力军。最关键的是，黑手本人心高气傲，除了格罗玛什，没人可以命令他。
加尔鲁什对父亲发出了求助的眼神。作为酋长，格罗玛什需要在黑手的需求和加尔鲁什的谏言中选择一个。
“黑手的想法也许是只有通过杀戮，才能让我们的战士保持最高昂的战意。这很好。那你呢？”他对加尔鲁什说，“为什么你要阻止黑手大开杀戒？”
“相信我，酋长。”加尔鲁什回答，“我们应该尽可能利用俘虏的价值，就像基尔罗格他们懂得用俘虏的血来制造狂战士。而不是简单的为了满足**屠杀他们。况且那些俘虏不是值得一战的对手，兽人只有在真正的战斗中才能变得强大。”
地狱咆哮酋长对血环督军投去赞赏的目光，接着又看向加尔鲁什，“继续说，你认为俘虏还有什么价值？”
“比起作为劳力和强化我们的士兵，俘虏还有最重要的价值，那就是开启黑暗之门。”
基尔罗格惊住了，他看到格罗玛什已经从自己的宝座上站了起来。他和自己一样，脸上写满了怀疑。
“他们？他们如何帮我们？”
这次，笑容出现在加尔鲁什的脸上，看起来更加残忍。
“杀死玛诺洛斯的时候，你曾问我为什么要让古尔丹活下来。我回答说他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这价值就来自于此。”
在原来的世界，曾是古尔丹和麦迪文一起联手打通了两个世界的道路。现在，那个术士仍将完成他的使命。要利用他的力量，然后给他足够多的“能源”。
一边是战士们的需要，一边是通向新世界的必备条件。格罗玛什不需要思考就做了决定。
“你都听到了，基尔罗格。我想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血环督军哼了哼鼻翼，“估计黑手会大发雷霆。”
“我有个主意，可以让黑石督军满意。”
“快说。”
“也许在丛林里看管俘虏的工作对黑手来破真的很枯燥，钢铁部落又需要他氏族内的能工巧匠，那么我们必须重视他的不满。”
加尔鲁什很高兴能看到格罗玛什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想要知道解决问题的完美方法。
“我们可以让卡加斯在塔纳安丛林里建造一座简单的竞技场。让钢铁部落的战士们进行角斗。这样就可以保持战士们的斗志。”
“这是个好主意。”格罗玛什立刻表示认同，“卡加斯最近闲得太久了。”
基尔罗格不屑道：“听说他最近得到了一个德莱尼女孩儿，没日没夜地把玩她。”
“正好，这个任务可以让他清醒清醒。”
第三十七章——战歌督军
…………
基尔罗格带着一大堆命令离开。目送他走远，加尔鲁什才收回视线去看自己的父亲，显然，他还有重要的消息要汇报。
虽然没有挑明关系，但是格罗玛什和他仿佛都很了解对方，奇怪的是，他们才认识没多久。
“说吧。”钢铁部落酋长回到宝座上，准许加尔鲁什道明情况。
加尔鲁什吸了口气，“两天前，我们有一支狩猎小队失踪了。”
格罗玛什用手撑住自己的头，耷拉着脑袋，“我已经听人提到过了。这不值得大惊小怪。纳格兰危机四伏，就连塔布羊和裂蹄牛也比其他地方更野性。”
不管怎么说，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我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并亲自检查过。他们不是死于难以捕杀的猎物。”加尔鲁什摇了下头，“况且什么样的猎物能杀死一整支狩猎小队？”
“你的意思是他们遭遇了袭击？也许是刃牙虎人或者悬槌堡内那些不听话的食人魔干的。”格罗玛什闭上眼睛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对加尔鲁什的话仍旧不为所动。
“他们的确死于袭击，但无论是刃牙虎人，还是食人魔，都不懂得用剑。”
所以事情有些不对劲。格罗玛什又睁开眼，端正身子看着加尔鲁什。
“剑，难道是德莱尼人干的？”
“我知道德莱尼人在世界各地都派遣了游侠，但我不相信我们的战士会被轻易的干掉。即便当时的现场存在人数优势，也不至于我们的人死光了，对方却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直接说你的想法，加尔鲁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格罗玛什渐渐失去了耐心。
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加尔鲁什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怀疑——对他的怀疑，就好像他一旦知道了答案，就会立刻干掉面前这个身上也有酋长纹身的兽人。格罗玛什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如果没有加尔鲁什，也就不会有钢铁部落。他将不会是酋长，而是恶魔的奴隶。
“也许，是和我一样的人出现了。”
忽然间，格罗玛什明白了加尔鲁什的意思，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的情形。那个时候，加尔鲁什一个人来到战歌氏族的领地，手里还带着镣铐。战歌酋长不是傻子，也不笨，猜想他是不是激怒了哪个氏族？是不是有一群追捕者正在找他？还是说，他会给战歌氏族带来麻烦？
“和你一样的人？”格罗玛什眯起了眼睛，“和你一样，来自那个艾泽拉斯，知道古尔丹的阴谋，知道兽人会被恶魔奴役的人？”
加尔鲁什点了点头。
“他们有多少？”
狩猎小队的尸体只有一种创口。加尔鲁什凭借这一点就能作出判断。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向格罗玛什汇报这难以接受的事实。
“一个。”
“一个？”宝座上的地狱咆哮瞪大了眼睛，听起来他的战士就像随意被收割的麦子，软弱不堪。
“没错，一个。”
“那个人很强大吗？”
“无疑是的。”加尔鲁什肯定道，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被遗忘者的国王。凯诺兹多姆曾说过，凋零者的身上有一部分守护巨龙的力量，来自诺兹多姆。
那他也一定有办法找到这个时间节点的德拉诺。加尔鲁什握紧了拳头。
