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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8章 抵达武清榷场

    三人人进到货舱,丁睿进到一个小间里拿出金漆木盒,周良友赞道:“我大宋的漆器真是做工精良,三衙内怎么只带二十来个,若是无货,明州也有漆器,做工不比此物差。”

    丁睿神秘兮兮的说道:“周纲首,这漆器算不得什么,只是盛装宝物之用。”

    周家纲首一下子蒙住了,盛装宝物的匣子做工如此精良,那里面的宝物那不是价比金银,周良友猜的根本还没到位,此时西方运来的玻璃器皿,价值可是超过金银,而且还带有绿色。

    丁睿打开金漆木盒,解开丝绸包裹的玻璃杯,递给周良友,他一看便呆住了,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杯子,完全透明,无一丝杂色,仿若仙界宝物,周良友颤抖着手接过来对着烛光细细品味,爱不释手。

    “三郎君,此等宝物你竟有如此之多。”

    “呵呵,你看此宝物价值几何。”

    “无价之宝,这水晶杯在下曾亲见一江南富商家中珍藏一个,且远不及此杯晶莹剔透,还隐隐有绿影,据闻花了两千贯才买到一套,来自极西之地,中原大地甚是难得。”周纲首郑重说道。

    “哦,竟然花了两千贯。”丁睿哈哈哈大笑

    “绝无虚言,此事我周家族长亦知晓。”周良友答道。

    “那依纲首看,此物卖于契丹应价值几何。”

    “某听那富商曾言,契丹贵族奢侈无度,攀比斗富,若是宴请贵客喜用水晶杯饮酒,以示富豪。他那杯亦是在北地榷场所购。”周纲首道。

    丁睿心思开始活泛了,那日在耶律家中饮酒时看到了西域的玻璃杯,那杯子泛着绿光,细细看还有些气泡,比自己做出来的杯子天差地远,那种杯子一套卖两千贯,那我这一套不是也可卖两千贯,嗯,物以稀为贵,此次只卖十五套,其他的下次再卖。

    “既如此,纲首,我等要价两千贯,再弄上几套卖给日本,要价可是更高,你们周家发财了,呵呵。”

    “妙及,物以稀为贵,卖的多了便不值钱,哈哈。”周纲首高兴的很,这种杯子丁睿必定不会给自己父亲高价,说不定几套杯子赚个几千贯轻轻松松,这日本的商人和官人又得欠自家不少钱了。

    船行半月,方才抵达登州海域,这一日天气晴朗,天上白云朵朵,丁睿正躺在船舱里看书,周纲首跑进来叉手道:“三郎君,有登州平海军前来巡查。”

    丁睿从榻上爬起来道:“纲首袖子里且带上些许散碎银子,且让厢军马都头带着令牌前来。”

    周纲首应诺而去,丁睿出了船舱,招呼守在船舱的厢军唤马良驹前来,便上了甲板,只见前方的海域中飘着三艘战船,这是丁睿第一次看到大宋的海上战船。

    两艘大船长约二十丈不到,平底方头方尾,船身宽扁而浅,两层船楼,一看便是沙船,船首尾和两侧都安装着床弩、甲板上方还有拍杆,三根桅杆上降了半帆,桅杆上高高飘扬着旗帜,上面一个斗大的“宋”字,四周旌旗招展,被风吹得烈烈作响。

    一艘稍小的船十只长橹整齐的划水朝着丁睿的坐船靠了过来,这是一艘海鹘船,长约十丈,单桅,甲板上站着一列身着皮角的水军,船首列装一架床弩,瞧模样似乎还是台湾货,

    海鹘船“噔”的一声靠上来丁睿的坐船,船身轻轻一晃,船上的几个水军拿着长长的搭钩勾住了货船的船身,几个水军便顺着杆子爬了上来。

    领头的水军都虞侯劈面便问道:“此船从何处而来,怎生往契丹方向而去。”

    马良驹赶紧上前叉手行礼道:“军爷,借一步说话。”

    那都虞侯摆摆手:“有甚子话明说,不必遮遮掩掩。”

    马良驹本不欲当众摆出身份,见他盛气凌人,拿出令牌往他眼递到他跟前,再掀开袍子的下摆,大刺刺的说道:“我等从何而来,去往哪里,是你能过问的么?”

    那都虞侯接过令牌,再一看这人下面的裤腿,心里一颤,眼前此人乃是皇城司宿宫禁卫,绝非等闲禁军可比。

    他不禁脸上变色,连忙叉手行礼道:“不知上差驾临此处,恕罪则个。”

    丁睿不欲跟他搞僵了,将来还得经常往返此地,有些事情也需要他们配合,便示意马良驹请他们入内说话。马良驹作了请的手势:“诸位同僚,三郎君有请,请诸位入内说话。”

    那都虞侯见丁睿不过是个少年郎,而宿宫禁卫居然对他恭恭敬敬,断定他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哪个重臣高官的子侄,于是带着几个军士乖乖的跟了进去。

    丁睿待他们进来,便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军爷,此次乃是台湾营田司第一次上契丹交易,事关机密,万勿泄露,日后将经常往来,还望诸位多多配合。”

    那都虞侯连忙打躬作揖:“不敢,不敢,衙内有事尽管吩咐。”

    丁睿从周纲首袍袖里掏出几两散碎银子,拿出几瓶酒,递给那都虞侯:“这点银钱便给水军兄弟们买点酒肉喝,日后定有劳烦之处。”

    那都虞侯接过礼品,却感觉拿了个烫手山芋,正尴尬间,马良驹拽着他出了舱门,对他说道:“三郎君给你你便拿着,他做的事情乃是大宋机密,切不可四处乱说。三郎君对你另眼相看那是看得起你,你以后算是有福了。”

    都虞侯媚笑着问道:“不知小衙内是朝廷哪家上官的子侄。”

    马良驹一声“呵呵”冷笑,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哪家上官?他们配么。”

    都虞侯激灵灵打个冷战,不敢再问,连声道谢退回自己船上,吆喝军士放下搭钩让行,丁睿站在船舷上朝他拱拱手:“后会有期!”

