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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羡蜉蝣     星海仙冢txt下载     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回(后)破局之法烛龙之匙 断剑之秘

    第九十回(后)破局之法烛龙之匙 断剑之秘幽深之蓝

    未知寰宇。

    漆黑幽深的虚空,大小星尘沉浮游移。

    灵寂环境之中,大日源流肆虐。

    一道耀眼光芒亮起,击碎了一块巨石,真空零元力,导致爆裂开来的细碎石块轨迹径直。

    “原来是你!”银发如瀑的女子难掩胸中怒火,古神语竟然在真空之中如暮鼓晨钟般涤荡传开。

    “桀桀桀……”隐藏在巨石后方的黑袍身影蓄势已成的一计爆灵魔指徒然射出,其宽大袍袖下的大手四爪狰狞,更披覆细密鳞片。

    裹挟魔族皇室秘传功法与龙之力的爆灵魔指指力灵芒黑得仿佛连将寰宇中微弱的光线都完全吸纳,深沉的漆黑夹带无垠的阴煞。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身处寰宇空间之中,灵寂、真空、零元力环境之内,爆灵魔指指力瞬息攻至。

    若湖的身形模糊,周身左右各显化出四道模样一致,神态不一的分形虚影,最两侧两道虚影一冷若冰霜,一娇艳似火,各自拈起指印,两道不同的法则气意氤氲升腾,在彼此间拉开一道灵幕,再极速向爆灵魔指轨迹方向蜷缩。

    里侧六道虚影各自开始惊鸿起舞,再有六道法则气意显化,六道虚影不停向若湖本体处重叠,筑起反击之势。

    见若湖手中一道大印显化,朝己镇压而来,黑袍人骇然喝道:“涂山,合道至此,何不飞升虚无之上!”

    说话间,手中不敢怠慢,龙族残臂徒然涨大倍余,撑烂黑袍宽袖,其上细密鳞片不停翕合,卡西米尔效应触发,量子真空零点能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被大幅扰动,狂暴的道一真灵始一涌出,就将那条龙族残臂多片鳞片崩飞,若不是那一被冠以绝世的种族的残臂,必无法承受此番伟力。

    艳丽红光从龙族残臂上亮起,道一真灵化形作一头仰头唳鸣的朱雀,沉闷轰鸣径直响在神魂深处。

    大印即将临身时,朱雀已经涨大至六丈余高,一声唳鸣竟然在真空环境中响起,一道浑圆之门显化,边缘不住燃烧漆黑与艳红交叠的炽焰。

    能在寰宇之中传播的古神语,非合道之人不可掌握,能在寰宇之中传出声响动静的招式,同具合道之威。

    轰——

    大印与火门撞到一起,剧烈的灵爆与耀眼的灵光淹没此处未知寰宇。

    四处飘浮的星尘无论大小,齐齐在此次灵爆威能中化作齑粉。

    “朱雀之门……天魔功乃魔族皇室不传之秘,你到底是何人?”为躲避灵爆残余威势,若湖身形上方外侧遁远,桃花美目透过星尘齑粉直勾勾盯住朝下方撤离的黑袍人,沉声诘问。

    “桀桀桀……画地为牢,滞留下界。你就不怕飞升虚无之上以后遭遇焚仙之刑?”黑袍人避而不答,反而讥笑发问。

    “难不成要学你这非龙非魔的杂碎?你以为你能压制住寂仙真色多久?自甘堕落为兽,属实令人耻笑。”若湖清冷出声。

    “吾之道,用不着你来评说。说起来你既非通天塔之人,与龙族亦只存在交易关系,为何这一世非要与我作对?”黑袍人的古神声线沙哑难听,仿佛锐物摩擦,极其刺耳,“桀桀”笑了两声,黑袍人揶揄续道:“莫非是因为你那境界低到可怜的半妖面首?”

    “面首?”若湖摇头轻笑道:“不,反了,我倒不介意你说,我是他的禁脔。”

    不知为何,黑袍人怒气徒生,龙族残臂再次暴涨倍余,龙臂侧旁空间出现一道裂缝,龙臂朝内伸进一探,取出那柄狰狞的镰刀长武:“狐族天生媚骨,就连荒古神兽九尾天狐都不能免俗?真是骚(和谐)味刺鼻。”

    若湖咯咯娇笑:“因为他,我乐意。”见黑袍人取出武器,若湖桃花眸凝起:“你确定要跟我生死相向?”出言间,一股仙灵之气的意韵氤氲开来,若湖右手光怪陆离,细密空间裂缝不断滋生,一界之大道法则开始降临,天谴劫云开始酝酿。

    黑袍人无比忌惮的将镰刀长武放回空间裂缝内,不敢去赌若湖是否真的愿意以一世修为献祭,将那禁忌之物从空间罅隙中取出。

    “涂山,如此纠缠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黑袍人沉声发问。

    “轩辕剑。”若湖平静答道:“既然将半截都送出了,还留着另外半截做甚?”

    黑袍人宽大毡帽下方,两盏幽冥命火徒然炽盛,惊讶道:“你知道……”

    若湖意味深长的凝望黑袍人:“若是不知,你能活到现在?”

    黑袍人沉吟良久,竟然伸手掀开毡帽,露出真容:“你别以为九世谪仙就已经当世无敌。自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到黑袍人真容,若湖将桃花眸深深眯起,没搭理黑袍人的冷嘲热讽,针对黑袍人故意相示的真容,凝神紧盯,沉声道:“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桀桀桀……”黑袍人怪声锐笑,趁若湖因为看到自己容貌的一瞬失神,身形已经开始模糊。

    如果若湖不计后果,并非不可将黑袍人强留下来。

    然而,这个与自己一样遭受某种桎梏,无法将实力全部发挥出来,除此之外,更花费莫大代价强行抑制体内的寂仙真色的神秘黑袍人的主动相示的容貌,实在是令若湖百思难解。终是没有再行出手,准备放任其离去。

    然而,仅刹那间,若湖浑身寒毛尽数倒竖,前八世虚相尽皆凝实显化,更有一尊巨大九尾天狐虚相将包括若湖此世本尊在内的九道身影尽数笼罩,处在巨大九尾天狐虚相内部的九个若湖柔顺银发上尽数冒出雪白毛绒尖耳,更各自有一条雪白长尾从翘臀(和谐)后扫出,九个若湖在一息间合而为一,显露出九世谪仙本貌,一头本就长得若不在脚踝处绑束起来,就会拖到地上的如瀑银发再次朝下方倾泻(和谐)出倍余,并且束带飘落,银发四散飘摇,可是,不知为何,明明那九道绝美身影分开之时,均生雪白狐尾,合为一体后,在翘臀(和谐)后方不安晃动的尾巴仅有八条。

    九世谪仙本貌显化,寰宇之中,绯红劫云开始酝酿,而若湖却根本无瑕顾及,桃花美眸无比震骇的紧盯住前方不远突然出现的矮小身影。

    “留下吧。”一声平静的淡淡话语从来者口中吐出,不见其手上有何动作,却有一道爆灵魔指指力激射向已经快要淡化无踪的神秘黑袍人。

    言出法随……合道强者……为什么他没有引动一界大道天谴……

    若湖心中萦上浓郁疑惑与不安,更不敢悄然离开,在言出法随的合道强者眼前,无论使用什么层次的空间遁法,都无异于自取灭亡……

    爆灵魔指指力

    击中黑袍人即将消逝无踪的身影的瞬间,黑袍人的身形再度凝实,黑袍左胸处出现一道拳头大小的空洞,前后通透。

    凄厉的悲嚎响彻此处未知寰宇。

    来人身形变得淡化模糊,尚未完全消逝时,另外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黑袍人跟前,就像是同时出现了两个他一般。

    不是身外化身……

    这是……轮墓……边狱……

    若湖认出了来人所使的武技。

    “杂碎,圣族皇血,纵然再稀薄,又岂是你有资格可以使用的?”来人身形无比矮小,伸出之手都可以用儿臂来形容,然而,一道巨大的漆黑大手虚相随着来人的动作显化,在来人掐住黑袍人脖颈的瞬间,巨大的漆黑大手虚相亦将黑袍人整个握在手中。

    一抹幽深之蓝在漆黑的寰宇空间中流转开来,像覆雨大陆无垠的东川汪洋,亦如覆雨大陆高远的蔚蓝天幕。

    幽深之蓝蔓延到处,所有天道法则尽数为来人掌控。

    封禁了被其称作杂碎的黑袍人之后,来人转身看向若湖,轻声道:“朕原以为你只是像,没想到就是你。”

    若湖天心意识运转到极致,紧锁住身形矮小的来人,其任何轻微的一举一动,若湖都忌惮万分。

    “先辈之怨,往昔之仇,朕无意诘追。朕此次前来人间,意不在此。”来人瞥了一眼越来越厚重的绯红劫云,轻声续道:“九尾天狐,你大可不必忌惮至此,仙灵之劫,并非此界可以承受。你我若是不计后果的掀起战端,后果只有刺激到残缺的仙路,众妙之门会将你我双双强行攫至虚无之上,你既然花费莫大代价强留现世,当知道仙界变故,飞升毫无意义。”

    那抹幽深之蓝在蔓延到若湖身前三丈时停止,表露出来人的诚意。

    若湖却不敢轻易退出九世谪仙本貌的状态。

    来人见若湖万心戒备的模样,轻叹口气,蓝紫异色的双瞳看向若湖,平静视线的焦点落至若湖眉心,想起在那个极度愚蠢的半妖眉心处见到过同样的血契魂印印记,联系二者判若云泥的仙道境界差别,胤忌深蓝心底生出些许兴趣,不过,想到那个半妖的愚蠢,初生的兴趣很快就被无聊浇灭,胤忌深蓝摆了摆手道:“你走吧。”

    感知到胤忌深蓝出声间,已有天道誓约气意氤氲,若湖皱起眉头,满心疑惑间瞥了绯红劫后一眼,不再强留。

    纵然胤忌深蓝让自己走时已经触动天道誓约,若湖依然不敢太过放松,先干涉空间法则运起曲率遁法极速遁远,直接那抹幽深之蓝在视线中消失,若湖方才暗松口气,打开次元界门,回返起源星覆雨大陆。

    次元界门虫洞通道内,若湖思绪纷乱,也许其他人会认为那个身具完美天眷之体,以小男孩相貌示人的合道强者是绝对的人族,可亲身经历过龙魔圣战的若湖实在对那一族裔的气息太过熟悉敏感。而且,那个人明显毫不掩盖身份,不仅展露魔族皇室不传之武学爆灵魔指,更在言谈间自称“圣族”与“朕”……

    四个字在若湖心头浮现,而后再也消退不去——

    大魔神王!

    自黑暗时代以后,覆雨大陆仙道文明再逢璀璨大世……是突破莫名之障的转机?还是前所未有之浩劫?

    第九十回 完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上)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上)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胤忌深蓝回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漠视黑袍人。

    “你曾到过狱魔深渊?”

    寰宇之中,幽深之蓝蔓延得越来越广,在接触到先前因若湖显露九世谪仙本貌而酝酿,再因若湖遁撤离去而逐渐消散的绯红劫云,在接触到那抹深蓝时加速消弭。

    全身受控的黑袍人没有回答胤忌深蓝,反而复提一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已经合道的你,没有引动一界天谴?”

    胤忌深蓝眉头微皱,漠然道:“是朕在问你话。”缓缓流动的深蓝徒然汹涌,在黑袍人身上泛起浪花。

    黑袍人仰首惨呼,连神魂都是震颤崩解,眼眶里本该是瞳孔的位置,两盏幽冥鬼火剧烈摇曳,险险熄灭。黑袍人的身体边缘以极高频率震颤,那是在胤忌深蓝的灵域范围内,不允许黑袍人存在而从分子原子尺度发生的崩溃,好在,有一股浓郁的黑气不断修复黑袍人不断崩解的身体,如若不然,想必早已无法承受崩解之力,尽数化作齑粉。

    感知到黑袍人身上的圣族武学,胤忌深蓝耻笑道:“既然你偷学到圣族皇室不传武学天魔功,就应该知道,就算你现在什么也不说,我想要知道的,一会儿一样会知道。”胤忌深蓝重新将手扼上黑袍人的咽喉:“乙太不灭体,是直追大乘境完美体的护体圣典,被你用成这番模样,实在是丢面至极。”

    “不过是一支被时代所淘汰的族裔……你那莫名的优越感,令人作呕……”黑袍人的声音本就沙哑锐利,而今被深蓝灵域禁锢,就更是刺耳难听了。

    胤忌深蓝无奈的摇了摇头:“即将魂飞魂散了还那么嘴硬。”

    黑袍人在无尽的痛苦中,依然勾唇不屑的笑了一声,眼眶内的幽冥鬼火跃动两下。

    胤忌深蓝忽然有些失望,淡然道:“看来,你这杂碎虽然知晓合道一事,却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合道级别存在的手段。你以为你那类似种魔的后手,在承受了朕的攻伐以后还能起作用?咦……”

    感知到黑袍人压制在身体深处那神奇的……东西?胤忌深蓝露出好奇神色。

    因为胤忌深蓝想要知道那是什么,故而,其越过了因,直接触摸到了果,一字一顿的呢喃道:“寂、仙、真、色……”

    天心感知到涉及禁忌,胤忌深蓝没再进一步探知,控制住求知欲的发展以后,胤忌深蓝对这一近似于圣族种魔、借体重生的手段依然止不住的保留了些许好奇。

    算了……

    无所谓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归还圣族皇血,然后,神魂寂灭吧。”胤忌深蓝手中漆黑魔气升腾,就要将黑袍人体内的圣族皇血取出。

    然而,天心忽生感应,这股气意,胤忌深蓝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六琼勾玉……阿瑛……

    当那纯真善良的瓷娃娃被摆上心中天平,黑袍人体内稀薄的圣族皇血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横竖那杂碎也不可能逃离起源星界心笼罩的范围,什么时候取回圣血也是一样的。

    胤忌深蓝的身形一

    瞬消失,寰宇之中的幽深之蓝逐渐消散。

    黑袍人所受桎梏逐渐消失,劫后余生的黑袍人大口喘着粗气,生怕那恐怖的合道强者去而复返,不顾身体崩解的重创,连忙打开次元界门,逃离此处未知寰宇,更连忙运起得自龙族的敛息秘法。

    次元界门虫洞通道内,黑袍人重新将宽大毡帽戴好,原本计划的后续,因为这一抹幽深之蓝的出现完全被打乱。

    “大魔神王……狱魔深渊果然出现了变故……烛龙那家伙……”

    穿过次元界门,黑袍人出现在一边混乱海域。

    冤魂海枉死城的变故已经被通天塔得知,不过,那头愚蠢的黄金龙,又怎晓得灯下黑的奥妙。

    踏进枉死城废墟,钻进枉死城中央的聚灵塔,黑袍人打开一道暗阁走下地宫,身形不稳,脚步踉跄,一边扶墙,一边冷声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魔神王又怎么样?哼……失败的族裔……”

    身受重伤之下,黑袍人的意识都有些模糊,故而,直到差点迎头撞上站在地道中央的那道身影,方才惊觉。

    “弄得很狼狈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影揶揄讥笑。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黑袍人沙哑诘问,下意识运起体内灵力、妖元、内力,甚至还包括了古灵力、魔元以及龙之力的混乱之灵。

    “噗……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至于戒备得那么深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影打趣道:“要是我想要的是你的命,你刚才就已经死了。唔……虽然说,只要花上一些时间,你就又能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不过,这‘一些时间’的长短,可着实不好控制。啧……话说回来,你是怎么问出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这个痴呆弱智才问得出来的问题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没有想要跟你交易的东西。”黑袍人明显对来者忌惮甚深,想起某些极其不美妙的往昔曾经,黑袍人不耐的续声说道:“包括事情。”

    “哈?”来者语调夸张的呼了一声,失笑道:“瞧你说的!别把我当成那种无利不起早,逢人遇事就满脑子只想着肮脏交易的下九流商人嘛!我来见你,是想给你一样东西的。对——你没听错,是给,不是交易。”

    黑袍人眼眶里的幽冥鬼火快速跃动,厌恶道:“我不要。”

    “别说得那么绝对嘛!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真与善,而真善之美的重要一环,就是要学会给予。”黑暗中,来者朝黑袍人丢过来一沓绢纸。

    见黑袍人看也不看那沓绢纸一眼,直接后撤两步,避之如蛇蝎。

    来人见状不由幽怨道:“这只是见面礼而已,还不是要给你的大礼。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挫败呀!”

    来者没等黑袍人搭话,就已经自顾继续说道:“说来,你肯定是懂得享受给予这件事情带来的幸福感的,要不然,在中原烈阳山麓望北崖,你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把半截轩辕交予那个烈阳院甲子了不是?哦……前甲子……不对……前前甲子……”

    地宫秘道里的黑暗似乎更深沉了一些,连来者模糊的身形都已经完全淹没,黑袍人冷笑一声,

    横竖眼不见心不烦,那个人虽然肮脏龌龊,可是,没有利益的事情根本不屑于去做半点,很显然,自己的死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利益可图,甚至会有一定程度的损失,至于那程度到底有多少,黑袍人自忖无法断言。

    “唉……最近事情多到不行……脑袋都不太够用了……”来者郁闷的感慨道。

    面对对方展开的漆黑灵域,黑袍人的视野里失去来者的身形,将原本低垂的视线抬高,眼眶里的两盏幽冥命火成为了无尽漆黑之中唯二的光亮——除去本身外,照不亮周遭半寸的光亮。

    方才不久才直面过那抹幽深之蓝,而今又以被来者以深沉之暗笼罩,黑袍人阴沉道:“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躲避天谴的方法?”

    来者听白黑袍人的意思,知道其想问的是如何在不触动一界天谴的前提下踏出那一步,不过,故意以一副满不在乎的语调应道:“你这不是废话?仙道常识,只要你不去尝试突破那最终一步,自然不会引动一界天谴。”

    黑袍人包含各种灵力在内的混沌之灵紊乱起来,来者赔笑道:“哎呀呀——别动怒别动怒,反正在我前面,你再怎么动怒也是没有用的。你也不是初踏仙道的雏儿了,难道不知道仙道里的许多感悟,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黑袍人呼吸粗重:“别人说这句话,我信。你说,我不信。”

    “啧啧……”来者窥探到想要知晓之事以后,撤去灵域,身影再次模糊显露在漆黑的地宫秘道内:“原来是遇到了另一位掌握避天之术的合道强者,怪不得……要我说,你自己的道也不错呀,最近怎么那么急?”一直以一副玩世不恭语调交谈的来人声线与声调尽皆一换,意味深长的续声说道:“寂仙真色快要压制不住了吗?”