“那个人知道兽人的命运。”格罗玛什的声音将他的儿子拉回现实。“却攻击我的战士，这么说，他是不愿意看到兽人改变既定的命运。他是想看到我们成为恶魔的奴隶吗？”
不是这样，是因为艾泽拉斯的人明白，钢铁部落马上会席卷他们的世界，所以他们前来阻止。加尔鲁什心里明白一切，但选择隐瞒了实情，嘴上附和道：“是的，他们不愿意看到。”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是恶魔的同伙吗？”
“不，他们也是恶魔的敌人。但他们也瞧不上兽人。”
“可你曾告诉过我，有一部分兽人也在艾泽拉斯上定居了。”
“没错，但那时的兽人已经失败，他们和古尔丹一样，都是绿皮……”
格罗玛什想到了暗影议会首脑那张扭曲的脸，胃里一阵翻搅。
“他们让一个软弱无能的酋长带领他们。那个家伙又以各种方式讨好过去的敌人……”
敌人？是一个叫人类还是叫暗夜精灵的种族，格罗玛什被告知那个世界上兽人有很多敌人。
“到后来，他们居然选择让一个不是兽人的家伙来领导所有的兽人。”
“不是兽人的家伙？”格罗玛什彻底惊呆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充盈在他的脑海中。
只有兽人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兽人氏族的传统。食人魔曾奴役过兽人，未来恶魔也要奴役他们。格罗玛什不敢想，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
“他们没有反抗？”
“他们是自愿的。”
“不！”钢铁部落酋长举起拳头怒砸在宝座的扶手上。他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堡垒。接着便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了。
“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
格罗玛什怒不可遏地瞪着加尔鲁什，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估计他早已化为粉末。加尔鲁什曾说过许多听上去荒唐可笑的话，让人以为他是个疯子，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玛诺洛斯的尸体还躺在塔纳安丛林北方的高地上。
那些自甘堕落的家伙，他们居然甘愿为奴。
血吼，地狱咆哮家族世代相传的利斧依靠在他的宝座旁边。这把武器已经是战歌氏族的权力象征。格罗玛什本能地拿起了这把武器，将它高举，看样子是准备把那些绿皮兽人碎尸万段。但他没有那么做，刚才他心里也许有这份冲动，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他恢复了冷静。加尔鲁什不明白其中缘由。
慢慢地，格罗玛什的气息趋于平稳，收回手上的动作，把目光聚焦在加尔鲁什身上，细细打量他，再向他走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格罗玛什说道。“既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就要由最了解他的人去打败他。”他边说边将血吼递了出去，然后看到加尔鲁什脸上震惊的表情，像从父亲手里接过第一把兵刃的孩子。他以笑容回应，拍了拍加尔鲁什的肩膀。
“走吧，你需要一个体面的接任仪式，战歌督军。”
加尔鲁什端详着手里的战斧，光亮的斧刃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父亲已经完全相信了他，但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三十八章——独眼食人魔
…………
“纳萨诺斯，你的眼睛和左手是怎么回事？”相处了这么多天，阿莱克丝塔萨忍不住开口问。纳萨诺斯眼睛里的瞳孔被几点猩红取代，而他的手则蕴藏着无法预估的黑暗。
生命的缚誓者对一切黑暗力量总会格外关注。纳萨诺斯试图在她的眼里寻找出一丝敌意，但是看到的只有好奇。
“我以为你知道在奥格瑞玛发生了什么。”
“我听了一些流言，但我更想听你的解释。”
纳萨诺斯无奈地笑了笑，“即便我自己解释也有掩饰的可能，人们更愿意相信主观感受。为什么你不亲自看看。”
凋零者主动脱掉左手上的护手。阿莱克丝塔萨预想到了各种情况，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任何接触到古神力量的人都会变得扭曲……
眼前的肢体并没有那么糟糕，上面没有诡异的眼睛，也没有触须，那还是一只手的模样。唯独皮肤附着上了暗红色，近乎于某种岩石甲壳。手背到手臂的地方开裂出一条发光的纹路。远远看去，它更像是一件带有魔法的护手防具。
“这只手看起来很‘特别’。”阿莱克丝塔萨只能想到用这个词形容。
它灵活吗？它活动起来是什么感觉？红龙女王向凋零者挑起了眼眉。
“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提醒我谨慎使用这股力量。”
“虽然我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愤怒，但我还是需要你保证，你不会成为第二个耐萨里奥。”
纳萨诺斯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他表情一愣，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还能像消灭死亡之翼那样消灭我吗？”
阿莱克丝塔萨的眼里闪过不确定性，她已经不再是令人生畏的守护巨龙了。但她还是坚定地说：“我会尽力一试，但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凋零者想要开口说话，他的嘴才刚张开，阿莱克丝塔萨也正聚精会神地聆听他的承诺。一道风被撕破的声音在脑后闪过，纳萨诺斯及时地转过头，一柄足有他身体大小的战锤被掷过来。