    黑袍人不言不语,算是默认。

    说来可笑,放眼偌大一颗起源星,遍寻阴面覆雨大陆与阴面狱魔深渊,似乎唯有眼前这个肮龌龊的商人,知晓自己的晦暗过往,知道一部分自己倾尽全力都想要做成之事,甚至,清楚自己正在面临的困境,并且数次出手相助……

    虽然他每一次出手,都从自己身上讨要到欲取之代价,但是……

    与他相处的这种感觉……

    很奇怪……太奇怪……

    朋友?

    不。

    我没有朋友,更不需要朋友。

    就在黑袍人想要沉声送客之时,来者识趣的主动提出离开,轻声笑了笑道:“我要走了,东西给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来者说话间,挥手将一物隔空渡来,那物溢散的灵芒将地宫秘道照亮。

    再次看到来者那张脸,黑袍人眼眶内的两盏幽冥鬼火情不自禁的猛然跃动数下。

    火舌的吞吐暴露出黑袍人内心的不平。

    来者摊开手白眼道:“怎么?我自忖自己这副样貌不算吓人,至少比起你来,实在是可爱太多,你至于这样看我吗?”

    黑袍人没将手伸向飘浮过来之物,亦没向地上那沓绢巾投去目光,淡漠出声道:“不送。”

    “嘁……”来者闷哼一声,身影模糊消散在地宫秘道之中。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中)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中)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鸣雷帝国,门头沟镇。

    门头沟地处朝迤山西侧,距朝迤山三百余里。

    依山傍水的小镇留下诸多传说,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当今天子李煜唐曾与小周后周嘉敏是在此邂逅。

    关于这个传说的真假,镇里百姓不甚在意,倒是负笈游学至此的文人墨客总喜欢争论不休。毕竟,门头沟曾被天子李煜唐纳入京都玄阳地界。

    不过,由于有龙腾山脉支脉太行将门头沟镇与京都玄阳隔开,太行山脉中更坐落一座传言有可怕妖怪卧居,凡人绝对不能靠近,否则就会被妖怪活剥生吞的朝迤山。后因不便管理,终复被摒离玄阳地界,复归隶山西郡。

    门头沟地名其名,一条不大小沟流经村镇各户门头,与依河而居的石木屋勾勒成一道蜿蜒白练。毕竟地处帝国北部,汛水期时倒还好,一旦到了枯水期,小沟干涸断流,村里不够深的古井都打不出水来。

    为了追寻当今天子李煜唐与小周后周嘉敏的爱情故事,翻山越岭而来的负笈学子,见到门头沟大都心凉一半,论及风景,门头沟实在是不怎么样,甚至在枯水期时,干干瘪瘪,像是被风干了的柿果一样皱巴巴的难看。

    想象之中,当今圣上与小周后邂逅之处,不说钟天地之灵秀,恍如世外桃源,好歹也该是青山绿水围绕,柳暗花明才是……

    于是乎,满怀失望的负笈学子大都将长条状的门头沟逛了一个来回后,就在一句“见面不如闻名”感叹中黯然离开,最多最多,就聚到村口处,跟那群问起当今圣上与小周后的传说时一问三不知的村民一起赏一出破旧戏台上无聊的傩戏。

    这种戴上面具后唱起老腔祭神跳鬼的古老舞种,在负笈学子看来,实在是与时代大大脱节,特别是在见识过江南州的莺歌燕舞以后,更显相形见绌。无论是那声调古怪的唱腔,还是那动作难看的舞蹈。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负笈学子都是如此看法,亦有少数喜好钻研传统古典的学子,觉得这一原生态的祭神舞种,别具一番返璞归真的美。

    一如正在戏台下边坐在最前排那个认真赏戏的小女孩,表情深动的随傩戏或喜或忧,傩戏演到精彩处时,更会情不自禁的激动站起,拍掌叫好。戏台本就高过地面一丈,小女孩就算站起来也挡不到后排村民,况且, 这个也不知道是谁家远亲的好闺女儿,能够把傩戏看得津津有味,一众村民觉得实在难得,看向小女孩的神情都是一副宠溺。

    戏台上,三五戴着相同面具的“小妖”将戏台边的“刀山”推到戏台中央。所谓刀山,其实就是一根结实的圆柱,两旁交替插上刀片,合构成一架刀梯。

    那戴着附有棕长毛发狰狞面具的赤脚“妖王”口中呼呼喝喝,口中唱腔一转,愈发嘹亮高亢,围着刀山转了两圈之后,就朝刀山上爬了上去。

    一镇之地,并没有多少村民,小姑娘旁边的老者,今天这

    出“妖王赴刀山”傩戏,多年来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连戏台上的“妖王”都已经从其爷爷传承到了孙辈。不过,看到妖王上刀山,丘壑纵横的枯槁面容依然情不自禁的紧张凝起,道道皱纹一抖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那妖王一不小心就被刀子将脚丫巴一下划开。

    等那妖王一级一级攀爬到刀山顶部的尺余圆台,老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哇唷——好——”老者身旁的小姑娘跟老者一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下子从木凳上惊叫跃起,两只小手不停的扑棱扑棱拍打叫好。

    被小姑娘吓了一跳的老者捋了捋花白长胡,淳朴的憨笑两声道:“闺女儿,等这场‘上刀山’演完,下一场戏,可是更好看的‘下火海’!”顿了顿,老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朝小姑娘递过去,慈祥续道:“来,嗑点儿瓜子,慢慢看。”

    “多谢老伯伯!”小姑娘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从老者手里接过瓜子,瓜壳略温,想来是方一炒熟后就被老者塞进了口袋,一直没有完全冷却下来。天心意识感知了老者的荷包里除了夹在布缝里的几颗漏网之鱼,已经尽数掏出,想了想,小姑娘握起老者枯槁的手,将大半瓜子还了回去,嘻笑道:“一起吃!”

    淳朴的老者没想太多,只是欢喜笑道:“好……好……”

    “下火海……”小姑娘溜圆大眼睛波光粼粼,满含期待的问道:“老伯伯,真的很好看吗?”

    “是啊!”老者认真的点了点头:“以前我的好朋友还在时,只要哪天演下火海,我们一定会相约来看,几十年来一次都没有缺席,可惜,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看了。不过……今天看到好闺女儿你,我就像看到了我那好朋友一样,他看傩戏时也跟你一样,激动得手舞足蹈。哈哈……”老者笑得比小姑娘还要像一个孩子,趣然续声道:“不过,他五大三粗的,也不像你这样可爱喜人,一旦激动的站起来,后边都是骂声一片哩!”

    “咯咯咯——”小姑娘闻言,笑得银铃悦耳,挠头仔细想了想,咬起手指沉吟道:“阿瑛也要叫好朋友来一起看!”

    “哦呵呵……”老者同样笑了笑,好奇问道:“好闺女儿,这次到门头沟来走亲戚的,还不止你一个?”

    “走亲戚?”阿瑛将小脑袋摇了摇,而后掏出胸口的六琼勾玉,渡入一道妖元。

    “好漂亮的首饰!”老者笑意盈盈,其实已然昏花的老眼根本看不太清阿瑛手中的六琼勾玉,除去那荧荧的湿润光泽,就连到底是吊坠、是胸针、还是手镯都分不太清,老者为老不尊的耸了耸眉调笑道:“难不成,是心上人送给你的?”

    “心上人?”阿瑛呢喃一声,歪起小脑袋瓜,水灵大眼睛溜溜转动,认真沉吟道:“像大哥哥和若湖姐姐那样吗?倒也不是唷……哇唷!小蓝——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吓到阿瑛了!”

    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阿瑛下意识的抬起小手,曲起手指朝身形比自己略高的胤忌深蓝脑袋狠敲了一个板

    栗。

    旁边的老者听得到阿瑛说话,却看不到胤忌深蓝,努力的揉了揉眼睛,想着到底是自己老糊涂了,还是祭神跳鬼的古老傩戏通了灵,让那娇俏可爱的好闺女儿见到了什么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一半感慨,一半害怕,老者悄然将板凳搬远了些。

    “我……我不是说过……你若想要见我,向勾玉中渡去灵力,我就会过去找你……为了不让你久等,我不是真心赶来了嘛!”胤忌深蓝满脸幽怨,委屈巴巴的补充道:“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

    阿瑛嘟起嘴不依道:“不管不管!反正你吓到阿瑛了!”说罢,有些心疼的抚上先前自己狠敲板栗的地方,轻声问道:“小蓝……疼不疼……”

    胤忌深蓝咧嘴笑起:“不疼。”

    “咦?”没见到胤忌深蓝头发上的狐狸头饰物别针,阿瑛俏脸立时垮了下来,两手搭到胤忌深蓝肩头向下压动。

    遍数起源星阳面覆雨大陆与阴面狱魔深渊,甚至包括改造仙路众妙之门前置通道而筑设的通天塔,都是站在绝对巅峰的合道强者,在微不足道的力量施加下乖巧的稍蹲下身。

    阿瑛眼眶一红,泫然欲泣:“你……你丢掉啦?”

    “什……哦……”刚想发问,就已经意识过来的胤忌深蓝伸手一翻,狐狸头饰物别针安静的躺在掌心上,小屁孩尴尬笑道:“之前去了一个挺远的地方,路不好走,怕不小心弄坏弄丢,就把它收起来了。”

    见最心爱的别针并不是被胤忌深蓝丢掉了,阿瑛心情稍缓,不过,依然委屈巴巴的嘟着嘴,一把夺过别针,不满道:“这可是若湖姐姐送给阿瑛的,阿瑛最喜欢的一个别针……”说罢,重新帮胤忌深蓝别在头发上,别好后照例将小脑袋瓜左右歪动,强迫症一般的调了调整位置:“你一定一定不能弄丢喔!也不能一离开阿瑛眼前就悄悄取下来!”

    “好……好……”胤忌深蓝傻乎乎的憨笑两声,答应了下来,续声问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瑛一愣,一拍脑门扼腕道:“哎呀——差点儿忘了!刚才那个老伯……咦……”扭头见老者已经坐得远远,阿瑛尴尬的挠了挠头,也没再去管,抬手一指身前戏台笑道:“据说这个戏很好看!我想叫你来一起看!”

    “看戏?”胤忌深蓝愣了愣,扭头看向戏台。

    戏台上,那赤脚的“妖王”手底下的“小妖”已经把“火海”推到戏台中央,所谓的火海,原来是一个方方正正,丈余长,三尺余宽的火盆,里边铺满燃烧正旺的木炭。

    胤忌深蓝愣了愣,甚至还蔓延过天心意识将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火盆探查了一番,怔然道:“这个……好看吗?”

    阿瑛抬起两手,各指出食指在胸前一碰一碰,委屈巴巴道:“不好看吗?”

    斯时斯刻,斯人之畔,狱魔深渊的主宰帝皇,堂堂大魔神王撒了人生第一个慌:“好……好看……”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下)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下)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胤忌深蓝扭头瞥了一眼戏台下或坐或站的观众百姓。

    继而,视线所及,包括老者在内的所人观众百姓,眼中忽一迷茫,就再也没投来异样眼光。

    阿瑛对着空处手舞足蹈,仿佛就成了无比自然之事,没有人再觉得奇怪。

    阿瑛感知到了因果与时间双重法则的意韵,眨了眨水灵大眼,好奇问道:“小蓝,你为什么把自己摘离这个世界,融入……不是挺好的吗?”

    胤忌深蓝稍显羞赧的尴尬笑了笑:“对凡人来说,看见我,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唔……”阿瑛似懂非懂,而后不再多想,自然的牵起胤忌深蓝的手,恬然笑道:“小蓝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家伙。”

    正常的一句夸赞,听到胤忌深蓝耳里却有别样意味,胤忌深蓝有些局促不安的问道:“阿瑛,你看得出来……我不是人?”

    “人妖吗?”阿瑛俏皮一的吐舌:“第一次见到小蓝,最初的确以为小蓝是人妖,不过,在闻到小蓝的味道以后,又觉得小蓝是跟阿瑛一样的常妖,说上几句话以后,又感觉小蓝也不是常妖……唔……不重要了啦!反正小蓝让我感到很亲静,跟小蓝在一起,感觉时间都变快了唷!咻一下不小心,就过去好久了……”

    胤忌深蓝一怔,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潜意识的干涉了时间法则,控制了时间的流速,确认没有之后,眼巴巴的看向阿瑛道:“我……我没有……”

    “哇唷——”没等胤忌深蓝说完,阿瑛就发出惊呼,抬手一指戏台,再合两手捂上水灵眼睛,唯留两条缝隙:“那个大妖下火海了唷!好可怕啦噜……”

    胤忌深蓝扭头瞥向戏台,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两下,情不自禁的想起某个极度愚蠢的人族,而后连忙狠晃了晃脑袋,心中振振有辞——

    阿瑛这才不是愚蠢,这是可爱!

    她在欢呼,他在沉默。

    她在看戏,他在看她。

    她觉得今天遵从心中直觉,到门头沟来实在值得,跟他一起看戏果然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他觉得这次依循琼玉召唤,回起源星来当真正确,偷看看戏的她属实是一件万分……

    唔……

    有趣?愉快?幸福?

    陌生的情绪,连有限前知的能力都难以越过因而直接探取到果。

    多么美好的人间呀……

    不像家乡……

    《天魔经》记载,这片美好的人间,这方浩然之天下,本来就属于圣族……

    历史的车轮碾碎森森白骨,徐徐前行,正因为领悟了因果法则,所以,才一直没有决定下来……

    到底要不要袖手历史的进程……

    岁月长河汹涌奔腾,尚不能溯回从之,一窥本貌,那么,纵然是《天魔经》里的记载,就一定是真相么……正是因为领悟了时间法则,所以,才一直没有决定下来……

    到底要不要将人间重新夺回圣族之手……

    天眷之体……圣族……唉

    ……

    “小蓝!小蓝!小——蓝——”

    戏台上,傩戏已经谢幕。阿瑛见胤忌深蓝失了神,伸手在胤忌深蓝眼前不停晃动,见后者还是没有半分反应,直接掐上了胤忌深蓝肉嘟嘟的脸颊,唤得悠扬婉转。

    “啊……”回来神来的胤忌深蓝向阿瑛抱以歉然一笑。

    阿瑛紧盯着胤忌深蓝脸庞上复杂的表情,觉得那表情复杂得就像小蓝的气运丝线一样,寻不到头、探不到尾、捋不清迹。

    “小蓝,你刚才在想什么?”阿瑛轻声问道。

    胤忌深蓝没有隐瞒,坦诚答道:“在想,要不要把我家乡的大伙儿也带到人间来……”顿了顿,胤忌深蓝摇头感慨道:“家乡的条件很差,仅活下去这一件事,就耗尽了大伙儿几乎所有的心力……”

    “酱紫喔……”阿瑛歪起头,眨了眨眼道:“听小蓝的语气,感觉把乡亲带到人间来,似乎对小蓝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胤忌深蓝露出认真思索的神色,天心意识极速演化过千万种可能性,失笑应道:“就把大伙儿带到人间来这件事,也并不是特别难办到……就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唔……”胤忌深蓝沉吟片许,双眸中的瞳色显露出蓝紫异色,朝阿瑛问道:“阿瑛,你掌握运言之术,可以看到未来的可能性,对吧?”

    阿瑛坦然的点了点头道:“嗯,可以的唷。不过,阿瑛并不怎么去看,唔……怎么说呢……”阿瑛苦恼的拈起衣脚不停揉搓,莞尔续道:“阿瑛并不是很喜欢那种一切都被安排好的感觉……当然啦,曾经看到过的未来,如今经历的现在,也并不是完全一样……”

    深沉热爱世间万物的女孩很快把负面的情绪消化掉,重新展露笑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什么都看不到的小蓝,阿瑛很喜欢!”

    胤忌深蓝怔了怔,有失落在心头萦绕:“就因为……这个?”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啦噜……”

    胤忌深蓝见识到了生灵表情变化之快之剧,竟然可以达到此番地步。嘴角勾起的笑意还没有完全绽放,阿瑛又苦恼的攒首沉思:“阿瑛并不是很擅长表达啦噜……”

    胤忌深蓝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处在起源星绝巅的合道强者的手,竟然在无法自控的轻微颤抖。

    为了不触碰到密布天地之间的气运之丝、因果之线,此时此刻,阻隔在自己的手与阿瑛的脸之间的空气,在胤忌深蓝看来,是比将天魔功从如今的第十一层推至传说中的第十二层还要的艰难的天堑。

    一声极轻的噗响。

    阿瑛主动将脸贴到了胤忌深蓝的手上,属于女孩脸庞的温度切实被男孩的手掌感知。

    女孩简单的动作,却令男孩深深的愣住。

    因为,自己为了不令有限前知的能力影响到与阿瑛的未来,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的因果牵连,连额头都冒出了细密汗珠。然而,明明阿瑛的仙道境界在自己看来无比低下,歪头的一瞬,横亘在二人的手与脸之间的气运之丝、因果之线,竟然尽数退避开了。

    “小蓝,阿瑛喜欢你,可不是因为什么简简单单的原因唷!”阿瑛无比认真郑重,恍惚间,一道极其高桃的火辣身影与阿瑛娇小可爱的身影重叠,若隐若现:“若湖姐姐说,喜欢从来都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是因为喜欢,才会冒出来许多许多的理由,而不是因为许多许多的理由,才会喜欢。”

    阿瑛将胤忌深蓝的另外一只手也牵了过来,覆上了自己另外一侧的脸颊,嘻笑续道:“若湖姐姐还说,喜欢这件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一个人的话不行,因为一个人再怎么拼命,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两个人的关系,是三个人的话更不行……”说到这里,阿瑛不由愣住,脑海里浮现出石念远与若湖的身影来。对情此一字涉之尚浅的女孩,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曾经这样对自己说的若湖姐姐,却总是自己一个人去拼命去努力,还放任大哥哥把两个人的事情变成三个、四个……好多个人的事情……

    “怎……怎么了……”从来没有过这样期待的胤忌深蓝见阿瑛话语顿止,不由不安的出声询问。

    阿瑛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想到一些狐狸理解不了的人妖的事情……”蹙起眉,波浪鼓一般使劲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把石念远那张惹人讨厌的面容抛之脑后,阿瑛复续声说道:“若湖姐姐说,你喜欢一个人时,那个人正好喜欢你,两个人互相喜欢,是千年万年都难得遇到一次的宝贵事情。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把人家对你的好当成是理所当然,人家真心的对你好,你就要同样真心的加倍对人家好,唔……叫做……双向奔赴!嘻嘻——”

    阿瑛本就水灵的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胤忌深蓝的蓝紫异色双瞳。

    境界处在起源星绝对巅顶的合道强者,竟然被灼得有些发烫,差点儿忍不住下意识的避开那道视线。

    阿瑛的面颊忽然滚烫,满盈绯色,埋起头害羞道:“唔……好难为情唷……一不小心就一个人说了那么多……小……小蓝……”

    就像男孩终是克制住潜意识,违背本能的没有避开视线那样,女孩同样勇敢的再次抬起头来,灼灼看向那双蓝紫异色的眼瞳:“其实……阿瑛并不确定……你喜欢阿瑛吗?”