红龙女王第一次看到纳萨诺斯的战刃是在洛丹伦练武场。这次，那把武器凭空出现在那只‘特别’的手中。它的主人一挥，撞击使战锤旋转着飞向另一边的泥地中。
他们一同站了起来，眼睛盯着茂密树丛间如今看起来十分险恶的黑暗角落。
二人身处的营地是纳萨诺斯精挑细选的。为了不受打扰，纳萨诺斯清理了徘徊于周围的危险生物，并用它们的尸体和血形成防护圈。结果却是，仍然有生物胆敢靠近。纳萨诺斯缓缓后退，挡在阿莱克丝塔萨面前。从声音判断，来的是个大家伙。
“有麻烦了。”
离他们只有几码远的一棵树在他们眼前变成了碎片。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横冲直撞，轻易就撞到了两侧的树木，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这个生物身形巨大，比凋零者四倍高有余。全身虬结的肌肉让被遗忘者国王和红龙女王看起来弱不禁风。而且它看见了他们，用它那唯一一只独眼。它张开嘴巴，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吼声。牙齿如剃刀般锋利。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阿莱克丝塔萨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比食人魔更像食人魔。”纳萨诺斯盯着这个丑陋而可怕的生物，对身后之人道：“这次答应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并不惧怕战斗，纳萨诺斯。”阿莱克丝塔萨不为所动地看了凋零者一眼。
见她有些不情愿，纳萨诺斯叹了口气，说了一个略显牵强的理由：“你的法术会引起骚动，而且火焰会点燃整片林地的。”
他说的没错。阿莱克丝塔萨极不情愿地停止手指间的魔法。不能变回巨龙，她又不擅长近身搏斗，只能站在一边旁观。显然正和纳萨诺斯的心意。
这个怪物冲了过来，逼近他们。纳萨诺斯一眼就看出它是个思维单纯的生物，只依靠现有的攻击手段，而不是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武器。或者它对自己的防御能力很有自信，认为那把战刃不足以刺穿身上的皮肤。从某种意义来说，它的思维依旧很单纯。
纳萨诺斯冲了上去，迎面后退一步躲过独眼怪物砸过来的拳头，借助它的臂膀跳到怪物身后，在阿莱克丝塔萨的注视下，他当着前守护巨龙的面使用了那种力量。那只手放在了独眼怪物头上。而眼前的景象也让生命缚誓者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怪物停止了一切行动，两手落会两侧，像根木桩似地站在原地，了无生气。
这是一种精神操纵的法术吗？阿莱克丝塔萨走上前询问：“你对它做了什么？”
“放心，我没有控制它。”纳萨诺斯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戴上护手。
“那它……”
“它只是没了杀戮的**而已。”
红龙女王抬起头，发现怪物的那只眼睛正盯着她，没有一点儿凶狠的感觉。
“亚煞极是操纵情绪的古神，它的能力可以扩大一个人负面情绪，也可以带走它。任何生物在平静的时候往往不具备攻击性。”纳萨诺斯也看向独眼怪物，脸上浮现出笑意。
“操纵情绪也是控制别人的手段之一。”阿莱克丝塔萨摇了摇头，“不管如何，这股力量……让人不安。我很担心你会受到影响。”
“时间会证明我会不会成为你担心的那个样子。”凋零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很多人会不理解，但力量本身是没有邪恶正义之分的，相反，使用者懂得分寸和控制更加重要。
“你还未向我作出承诺。”
阿莱克丝塔萨和纳萨诺斯开始对视。连红龙女王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她的言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纳萨诺斯的不信任，但也有其必要性。纳萨诺斯是被遗忘者的国王。这个的国度有不少的追随者，如果他们的领袖走上歧途，无疑会成为巨大的麻烦。阿莱克丝塔萨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会相信我的承诺吗？”
“当然。”
很快，阿莱克丝塔萨就注意到纳萨诺斯脸上的失望表情，她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既然她选择相信凋零者的承诺，为什么不能相信凋零者可以控制古神的力量？生命的缚誓者心生惭愧，她只是为了得到纳萨诺斯的答复，才表示愿意相信他。
两人的沉默像一场冷战，阿莱克丝塔萨明显是焦急的一方，但她想不出任何能够解除误会的办法，语言在此刻变得苍白无力。他们一直看着对方，却什么也没做。周围的环境都因此安静了下来。
太安静了，纳萨诺斯甚至能听到阿莱克丝塔萨轻微的呼吸声。两人面面相觑，都被不寻常的气氛吸引了注意。
一群人悄然而至。
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人，仿佛一股蓝色的浪潮。纳萨诺斯听到熟悉的箭矢尖啸声划破空气，一瞬之后，那个巨大的怪物发出了充满痛苦的吼叫声。十几支箭扎在他看似岩石的皮肤上，还有一支射中了它的眼睛。它大吼着，声音听起来刺耳无比。
只有它被攻击了……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独眼怪物已经死了。
一张脸映入他的眼帘，头顶生着奇怪的板状骨甲，仿佛是从头上长出来的头盔。黑色的头发与胡须垂在一件色彩斑斓的战袍上，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颜色仿佛冬季的冰湖。
“你们没事吧？”那个德莱尼人用蹩脚的兽人语说道，他的眼睛来回打量着纳萨诺斯和阿莱克丝塔萨——审视的目光。