    “嗯!”胤忌深蓝没有半分迟疑与犹豫。

    阿瑛的脸颊愈发红了,红过了天边初升的晚霞:“阿瑛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完所有的路的,阿瑛也会努力向小蓝奔赴而去唷!”

    晚风拂过脸颊,掌握时间法则的大魔神王一时竟然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男孩与女孩学着慕名前来的负笈学子,到戏班挑了两个女孩喜欢的傩戏面具。

    不过,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银钱的男孩与女孩,当然是学不来负笈学子付钱的样子。

    于是乎,在女孩的牵手带领下,身为圣族主宰大魔神王的男孩与心爱的女孩一起逃票,被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极为瘦弱的凡人傩戏小生追得的落荒而逃。

    跑过门头沟镇的狭长巷弄,跑过暮夏初秋的美好人间,跑过淡雅恬静的流年时光。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续)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续)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道德……礼法……

    伦理……纲常……

    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就“活下去”而言……这些东西似乎毫无意义……

    不……不对……

    正因为世间存在道德礼法……所以……那个人能从施舍潲水给我吃喝这件事上获得满足与快感……

    正因为道德理法潜移默化的影响世间人……所以……才会有人会做施舍乞丐、帮助弱小这些毫无利益可言的事情……

    图名吗……不对……图名的话……他不会一个人来……

    吃……还是不吃……

    要活下去吗……

    这个无趣的世间……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道德礼法既然存在……为什么它不被完善……它存在的方式是什么……

    为什么覆盖到这条丑陋巷弄的道德礼法……残缺不全……

    凌乱长发因为过于肮脏而拧成一股一股。

    其上粘连着的已经看不清本貌的秽(和谐)物,似乎因为太久没有清洗而与长发完全融在了一起。

    乞丐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泥沙俱下。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不过,对眼前以一根长棍叼住的潲桶,乞丐并没有像其它同行一样疯抢而食。

    其实,他很饿。

    其实,如果有谁可以界定饥饿的程度,乞儿一定是陋巷里最饥饿的一个。

    当然,毫无疑问,比起只思考“活下去”一事的同行,他一定还是思绪最复杂的一个。

    人……

    生来平等吗……

    不……

    追溯生命之初貌……

    在这个世间,确实有人生来就残缺,或是缺手,或是缺足,或是缺脑,亦或者……缺根?

    不平等吗……

    可是……同样有人多手、多足……有人天资旷世,而雌雄共体……空穴来风,不可不信……

    在这个世间,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存在……阶级……

    细化道德礼法、伦理纲常……实在太复杂了……比腥臭的潲水里所有的污秽之物加起来还要复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所以有人为官……有人为民……有人……为奴……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都是人……是什么超然之物凌驾于众生之上,制定世间一切规则,约束世间行为准则……

    唔……

    约束力的大小……同样因为而异……

    好饿……

    对了……我是谁来着……

    这里是哪里来着……

    是……西蜀……不对……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这里是鸣雷帝国……沙溪郡……关圃城……

    是了……这里是阳光照进来都会变得漆黑的陋巷……

    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而快要死去的乞儿,回光返照一般抬起了头,覆面那凌乱肮脏的头发成坨状朝两侧耷拉。

    乞儿的眼睛与那颗不算清醒的心差不多,浑浊不明,凝聚不起合适的焦距。

    “少爷,都说这叫花子已经疯了……要不……就别给他送吃的了……万一他突然发起疯病……”乞儿跟前,站一遍身绮罗的富家公子,旁边负责举着叼有潲桶的长棍的家丁因为举了太久而两手发颤,满脸苦相的向富家公子如此提议。

    “少废话!举好了!”富家公子不耐的斥了家丁一句,不巧,乞儿身上的腥臊酸臭忽然涌出一股,正巧出声的富家公子吞了一口,恶心得面容扭曲,阵青阵白,下意识朝旁吐了口唾沫,这还觉得没将咽下肚去的恶心颈吐完,嗬嗬的咳起浓痰,就要再朝旁吐去时,心念一转,径直吐到了乞儿脑袋上。

    出了这气,心里确实好受不少,不过,那死叫花子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快感产生折扣,立时又让富家公子气急败坏起来,啐声骂道:“狗日的!一个鄙贱的死叫花子,本公子今天还就跟他耗上了,本公子还不信,都快要饿死的人

    ,还能有多少骨气?”

    “少爷说得有理!我觉得最多再过三息,这死叫花子就会一头扎进潲桶里去了!”

    “就是就是!少爷让你举喂狗杆是你的荣幸,你要是手软举不动了,承受一声不行,换我来!”

    富家公子身后,两名随行的护卫武夫出声奉承。

    乞儿目光迷离,好不容易聚起焦距,落在了富家公子身上。

    被肮脏的乞儿盯住,富家公子不由一阵恶心欲呕,本来到陋巷里“喂狗”就是富家公子在关圃纨绔圈集会时听来的一项新鲜玩事儿。

    在饲虫斗兽上边,自己已经花下八万八千八百两重金买下号称连遇到鸡都敢斗上一斗的关圃蛐魁。

    在勾栏风月上边,自己在凭借自己身后的势力,向那间青楼的老鸨发去威胁后,那徐娘半老的老鸨就笑脸逢迎的把对外宣称只卖艺不卖身的绝美青倌剥光献上,在那个只知道哭,毫不懂床第情趣的青倌身上耸动了几次过后,也就觉得没了意思。

    好不容易听说了这一样新鲜趣事,就叫上家里豢养的两个武道武者和最是清楚哪家勾栏来了新姑娘的懂事家丁唤来尝试一番。

    本来一进到陋巷里来,这里的味道就让富家公子很是恼火,要不是为了真正尝试一番“喂狗”,之后好在同属一个纨绔圈子的猪朋狗友面前炫耀显摆,谁他家的愿遭这种罪?

    唔……

    他对我吐痰了……

    因为阶级的差距……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浓痰吐在我的脑袋上……

    约束世间的道德礼法……对不同的人是不同的……

    国法家规……宪章律则……对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

    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不公平的世间……真是没救了……

    果然还是死了好……

    死之前……快想一想自己的名字……

    不然……到了阴曹地府……牛头马面问起来答不上……

    肯定是要拔舌的……

    那会很疼吗?

    跟活在这个肮脏的世间比……

    也不知道哪个疼一些……

    我……我姓陈……

    西蜀国……不对……原西蜀国人士……

    我……我是原西蜀科第状元郎……

    对了……就是在状元庆功宴时……因为我的名字被御史大夫评论了两词……

    俗不可耐、有辱斯文……

    然后……我就莫名奇妙的在宴席上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一处阴冷的水牢里……还被切去了阳(和谐)根……

    再后来……鸣雷铁骑踏破了西蜀国门,鸣雷君主赦免了西蜀所有的囚犯……然后……我就一路流浪……到了这里……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狗日的!真他娘不识好歹!谁说这死叫花子是疯了的,这他娘的完全是个傻子吧?”富家公子耗尽了本就无多的耐心,飞起一脚就要朝瘫坐在前的乞儿踢去。不过,脚方踢至半途,那股腥臊酸臭就再度涌来,恶臭提醒了富家公子,用自己金贵的脚去踢那条肮脏的瘦狗,难道不是自降身份之举?

    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可没甚太好的平衡感,起脚再收,就让富家公子猛一下趔趄,朝后仰倒。

    两名随行的武者护卫眼睛一亮,依这主子挥金如土的性子,揽下救主之功,肯定获赏不少钱财。

    两名武者护卫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与阴鸷,再度默契的各伸一手扶向富家公子,另一手挥运上内力朝对方轰去。

    境界有别,较弱的武者被轰开,功劳被抢。

    “少爷!您没事儿吧!刚才可真是险,要不是小的眼疾手快,可就要让少爷遭罪了。”稍强的武者谄媚出声,再挂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扭头看向被自己轰远的同僚,恨声续道:“少爷您看他……见少爷就要摔倒,怕受了牵连,竟然直接跑远了……”

    富家公子哪里知道就在这短短几息间身后发生的事情,错愕的看向较弱武者,而后,眼中闪过阴冷,沉声吩

    咐道:“叛主之罪,该当问斩。杀了……”

    “是!少爷!”稍强的武者眸绽神光,本来这件差事,就是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多一个人,就分掉了一半羹粥,而且,那人还比自己弱上一境……

    “你……”

    “叛徒!纳命来!”

    较弱武者的声音被稍强武者以内力加持的声音淹没,陋巷里,两个武者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斗到了一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堂堂武道武者……却连半分武道侠肝义胆都没……

    可笑更可悲……

    乞儿因为那两个武者的古怪默契,嘴角轻微动了一动,算是讥嘲。

    富家公子根本没去管那两个武者的打斗,反正到最后是伤是死,谁活谁死,对自己而言都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两个一起死了,无非再去找两个来就是了。

    之前差点儿摔倒的愤怒,令富家公子口(和谐)爆粗俚,下意识端起潲桶就朝乞儿脑袋扣去。结果,虚到一定境界的身体连潲桶都提不起,徒令双手两袖沾到潲渍秽(和谐)物,怒不可遏的富家公子抬手朝乞儿一指,语调阴冷的向家丁吩咐道:“打死他,现在。”

    “喂狗棒”变成了“打狗棒”,本就骨瘦嶙峋的乞儿每挨一捧,似乎身体里就有一根骨头断掉,不过,乞儿的呼吸都没有加重半分。

    并不是说断掉的骨头里拥有无尽的骨气,只不过,他实在是太饿了、太累了、连出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乞儿浑浊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清明起来,不断破口大骂的家丁,家丁手里不断挥动狠打在身上的长棍,没能挡住乞儿的视线半点。

    乞儿清明的眼神看向浑浊的世间,一直冥思苦想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果然……

    还是死了好……

    活在这样的世间……

    没有半点意义可言……

    唔……对了……我的名字……

    “陈枝花。”

    乞儿都没发现,不停棍打自己的凶狠家丁是什么时候横死身前的。

    安静如死的陋巷,浑浊肮脏的世间,多了一片纯净的白。

    那人一袭白衣,只身前来,挥手之间,什么家丁,什么武者,什么富家公子都已经从世间除名。

    而那袭白衣勾起恬然的浅笑,不仅唤出了自己惹来净身牢狱祸事的可笑名字,更让那袭纯净白衣沾到了自己身上的肮脏污秽,蹲下身来将手轻搭在自己的双肩。

    “陈枝花。”白衣为乞儿陈枝花捋去遮住眉眼的成股刘海,再次唤了一声乞儿的名字,轻声续道:“原西蜀最后一任科第状元,我看过你的科举之文。”

    将死的乞儿陈枝花连被棍打都没力气呻吟半声,而今,浑身却剧烈的颤抖起来,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沙哑支吾的出声。

    太久没有说话,更因长久食腐,口舌近乎完全溃烂,陈枝花听到自己的毫无意义的呃啊支吾,面如死灰。

    临死之际……却连最后一声道谢都没能说出口……

    我这可笑的……满是遗憾的一生啊……

    未曾料想,也不知那袭白衣是当真听懂了连陈枝花自己都没有听懂的出声,还是仅是在生命的终末,这个跟自己的人生一样可笑的满是遗憾的世间给予了自己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善意。

    那袭白衣话语如同春风一般温润:“这有什么好谢的。跟我走,一起去干涉这个世间的道德礼法,一起去制定这个世间的律法纲常。”

    陈枝花怔愣当场……

    这个人……疯了?

    “抱歉,忘了自报家门……”那袭白衣后知后觉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浑身是伤,骨瘦嶙峋的陈枝花横抱起来:“鸣雷帝国六皇子,李煜唐。”

    鸣雷帝国历保璟七年,春秋历九三九年。

    两年后,鸣雷帝国六皇子李煜唐登基为帝,改年号为从嘉。原西蜀国最后一任科第状元陈枝花,在鸣雷帝国新任天子李煜唐力排众议,亲笔御定之下,官拜鸣雷帝国大内貂寺总管,得“天子第一忠犬”诨称。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后)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后)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鸣雷帝国,帝都玄阳。

    紫禁皇城,御书房。

    时值夏末,风中已然夹带微凉秋意,虽不至于萧瑟,却也吹落了许多紫耀花的淡紫花瓣。

    御书房门紧锁已经三天三夜。

    一袭朱红蟒袍的陈貂寺走到花架旁,躬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拾起紫耀花瓣。

    在听到后方脚步声前许久,陈貂寺的天心意识就已经感知到有人到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长了一副奇丑面容的帝国巾帼治丞上官昭容缓步踱至陈貂寺身后,轻声出言。

    陈貂寺没有回头,继续一瓣一瓣拾捡落红:“约莫是名字里有枝花,所以自幼就对花多出几分偏心,性子也存了几分阴柔,想想当初这名字被人嘲笑,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大人说笑了。您给满朝文武的印象不一而足,却绝对没有阴柔这一项。”上官昭容与陈貂寺的相处,彼此向来都不喜表面客套,这一句更是由衷之言。扭头看向紧锁的御书房漆金朱门,上官昭容沉吟道:“三天了……”

    陈貂寺将拾捡作一捧的紫耀花瓣放进先行挖好的土坑:“两天,零十一个时辰,两刻。西城门外,大雪骁骑可有何动向?”

    “无。”上官昭容言简意赅。

    “六万军马,每天要消耗的粮草可非小数。”陈貂寺长站起身来,转视向上官昭容:“想来应该达到极限了。”

    上官昭容点头应道:“西城门外一马平川,站在西城门瞭望台,就可以看到大雪骁骑六万甲全貌,辎重离告罄确已不远。”

    “那人也该来的。”陈貂寺感慨道。

    上官昭容何等玲珑心思,一下就意会过来陈貂寺话语所指:“婉儿偷闲之时,曾读过一部作者佚名的野史,上述一则故事,关于圣上、陈大人您,以及曾经的帝国双子星。”

    陈貂寺失笑道:“我知道你说的那本《从嘉逸事》。”白洁无须的面容展露怀念神色,陈貂寺感慨道:“鹏远写的。”

    “鹏远?”上官昭容攒眉苦思,实在无法在脑海里找到相关对应。

    陈貂寺看穿了上官昭容的心思,摇头轻声道:“并非什么墨客文豪,只是一个已殁的故人罢了。婉儿不知,也是正常。”顿了顿,陈貂寺续声问道:“内阁事务繁复冗杂,你到御书房来,当不是为了游步散心。”

    上官昭容摇了摇头:“让陈大人见笑了,婉儿此番前来,还真是无聊暇逛。毕竟……”上官昭容再次扭头远远看了一眼御书房紧锁的朱门:“圣上之贤明勤政,放眼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鲜见。连续三日未上早朝,缺了圣上引舵,婉儿愚钝,许多事情实在不敢妄自定夺。”

    想起那本《从嘉逸事》里关于陈貂寺的叙述,上官昭容眨了眨眼,勾起笑容,只不过,上官昭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面容上狰狞丑陋的胎记一耸一耸,煞是怵人:“陈大人是旧西蜀最后一任科第状元?”

    既然知道上官昭容竟然读过那本故人所著的野史,那么对上官昭容知晓自己的曾经也就没怎惊讶了,只是在心底暗赞,上官昭容在帝国右丞外的另一身份,蛛网玄字第一号密探,能找到那本故人所著的野史,当为能力之体现。

    见陈貂寺点头承认,上官昭容轻声道:“婉儿好奇,陈大人为何不参政事。当然,若是陈大人不想说,就当是婉儿女子劣性,胡闹唐突了。”

    陈貂寺缓缓摇头,勾起

    复杂笑意:“无妨。不过学,然后知不足罢了。”

    “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上官昭容将陈貂寺所摘言的著作接上下一句。

    陈貂寺自嘲笑道:“愈反,而愈知不足。既然得遇明主,尽心尽力的执行圣谕即可。”

    见陈貂寺目光迷离,陷入回忆。上官昭容暗想,陈貂寺一定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最终决定不踏治国之途。

    上官昭容自诩读书人,是志在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读书人。而陈貂寺既然能摘夺旧西蜀状元,必然同存读书人之初心大愿。

    皆可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人沉默许久。

    “三天整了。”打破沉默的,是陈貂寺:“我该去见故人了。”

    “婉儿想跟陈大人打个赌。”见陈貂寺理了理大内貂寺总管的朱红蟒袍,正要动身离去,上官昭容将其唤止。

    “哦?”陈貂寺趣笑道:“婉儿,你不是从来就最厌恶市井嫖赌之事?”

    上官昭容笑道:“帝国始兴捭阖之道,联姻西域契夷。婉儿自不能墨守成规、固步自封。”

    “什么赌?赌什么?”陈貂寺轻笑问道。

    “赌武侯石勤连在棋盘上所落之子,是合定远大将军之大龙,围攻帝国皇室,还是施展妙手,将定远大将军大龙之上的无气之子提出棋盘,偷天换日。”上官昭容的语调从轻松渐转凝重,到最后四字时,已然一字一顿。

    陈貂寺深深看向上官婉儿的丑陋面容,视线特别落在导致其丑陋的元凶,那道如同胎印的狰狞紫红凸疤之上,半晌,沉吟道:“到现在,你还忘不了他……”顿了顿,陈貂寺语调复杂的续道:“还选择相信他?”

    上官昭容摇了摇头,复点了点头,语调重归平静恬然:“陈大人说笑了,身心尽许国,儿女情长之事,已成过眼云烟。不过论及依然相信武侯,陈大人不也一样?”

    二人同时一阵沉默,复异口同声的呢喃出声:“君臣不相复,来世复君臣。”

    ……

    京都玄阳东境,浅川郡西境交界。

    鸣雷帝国两条母亲河之一的长江,在流经浅川郡后就归入东川大泽无尽汪洋。

    故而,地处入海口的浅川郡是典型的冲积平原地貌。在一望无际的平原里,那一座翡色山丘就显得格外突兀。

    覆雨大陆由于灵力存在,自然孕生诸多对凡夫俗子而言超脱常理之地,其中大部分,均被冠以死地之名。

    这一座名唤“青丘”翡色山丘就是其中之一。

    无碑的荒冢孤坟无人问,早已长满杂草、爬满青藤。

    男人手持一把农具镰刀,一茬一茬的割去杂草,一蓬一蓬的剐去青藤。

    能到青丘来的,想来不会是凡夫俗子,而那一下一下斩藤割草,累得满头大汗的男人又真不像是身负仙家手段的仙道修士。

    夕阳西垂,橘红的夕阳将男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忙活了半日的男人终于是将这座荒坟的杂草顽藤清理干净,手中镰刀也不知是磕碰到石头,还是生长在青丘的顽藤实在韧硬,刃上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口子。

    用镰刀将割好堆在坟前的杂草顽藤扒拉开去,露出底下已经在日晒雨淋中失了原色颜色的三只釉瓷祭碗。

    男人捡起祭碗,想了想,横竖出了一身臭汗,干脆脱下贴身汗衫,认真细致,甚至可以说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

    因为脱去汗衫,男人千疮百孔、疤痕密布的后背显露出来。

    男人擦好碗后长身站起,身前从心口所在的左胸到右腰,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如同一条硕大蜈蚣。

    得亏没有外人在场,要不然,还不被男人身上那些陈年疤痕吓到?