当然，纳萨诺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很好奇对方这么多人是怎么隐藏行踪的，他不应该察觉不到才对。
“谢谢你，我们很好。”阿莱克丝塔萨回答说。
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她的话语权就被纳萨诺斯接了过去。
“你上当了，他可不是在向我们问候，而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兽人的间谍。”
德莱尼指挥官吸了口冷气，连他的士兵都紧张了起来。
“他说兽人的语言是想看我们能不能接话。毕竟，兽人部落内部有许多非兽人种族。虽然鸦人和食人魔也会说兽人的语言，但是这两个种族很少会接纳外来者。我说得对吧？”纳萨诺斯瞪着德莱尼人指挥官。最后一句话他是用阿古斯语说出口的，其他的语句用兽人语，为的就是嘲弄对方的小聪明。
阿莱克丝塔萨有些不敢相信，但那个向她提问的德莱尼脸上的表情完美印证了纳萨诺斯的推断。她的脸一下子冰冷了起来。
“你很聪明。”德莱尼人指挥官对着全身漆黑的家伙点头，“我是瑞斯塔兰，泰尔莫的卫队队长。我听泰尔莫的几位德莱尼猎人提到过你们。你们从刃牙虎人的手里救了他们。”
纳萨诺斯四周打量了一下瑞斯塔兰的手下，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弓箭。“所以这是你的感谢方式吗？还是说你认为那支狩猎小队遇袭和获救都是我们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潜入你们的城市？”凋零者的面庞暗了下来，他的眼中闪烁着怒火。阿莱克丝塔萨也微微低下了头。
“我们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瑞斯塔兰直率的说出实情。“但希望你们能谅解，兽人现在步步紧逼，塔拉多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平静。”卫队队长指了指那具独眼怪物的尸体。“这是独眼魔，原本不该出现在塔拉多，但是它们的领地正逐渐的被兽人占领。如果不想沦为奴隶，它们只能逃跑。毫无疑问，这头独眼魔正是从阿兰卡峰林或者戈尔隆德跑过来的。”
“刚才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它。它已经毫无威胁，而你却还是杀了它。”阿莱克丝塔萨道。
瑞斯塔兰眯起了双眼，在她的话中寻找间谍的痕迹，但一无所获。他想起了先知对两个外来者的描述：生命和死亡。这位外表独特的女士代表的也许就是生命，她只是单纯对游侠们的攻击不满。
“我很抱歉，女士。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们不能对刚才的情况作出正确的判断。毕竟按照常理，独眼食人魔可不会坐下来和其他种族的人和平相处，它们只在乎眼前生物是否可以成为腹中餐。”
“够了！”纳萨诺斯上前一步打断他们的争执，“它已经死了，追究对错没有意义，我们也不会为了它而与你们为敌。现在可以说说你来找我们的理由，如果你只是来解决这个麻烦，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他和红龙女王其实已经猜到了瑞斯塔兰的来意，等了这么多天，他们也是在等待德莱尼人的到来。
“我被委派来寻找你们。”卫队队长已经认定面前二人就是先知维伦的指示目标。“我们的领袖想要见二位。”
被遗忘者国王和红龙女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前者小心敬慎地掩藏了笑意。而且，纳萨诺斯很擅长伪装。
“你们的领袖？”他故意问道。
“也就是先知维伦。”瑞斯塔兰看起来十分惊讶，在德拉诺，即便是兽人也知道他们的领袖叫做维伦。
“他见我们做什么？”
“这我暂时不能透露，但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而且……”瑞斯塔兰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已经升至最高处。“在塔拉多野外过夜是不明智的。有些危险哪怕是德莱尼游侠也不愿面对。”
“那你能为我们提供最干净的食物和热水吗？”
纳萨诺斯的话更像是给瑞斯塔兰台阶下，卫队队长欣然接受。“完全没问题。但我还不知道二位的名字。”
“我叫纳萨诺斯·凋零者。这位是阿莱克丝塔萨·生命的缚誓者。”
凋零者和生命的缚誓者。瑞斯塔兰发誓在自己漫长的岁月中绝对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同时它们正好对应死亡和生命。卫队队长缓缓点头。
第三十九章——停下来
…………
在此之前，纳萨诺斯曾问过阿莱克丝塔萨是否去过德莱尼人的城市，而事实上，凋零者自己也从未见过德莱尼人的城市在和平时期的样子。他只见过沙塔斯和卡拉波神殿。前者是难民集中营，后者有另一个名字：黑暗神殿。眼下，他们要去的城市都不是这两个地方。
“这里是德莱尼英灵们的归宿。”瑞斯塔兰介绍。
“我知道这里是奥金顿。”
纳萨诺斯第二次让卫队队长感到震惊。在德拉诺，只有德莱尼人才知道自己的城市是什么名字。因为他们的居住地都伪装在障眼法术之下。
看到瑞斯塔兰脸上的惊愕，纳萨诺斯不由得笑了笑：“我还知道很多秘密，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先知需要我的原因。”
“是的，也许你还知道怎么对付钢铁部落。”瑞斯塔兰点了下头。
“钢铁部落？现在兽人的部落叫这个名字？”纳萨诺斯感觉到卫队队长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
“没错，他们是这么命名自己。”
“倒是很贴切。”……
纳萨诺斯一直在和瑞斯塔兰说话。阿莱克丝塔萨跟在一旁沉默不语。德莱尼人的城市壮丽非凡，城内的夜景也很美，但吸引不了红龙女王的注意力。她的心里正在纠结，想要找机会为刚才林地间的谈话向纳萨诺斯道歉。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敬佩希尔瓦娜斯，那个女精灵总是无条件的相信纳萨诺斯。而她，曾经阿莱克丝塔萨对被遗忘者国王的遭遇只有同情，直到他吸收了古神的力量，生命的缚誓者不知不觉就会对他的一言一行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尤其是刚才他展示了那股力量的强大，导致阿莱克丝塔萨现在会情不自禁地怀疑说话的到底是纳萨诺斯，还是被古神扭曲心智的造物？
“阿莱克丝塔萨？”
红龙女王被凋零者的呼唤吓了一跳，回过来头，她已经成了视线的焦点。
“抱歉，我走神了。”
阿莱克丝塔萨发现纳萨诺斯的眼神从困惑转变成了释然，但她不认为这种转变是因为她的说辞。而是对方看出了自己在想什么。
“瑞斯塔兰队长正向你表示感谢，你救了一个生命垂危的德莱尼猎人。”
红龙女王的目光转向纳萨诺斯身边的蓝皮肤战士，她摇摇头，挥去刚才的那些思绪，露出了笑容。“坐视生命中途夭折是对生命的漠视，不必感谢，队长阁下。”
他们走在街道上，奥金顿内似乎正在戒严，许多德莱尼巡逻士兵从他们身边经过。步入蜿蜒上升的街道，围绕建在城市中央的那幢庞大建筑。方方正正的坚实石阶似乎永无止境，形如蜗牛壳的建筑看上去牢固而又不失美感。灯火在一间间房屋中点亮，恰如夜空中的群星。
“将我们带来这个世界的人，先知维伦，正在朝这里赶来。他迫切想要见到两位。”瑞斯塔兰又一次提到正事，“先知让我带你们去他在奥金顿的宅邸。见面地点就在那儿。在此之前，应他的要求，还请你们今夜住在这里。”
对于这份邀请，瑞斯塔兰没有看到两位外来者有任何拒绝的意思。“请跟我来，我们会招待你们的。”
纳萨诺斯和阿莱克丝塔萨默默地走进了先知的宅邸。他们被领进房间。视线对这个陌生环境的一切陈列与气味探索着。
纷繁华丽的装饰让人有些拘束。房间的墙壁像岩石和某种金属的混合物，挂满了抽象的图画。桌上圆盘中放着任他们品尝的水果和食物。转角处的隔间用屏风分开，里面是一缸冒着雾气的热水。
“我还以为维伦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各种恶魔的投影塑像。”
“你还知道恶魔？”瑞斯塔兰似乎已经习惯了纳萨诺斯的语出惊人。这次他的表情显得倒很平常。
“我们的星球也曾遭受过恶魔的袭击。”阿莱克丝塔萨上前解释。
瑞斯塔兰听到‘也’的时候，坚强的蓝色面容上似乎出现了一抹深沉而久远的悲伤。
为了缓解尴尬，纳萨诺斯走到窗前探了一眼宅邸外面，转移话题：“我们不需要保护，请撤走你的守卫。”
“你们觉得不舒服的事不会发生，”瑞斯塔兰说，“浴水、食物和衣服都任你们使用。你们还需要什么，请随意向侍从们吩咐。”他拍了拍手，几名穿着白色长袍的德莱尼女子走了进来，手里面捧着几件舒适宽松的衣物。
“谢谢，但我们不需要任何服侍。”
瑞斯塔兰点点头，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关上门。
“这里没有监视的眼睛。”
阿莱克丝塔萨看着材质奇怪的各种物品。她有些不敢轻举妄动。“这里很……神圣，现在我更喜欢在帐篷里待着。”
那东西正放在背包内，纳萨诺斯瞥了一眼。“也许你只是还没习惯当一名客人。”他指了指热水，“那是给你准备的，沐浴过后吃点东西，然后休息吧。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挑战。”
“纳萨诺斯！”阿莱克丝塔萨急忙上前拉住他，手心的感觉是冰凉的。“请不要在意我之前说过的话。”看到纳萨诺斯闭上眼睛，她的心一沉。
“有许多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够不去理会，不必在意。包括其他人的看法。”他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阿莱克丝塔萨感觉到他还要说什么，但在开口的时候又改变了想法，“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让人不安的存在。”
阿莱克丝塔萨很想告诉他不是这样，但凋零者伸手打断了她。“去吧。”
良久，她向他用力一点头，走到屏风后脱下身上的衣物。温水比她想象的更舒服一些，所有的疲惫都冲走了。透过屏风，纳萨诺斯的影子坐在金属长凳上，动作像是在用丝线缝合着什么。
这个人永远都停不下来。阿莱克丝塔萨感到心痛难安。她希望他能停下来。她会让他停下来的。
第四十章——单独谈
…………
与维伦的会面发生在第二天的傍晚。瑞斯塔兰说先知是彻夜赶来的，顾不及休息就要见他们。
纳萨诺斯也想尽早见到维伦，商谈合作事宜。但出乎意料的是，等待他们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除了维伦，还有五名德莱尼高层人物。他们一定都是维伦最信任的顾问。
“欢迎，”维伦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一边站起身来向他们点头致意，发辫随着他的动作舞动，“我是维伦。我很高兴我们的人及时发现了你们。一切还未太晚。”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我们，又是纳鲁给你的指示吗？”
不知怎么的，维伦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瑞斯塔兰提及过的知道很多秘密的人。纳萨诺斯也感觉到，先知对他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他的眼神相比其他人少了许多困惑。
维伦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他们照办了。华丽的桌边是精雕细刻的椅子。淡水兽腿肉、圆白面包，还有堆得高高的一盘盘蔬菜，这些都是最普通，最熟知的食物。
“我是先知维伦。”维伦自我介绍，当然，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这些是我的顾问，这位是……”