    男人沉默想了想,挥手间,一杆相较于身上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在恐怖怵人上毫不逊色的猩红长枪已然在手。

    将血煞倒插在旁,石勤连笑了笑道:“你喜欢热闹,我一个闷葫芦独自前来看你,你肯定是不情愿的,不过,算上血煞,好歹也算凑到了一个半的人数。”

    石勤连从空间灵宝中取出一壶得自西域的烈酒兼劣酒,复蹲下身去,不洒一滴的在三只色泽尽褪的祭碗斟满。而后,也没管世俗里祭祀的所谓死者为大,抢先将其中一碗一口饮尽,畅快的咂了咂巴嘴,石勤连笑道:“姐夫先干为敬!”

    而后,石勤连先后端起另外两只酒碗,一只洒向荒坟,一只洒向名枪血煞。

    “年初时,你外甥到了一趟西疆大营。说来有趣,他是从西渊葬情宫回来的。我跟他的关系实在处得一般,他娘的,说起来在他出生那天,始一睁眼,就一副看老子很是不爽的模样。”

    “那天,我们父子俩说了这一辈子都没说过那么多的话,还下了一盘棋。对了,不是你讨厌的鸣雷帝国十九道围弈,而是春秋时期流行的象弈,我跟他提了一些鸣雷帝国的那局棋。不过,他没怎么问,我也就没怎么说。”

    “那兔崽子在西渊葬情宫肯定进过忘情池螭吻泉眼,竟然知道了你的存在,似乎还知道了你的一些事,离开前,还问了我你的葬在哪里。那免崽子打乱了我的布置,提前踏足了仙道,考虑到他的境界方才凝元境合品大圆满,虽然天心已然伪城,但是距离拥有实力踏足青丘,还差上不少,我也就懒得告诉他。不过……听说他现在通黎境了。他娘的……这修炼速度,可比你姐还要恐怖。”

    “老陆那家伙,在送那免崽子北漠熠煌寺的护身灵宝时,暗中在你姐的妖血命锁上动过手脚,还以为瞒得过所有人。狗日的,老陆那家伙啥都好,就是那犟脾性,跟你比都丝毫不差。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罪名都让他一个人揽光,那老子还混个屁?你说是不?”

    “等到了玄阳,找到免崽子,我得确认一下,他仙道进境神速,到底是不是跟老陆动过的手脚有关。要是不是……唔……那本来就麻烦的事情就更麻烦了……”

    “免崽子的性情,看似跳脱,实则城府深沉,说来跟你相似,但是,他跟你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似乎连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什么都没有真正搞清楚。嘿……这他娘的也不全是坏事,要是跟你一样,认定一个错误的方向冲得头破血流,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我跟你一样,不喜欢纵横十九道,既然要下棋,自然要下象弈。君臣……他娘的,都一样的犟,驴也似的。李煜唐想把所有事情一己揽下,老陆那家伙当然是看不过去的,伴君如伴虎,还真他娘的是这个理。简单的事情,牵扯到天下,就复杂得理都理不清……”

    “君臣不相复,来世复君臣。嘿……如果这次老陆能活,我也能活,李煜唐也能活,就真真是大大的喜事了。到时,我就带兔崽子来看你。他娘的,姐夫本来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你又偏偏喜欢热闹,找那么多话来说,真是累死老子了。”

    “嗯?故人来了。”

    石勤连停下了表情变幻莫测的絮叨,扭头看向西方天际。一袭朱红蟒袍从天际缓缓降落。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末)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末)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自从鸣雷帝国历从嘉元年,武侯石勤连封地苍云,并受命镇守西疆大营开始,就没再进过京。

    就连从嘉十年的帝国大朝,石勤连都抱持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态度,以西疆战事吃紧为由拒进京都。

    一晃十八年过去,故人再度重逢,世间沧桑轮转,人事尽非。

    彼此凝视熟悉面孔,尽皆缄默无言。

    陈貂寺知道,面对眼前满身恐怖伤疤的男人,要是不主动开口,对方就更不会出声。

    嘴唇翕合正要出言,却见荒坟前的三只褪色釉瓷碗,以及旁边一罐泥封新启的酒坛,想了想,陈貂寺继续保持沉默,迈开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石勤连,走向那杆狰狞的猩红名枪血煞。

    名枪有灵,感知到久违的故人灵压,兴奋的震颤嗡鸣起来。

    奈何,血煞器灵未生,灵性有限,又怎懂得世态炎凉、人心变迁?

    二人相距不足三丈,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五步。

    陈貂寺看不出那个一向秉承沉默是金的男人到底是何感受,不过,这十五步,走得实在是不算轻松。

    特别是行至半途过时,天心就开始示警,体内灵力回路自发涌动。好不容易清心宁神,将体内灵力回路平复,本命灵宝绕指柔红却忽然从袖间自主窜出。

    绕指柔红从袖间窜出地瞬间,陈貂寺心尖一凛,生怕石勤连误会自己主动出手攻伐。不过,那个**伤疤密布上身的男人始终一动不动。

    绕指柔红的朱色丝线在半空中勾勒成一朵盛放的彼岸花,絮状花瓣摇曳不止,与血煞共鸣呼应,更朝血煞飘浮掠去。

    猩红长枪成枝,盛绽娇花似血。

    当陈貂寺走到石勤连身前,傍晚的风都已经将那袭朱红蟒袍的宽大袖摆拂到石勤连前胸那道状如蜈蚣的怵人伤疤,石勤连终是一寸都没有移动。

    陈貂寺心头终于一松。

    跟婉儿的赌局,陈貂寺心甘情愿,甚至翘首以盼的想输。

    陈貂寺蹲下身来,拾起地上摆放凌乱的三只祭碗一字排开,再端起酒坛重新斟满,一翻手间,手中出现一柱燃香、一沓纸钱。

    石勤连垂目看向燃香与纸钱,不由勾起唇来。

    皇宫之中,堆金积玉,就连燃香都是最好的檀香木所制,甚至纸钱都是由知名画师张张绘成。

    不过,陈貂寺手中的燃香与纸钱品质虽然不算低劣,却也极为普通,是在集市上普通百姓经常购买使用的货色。

    鹏远喜欢热闹,乐融市井,不好奢华。

    “出城前在集市里顺手买的。”陈貂寺轻弹响指,指尖燃起跃动火苗,点燃纸钱,一边将手中燃香凑到纸钱上点燃,一边出声打破了场间缄默:“大雪骁骑在西城门外扎营已经三日,从北门天关一路行军前来,更是偷渡朝迤,辎重捉襟见肘,粮草近乎告罄。我琢磨着,你就算再忙于其它布置,也该到了。既然你来了,多半会先来一趟青丘的。”

    石勤连没未直接出声应答。

    直到陈貂寺将那柱燃香插到荒坟前,复祭上酒,再思虑半晌后,从不饮酒的陈貂寺拾起一只祭碗,以唇轻沾

    ,浅呡一滴,石勤连方才真诚道了一句:“多谢。”

    “应该的。”陈貂寺长身站起,平静看向故人。虽然身材相较于高大魁梧的石勤连略矮,近距离之下,陈貂寺视线稍仰:“慕容定远已经在御书房里跟圣上聊了三日三夜了。”

    石勤连寡言,却不木讷。陈貂寺几句话,已经让石勤连提取出大雪骁骑驻扎城外,而慕容陆只身进玄阳,点了点头道:“挺好。”

    陈貂寺继续说道:“圣上猜测,慕容定远在朝迤山有所布置,或者说,诰命夫人唐曼蓝在朝迤山有所布置。本来,该是我到朝迤山去确认一番的,不过,就在慕容定远率六万大雪骁骑兵临玄阳城当日当时,一切都如圣上所料,令郎现身,并只身前往朝迤了。”

    “那免崽子……”石勤连沉吟问道:“见过妃雅?”

    陈貂寺没料到石勤连一口道出石念远影响做出决策的关键所在,展颜笑了笑,莞尔叹道:“知子莫若父。”

    “不是我。”石勤连摇了摇头:“我跟兔崽子的关系普通得很,都是从瘸子寄来的信件中了解他的。”

    “唉……”陈貂寺深深的长叹一声:“阿连,我是真的没想到,老陆和你,会真正走出这一步。夕怜山一役结束,你跟老陆各自封地苍云、洛原,分别镇守西疆、北域时,圣上就曾寂寥凭栏,独吟悲词,算到了今日之事。在圣上跟我提起时,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可是,圣上从来都没有错过。”

    石勤连摇了摇头,否认道:“枝花,没有人会不犯错误。这一次,他至少不全是对的。”

    对故人的旧称换回故人对己往日的称呼,陈貂寺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然而,从故人的神态语气就猜出故人的站位态度,再实际耳闻故人话语,特别是后半句以后,陈貂寺笑着笑着,就实在是再怎么强装都笑不下去了。

    “不全对……”陈貂寺呢喃重复一遍,眉眼低垂的感慨道:“的确,比如说,在圣上的预想中,你们二人当真发难,会迟上许多。至少,也是在通天塔降临覆雨大陆,你们二人双双借机突破至通黎以后。”

    顿了顿,陈貂寺无奈的续声说道:“对与错的界限,向来模糊不清,甚至仅隔一念之差。不全对,也不是说就是错的。”

    石勤连再次摇了摇头,相较于方才,动作更加坚定:“枝花,他错了。”

    石勤连两度否认心中明主,陈貂寺复杂的面容逐渐改变,心中由于昔日之情而摇摆不定的天平,开始朝其中一侧偏移。

    场间再度弥漫开缄默气氛。

    也不晓得是不是夕阳沉半的缘故,温度一下降了下来。

    名兵有灵,尚在缠绵叙旧的名枪血煞与绕指柔红生出感应。

    绕指柔红勾勒成的彼岸花瓣瓣凋落,朝陈貂寺处窜回,名枪血煞兴奋的嗡鸣声意韵转变,音调转向低沉,枪杆自主朝石勤连偏倒。

    陈貂寺的神情转向清冷:“阿连,曾经许下的诺言,你可还记得?”

    石勤连用力点了点头,郑重道:“君臣不相负,来世复君臣。为人臣子,忠义当先,从不敢忘。”

    “言行不一,无法理解……”陈貂寺极度不解的深皱起眉头:“是我太过愚钝?”

    “不。枝花

    ,你可是旧西蜀的状元郎,怎会愚钝?”石勤连伸手握住了名枪血煞:“你是愚忠。”

    陈貂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说圣上错了,那你跟慕容定远掀起帝国内乱,揭旗谋反,这就是对的?”

    石勤连深吸口气道:“枝花,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顿了顿,石勤连与陈貂寺直直对视,面对那一双满含不解、失望、悲愤等诸多情绪的眼神,石勤连没有半点畏缩,掷地有声的续道:“圣上猜得没错,按原本的设想,我跟老陆的确是要等到通天塔降临覆雨大陆,借机渡过通黎天劫以后,才会开始真正实施计划的。”

    “看来,是我太久没有涉足权政了……”陈貂寺自嘲的失笑道:“你口中所谓的计划,无论因由还是目的,我都理解不了。夕怜山一役的真相,以你和老陆那比我聪明太多的脑子,不可能推论不到。我原以为就算圣上从不解释,你们也该理解……”

    “因由……”感知到陈貂寺一直刻意收敛的通黎境灵压溢散而出,石勤连虎目一凝,握住名枪血煞的手用力一紧:“不重要。”

    陈貂寺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好!好!好!”复杂的连呼三字,陈貂寺语调转向淡漠:“且不提因由,那目的呢?身为圣上曾经最为信任的臣子,你跟慕容定远尚在稼轩大将军辛剑诗之上,所以,连辛剑诗都不知道的妃雅一事,你跟慕容定远都清楚知晓。石勤连,我至今都不相信,你跟慕容定远会贪图帝位,那么,你们的目的,就是妃雅了?”

    石勤连坦诚的点了点头:“没错。”

    收敛到陈貂寺袖边的绕指柔红徒然四下猛然绽放,陈貂寺周身立时出现四朵娇艳得如欲滴血的彼岸花。

    石勤连在一瞬间将名枪血煞从地上拔出,抽身撤步拉开距离,斜提长枪,灵域展开。

    “逆臣石勤连!”陈貂寺怒喝出声,由于身体残缺,正常说话时,陈貂寺的声音就稍偏中性,而今厉斥出声,声细更显细锐,通黎境合品大圆满灵压不绝溢散,陈貂寺诘问道:“你难道不知,妃雅一旦有恙,圣上、鸣雷……甚至天下都会大变吗?”

    “正因为知道,所以,不得不为。”石勤连话语坚定且平静。由于自身仙道境界相较于陈貂寺要弱上一整阶大境,面对随时可能攻伐出手的陈貂寺,石勤连双脚立起弓步,九矅极速身法的标志性云雾状荧光已然在足底流转,手中名枪名煞更已摆出天惊五击的起手势。

    盛放的彼岸花在陈貂寺的自主控制下次第凋零,陈貂寺面沉如死,落寞的轻声道了一句:“我赢了……”

    石勤连自是不解,不过,见故人将已经拔升的战意重新压制,同样缓缓收枪站直。

    婉儿……你果然不适合赌……

    第一次,你赌他选择你,你输了。

    第二次,你赌他选择鸣雷,你又输了……

    “好自为之。”陈貂寺萌生离意,丢下一句话以后,忽然想要自己赌上一手,转过身去,将空当后背完全留给石勤连,并保持住身形,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那个手提狰狞长枪,满身伤疤的男人同样一动不动。

    面白无须的朱红蟒袍摇了摇头,干涉空间法则,遁身离去。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再)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再)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北漠熠煌寺,熠煌窟福地,负屃泉眼。

    拥有倾国倾城美貌的女子完成最后一道通天神禁符文的绘制,紧崩的神经终得放松,情不自禁的轻呼口气。

    熠煌寺住持身披红底金纹袈裟,手握金刚禅杖,见女子顺利完成通天神禁绘制,口颂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尊号后,出声道:“聂天女,熠煌寺首座一念在寺中时,经常亲自维护负屃泉眼的通天神禁,想来应是无恙。”

    聂倾城掏出丝绢擦去额角细密汗珠,展颜笑道:“没错。在我负责的三个泉眼之中,的确属负屃泉眼的通天神禁运转最是如意圆融。不过,正是因为北漠熠煌寺有太一坐镇,负屃泉眼在通天塔覆雨宫降临覆雨大陆的过程中,在九子泉眼里承担最为关键重要的一环,容不得半点差错,完整的检查修缮一遍可真不轻松。”

    “聂天女辛苦。得知负屃泉眼的通天神禁没出差错,老衲也就放心了。”主持用内肘夹持金刚禅杖,双手合十,再度口颂一声佛号。

    “金蝉大师。”聂倾城唤了一声,脑海里浮出出东皇太一的身影容颜,好奇问道:“我一直挺好奇,佛之所谓,佛之所在……好奇太一为什么会选择遁入空门,佛家不是讲究无欲无求吗?作为东皇钟首任宿主,太一无疑有着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与义务。”

    “聂天女说笑了。”主持两道白眉长长,坠至腰际,右手重握金刚禅杖,左手捋了捋白眉,祥和笑道:“佛之所谓,佛亦是人,修佛无非做人而已。既然生而为人,又怎会无欲无求?外界说佛家无欲无求,只是对佛法只观表相、仅知皮毛,就妄下的定义罢了。至于佛之所在,在天、在地、在天地之间,在众生万相之中。外界喜用遁入空门来形容进寺修佛,实则,有些人虽然身处红尘,灵魂却早已披上了袈裟。”

    聂倾城妙目眨动:“怎么讲?”

    “南无阿弥陀佛!双掌合十之际,心头皆是众生。”主持笑得徜徉洒脱,两道白眉一耸一动。

    聂倾城细嚼主持言语,顾盼之间,巧笑倩兮:“通天塔覆雨宫降临之际,通天试炼开启之时,小女恭候金蝉大师法驾。”

    主持笑道:“北漠熠煌寺,定会准时前去观礼。”

    聂倾城抱拳一揖道:“此间事了,金蝉大师,就此告辞,通天试炼时再会。”

    “聂天女慢走。”主持轻躬其身,以表相送。

    聂倾城挥手打开次元界门,一步踏进。

    次元界门虫洞通道中,聂倾城一边悠闲迈步,一边自语嘀咕道:“西渊葬情宫的螭吻泉眼、北漠熠煌寺的负屃泉眼的通天神禁都已经修缮调整完毕……那烦死人的林河,本来一名通天使负责两个泉眼的,结果那家伙竟然去了一趟冤魂海枉死城的睚眦泉眼后就把南荒问剑冢狻猊泉眼的活儿甩给我了……百里姐姐也真是的……既然出身南荒问剑冢,回家一趟多好……偏偏完成中原烈阳山麓嘲风泉眼的通天神禁修缮以后就直接往东川轮镜泽去了……那群剑痴可没这群大和尚可爱……”

    踏出次元界门,聂倾城出现在北漠熠煌寺上空。北漠并无四季,甚至比起仅拥有旱、雨两季的南荒还要不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在不停飘雪。

    俯瞰冰天雪地的荒原,受天地灵力长久淬炼,再受仙道境界影响,极佳的目力让聂倾城发现了冰雪荒原上的两

    道光头身影。其一,正身穿破烂僧袍,行那苦行之事,赤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再快速被纷扬落雪掩埋。由于身具起源于佛家,被佛家称作第八识的阿赖耶识,聂倾城清楚知道,那僧人并非是在做无用之功,揽历众生之苦,盈己身之罪,减众生之苦。其二,三名僧人正将身上本就单薄的僧袍与行囊之中的干粮向一行旅人之中的老幼者分去十之**。

    通天塔运言天女情不自禁的呢喃了一句:“双掌合十之际,心头皆是众生……太一……”

    天心蔓延开来,感知主空间的此时的空间状态,察知空间稳定之极,聂倾城没有强行打开次元界门赶路,驾起遁光,一路向南。

    大乘境起品修为何等高绝,遁光何等之快,没过多久,聂倾城就飞至北门天关之上。

    俯瞰北门天关前方不远的雪地里占据偌大一片地域的森森黑甲,聂倾城妙目眨了眨。连覆雨大陆六大仙道圣地都基本不去管世俗界之事,诸国霸权之争,聂倾城就更不会主动袖手。

    感知到北门天关的气运正在快速流失衰竭,连带影响到整座鸣雷帝国的气运龙脉,聂倾城感慨自语道:“鸣雷帝国君主李煜唐,以一己之力干涉凡俗界气运流转,果然太过勉强了……那么多年过去,都没再有另外一名拥有共同承担此间重责资格的枭雄豪杰现世,实在可悲可叹……大概这也是文明莫名之障的一环吧……迷失在权利里的人,可比被超凡迷障拦在通黎境之前的修士多太多了……咦?”

    北门天关高大关墙之中,有一手持陌刀的潇洒身影一跃而下,随此一跃,北门天关不断汹涌流失的气运,流势竟然有所减缓。

    聂倾城将天心意识悄然笼罩过去,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人。

    重瞳之子……通天试炼时,想必会再见此人。

    聂倾城心中暗道。

    扭头看向森森黑甲前方那一袭突兀的银胄,感知到那女子身上溢散开武者陆地神仙极境的浑厚内力波动,聂倾城在心底补了一句——能活下来的话。

    遁光一路南掠,穿越洛原与呼特,龙腾山脉支脉太行之上,朝迤山透露出来的浓郁运言神通意韵,令聂倾城皱起了眉头。

    心中默算通天塔覆雨宫降临之期,由于要帮助林河,多负责一座九子泉眼的通天神禁修缮,时间已经略赶。不过,随着距离接近,运识感知到越来越浓郁的运言神通意韵,实在令通天塔运言天女心悸不安。

    犹豫片许,聂倾城轻叹一声,往朝迤山降临。

    以聂倾城遁光的遮蔽灵禁,通天塔中普通晓幽境修士不细察之下都无法察觉,然而,一道天心意识已然蔓延过来,显然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感知到那股似曾相识的天心,聂倾城愣了愣,呢喃道:“轩辕剑宿主?跟他还真是有缘。”

    下方,石念远凌空踏虚,以曲率遁法极速上升,悬浮在聂倾城身前不远。

    聂倾城挥手撤去遁光,妙目望向石念远。

    石念远抱拳作揖,出声招呼道:“石念远见过聂仙子,自螭吻宫一别日久,聂仙子别来无恙。”

    “通黎……不愧是轩辕选中之人,果然天资旷世,进境神速。”聂倾城好奇问道:“你臻身通黎却身在覆雨大陆……联系你轩辕剑宿主的身份,想必是太一安排你渡的劫,是在寰宇之中么?”

    在螭吻宫从螭吻幻境中醒来时,螭吻宫守护者梦貘曾提及这

    名容颜绝美、风华绝代,论及仙道天赋,就算放眼通天塔也是卓越超群的倾城女子,更转赠聂倾城留下的冰魄吊坠,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如此善意,无疑令石念远心生感激。

    而且在乌冬苗寨经历蛛形神祇幻化成蝶,初逢那名极度疑似龙族的青年时,聂倾城曾与流风雪接触,并为其卜算一卦。

    石念远坦诚道:“玄烛之上。”

    “哦?”聂倾城妙目神光湛湛,啧啧称奇道:“在众妙之门前渡通黎天劫,天劫威能倍增,小弟弟果然非同凡响。”

    石念远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乍听聂倾城如此唤己,尴尬滋生,莞尔笑道:“聂仙子谬赞。”

    “你以通黎之身现身覆雨大陆,并且曾临玄烛,想必同样到过玄度,并且进过通天塔。看来,通天塔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再添一元大将,可喜可贺。”聂倾城顾盼生姿,真挚笑起。

    石念远眉眼复杂的笑了笑,在空中迈开步,走向聂倾城。

    在聂倾城疑惑的目光中,走到聂倾城身前的石念远翻手掏出冰魄吊坠,轻叹一息,语调复杂道:“曾蒙仙子青眼,将宝物相赠,只不过……如今……不需要了……现在物归原主……”

    聂倾城怔了一下,接过冰魄吊坠的同时,运识就已经察觉自己曾经种下的因果。

    那个金发女孩……在得到自己的提醒后……仍然难逃一劫吗……

    为了不再继续沾染莫名因果,聂倾城没有以运识过多探知因果细节,沉吟道:“生死有命,七分在人,三分在天。小弟弟,节哀顺变。”

    流风雪的死,聂倾城未经告知而晓,石念远并未露出太多错愕。毕竟,对于能为流风雪卜算出“莫念远”卦辞的聂倾城来说,算知流风雪之死,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石念远嘴唇翕合,欲言又止。

    聂倾城的运识生出感应,蹙起了黛眉。

    “聂仙子……”石念远诚唤一身,躬身过半行过鞠礼,沉吟续道:“雪儿的魂魄被我以翼蝶妖族天赋神通妖血命锁禁锢于尸身之内,尚未轮回……仙子可知……有何生死人……肉白骨之法……”

    聂倾城露出果然如此的复杂神色,无奈应道:“小弟弟,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且,就算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瞒天之术,不说使用了,就算是告知,就会大幅折损气运与先天命元。”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石念远无比失落的应答,然而,话至半途,徒然一愣,目光灼灼的盯住聂倾城,激动得声音都颤抖结巴:“聂……聂仙子!你……你!你刚才说……”

    石念远嘴唇一凉。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抬起一手,将食指抵在石念远唇上,示意噤声。

    感知着决堤流失掉大量的气运,聂倾城在心底暗叹一声,平静凝望向跟前那不知为何在初见之时就生出好感的少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通天试炼中夺魁,加入通天塔天剑宫。”

    虚空之上,少年心跳不断加速,面容受到影响,泛起一阵潮红。向来不跪天、不跪地,连见到帝国天子李煜唐,行跪伏之礼时都在心头腹诽念叨“老子跪儿子”的石大少爷俯身跪伏,深磕一头:“多谢……”

    在石念远感知不到之处,两道若即若离的气运之丝、困果之线,终于纠缠到一起。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终)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终)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通天塔,覆雨宫。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行走在横亘寰宇的通道之上。

    李白也抬起手中酒葫芦,仰头豪饮了一口,舒服的打了一个酒嗝,再咂了咂巴嘴,瞥头视线稍俯,看向小和尚一念,将酒葫芦递过,笑问道:“来一口?这可是雾星玄女亲手酿造,再放到冰霜星孛上陈放百年的上品佳酿。”

    一念浅笑摇头婉拒,趣声道:“雾星?玄女?那个气态生命,化形出了女性体吗?”

    李白也畅笑道:“没错。大概是由于她首次接触到的通天塔修士是运言天女,不过……在审美上与人族大相径庭……唔……该怎么形容她的长相呢……诡奇……独特?”

    一念斜起眼揶揄道:“诗成泣鬼神的青莲剑仙,也有词穷的时候?”

    李白也双手环抱胸前,满不在乎的承认道:“吾生亦有涯,而知也无涯,自然会有词穷之际。”

    “生亦有涯,李副宫主是指未突破至羽仙之境,还是寰宇终焉之寂?”一念笑道。

    李白也抬头望了一眼通天神禁外的天谴,苦起脸无奈道:“太一,虽然通天神禁可以阻隔相当程度的一界天谴,可那是要消耗道一真灵的。维护通天塔道一真灵供给的,可是我天剑宫修士,你这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唔……说到油盐,久违的覆雨大陆美食,还真是令人无比期待啊!”

    一念闻言一愣,扭头望向李白也:“近千年来的通天试炼,天剑宫不都是由裴乾出席吗?你能偷得出闲?”

    “我本来就无所事事一闲人不是?”李白也仰首再饮一口美酒,笑而续道:“再说了,这一次天剑宫出席的依然是裴乾,我只是顺路。不过,时隔千年,再逢极盛大世,我倒也有些期待当代天骄在通天试炼的表现。如果找到能够传承青莲剑歌的剑修,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顺路?”一念凝起眉头,李白也身负大乘境合品大圆满修为,是为通天塔巅顶战力,且是以杀伐善战著称的剑修,而且李白也虽然不像天剑宫主那样,担负镇守众妙之门的绝对重则,却也绝对谈不上闲。起源星覆雨大陆上有什么不得不令李白也出面的事?

    一念遍思无果。

    那么,既然不是覆雨大陆……

    “狱魔深渊……”一念轻声呢喃,向李白也投去凝重眼神:“难不成是烛龙那边有何变故?”

    李白也点了点头,复摇了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无从得知。”顿了顿,李白也深吸口气,心情不算轻松的出声解释道:“不久前,占星宫主灵漪儿探知到众妙之门出现变故……并且……追本溯源,极有可能是在龙皇祖龙封锁众妙之门时留下的隐患,关于这一点,我已经从宫主处得到确认……而后,灵漪儿耗费千载寿元,卜出隐患指向覆雨星背的狱魔深渊……烛龙与通天塔的关系诡异,但对魔族却是绝对的憎恶……我实在想象不到,有烛龙镇守的狱魔深渊能发生什么变故……”

    一股浓郁的不安盈上一念心头:“魔族……以狱魔深渊的恶劣环境……万载以来,从来都没有魔能够突破超凡而臻身通黎,能翻

    得出什么风浪来……”

    听着一念自我安慰意味极浓的语调,李白也干笑了两声。

    如果在狱魔深渊那等近似灵寂的环境下都能突破桎梏,臻身通黎,那得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甚至……

    一个更加可怕,甚至可以说恐怖的想法闪过李白也的心头,当然,同样的想法正在一念心头萦绕不休……

    生性洒脱不羁的李白也咕咚咕咚将葫芦里的酒饮尽,桀骜道:“多想无用,待到覆雨宫降临覆雨大陆,通天试炼结束,我会跟最后几名赢家与创世圣器宿主一齐赶赴烛龙古阙,再设法进入狱魔深渊,一探究竟。”

    一念深皱起眉头:“烛龙那家伙会让你过去?”

    “当然。”李白也大笑道。

    一念万分错愕的扭头凝望向李白也,却见李白也憨笑续道:“当然不让!”

    一念满脸鄙夷嫌弃的翻起白眼。

    “呼……”李白也长长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幽然道:“所以,我会亲自参与通天试炼。”

    一念浑身一颤,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关于化名,我认真想过许久,决定保留名中之白,此行有重头开始之意,所以,在后添一字起。”李白也畅快笑起,轻躬其身,狠拍了拍一念的肩,续声笑问道:“你觉得白起这名字如何?”

    站在覆雨宫紧锁的大门前,一念缄默不语,良久都没有伸手推开那道朴素宫门。

    ……

    弥漫厚重迷雾,四处冤魂游荡的漆黑海洋上巨浪滔天。

    一道次元界门开启,若有人正好站在次元界门外,都可以透过星云一般缓旋的次元界门,看到内中幽深虫洞通道内的两点灿金光芒。

    那是一双黄金瞳,瞳仁内瞳孔倒竖。

    面容阴沉的林河踏出次元界门,而后不顾此时空间正好波动至无比混乱的状态,再次挥手打开一道近距离次元界门,马不停蹄的赶往冤魂海枉死城。

    空无一人的枉死城中央,聚灵塔底,林河口念未知语言,异于灵力、异于运言之力、更异于武者内力的某种能量开始汇聚,并引发天地游离灵力的极端排斥。

    为了支持法度延续,林河的天眷之体开始崩解,部分身躯显露出本体之貌。

    两手尽化锐爪,其上密布的黄金鳞片,是凡俗界最优质的工匠都雕琢不出的完美艺术,一条比身躯长过倍余的长尾倏然扫出,由于本貌的显化并不受控,质胜千载精钢铁,韧比万年金蚕丝的长尾在身后砸出一道龟裂残痕,两道如鹿犄角自头顶冒出,上缠耀目蜿蜒雷蛇。

    本貌显化的瞬间,卡西米尔效应自主生成,由量子真空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粒子海真空无量海已经不能算是受到扰动,而是真真切切的泛起波纹涟漪,恐怖的道一真灵源源不绝的汹涌翻腾。

    当林河念完最后一句龙语法咒,绝世之龙族独享的龙语魔法激发,那双深邃锐利的黄金瞳,看向一条狂暴奔腾的长河。

    时间法则被大幅干涉,黄金瞳沿岁月长河逆向溯回而望……

    廖廖一息时间,龙语魔法就难以为继,崩溃消解。不过,那一息所视,已经足够令林河从中

    探寻到诸多隐秘。

    使用禁忌法咒的反噬袭来,林河再也无法保持天眷之体形态,近乎稳固到血脉之中的化形妙法崩解,衣衫一瞬爆飞,一头浑身灿金、头生双角、背生四翼、长尾颀长、细密鳞甲遍布全身的龙兽显化,再猛一下倒地抽搐不止。

    数道天谴立时降临,不断侵蚀龙兽血肉,蚕食龙兽气运,汲取龙兽命元。

    然而,龙兽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以龙语愕然呢喃道:“龙墓……怎会……”

    “啪——啪——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拍击声响起,在化身绝世之龙族本貌的林河身前,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冒出,啧啧称奇道:“我原以为,绝世之龙族的本貌,当接近传说描述之中鹿角、驼头、兔眼、蛇项、蜃腹、鱼鳞、鹰爪、虎掌、鳄尾的九似之相。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大开眼界。”

    震骇莫名的林河猛一抬龙首,黄金瞳望向那袭黑袍,这袭黑袍与之前所遇的黑袍绝非同一人,且不说眼前这袭黑袍的身形矮小之至,更重要的灵压气意更是完全不同。

    “避天合道……”林河以龙语怔然呢喃,从黑袍人所使用的人族通用语,以及从黑袍人的鼓掌动作中见到其天眷之体的手掌,林河无疑更加骇然,拥有天眷之体的生灵,当依然受桎于龙皇传法,受梏于天眷之体,而眼前人……或许是人?竟然掌握了避天之术,以与龙皇祖龙相似的合道手段强留现世,而未被破损的众妙之门强行攫取,飞升至虚无之上的仙界。

    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林河正以绝世之龙族的法度强行恢复行动能力。

    黑袍人见证,先是“啧啧”两声,而后笑道:“不用那么紧张,你应该感受得到,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黄金龙,在绝世之龙族里,应该也是血脉极其纯正,地位极其崇高的分支吧?”

    黑袍人的天心意识趁林河的状态不佳,强行探进林河体内。

    轰——

    一声灵爆闷响,林河的灿金色灵域拓展而出,将黑袍人的天心暴力驱离,已然恢复行动能力的龙兽一跃而起,后背四翅扑腾,聚集起其量恐怖的道一真灵,已经在酝酿攻伐法度。

    “了不起!龙族不愧被冠以绝世之名……你这骨龄……啧……”黑袍人称赞的言语语调真诚,不似作假。

    然而,被他人强行以天心意识窥探己身,对于龙兽而言,与触其逆鳞已然无异,仰头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四道龙翼之上,各自激射出一道灿金灵芒,灵芒灵体后立时勾连成阵,再凝汇作一只锐形之锥,锐锥过处,连空间都是震颤,大大小小的空间裂缝显化,再在主空间之力的作用下迅速愈和。

    然而,在锐锥袭上黑袍人之身时,竟然穿透而过,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林河认得那身法,那是出自通天塔飘渺宫的叵测身法……

    “噗……火气可真不小啊……再会了,绝世之龙族的小家伙。”黑袍人的声音渐弱,话音落时,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并未感知到任何空间法则气意波动的林河,一双黄金瞳紧盯黑袍人身影消逝之处,沉声自语道:“运言神通……”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承)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承)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聂倾城无奈的伸手扶起石念远,摇头笑了笑,降落至朝迤山涧。

    天心意识与运识同时朝四面八方笼覆,仙道运言同调法阵的布置尽收识海,构筑虚相。

    “金、木、水、土……召火……还真是一座恶毒的法阵。”聂倾城轻声呢喃:“献祭气运驳杂,数量庞大……布阵的运言者……不要命了吗……”

    感知到石念远落至身侧,聂倾城扭头望去,出声问道:“小弟弟,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这座法阵?”

    石念远眨了眨眼,干笑道:“算是吧。”想了想,石念远尬然续道:“聂仙子,你可以叫我石念远……小弟弟什么的,听上去总有些羞耻尴尬……”

    “噗……”聂倾城闻言不禁失笑:“好的,石念远小弟弟。”

    石念远嘴角扯了扯,额头一大滴冷汗垂落。

    想了想,石念远翻手取出两枚银钗,伸手摊掌示予聂倾城,出言道:“这个……似乎是破局之物,只是,我不太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银钗没有半点灵压溢散,不过,对于拥有运识的聂倾城来说,那两枚银钗就像是两团释放炽热能量的光团一般显眼,而且,仅凭银钗的模样,聂倾城也已经一眼认出。

    “烛龙之匙……”聂倾城眼里略带惊讶的凝望石念远:“还是两把……”

    石念远干巴巴的眨了眨眼。

    迄今为止,石大少爷都不知道所谓的烛龙之匙到底是什么叼卵玩意儿。

    聂倾城面露疑惑神色,指了指石念远手心的两枚银钗,不解道:“你说……烛龙之匙是破局之物?”

    石念远闻言一阵怔愣懵懂。

    好家伙……难道老子差点儿栽在夕怜山离焰灵族手里,得到的东西竟然不是阿瑛所指的东西?

    聂倾城双手环抱,复抬起在上一手托腮沉思。由于胸前实在伟岸,聂倾城抱胸这一个动作相较于常人来说,总显得有些变形,如此一挤之下,雪兔就愈显呼之欲出。

    石念远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复杂的将视线呆呆的朝上游移些许,避开过于晃眼的丘壑光源,然而,由于注意力被迫集中起来,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杀伤力同样不小,心底暗叹一声,石念远干脆耷拉下脑袋看向双脚。

    想通关键之处,聂倾城眼睛一亮,赞叹道:“原来如此,当真是天才之极的想法!小弟弟,是谁告诉你,烛龙之匙可以破解这座同调法阵的?”

    由于对聂倾城心怀感激,石念远并没有任何隐瞒,坦诚道:“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或许也可以算作妹妹……阿瑛……”

    “阿瑛?”聂倾城一愣,抬起两只手在头顶上竖起,仿佛两只尖耳,模样实在娇萌可爱:“瞳狐妖族的阿瑛?天河雪?”

    石念远见聂倾城这番比划,情不自禁的笑起,点了点头。

    “怪不得……阻不如疏,阿瑛小丫头在运言之道上的天赋,当真盖压当世。”真诚赞了一句,聂倾城笑而续道:“小弟弟,你竟然认识阿瑛,而且关系还那么好,我们的缘份,还

    真是不浅。”

    石念远眼巴巴的问道:“关系……是不错……聂仙子,你怎么知道的?”