德莱尼的大人物已经齐聚。传闻中，维伦曾经创建过一个主教议会，每一位主教都有相关的负责区域。阿卡玛是纳萨诺斯最熟知的人，他是守备官的领袖；玛拉达尔掌管着奥金顿，致力于与英灵的灵魂交谈；首席游侠奈丽是他们当中的唯一女性，也负责整个德拉诺的情报网；大主教哈塔尔是首席技师，所有城市据点的防御系统皆出自他手；最后一位隶属于法师阶层，全体德莱尼法师都由他训练教导，他是沙塔斯总督奥萨尔。
维伦是个好客的主人，显然他也想当好一个东道主，可当他请纳萨诺斯二人品尝食物时，没有一个人拿起面前的刀叉和汤匙。
“两位，如果觉得不合胃口，我可以让人撤换掉它们。”
相较于纳萨诺斯，阿莱克丝塔萨更擅长用礼貌的语气回应：“谢谢你的好意，先知。但我们一口也吃不下去，因为钢铁部落正在威胁德莱尼们的家园，”
“如果我们能达成协作，一起面对钢铁部落，那我会很乐意享用这整桌食物。”纳萨诺斯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和其他人一样。
主教们面面相觑，他们对于话语中的‘协议’产生了议论。每个人的神情各不相同，只有阿卡玛与奈丽交流后表示了赞同。
“兽人找不到我们。”纳萨诺斯以为这句话出自首席技师哈塔尔，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大主教奥萨尔喊了出来，他先是瞪了一眼阿莱克丝塔萨，又把目光转向首席技师：“对不对，哈塔尔。你曾保证过不会有人进入我们的城市。”
虽然奥萨尔的过激反应让哈塔尔有些惊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并作出解释：“我们的城市有独特的隐蔽装置，它叫……”
“没必要说得那么详细。”奥萨尔打断他，冷笑着转过头，“你们都听到了吧，兽人对我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作为一名施法者，奥萨尔原本应该更能认清现实才对，而不是大放厥词。阿莱克丝塔萨不停地摇头叹息。
“先知，德莱尼的决定是否全由你做主？”
维伦将他明亮的蓝色眼睛转向纳萨诺斯，“我会认真聆听主教们的意见，然后作出决定。”
“那有些时候，你的决定可能会与主教议会的讨论结果背道而驰吗？”
刚才的讨论中并没有提到‘主教议会’这个名字，维伦不知道纳萨诺斯是在哪儿听说的，他心里一寒，点头道：“没错，有这样的情况。”
“最后呢？德莱尼们会按你说的做，还是……他们。”凋零者故意瞥了一眼奥萨尔。沙塔尔总督的脸色已经变得阴冷，像中了寒冰魔法。尤其是维伦说出了答案后，他更是面如死灰。
“我的人民追随于我。”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必要再召集你的顾问们，因为他们的争论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真是傲慢，先知，你确定他们是纳鲁预言的人？”奥萨尔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维伦，同时又指着纳萨诺斯。
“好了，奥萨尔。大吵大闹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维伦示意奥萨尔坐下，然后面向凋零者，语气平静地说：“我不能认可你的看法，来自其他地方的朋友。无论何时我都需要我的顾问。特别是在黑暗年代，我更需要他们的意见。”
“你需要他们的意见只是因为你想要更好的答案，但如果最好的答案就在你的眼前，你就不必再听他们说什么了。”
维伦瞠目结舌。
“我们需要和你单独谈谈。我们，和你。”纳萨诺斯再次强调。
“这听上去是个阴谋，先知。”首席游侠奈丽道，“如果没有守卫，一旦两个陌生人想要加害于你，我们根本阻止不了。”
“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奈丽。我还可以战斗，还可以自保。”维伦说。首席游侠听后羞愧地点头坐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先知接着问凋零者。
“很简单。”纳萨诺斯两手交叉，义正言辞道：“因为我根本不信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言下之意，他只相信维伦。先知也听出了这层次涵义。
“等我们谈过之后，你可以再考虑要不要和你的顾问们商讨。作何选择也全凭你的决定。”
“就算听了你的话，我也会和他们分享，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说出来。”维伦朝左右看了看，他的顾问至少都跟随了他数百年。纳萨诺斯不信任他们，维伦却视他们为心腹。
谁知，纳萨诺斯连连摇头，“不，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倒觉得，你要么会答应同我们合作，要么就立刻赶我们走。”
也就是说他的话听起来很疯狂，会让维伦以为他是个疯子。先知愣了一会儿，目光被那一双看不到瞳孔的眼睛吸引了。
不妨先听听他会说什么。
“好吧，我们单独谈。”
第四十一章——告知真相
…………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透露给维伦？”
听到阿莱克丝塔萨的质疑，纳萨诺斯并不感到意外，他矗立在窗前，凝视着星辰。
“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这是一次赌注，我希望他相信我们，如果最后他把我们当成疯子，那我们只能去寻找别的帮助了。”
这也是他支走主教议会，单独和维伦交谈的原因。其他人一定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但先知也许会有不同的想法。
“为什么我们不尝试换个思路？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格罗玛什·地狱咆哮他儿子的消息，也就是说，加尔鲁什一定隐瞒了他自己的身份，只是向他的族人提供了超前的知识，借此得到认可。”