    “运言之道,只要涉及毫末,就会涉及气运盈亏。布下仙道运言同调法阵的运言者明显境界不低,若是要强解破解此阵,必定会消耗掉海量气运,于我而言都并不轻松,而告知他人破解之法……”顿了顿,聂倾城再次指了指石念远捏握在手的烛龙之匙,续声说道:“就算是另避蹊径的破解之法,也算作参与了此阵的破解,同样免不了气运的耗费,气运之于运言者,就好比先天一炁之于万千生灵,甚至犹有过之,若是关系不好,阿瑛小丫头怎会将破局之法告知予你?”

    “这……这样……”石念远了然的结巴呢喃了一句,继而,好奇问道:“聂仙子,你跟阿瑛……”

    想到阿瑛的音容笑貌,聂倾城面盈欣慰骄傲,笑道:“你应该知道,阿瑛是运言者。”

    石念远点了点头:“我晓得,我的……”石念远眉头一皱,不甚自然的续道:“我的发妻告诉我的……”

    “发妻?”聂倾城愣了一下,那个金发小丫头并非运言者,在乌冬苗寨相遇时,其仙道境界更是被秘法强提上来的揠苗超凡,实在没可能察觉某人掌握运言之术,唯一的可能就是石念远所指另有他人。

    聂倾城的神情一半莞尔一半揶揄,感慨道:“小弟弟倒是个多情的种子。”

    石念远老脸一红,尴尬的挠了挠头。

    由于在聂倾城尚为凡人的时代,所在国度同样没有一夫一妻的律则,而踏足仙道以后,一名修士拥有多名道侣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虽然身为女子,聂倾城却也没有太多关乎此方面的想法,接续先前的话题笑道:“阿瑛在运言之道上的引路人,是我。”

    并不知道聂倾城在通天塔拥有“运言天女”诨称,石念远闻言只觉世间事实在无巧不成书,对聂倾城的好感再增。

    考虑到阿瑛已经插手此间事,聂倾城想了想,正起神色,向石念远说道:“通天塔几乎不会过问覆雨大陆世俗界之事,即便这座同调法阵一旦激发,就会引起鸣雷帝国小半疆土生灵涂炭。你会出现在这里,并想要破解这座法阵,原因当在于此。”

    石念远沉默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说起心怀天下苍生,石念远真不是这样的人。而且由于魂穿之事,石念远对于今生所在的鸣雷帝国,其实也并没有怎么深厚的家国情怀。只是觉得,如果拯救朝迤山方圆数百里的帝国百姓是在能力之内,随手行之并无不可,如果事不可为,石大少爷也会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风紧扯呼。

    “护世,是通天塔存在的初心与目的,然而,为了寻找到突破文明莫名之障的方法,护世,并非一味的愚善。身为通黎境修士,你如今任何与世俗界有关的起心动念,任何与世俗界有关的抉择取舍,都已经能影响到覆雨大陆世俗界的发展进程……”聂倾城凝起眉:“按理说,通天塔是不允许通黎境修士过度插手世俗界之事的,只不过,世间天道循环、万物轮转存在即为合理,你既然在臻身通黎后得以再度回返覆雨大陆,并且行动不受通天塔

    监视限制,更有一重创世圣器宿主的身份……”聂倾城叹了口气,笑了笑道:“希望你所做的一切决定,在多年之后你回首之时,都不会留下遗憾。”

    “其……其实……”石念远抬眼看向聂倾城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妙目,心中挣扎,心念电转,反复思虑,石念远深吸口气,决定不对聂倾城隐瞒,语调有些失落的出声道:“轩辕……轩辕剑器灵……死了……他将他的灵虚幻境遗忘之海馈赠给了我……所以……我应该是新一任的轩辕剑器灵……”

    石念远仰起头,天心蔓延开始,感知向一直在周身萦绕不休的轩辕剑本源之力:“不过……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不愿意接纳轩辕剑本源之力,不愿进行同调契合,真正完成交接仪式……”

    聂倾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萦绕在石念远周身的轩辕剑本源之力,聂倾城并不是感知不到,只不过,自己对创世圣器的了解有限,以为那只是正常的现象。

    仔细品味石念远说的话,聂倾城发现了其中疑点,郑重道:“你说,轩辕把遗忘之海留给了你?”

    “没……没错。”提及轩辕之殁,石念远不由想起那段时间内发生的诸多大事,难免勾起伤楚,眉眼低垂,情绪低落。

    “飘渺剑云呢?”聂倾城黛眉紧蹙,身为通天塔占星宫修士,更被当任宫主灵漪儿有意培养成为下任宫主的继承人,通天塔掌握在手的诸多秘级极高的秘辛,都对聂倾城开放了权限。除去斧古斧外的九件创世圣器,各器灵的详细情报,聂倾城都了然于胸,轩辕的灵虚幻境对影成双,一为遗忘之海,一为飘渺剑云,如果轩辕当真遇到什么意外,不得不将器灵身份转付予石念远,以创世圣器与宿主的关系,没道理不把另外一界灵虚幻境同时相赠。

    石念远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聂倾城深皱起眉,沉吟道:“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所体内的轩辕剑展露一观。”

    石念远无奈道:“聂仙子,不是我不想,只不过,在轩辕逝去以后,我体内的半截轩辕剑就失去了所有光泽,更在不久后崩散成无成碎片……”

    “半截吗……”聂倾城攒眉沉思,郑重道:“这些事……你跟太一提过没?”

    石念远尴尬道:“当时为了尽快返回覆雨大陆,没来得及跟一念说明。”

    “唔……”聂倾城沉吟道::“创世圣器之事,我了解得有限,而且,出于某些原因,轩辕剑、伏羲琴、以及女娲石并非由覆雨大陆仙道六圣地掌控,此事实在蹊跷,待通天塔覆雨宫降临之际,建议你认真问问太一。”

    “多谢聂仙子指点。”石念远诚挚道。

    聂倾城浅笑摇了摇头:“至于这座同调法阵……当其激发之际,你自会知道该如何处置。”

    石念远抬手起,垂头看了看手中的两枚银钗,点了点头。

    “小弟弟,世间向无双全策,希望你的任何抉择取舍,都会无悔无憾。”聂倾城巧笑嫣然,身影逐渐模糊:“通天试炼时,再会。”

    石念远一拱手,揖礼道:“聂仙子慢走,后会有期!”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转)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转)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聂倾城前脚刚走,石念远眉处心的血契魂印就愈发滚烫灼热。

    依照冥冥中的感应,石念远可以感知得到若湖正在越来越近。

    星云旋绕,次元界门显现,银发如瀑的绝世丽人迈步踏出。

    若湖方一踏出次元界门,就感觉脚下忽软,一下踉跄朝旁摔去。

    不出意料的,若湖倒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之中。

    石念远将若湖横抱起来,心疼的垂首凝望。

    “又受伤了?”石念远心疼的轻声发问。

    若湖虚弱的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

    石念远凝起双目:“那个黑袍人……”

    若湖那双桃花眸一瞬迷离,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石念远见状,强压下心头好奇,凝起遁光,正欲朝京都玄阳遁去,不过,感受到若湖将脑袋使劲朝胸膛里拱了拱,石念远眨了眨眼,挥袖间,垂丝海棠馈赠的灵舟从袖中钻出,再迎风而涨。

    石念远跨进灵舟,小心翼翼俯下身,将若湖轻柔的放到舟中,半倚在自己怀中。随着石念远向灵舟渡去灵力,一阵灵光流转,灵舟灵力护罩亮起,遮蔽灵禁激活,缓缓升空。

    距离重月圆越来越近,玄度玄烛双月都已接近满月,月轮相交的部分越来越少,即将月轮相切,双月圆月。

    灵舟沐浴皎洁月辉,破云穿雾。

    石念远不停轻抚若湖的柔顺银发,也不知若湖是有意还是无意,两只雪白尖耳拟态显化出来,一耸一动,不停与石念远的手指摩挲交错。

    石念远眼睛一亮,发现新大陆一般把玩起那两只手感极桂的毛绒尖耳。

    “小狐狸。”石念远轻唤了一声。

    “嗯?”若湖以鼻音轻应。

    “谢谢”与“对不起”两句言辞在石念远喉头徘徊良久,始终是蹦不出来,扼腕失笑中,石念远垂头轻咬了一下就近那只雪白尖耳。

    “嗯唔……”若湖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石念远这才忽然醒悟过来,在水月洞天孤天祭时,阿瑛曾经说过,耳朵与尾巴是狐妖极其敏感的身体部位,除了关系格外密切的雌性狐妖,通俗来讲,好闺蜜之间偶尔会逗弄触碰外,异性之间的接触,意味可是尤其深长的。

    石念远将左右两手分别从若湖的粉颈左右伸过,再在若湖胸前交叠,将若湖搂在怀中的同时,双手更搭在了旖旎双峰之上。不过,石念远心头没有升起半点邪念,若湖也没有任何挣扎与不适。

    静谧的夜色,勾起石念远心中自二人初遇以来的一幕幕。

    思及二人独处之时,若湖大多数时间都是以雪白小狐狸的模样化作一顶雪白狐袭帽,而今这般相依相偎,实在稀少可贵,石念远感慨道:“自我们在留邺城南郊游溪河相遇,有一年多了吧?”

    “一年零一月又三天。”若湖轻声道。

    石念远愕然道:“你记得那么清楚……”

    “嗯啊……”若湖将手抬起

    ,搭到了石念远覆在前胸的双手上边。

    “未踏仙道以前,日子真的是度秒如年的难熬。所以,我才会经常找李书图跟毛三倒腾出许多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可这一年……”也不知是不是那双丹凤眸子盈上了水光,才能将月华倒映得那般纯粹清澈,石念远复杂道:“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感觉实在是过得……很慢很慢……可是,很奇怪的,每天都会觉得时间不够用……一不小心就又天黑,一不小心就又天亮……李书图走了,轩辕走了,雪儿也……”

    石念远下意识将怀中的若湖搂紧:“你这一次去追那个黑袍人,不久之后,血契魂印就失去了感应,我很担心,很……”石念远嘴唇翕合,似乎极其不想展露内心的脆弱一面,可是,所有的心事都闷在心中,根本没有可以抒发之人,石念远哀叹一声,深吸口气,深闭双眸,续声说道:“很害怕……”

    已经直面内心脆弱,话匣已启的石念远见若湖将手指摊开,朝自己的指缝间交错探进,不算默契的张指,与若湖十指紧扣,想起了在跟阿瑛一起等待若湖归来时阿瑛说过的话。

    ——我们女孩子,最讨厌谁说对不起了……

    ——若湖姐姐又不是因为你好才喜欢你的,而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觉得你哪儿都好,你要真因为觉得自己不好而向若湖姐姐道歉,若湖姐姐只会觉得难过……

    ——你是不是觉得若湖姐姐特别乖巧、特别懂事、特别稳重、特别理解你,所以你就觉得很多话不用说,很多事不用做?哪有那么完美的女孩子嘛……

    ——大哥哥你都不知道,上次你跟若湖姐姐回水月洞天时,给阿瑛带了布娃娃,却没有准备给若湖姐姐……你离开以后,阿瑛不小心看到若湖姐姐悄悄拿你送给阿瑛的布娃娃来玩……

    石念远摩挲着若湖白晳修长柔嫩的手指,轻声道:“若湖,说来可笑……自从在水月洞天仙荷居初见你天眷之体样貌以来,我就一直把你当作仙道境界高深莫测的大妖,在你一次又一次的将我从生死危机中拯救出来后,我更下意识的觉得,你可以做到的事情绝对超乎我的想象之外,甚至在我的内心深处,都差一点儿给你贴上了无所不能的标签……我……”

    怀中的若湖灵巧的翻过身,伸手堵住了石念远的唇,浅笑摇了摇头道:“我都懂。”

    石念远抬手握住若湖的柔荑,小心翼翼的控制力度,生怕把怀中的绝世丽人弄疼一星半点,不过,在握住之后,石念远的手缓慢却坚定的将若湖的手从唇上拉离。

    “你懂我也要说。”石念远的眼眸清澈而深邃:“我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受伤,一次又一次的让你陷身危险之中,而你总是在为我默默付出着一切,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太多太多了。”

    石念远将若湖的另一只手牵来,合握掌心,复伸出一掌,轻抚上那张精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面容:“我不想你把所有的难事都自己扛着,你为我做过什么,正在为我做什么,即将要为我去做什么,你有没有受伤,你的心情好不好……一切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就算以我

    的能力还无法切实帮上什么忙,但是,至少该清楚自己的女人在做的事,至少该在自己的女人不开心时能陪伴、能诓哄……”回想阿瑛的话语,石念远挂上一副佯怒表情,轻抚在丽人脸颊的手游移到眉间,曲指成勾,力度稍重的刮了一下丽人的琼鼻:“你在我面前从来不任性,从来不生气,从来不给我添任何一点麻烦……傻瓜,哪有那么完美的女孩子嘛?”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

    石念远学着若湖先前的模样,将手指抵到了那双朱唇之上:“你不麻烦我还能麻烦谁?不要嫌弃我仙道境界低嘛!你看,我踏足仙道这才短短一年多,都已经修炼到通黎境了。我感觉明后年我就能修炼到大乘了!到那时,我就把你和薇安带上,咱们到江南州去混迹混迹,哼哼——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去找那群文青士子把渠道打点通透,然后出一本书了!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从零开始学修仙,老司机带你三年大乘》!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一听就很畅销的样子?出版以后,再签一则附加协议,一年没能超凡脱俗,两年没能臻身通黎,三年没能跻身大乘就十倍退款!嘿嘿嘿嘿……口桀口桀……”石念远一副憧憬,笑声越发**:“肯定能钓到好多傻子!”

    “噗……”若湖被石念远逗乐:“你还是那样,没个正形。嗯……我很喜欢……”

    桃花美眸看穿了丹凤眸子掩埋在跳脱深处的苦中作乐,沉吟许久,若湖迟疑道:“雪儿的事……”

    石念远心中躺过汩汩暖流,摇了摇头道:“我遇到一个姓聂的仙女姐姐,她指点我说,让我在通天试炼中夺魁并加入通天塔天剑宫……”石念远复杂笑道:“你能接受雪儿,我已经感恩戴德……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近我老被人提醒的常识。无论寻找哪条蹊径,哪道偏方……这件事都不可能轻松……无论是从你这边,还是从雪儿那边……我都不想这件事是由你来做的……”

    石念远搜肠刮肚,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向若湖表达清楚心中的想法,嘴唇翕合,卡顿支吾。

    若湖见状,莞尔失笑,握紧了石念远的手,四目相对间,轻声道:“听你的,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会一直陪着你。”

    石念远沉默凝望若湖那双缱绻含情的桃花眸,只觉得一切言语在这双眼睛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在二人紧紧相拥中,时间的流速都仿佛变快。

    灵舟满载星光与深情穿云破雾,直至视线尽头出现京都玄阳如同洪荒古兽一般的轮廓,石念远深吸口气,长身站起。

    看向同样站起身后牵起自己的手站在自己身侧的绝世丽人,石念远笑了笑说:“其实我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好多事情想问,比如通黎天劫的前世幻境,比如你在覆雨大陆等我的九世两万载,比如那个复姓逢山,在京都怡春院异空间洞天里的刻下地球文字的楼外楼掌控者……等京都玄阳事了,我们就带上薇安,一起回水月洞天吧。在通天塔降临之前,过一段平静简单的日子。好不好?”

    “好。”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合)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合)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鸣雷帝国,京都玄阳。

    笼罩住整座玄阳城的古灵力大阵已经开启,天心感知到古灵力意韵,石念远不由想起李煜唐所谓的凡人之力。

    俯瞰下方,见大雪骁骑依然按兵不动,石念远不由长出一口气。

    古灵力大阵已经展露出隔绝灵压,石念远没有强闯,操纵灵舟越过大雪骁骑六万银甲,来到紧闭的南城门外。

    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收回,城墙上,防御工事已然筑起,模样狰狞可怖的巨弩已然硕箭上膛,弩箭尖刃寒光闪烁,石念远在兵书上见识过这种巨弩,为了提高射击覆盖面,每一支硕箭都造价不菲,内中以墨家机关术巧设机簧,射出之后,能够散作一蓬箭雨。

    石念远与若湖跃下灵舟,收回灵舟后,石念远再挥手撤去遁光。

    在城墙上站岗的士卒见忽然有人在不远处冒出,猜到是拥有仙家本事的修士,立即敲响警钟,更以旗语传达情报。

    城墙上左、中、右各三座巨弩基台扭转,将硕箭指向护城河外的一男一女。更有一名凝元境仙道修士以灵力加持声线,郎声呼喝道:“鸣雷帝国京都玄阳进入特级战备警戒状态,道友但请止步。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京都玄阳的古灵力大阵中,将灵禁之力蔓延开来,一股压制降临石念远之身。

    “凡人之力……若湖,你了解吗?”石念远依言停下步伐,扭头向若湖出声问道。

    “运言一道,可以借助凡人之力逆抗天威。”若湖仔细感知临身压制,续声解释道:“不过,这股出自古灵力大阵的压制之力并非来自运言一道,而是更为神秘的……神道。笼罩住玄阳城的灵禁大阵,并不是单纯的仙道灵禁,而是仙道神道同调法阵。”

    “神道?”石念远眨了眨巴眼睛,曾在颐园北海见识过李煜唐的掌中神国,后来只身进宫面圣时,李煜唐更是再次将掌中神国向己展示,对掌中神国那股近似于灵体神祇的灵压气意,石念远不算陌生,不过,想来是因为对神道的了解属实甚少,无论怎么用天心感知,都没能从那股压制之力中感知到所谓的神道之力。

    站在城墙上出声警示石念远的凝元境修士见石念远依言停步,也是暗松口气。率领凡夫俗子顽抗仙道修士的经历已然不少,每一次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橹,如果可以,凝元境修士并不想随意开启仙凡战端。

    石念远在心中斟酌一番,决定直接前往紫禁皇城,通黎境天心意识汹涌蔓延开来,玄阳同调大阵的主要作用并不在阻绝灵识,虽然将天心意识穿透同调大阵稍有阻滞,不过,石念远还是将天心意识渗透了进去,再朝紫禁皇城蔓延开去,探寻那袭朱红蟒袍的存在。

    如果没有同调大阵阻碍,以石念远如今的天心意识,笼罩住整座京都玄阳都不算难事,不过,多了这重阻碍,石念远的天心意识越是接近紫禁皇城,就越是如同深陷泥沼,蜗步难移。

    就在石念远正要进一步强化提升天心意识的运转,忽然愣了一下,将蔓延进城的天心收回。

    石念远转身望向东方天际,那道遁光布置的遮蔽灵禁并没能完全阻挡石念远与通黎天心通感的眼识,遁光之内,朱红蟒袍猎猎飘扬。

    陈貂寺感知到石念远的天心,改变遁光方向,疾射向南城门。

    立身在石念远跟前的陈貂寺,对于站在石念远身侧的绝世丽人,仅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

    “陈大人,我正要找你。”石念远抱拳一揖,微笑招呼。

    陈貂寺

    扭头看向城墙上的狰狞巨弩,感知着古灵力大阵传来的压制之力,暗忖南城门的守将尚算称职。

    听属下汇报有仙道修士到来的守将透过城剁望向那袭醒目的朱红蟒袍,立刻下令将巨弩转移开去。

    “世子殿下回来了。”陈貂寺看着眼前少年,看着其酷似方才离别的故人的面容,思绪万千。

    “我想面圣。”石念远直入主题,提出要求。

    陈貂寺早有预料般的点了点头道:“随我来。”

    陈貂寺当先朝南城门走去,场间三人尽为超凡脱俗的仙道修士,宽阔护城河形同虚设,三人凌空踏虚,一跃而过。

    方一踏上对岸实地,南城门就打开一道缝隙,南城门守将满脸谨慎的扭头望向西方,没见到寒光湛湛的银甲,暗松口气,连忙跑上前来迎接陈貂寺。

    “还请陈大人速速进城。”六万大雪骁骑如万斤巨石坠在心间,南城门守将焦急的作揖出声。

    陈貂寺自然没有为难守职将领的意思,点了点头,身形一晃,已然从城门缝隙钻入城中。

    石念远与若湖自然是紧随其后。

    玄阳城昼宵同禁已然日久,在民众因不满而爆发过几次集会游行,都被来自紫禁皇城的金甲虎卫血腥镇压过后,已经对政令认命。每天恍惚的领取护城士卒发放的维持生活的基本物资,惶惶不安的度日。

    街道上除去偶尔经过的巡逻甲士,可说空无一人。

    陈貂寺并没有特别紧急的赶回紫禁皇城的意思,虽然步幅甚大、步频略高,却连瞬转身法都没有运起。

    在经过一处十字路口时,在前方领路的陈貂寺顿步望西,回身看向石念远,出声说道:“欧阳世家的产业,护城士卒额外关注,薇薇安公主很安全。世子殿下但请放心。另外,世子殿下在玄阳里活跃的麾下部属,京都方面也没有刻意刁难。”

    对于紫禁皇城掌握薇安、百鬼、以及陌花营的情报,石念远并不意外,要是真的一无所知,那才会让石念远大大的看扁了直隶天子的情报组织蛛网。

    “谢主隆恩。”石念远沉静出声。

    一行人继续一路向北。

    在进入玄阳北城过后,陈貂寺见跟随在石念远身侧的绝世丽人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边保持步伐并未回头,一边出声道:“世子殿下,紫禁皇城庄严神圣,并非任何人都可随意踏足。”

    “我省得。”石念远应道。

    没听到石念远继续的下一步表示,陈貂寺皱起眉头,顿步回身。

    陈貂寺与石念远接触已非首次,心中对这名年纪轻轻的武侯世子评价极高。许多话,只需稍一提及,石念远就能明白其中意味。可这一次如此明显的暗示,石念远却并不做出合适反应。

    面对陈貂寺的目光,石念远平静的直直对上。

    陈貂寺将视线略一游移,在落于若湖一瞬之后复转回那双丹凤眸子。由于通天塔的原因,覆雨大陆上的通黎境修士几乎都是登记在册,彼此间就算没有真正认识,也基本了解名讳,所以,陈貂寺对天心感知到若湖身上溢散出来的超凡境合品大圆满灵压并没有升起半点疑心:“不知这位身负超凡境界的姑娘,是世子殿下的何许人也?”

    石念远没有半点犹豫的轻吐一字:“妻。”

    陈貂寺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石念远身为鸣雷帝国诸侯子嗣,其婚事虽然不受帝国限制,却并非是完全自由的。通常来讲,帝国诸侯子嗣迎亲嫁娶,无论初房次房,都会向紫禁皇城以喜讯的名义递呈实质上应该名为报告的文书,而紫

    禁皇城也会做出相应的封赏,包括物质的福礼与爵位的封赐。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诸侯子嗣都乖巧的按部就班。鸣雷帝国本就没有一夫一妻制的强制律令,甚至鼓励优生多生,如此一来,纳妾就成了众多饱暖思淫(和谐)欲的诸侯嗣子的常事,甚至不乏常招玉面翩翩公子入赘的诸侯嗣女,由于妾室不可能会被帝国皇室赐下诰命夫人之荣,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的汇报说明,反正帝国皇室也不会在意,对汇报上来的纳妾文书,也只是由秉笔太监代写一“阅”,就扔到内阁存档吃灰了。嗣女招婿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然而,石念远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向来不兴与邻国捭阖交流的帝国皇室,破天荒的给石念远安排了一门与西域契夷曼珠沙华亲王独女薇薇安公主的联姻和亲,并且石念远先前并没有娶妻的汇报文书,蛛网的情报也证实石念远并没有悄然娶妻。那么,石念远现在这一个“妻”字应答,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往轻了说,就是风流成性、败坏形象家风,往重了说,可就是欺君的大罪。

    陈貂寺盯住石念远的面容,见后者除了平静之外再无别意,不由多看了站在其身侧的若湖几眼。

    宁愿得罪帝国皇室,也要坦然承认那个女子的平妻之位么……

    阿连是根硬邦榆木,儿子倒是个多情种呐……

    时局特殊,陈貂寺没有在这上边多做文章,身为大内貂寺总管太监,同意一个人进入紫禁皇城,还是在陈貂寺的权力之内的。

    三人很快走到紫禁皇城的城门之前,在紫禁皇城的城门前站岗的一众金甲虎卫正向陈貂寺行礼,没料,城门已经被在里值勤的虎卫从内打开。

    白衫文士与长腿帅妞一前一后走出,两行人彼此对望,气氛凝重且古怪。

    慕容陆与陈貂寺的目光在半空交接,良久都没有人先声出言。

    反倒是盯向石念远的长腿帅妞在瞥了一眼若湖之后,轻声开口:“我见过妃雅了,该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该决定的事也已经决定了。”

    面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双目,石念远凝起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姗向石念远踏近三步:“你呢?”

    “我也一样。”石念远轻声应道。

    “知道了。”慕容姗面无表情的回撤到慕容陆身后,没让石念远读出半点心绪,而后,就没再看向石念远。

    陈貂寺先前就注意到了慕容陆在见到自己以后,将即将踏出紫禁皇城的那只脚强行撤回,保持在紫禁皇城内站立的动作,之后的久久对视,再发觉慕容陆好几次想要迈步踏出复再次收脚的样子。

    陈貂寺心头腹诽了一句,暗叹无论是平常就沉默寡言的石勤连,还是平日里其实善道到多嘴的慕容陆,这两名故友一到关键时刻,若是不主动出声,想等那两人开口是想都别想。

    “何必呢?”陈貂寺无奈叹道。

    慕容陆笑了笑,仿佛是因为陈貂寺忍受不住先行出声,让其赢了一场莫名赌局一般的开心之笑。

    “陈枝花,下次相见,就是生死相向了。”慕容陆说完,再不犹豫纠结,一步踏出了紫禁皇城。

    目送故人离去,陈貂寺再次长长一叹。

    看着慕容姗的背影,石念远觉得,自己多少能理解一些陈貂寺的心情。

    一道天心降临,并向陈貂寺传递了意念讯息。

    陈貂寺愣了一下,看向石念远,摆手作请道:“世子殿下,圣上说,他在妃雅的住处等你……及贵夫人。”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复)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复)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妃雅的住名并没有名字。

    自从到达京都玄阳,进入紫禁皇城已经多次,石念远见陈貂寺并没有继续领路的意思,与之交换过一道眼神之后,就跟若湖并肩朝侧走去。

    不得不说,不用爬那座白玉石阶,石念远无疑暗松口气。对李煜唐所谓的凡人之力,石念远是心怀敬畏的。

    “神道。”见石念远撇头望向白玉石阶,若湖轻声解释道:“凭借神道汇聚的气运龙脉,其中蕴含纯粹浓郁的信仰之力。”

    石念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不太对劲。”若湖沉吟道:“虽然已经极其恐怖,甚至压制住晓幽境修士都不在话下,但是,按理说,以鸣雷帝国偌大疆土,数十亿计的人口数量,汇聚至此的气运,还是太少了些……”

    石念远愕然道:“这还少?”

    若湖点了点头:“就算十个鸣雷帝国百姓里,只有一个对帝国饱含坚定的信仰,汇聚至此的气运,数量也该在这条气运龙脉的十倍开外。”

    石念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惊掉了下巴。

    思绪纷飞间,石念远凝眉问道:“神道……是汇聚信仰之力的修炼之道吗?你说,以现在这条气运龙脉的能力,连晓幽境修士都能压制……神道未免也太强悍了些……为什么修炼神道的修士似乎没有多少?”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湖不由想到了潜居在嘉川河底的那条黑蛟,其神道载体河神庙的信众必然远少于李煜唐遍布整座鸣雷帝国的信众,然而,那条黑蛟的储蓄的信仰之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不敢无限制的发展信徒。

    “关于神道,我了解得不算太深。通常来讲,神道的修炼都需要一个载体,比如灵族神祇支系的修炼之法,通常都会化身为土地、山鬼、灶王之类的凡俗神祇,以土地石、山神庙、灶王碑之类的实物作为载体,通过发展信徒来积蓄信仰之力。然而,信徒的信仰之力并不是可以随意汲取的,唯有一定程度的满足实现凡夫俗子许的愿、求的事,方能将信仰之力汲取,提升神道境界。”

    穿过一道宫门,眼前场景从庄严肃穆变作秀丽雅致,踏过一座白玉石桥,花坛勾勒出蜿蜒小道,坛中一半翠竹,一半芭蕉。

    “也就是说,在神道之中,神灵必须要灵验,才能顺利汲取信众的信仰之力……”石念远攒眉苦思:“而越是灵验的神灵,也就越是会发展出更多的信众,信众的信仰也会愈发坚定,但是,这也意味着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完成信众的祈愿,如果盲目的发展信众,过多的信众祈愿不能得到满足,不仅不能汲取相应的信仰之力,还会降低自身的灵验程度……是这个意思吗?”

    “不仅如此。”若湖凝起桃花眸,想到曾经与嘉川那条黑蛟的交易,补充道:“无法汲取驾驭的信仰之力,就会化作剧毒。不仅不能哺

    育神道源头的神灵,更会蚕食神灵的一切,包括肉身、修为甚至神魂。”

    “嘶……”石念远倒抽一口凉气,仅凭与若湖的言谈初步了解神道,石念远就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不易。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人性的光明一面暂且不说,黑暗一面,无疑比无底的深渊还要恐怖。

    “信众的祈愿……啧……”石念远稍一细思,就不禁脊背发寒。

    “你抓住了关键之处。”若湖眨了眨眼:“总有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离谱至极的祈愿,神灵注定无法帮助信众完成的祈愿,必然会化作剧毒。需要以已经汲取炼化的信仰之力去中和。总而言之,神道不仅难以修行,掌控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甚,就会遭受反噬之劫。”

    若湖目露回忆神色,身为九世谪仙,活过漫长岁月,纵然修炼神道的修士再少,若湖也已经见过许多,然而,绝大部分都是初时春风得意,可随着信众逐渐增多,祈愿逐渐变得复杂而诡异,那些神灵最后都是不得善终,被信仰之力反噬蚕食,神魂俱灭。

    石念远诚挚赞道:“李煜唐……当真了不起。”

    “了不起。”若湖满脸感慨的重复了一遍。

    “李煜唐所修神道的载体……掌中神国吗……”石念远忽然愣了一下,连迈步都忘了,综合若湖关于神道的论述,终于窥知某个隐秘,愕然的看向若湖,呢喃道:“原来如此……若湖……我知道另外十之**的神道之力汇聚在哪儿了……”

    不用石念远说明,若湖已经满脸骇然的盯向了前方的无名宫殿。

    那是妃雅的住处。

    透过那道不设门扉的拱形镂空宫门,石念远已经看到了那袭白衣。

    数日不见,石念远总觉得,那道未着龙袍而覆了一件朴素白衣的身影越发消瘦了。

    李煜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儿。

    眼前的画面总予石念远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受。

    消瘦的父亲抱着襁褓婴儿轻轻晃抖,纵然石念远对照顾婴孩并不在行,也看得出李煜唐抱婴孩的姿势十分恰当,拥有修长手指的手合掌轻拍着婴儿的背,口中低吟浅唱一支鸣雷帝国民间童谣。

    “来了。”李煜唐看向石念远与若湖,浅笑出声。似乎生怕吵醒好不容易诓哄睡着的婴孩,李煜唐的声音压得很轻很低,而李煜唐脸上深动的笑容,也是石念远首次得见。

    石念远一捋衣裳下摆,抱拳躬身揖礼,受到李煜唐压低声音的影响,出声同样不大:“苍云郡武侯府世子携爱妻若湖,拜见圣上——”

    就在石念远即将行帝国跪伏至礼时,一股柔劲将石念远托住:“不必如此多礼,在这座宫殿里,我只想做一个父亲。”

    发觉李煜唐言语中连“朕”之自称都不用,石念远眨了眨巴眼睛,心头情难自禁的萦上一股可悲。

    可悲原因在于,李煜唐怀里的襁褓婴孩,根本就不是刚被

    诓哄睡着,而是根本就没有半点意识。

    新生婴孩也是拥有意识的。纵然三魂七魄并未完全成型,灵智极其低下,然而,天生越过化形而拥有天眷之体的人族,同样是先天跳过开灵的。

    可李煜唐怀里的襁褓婴儿,或者说,妃雅,没有。

    妃雅的一切生命体征都正常,甚至以石念远如今的耳力,都可以听到妃雅平缓均匀的呼吸声,可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妃雅不会哭,不会笑,不会闹,自然,也不知道父亲自在无限怜爱的抱着自己,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自出生以后那么多年过去,一直就是襁褓婴儿的模样,从不需要摄入营养食物,也从来都没有一点儿的成长。

    若湖桃花眸怔怔凝望向妃雅,天心意识感知着从其身上溢散的浓郁至极的神道之力,纵然没有运识,若湖都能完全肯定,妃雅身上汇聚承载了鸣雷帝国九成的恐怖气运。

    “先天道体圣胎……”若湖怔然呢喃。

    “世子妃慧眼。”李煜唐笑了笑道:“别在外边傻站了,进来吧。”

    已经是第二次前来这座宫殿,回想第一次进入之时的经历,生怕再度被那浩瀚如海的幻境所淹没,石念远深吸口气,将天心意识尽己所能的收敛。

    李煜唐失笑道:“上一次信仰之力外泄,是因为我在颐园北海,凭借掌中神国击退那个身穿黑袍的魔族余孽,你现在进来,不会再被信仰之力淹没的。”

    石念远点了点头,却仍不免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先踏进一只脚,顿了顿,见并无异状,方才真正迈步走进。

    跟在石念远身后(和谐)进入宫殿以后,若湖以天心仔细感知着在周遭弥漫的神道之力,继而,再次看向李煜唐怀里的襁褓婴孩,感慨说道:“原来如此……以先天道体圣胎承载了绝大部分气运龙脉……”不知是否触及心中母性,若湖桃花眸一阵黯然,喟叹道:“可怜的孩子……”

    “是啊……”与石念远一样,拥有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眸子的李煜唐满眼怜爱的看向怀中妃雅,怜爱逐渐转化成无尽的愧疚:“纵然生在帝国皇室,本该肩负起帝国之未来,担负起帝国之兴衰,可是对于一个刚出生的未足月的婴儿来说,扛着那么重的担子,实在是过于残忍了……身为人父,我很失败……”李煜唐将视线从妃雅之上游移看向若湖与石念远,脸上属于父亲的表情,石念远尚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为妃雅感到骄傲与自豪。”

    帝国皇室为帝国的付出,远不止于此。不说别的,单论石念远知道的,就还有在生下妃雅时就死去的大周后周娥皇,以及潜伏在颐园北海娥英庙,化身灵体,随时准备成为掌中神国器灵的小周后周嘉敏。

    石念远深吸口气,翻手取出两枚银钗,朝李煜唐摊掌一呈,却并未出言,凝望着那名白衣父亲,沉默的安静等候,确信其一定会有所解释的。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了)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了)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石念远失算了。

    李煜唐仅是瞥了静躺在掌心中的两枚银钗一眼,连发现多出另外一枚银钗都没能让其神情出现任何变化:“你要抱抱妃雅吗?”

    石念远错愕的嘴角抽搐,心悸的摇了摇头。

    石念远自忖根本没有资格触及鸣雷帝国十之**的气运龙脉,上一次根本没有接触到妃雅,仅是踏进这座偏殿,浩如烟海的幻境虚相就几乎把石念远的天心意识撑爆。

    在李煜唐所修神道之中,其作为神灵,信众实在太多了,无论是信众祈愿还是信仰之力,仅凭信息数量就能令石念远那计算力卓绝无双的天心意识宕机。

    “我……能抱抱她吗?”若湖试探的问话,令李煜唐与石念远都同时一怔。

    李煜唐的视线在石念远与若湖之间游移,二人眉心处一模一样的血契魂印尤其显眼。

    见李煜唐正在犹豫,若湖想了想,头顶尖耳一竖,身后狐尾扫出:“作为覆雨大陆人族帝皇,你该认得我。”

    “没想到世子妃竟然是……”李煜唐脸庞上极其难得的露出错愕神情,情不自禁的感慨道:“原来是你。”

    李煜唐身上,忽然流露开一股久居上位的皇道气势,纵然龙袍未加身,掌控世间的皇者气魄却绝非任何人可以模仿——周边列国的君王也不行。

    “初见世子妃,朕就猜到世子妃仙道境界之高绝,想必已踏在起源星巅顶。未料,纵然放眼通天塔,世子妃都是绝对至高的强者。”白衣的父亲已经变作帝国之帝皇。

    以李煜唐的仙道境界,想要在若湖并不主动展露气息的情况下凭借天心意识探知其真实修为,甚至发觉其体内那一道仙灵之气尚嫌不够。然而,作为偌大鸣雷帝国神道的唯一神灵,依托气运龙脉而诞生的运识却能在冥冥之中察知真相。

    运识所拥有的这种绕过因而直接探取果的能力,若湖其实并不陌生——合道之力,有限前知。

    李煜唐将怀中妃雅递向若湖,不忘嘱咐道:“小心些。”

    若湖点了点头,纵然清楚知道这个先天道体圣胎并未开灵,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可出于对李煜唐的敬重,极其配合的动作轻柔小心。

    抱过妃雅的瞬间,若湖与鸣雷帝国神道接驳,切实感知到了妃雅体内那庞然似海、汹涌如潮的神道之力。受神道之力影响,无数信众的祈愿在若湖的识海凝作画面、在神魂化为低语,无数的信息流在一瞬间狂猛冲击着若湖的天心。

    石念远眼巴巴的看着抱过妃雅之后神情开始复杂变化的若湖,不敢出声打扰,连呼吸都下意识控制得更轻,缄默的气氛,令石念远可以清晰听到自己渐快的心跳。

    盏茶的沉默后,若湖无声的将妃雅交还给李煜唐,凝望向李煜唐的桃花眸有三分悲悯、三分敬佩,更有四分担忧。

    “你……”若湖神情复杂,似乎在认真的斟酌措辞,顿了半晌,方才续声说道

    :“还有多久?”