纳萨诺斯转过身，看见阿莱克丝塔萨正坐在床沿边，端庄优雅，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从容面对即将降临的暴风雨。
“如果我是维伦，我不会凭白无故相信一番说辞，而是去找可以证明说辞真假的证据。”
……
明月高悬头顶，群星熠熠闪烁，在它们赞许般的照耀下，先知维伦一个人在奥金顿街道上徘徊，回想、揣摩，循环往复，试图在纳萨诺斯的言语中找出破绽或者阴谋。但他必须得承认，对方的说法无论从逻辑还是内容都无懈可击。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些荒唐。来自未来的人回到过去，改变了历史。
兽人会被恶魔奴役、德莱尼会遭到兽人的屠杀、德莱诺会成为一片破碎的世界……种种可怕的预言让维伦一下子好像苍老了许多岁。
这些是危险的言论，因此当阿卡玛问他与纳萨诺斯的谈话内容时，他搪塞了过去，表示自己需要休整时间。
让他最担忧的是纳萨诺斯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这些都没发生，但历史不会改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时间问题。维伦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德莱尼已经在德拉诺生活了数百年，他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建立起了家园，没人愿意失去眼下的一切。
“先知？”
首席游侠奈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连脚步声也不曾听见，维伦真心赞叹这位大主教的能力。
奈丽很关注维伦的情况，也担心那个苍白皮肤的家伙会对德莱尼最高领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奈丽。”
“先知，你似乎有心事，是那个陌生人给你带来了困扰吗？”奈丽已经猜到了几分，她的直觉一向敏锐。
“他就是克乌雷预言的人。”
“先知，我无意质疑纳鲁的智慧，但是……”
“但你已经在质疑了，”维伦苦涩地笑着说，他那双蓝眼睛诙谐地眯了起来，“说出你的怀疑吧，我的老朋友。你的话对我来说总是具有宝贵的价值。”
奈丽叹了口气，“我已经查阅了所有的资料，在我们的记录里，从没有那两个人的种族记录。德拉诺没有，其他世界也没见过……”
‘我们是从一个叫做艾泽拉斯的世界来的，而且是三十五年后。’当维伦问及纳萨诺斯的来历时，对方是这么回答的。
“我们不能无缘无故相信他们。这事关德莱尼的命运。他们救了我们的狩猎小队，我们应该感谢他们。但合作是另一回事，就算钢铁部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也不意味着我们之间是睦邻友好的盟友，也可能是敌人的敌人。”
维伦点头同意，“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们已经揭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先知将部分谈话内容透露给奈丽。首席游侠听了后，脸上的阴云散了一些。
“在我们的漫长流亡岁月中，有没有经过一个叫做艾泽拉斯的世界？”
奈丽的眼睛一亮，随之又黯淡了下去。“没有，从来没有过这个世界。”
这一点无从考证！维伦皱了下眉，“你觉得这可信吗？”
“我们为什么要纠结无法求证的疑问？既然那两个陌生人称自己是钢铁部落的敌人，那他们应该有什么原因才对。他们有作出解释吗，先知？”
维伦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一个名字，一个被纳萨诺斯和阿莱克丝塔萨多次提及的名字。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什么？”奈丽眨了下眼，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这是个兽人的名字。”
“先知，地狱咆哮是战歌氏族酋长的姓氏，而且他叫格罗玛什。”
“不，不，不是这样！”维伦激动地摇头，“我是想问，钢铁部落有没有一个叫加尔鲁什的兽人？”
首席游侠十分不解为什么面前的长者突然改变话题。她和维伦对视了一会儿，慢慢如实答道：“有，有这样一个兽人。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战歌氏族有了一个新的督军，就叫加尔鲁什。”
维伦倒抽了一口凉气，双眼睁大，将一只苍白的手放在他朋友的肩膀上，“这个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而且游侠们也对加尔鲁什做了一些调查，发现之前战歌氏族内部没有这个人。他就像凭空出现的。”
那就没问题了。维伦目瞪口呆。凭空出现？就是说这个人对于战歌氏族而言也是外来者，而格罗玛什愿意把自己的氏族交给他。这其中蕴含的意义令他震惊无比，他缓缓将目光从奈丽的身上挪开。
“圣光保佑。”
“先知，战歌氏族的新任督军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格罗玛什的儿子，他来自三十五年后的未来，他想要改变兽人的命运，他就是钢铁部落出现的原因。
“他是个可怕的敌人。”
奈丽惊呆了，自她认识维伦起，先知只对燃烧军团使用过‘敌人’二字，现在，一个兽人也得到了同样的称谓。
“我需要马上再和他们谈谈。这次你同我一起。”与纳萨诺斯的谈话刚结束了不过几个小时。维伦却突然感觉过了好几天。他的意识在责难自己浪费了宝贵时间。
“我？”
“没错，”维伦表情严肃地看着奈丽，“我想他也需要你的帮助。”
……
第四十二章——黑暗之门境况
…………
主教们对纳萨诺斯似乎并不待见，维伦很担心他会因此心生芥蒂。好在纳萨诺斯已经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他选择留在奥金顿，就说明还未对德莱尼彻底失望。