    在得知若湖的真实身份后,对若湖能从妃雅身上推测到自身的隐秘状况,李煜唐没有半点意外,笑了笑,平静答道:“三年。”话毕,鸣雷帝国天子身上忽然流露出极致的不甘与悲哀。

    仙道境界越深,心绪就越是能影响到灵力回路的流转,从而令溢散在外的气意改变。

    到了李煜唐这番境界,心情的极度低落,甚至有若实凝的流转出来,那股不甘与悲哀,令石念远的神魂都是一颤。

    石念远眉头凝得深深,试探问道:“圣上……您的意思的……”

    “字面意思。”李煜唐坦然笑了笑。

    在这座偏殿之中,李煜唐的情绪直接而纯粹,是石念远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一面。

    鸣雷帝国皇室没有任何皇子,而不知因何原因流传出去的“异姓公主妃雅”传言,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李煜唐仅有三年可活?

    鸣雷帝国怎么办?

    晃抖妃雅的李煜唐既是父亲,亦是帝皇,看向石念远,轻声问道:“石爱卿可还记得在金陵凤凰楼上与朕的约定?”

    石念远动作坚定的点了点头。

    李煜唐复看向若湖:“世子妃,朕曾做出亲近石爱卿的决定,是出乎所修神道中近似合道前知之能的能力,想必其中定然有你这一层关系。这一点,朕不必亦隐瞒不了。作为曾经亲历龙魔圣战的合道强者,如果朕所修神道崩溃,帝国出现神降之劫,届时,还望世子妃能够看在帝国数十亿百姓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若湖的拒绝在李煜唐的允拒对半的预料之中,不过,若湖拒绝的理由却出乎李煜唐意料之外。

    若湖郑重道:“这恐怕不行,谪仙修至九世,已经到达了我能力的极限。此世只要使用超过通黎境的能力,一界天谴就会降临。处理神降之劫需要的时间实在太长……”若湖的黛眉紧蹙,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夜幕中初升的双月,续声说道:“覆雨大陆的大道规则曾被龙皇祖龙篡改,如果因为一界天谴完整降临而破坏九子泉眼对覆雨大陆大道规则的干涉,那对覆雨大陆来说,会是一场灭世天灾。”

    “九……九世?”李煜唐瞪大丹凤眸子,惊落了下巴,再咽了一口唾沫。

    本来今天在偏殿之中就见到了李煜唐更加真实纯粹一面的石念远,看到圣上如此夸张的表情变化,暗自啧啧称奇。

    李煜唐瞥了石念远一 眼,见其一副不知不畏的模样,不由莞尔失笑,看向石念远的眼神里多了一股莫名的慰祝,慨然说道:“石爱卿,千万珍惜眼前人。莫如朕一般,身边亲近之人尽皆厄运连连,不得善终。”

    石念远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被李煜唐这句话击中了内心的柔软之处。

    石念远紧皱眉头,诚恳问道:“圣上,我该怎么做?”

    石念远这一问,却把李煜唐问住了。

    不沾因果、不入尘世,自然可以规避大多数命途之舛,然而,一味逃避作为李煜唐曾经

    的选择,已经被证明无效……毕竟连那把龙椅,如果可以,李煜唐根本就不会坐上去。

    李煜唐摇了摇头:“朕的老师曾说,犹豫不决,可问春风……只不过,春风向来都不予朕任何相示,到头来,还是得问己、问心。”

    帝师是一名黄老道家的道士,这是流传在外的说法,不过,就跟“妃雅异姓公主”这一传言一样,向来没有得到过证实,无论宦海民间,都是众说纷芸。初听李煜唐提起帝师,石念远不由面露好奇。

    李煜唐却没有半点深入说明的意思。

    熟悉的灵压气意从宫门处传来,场中三人尽皆扭头望向偏殿宫门。

    一袭朱红蟒袍的陈貂寺俯躬身子,请求进殿。

    得到天子应允后,陈貂寺走到李煜唐身前,开口欲言之时,先看了石念远一眼。

    “枝花,是关于武侯?”李煜唐轻声出言。

    “是。”陈貂寺保持曲身半躬的姿态,恭敬应答。

    一股风忽起,暮夏初秋风微凉。

    明知道妃雅根本没有任何感知,李煜唐将襁褓包被捋了捋、紧了紧,平静道:“但说无妨。朕邀石爱卿至此,除去叙旧,本来就是要提武侯之事的。”

    面白无须的大内太监总管将表情管理得极好,就像平日里精心打点那袭朱红蟒袍,没令那身代表权位与身份的官服压出丝毫褶皱那般。

    从来都不想对主子有任何欺瞒的陈貂寺终究还是隐瞒了青丘与那名故人的相见,那么多年了,仅此一次的瞒而不欺,令天子第一忠犬的心绪翻涌如潮:“禀报圣上,武侯已至西城门处,与大雪骁骑汇合。”

    李煜唐似不经意的轻声道:“扫完墓了?”

    “是。”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已经让陈貂寺坦诚出声。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天子第一忠犬夹紧了尾巴,比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孩子还要局促,“呯”一声跪倒,五体投地的趴伏,颤声道:“臣下欺君瞒上,该当死罪……”

    李煜唐一手抱妃雅,轻身俯身以另一手扶起了陈貂寺:“在这座紫禁皇城里,连婉儿都变成了只知操持政务的机器,也就你还有点儿人情味,朕心甚慰,何罪之有?”

    天子亲手搀扶,任陈貂寺内心再如何愧疚,都不敢违逆半点,乖巧的站起身来。

    李煜唐扶起陈貂寺以后,就一言不发的径直走进了偏殿的宫房。

    没过多久,重新走出的李煜唐已经身穿一袭至尊至贵的龙袍,头戴垂帘王冠,不知为何,脸上还覆了那半张冰冷寒铁。

    宽大龙袍遮挡住了帝皇消瘦的身形,半张铁面掩盖掉了圣上憔悴的面容,从半张铁面的镂空孔洞露出的一双丹凤眸子沉着且深邃,一直石念远初见李煜唐之时,没被覆盖的下巴棱角分明,薄唇轻启,伴随将妃雅放回宫房之中,李煜唐的话语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基调:“石爱卿,关于令尊武侯已与慕容军大雪骁骑汇合,说说你的想法。”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回(结)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

    第九十一回(结)寰宇间琼玉唤魔皇 玄阳城天剑显神威

    鸣雷帝国,浅川郡,西境。

    夜色静谧,月华皎洁。

    一头瘦弱得侧腹处肋骨分明的老黄牛吃力的拖着一架两轮板车,几根木条拼成的板车跟老黄牛十分搭调,岁月在木条上留下深重痕迹,每一处斑驳霉块都装满时光,老旧得吱呀作响。

    板车的两个轮子转得歪歪扭扭,似乎只需要稍重一点儿的颠簸,就会将板车震散架。

    好在是浅川郡地势平缓,老黄牛尚拉得动车,车尚载得动人。

    躺在几根横木上想就不会舒服,不过,老人却显得十分惬意。

    仰躺在板车上的老人在白天时为了不被阳光刺到眼睛,找来一片比其身躯还要宽大的芭蕉叶,把脑袋及上身覆盖住。

    呼呼大睡了半日的老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浑身一震,发了一个梦冲,差点儿摔下车去。

    芭蕉叶滑落下车去,握住木条稳住身形的老人婉惜无比了的悲叹了一声。

    好死不死的,那头瘦得皮包骨头,偏生嘴叼得过分的老黄牛忽然放了一个极响还极臭的屁,气味随老黄牛的尾巴一扫一扫,侵袭进老人的口鼻。

    老人立时炸毛,愤声吼道:“你他娘的混账畜生!是不是白天趁老子睡着时偷吃什么野花野草了?路边的野花采不得,路边的野草吃不得,这道理老子跟你讲得还少吗?”

    都说牛是忠厚的通灵牲畜,老黄牛听到老人的怒喝,懒洋洋的回过头来,牛眼里的情绪竟然无比生动,通灵确实是通灵,可忠厚就实在谈不上了,老黄牛的眼睛里盈满不屑与鄙夷。“噗”一声,再次震出一个半响不响的屁用以回应老人的咒骂,还连带着拉下一堆半稀不稀的牛屎。

    老人目眦欲裂,撸起衣袖,露出枯瘦的胳膊,一副就要跟老伙计干上一架的冲动模样。

    老人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挠了挠灰白稀疏的头发,没有找到想找的虱子,灵机一动,从鼻孔里扣出一坨形状满意的鼻屎,趁老黄牛没回过头去,曲指一弹,鼻屎正好钻进老黄牛的鼻孔。

    老黄牛的眼睛立时就红了,瘦弱的身板竟然爆发出恐怖的劲力,一下朝前猛冲,不比奔马慢的老黄牛故意左冲右突,志在将那恶心猥琐的老人甩下车去。

    老旧板车的吱呀声更响了,老人一边不断破声咒骂,一边整个人王八一般趴伏在车上,两手死死的扣住木条稳住身形。

    “哼哼!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来来回回不就这一招吗?老子从三十年前开始就不吃你这一套了!”老人模样狼狈,语调却平缓如常,不抖不喘,满盈洋洋得意。

    倏然转过一道坳口,一望无垠的平原中,一座翡色山丘出现在视线远处。

    天心有所感知的老黄牛,体内妖元徒然涌动,从疾奔中骤然急停。妖元蔓延离体,控制住所拉的老旧板车,化解惯性。

    可怜了枯瘦的老人,由于老黄牛与板车突然停下,直接一个前滚翻飞上天去。

    在空中转过两圈的老人稳住身前,凌空踏虚,看向站在老黄牛跟前不远的那道身影,心中稍觉诧异。

    从空中缓落回地面的老人先是抓住老黄牛的短小牛角狠晃了晃,眼睛瞪得大大,像是要跟老伙计的牛眼一大小心似的。

    老黄牛毫不示弱的打了一个响鼻。

    老人不屑的“嘁”了一声,懒得理会老黄牛,看向前方那名可谓衣不蔽体的美人。至少以老人的审美,那并不完整的天眷之体是挺好看的,同为妖族,可比东川大泽那些低智的海妖赏心悦目多了。

    女人上半身为人族模样,样貌属实精致漂亮,可下半身却是覆盖雪白皮毛的四足

    兽躯,看那四足的锋锐利爪,想来这美人平日里不是吃素,约莫是受到人族羞耻观的影响,美人用两块破布包裹住了挺拔过分的双峰,上半身唯一不似人族的地方,就是那尖尖兽鼻。

    “青丘狐族?”老人眨了眨状若昏花的眼睛,出声发问,继而,远眺了一眼视线尽头的翡色青丘,续声道:“不问人族世事的青丘族人,怎么跑出来了?拦住老夫,是谓何事?”

    “辛前辈,黄前辈……”狐妖前肢微躬,以示敬意,出声招呼的鸣雷帝国语说得竟然尤其流利。

    狐妖忽然抬眼望天,一头身形壮硕的猛禽俯冲而下,待得飞近,可见是一头漆黑如墨的苍鹰。

    苍鹰毫不客气的落在的老黄牛的牛脑袋上,巨大的俯冲力度,令老黄牛的脑袋一沉,极其不满的“哞”了一声。

    “苍前辈。”狐妖再跟苍鹰打过招呼,而后将微躬的前肢重新立直,自报家门续声说道:“晚辈青丘狐族,雩。借晚辈十个胆子,晚辈都不敢拦辛、黄、苍三位前辈。晚辈在此等候三位前辈,只是为了完成我族女王的吩咐,将此物转交予辛前辈。”

    雩说完,上半身天眷之体右手伸手摊开,以妖元包裹住一枚银钗,缓缓渡向老人。

    且不说青丘狐族在修界之中口碑向来极佳,老人也根本不担心那后辈狐妖耍什么心机,伸手抓过银钗,细细打量一番后,不甚确定的抬眼问道:“烛龙之匙?”

    雩点头道:“正是九把烛龙之匙之一。覆雨大陆大世又至,我族不欲卷入纷乱之中,已经准备阖族转移进青丘洞天,女王说,此物定会引来祸事,与其握在手中,不如交予值得托付之人。”

    “老夫?”邋遢的老人自指鼻子,失笑道:“值得托付之人?”

    雩尴尬道:“女王的意思是……只要将这把烛龙之匙交予辛前辈,那这把烛龙之匙最终就一定会到人间帝皇李煜唐手中……”

    “哈哈——”老人爽朗的大笑了两声,竖起拇指赞道:“那狡猾的老狐狸什么不行,眼光还是不错的。”

    听到老人对族中女王的评价,雩如梗在喉,“狡猾”对于狐妖来说,简直就是最刺眼的贬义词了。

    不过,在出青丘之前,雩曾被女王特别嘱咐过莫要惹这个人妖杀神,办完事就赶紧回青丘,乖巧的雩谨记在心,既然已经把烛龙之匙交出,雩即拱手作别道:“既然东西已经交到前辈手中,晚辈这就告辞了。”

    老人摆了摆手,笑道:“代我向那狡猾的老狐狸问好。”

    再次听到那不喜之词,年轻的狐妖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的转身奔离,几步之后,直接凌空踏虚,掠向翡色青丘。

    重新寻了一个舒服的姿态仰躺到板车上,经此一出,老人与老黄牛的玩兴已淡,苍鹰重新飞上夜空,回头去巡视跟随在后方数十里开外的三万浅川陌刀甲。

    晚雾渐起,夜色从清明转向迷离。

    抓住老黄牛逗趣扫来的牛尾,听着远外长江传来的浪滔之声,老人轻笑一声,半唱半吟的嚎起一首跑调唱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然而,唱着唱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老人竟然串到同是自己所著的另外一首词去:“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

    沉吟良久,石念远轻声道:“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听到石念远念起稼轩大将军辛剑诗的词句,李煜唐心有稍有意动,对于辛剑诗,李煜唐不仅认同其在军略指挥上的绝世之能,更赞扬其在文章词句上的天纵之笔,若非二者身为君臣,想必可以文学之事上引为高山流水。

    静候石念远下文的李煜唐,见石念远展

    颜一笑后开口说道:“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别让我家老头死在玄阳。”

    石念远说完,扭头朝宫房瞥了一眼。那意思是询问,基于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这一相同前提,曾答应过将妃雅平安带离玄阳的承诺,可否作为交换。

    “朕答应你。”李煜唐点了点头,轻声开口,继而,抬头看向夜空,月正上中天。

    驻扎在西城门处的大雪骁骑辎重已尽,而与慕容陆作为君臣身份的最后一次密谈,在持续三日后依然无法达成一致,无论怎么看,待得明日长庚启明之时,慕容陆就会落下鸣雷这局棋里最为关键的一子,或许,也是最终定胜负的一子了。

    “圣上……”石念远迟疑唤了一声。

    李煜唐略偏转头,令那半张铁面恰好反射出一缕月华,淡雅月辉,却令石念远莫名觉得格外刺目。

    “我……”石念远皱紧眉头,欲言又止半晌,终做下决定,复杂问道:“需要做什么吗?”

    覆上半张冰冷寒铁的李煜唐忽然笑了笑,事到如今,石念远依然以帝国臣子自居,无疑令命不久矣的帝国天子甚感欣慰。

    “无论是朕是胜是败,以你的立场,最终想要独善其身都不会太难。朕先前就曾向你提过,欲封宇文洛为异姓王,谥以文正尊号。”李煜唐翻手取出一道亲手所题的圣旨,扭头了沉默立在一旁的陈貂寺一眼,复续声说道:“这道旨谕,最终就由你来颁布吧。”

    石念远接过卷成柱状的圣旨,点了点头,郑重的收进须弥戒中。

    等了片许,都没听李煜唐有甚下文,石念远愕然道:“没……没了?”

    “无论这局棋最后结果如何,终能独善其身的你,所付代价即是遗臭千古的史书骂名,毕竟,忠于帝国就须得大义灭亲,助力陆连就难免背叛君王。”李煜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算你从现在起什么都不做,就更是里外不是人。看你那么惨,朕心甚慰。”

    石念远愕然的扯了扯嘴角,继而,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再忽然挂上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孔,狠啐了一口,爆粗道:“干!甚慰?堂堂偌大帝国君王,真他娘的没品,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甚慰个香蕉布拿拿!老子走了,明天六万大雪骁骑指不定就脱缰的野狗一样冲进玄阳里来见人就咬,老子要去安排老子的陌花营风紧扯乎了!”

    陈貂寺被石念远突其如来的失态惊落了下巴。

    在李煜唐与陈貂寺还没反应过来时,石念远就拉起若湖的手,一溜烟跑出了偏殿。

    “圣……圣上……”陈貂寺满心不安的踟躇出声。

    李煜唐看着少年与伴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畅笑两声,继而,皱起眉沉吟道:“枝花,香蕉朕倒是晓得。那个布拿拿,是什么意思?”

    “愚臣也是不知……”陈貂寺躬身羞愧出声,没得到李煜唐的任何反应,小心翼翼的抬眼悄悄窥探,却见李煜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花坛旁边,折下一朵紫曜花,发呆凝望。

    纵然面覆寒铁,陈貂寺却仿佛能透过那张铁面,看到李煜唐由衷的笑意。恍惚间,那道身穿龙袍的消瘦身影,仿佛穿越了二十余载光阴,一如在关圃陋巷初遇时的白衣狷狂、意气风发。

    “陈貂寺——”

    深陷回忆的陈貂寺被圣上一句郑重的称呼唤醒,本能的伫身朗声:“臣在!”

    李煜唐掷地有声,威势无双:“聚虎卫、汇蛛网,黎明之际,迎浅川陌刀军,天亮之时,退叛反大雪旗。”

    “谨遵帝命!”陈貂寺猛一抱拳,厉声称是。

    乌云汹涌,开始将夜空双月遮挡在后,无边的黑暗开始笼罩整座京都玄阳。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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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仙冢介绍:
荒古,祖龙证道,探知天地隐秘,故令龙族隐没,布设九子泉眼。上古,百族争鸣,三皇率人族崛起,并与遁世祖龙联手,倾玄度之源,揽星海之尘,立仙道圣地,筑通天高塔。万载以后,石念远魂穿异世,渡苍茫江湖,踏飘渺仙道,一步步揭开惊天隐秘。星海仙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海仙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海仙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