当维伦到达时，看见纳萨诺斯就坐在住宅外面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两块兽皮，用针线进行缝合。听到脚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搅你们。”
首席游侠奈丽就站在维伦身后。看到她也跟来，纳萨诺斯已经想明白了许多，因此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在睡觉，有什么事快点说吧。”
“恐怕我们要说的太多了，这里并不合适。”
“原来先知你也不信任自己的人民。这里可是你们的城市。昨天的谈话中，你们当中某个人曾叫嚣兽人不可能潜入德莱尼的城市。”
这与信任不信任根本没有关系。奈丽气冲冲地上前，走到维伦右侧，不满道：“不是每个德莱尼都了解我们正在面临的困境。你会把自己的一切秘密都透露给里面的那位女士吗？除非她是你的伴侣，否则你也会对她有所保留吧。”
阿莱克丝塔萨？纳萨诺斯手里的针线活渐渐停滞。他的确对生命的缚誓者隐瞒了许多。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艾泽拉斯之心的秘密。纳萨诺斯也没告诉她，因为他明白，知道的秘密越多，反而越危险。
“她不是我的伴侣。”凋零者的双眼低垂了下去，很奇怪，他确定自己一直控制着心脏不再跳动，但胸口有一股被压缩的感觉。闷一口气后，他继续手里的动作，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奈丽还想继续说，但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忙结束自己的发言，并对维伦投去歉意的目光——她将话题引入了奇怪的方向。
“请不要在意，奈丽总是心直口快。但我们真的没时间了，如果你是来帮助德莱尼人民的，就请相信我们。”
这个世界的维伦和艾泽拉斯上的一模一样，值得庆幸。
“那么，我们走吧。”
他们一同来到奥金顿的战情室。奈丽点燃几支蜡烛，并将一些没用的文件清理掉，腾出桌椅供维伦和纳萨诺斯使用。
“你说过，加尔鲁什是从三十五年后你们的世界回来的。”又一次提起，维伦仍然有些惊讶，不过他必须接受。
纳萨诺斯点头回应。
“你也说过，兽人会被恶魔奴役，然后攻击我们的城市……”
先知口中的这些事奈丽完全没听过，她看着纳萨诺斯，瞪大眼睛，忍不住想要质问，但维伦刚才命令她，在他和纳萨诺斯谈话的时候，她不得出声阻挠。首席游侠只能站在一边旁听，然后尝试去理解她听到的，难以置信的讯息。
“由此可见，兽人是被欺骗了，这件事加尔鲁什想必知道。”
“这是当然。”
“那么，兽人为什么还要攻击我们？难道加尔鲁什没有告诉过他的族人德莱尼从来不是他们的敌人吗？”
几十年后，你们和他们所在的部落就是敌人。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加尔鲁什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其实很简单，他的所有目标：改变兽人的命运，恢复兽人的荣耀，复仇……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一点：他想要征服世界。
所有的生物，如果不臣服，就只能毁灭。德拉诺和艾泽拉斯，加尔鲁什偏激的认为他的族人应该是这两个世界的统治者。
“不，他没有，而且也不会阻止。”纳萨诺斯接着说出原因：“因为他用一个谎言去遮蔽了另一个谎言。”他看向奈丽，“你们有谁听说过加尔鲁什的身份？”
“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个外来者。”
“战歌氏族对他的看法是什么？”
“说他是兽人的救星和英雄。我们不明白的是，加尔鲁什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兽人们的尊敬？”
这同样也是维伦的困惑，纳萨诺斯只说过加尔鲁什带来了三十五年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和科技，可他是如何让所有兽人都相信他的？又如何让兽人们拥戴格罗玛什来当大酋长的？
“最近兽人有没有什么盛大的集会？我指的不是节日，而是非常规的形式。”
“差不多四个月前，几乎所有的兽人氏族都去了塔纳安丛林的北方，他们人数众多，聚集范围很广，因此我们的斥候打探不到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那一定是古尔丹让兽人饮下恶魔之血的历史时刻。多年前的外域之行，纳萨诺斯曾了解过兽人的过去，那时基尔加丹和玛诺洛斯都亲临德拉诺，目睹兽人落入他们的掌控。
“……后来我们听说，是格罗玛什在塔纳安打败了一头堪比玛戈隆的怪物。”
“你们都知道他击败的人是谁。”
纳萨诺斯发出冷笑。而奈丽很不喜欢他这样说话的口气，好像有些本该知道的消息他们不知道。
“是谁？”维伦问。
“毁灭者，玛诺洛斯。”
无论面前二人的表情怎样变化，纳萨诺斯都不觉得奇怪，他耐心等着他们缓过神，只不过先知和首席游侠的脸色因为惊骇，已经有些煞白。
“别不相信。”凋零者不等维伦开口就否定他的怀疑，“钢铁部落的武器已经强大到可以击败恶魔领主了，先知。”
“燃烧军团不会放过这个世界的。”奈丽的声音有些发抖，双手握拳。
“奈丽是对的。”维伦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玛诺洛斯是阿克蒙德的副官，在军团里的地位很高，他的死，必然引起恶魔的报复。”
“别那么悲观。要知道，恶魔是不能直接入侵一个星球的，必须有人‘邀请’他们。”
维伦的心里一阵绞痛，他突然站了起来，以不常有的激动语气说道：“那就帮助我们度过难关，而不是只告诉我们接下来还有什么灾难。”
说服他比想象的要快。纳萨诺斯笑着开口：
“那就召集你所有的游侠，把他们全部派往塔纳安丛林。我需要尽快掌握黑暗之门的修建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