    丁睿对他客气是见他处事很有原则,一开始马良驹请他借地方说话,他以为是马良驹想行贿,故一口拒绝。

    都虞侯满脸笑容,点头哈腰,知道自己攀上了一棵大树,一年后果然连家眷被调往台湾水军,只没把他牙齿笑掉,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小插曲过后,周纲首更加惊讶,他走南闯北,感觉丁小哥肯定身份不简单,绝不仅是营田司衙门外甥这么简单。

    他长期在海里闯荡,平时北上从不敢接近平海军海巡范围,只要被抓住,肯定脱层皮,虽然平海军是厢军,可他们长期驻守宋辽边界检查南来北往船只,肯定不会把台湾营田司衙门放在眼里。

    马良驹也不过是个台湾厢军,只拿出面令牌晃了晃,平海军的都虞侯立刻恭恭敬敬,以上差称呼,而马都头对丁小哥却是毕恭毕敬,这里面定有蹊跷,周良友寻思着。

    乾兴元年十月五日,八艘海船终于看到了辽国南京道的海岸线,丁睿拿出手表对了对六分仪,确认位置后便吩咐朝北继续航行,同时密切观测海岸线上的旗帜,吩咐船工,若是看到了契丹燕王的旌旗,便停船靠岸。

    船又航行了一天后,终于看到西北方向几杆高高飘扬的燕王府旌旗,海边还修了两条木制的栈桥,栈桥有人手持一面显眼的红色旗帜拼命朝着船队挥舞。

    丁睿让周良友安排载货的两艘船靠上栈桥,其他六艘海边下锚,他和马良驹及护卫们带着五个金漆木盒划着几艘小船上岸。

    载货的大船上船工们齐齐划着浆靠近了栈桥,丢下缆绳,栈桥上的契丹杂役连忙系上,挥手示意船工卸货。

    这货可难卸了,台湾有吊杆,轻轻松松便吊了船,此时卸货那全靠人力,只得用绳索吊着马车一辆一辆往下放,船工们怨声载道,一直卸到天黑才完工。

239章 海边交易

    丁睿上岸后,只见耶律奇满脸笑容带着耶律真和耶律可迎了过来,丁睿忙叉手行礼:“耶律官人、大衙内好,半年不见了,耶律小娘子也来了。”

    耶律可看到丁睿,心里极是欢喜,小鼻子却“哼”了一声,说道:“我来瞧瞧你会不会把牛皮吹破。”

    耶律奇知道她又在耍小性子,便也不管他,对丁睿说道:“丁小哥风采犹胜年初啊,一路辛苦,先到帐篷歇息,此处苦寒,可无甚馆驿客栈。”

    丁睿笑道:“官人客气了,只要生意顺利那便万事大吉。”

    耶律奇到:“有萧大王关照,哪会不顺利,牛、马都准备妥当,交割后装船便是。”

    丁睿吩咐随从拖过来几辆弹簧钢板减震马车,对耶律奇说道:“耶律官人,你且套上马,坐上去瞧瞧跟年初的车又有何不同。”

    耶律奇道:“难道更快不成。”

    “官人坐上便知。”丁睿一脸憨笑。

    耶律真拉过一匹驮马,套在车上,四人上了马车,耶律真驾着车便在海岸边那坑坑洼洼的盐碱地上走动起来。

    耶律奇发觉马车比平常稳当不少,忙问道:“丁小哥,这马车如此稳当,不知有何说法。”

    “耶律官人请下车一观,四人跳下车来,丁睿蹲下身去,指着车轴上的弹簧道:”便是此物起的作用,此物名为弹簧,乃是我台湾百炼精钢打造而成,绝非普通钢铁能做。”

    耶律奇三人看着弹簧啧啧称奇,稍懂炼钢的耶律真知道这螺旋形的弹簧他们契丹决计做不出来,望着十三岁的少年郎,不紧脸现敬佩之色,只有耶律真还故意装作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四人坐上马车来到临时搭建的营地,丁睿看见营地里牛马成群,知道契丹方面果真遵守信誉准备好了牛马。

    丁睿进账后坐定,马良驹拿着五个木盒子进来,叉手道:“三郎君,东西拿过来了。”

    “谢过老马,你这便歇息去吧。”丁睿道。

    丁睿打开木盒,拿出丝绸包裹的玻璃杯递给耶律奇看,三人眼睛一下都变直了,耶律真惊讶道:”真是无色透明的水晶玻璃杯,这做工比我大辽皇宫里的还要标致!“

    耶律奇左看右看,他本不是奢侈爱好之辈,看着也爱不释手,便道:“丁小哥,这等宝物,卖价几何。”

    丁睿吹嘘道:“此等宝物,我台湾仅有十几套,一套准备进献我大宋官家,一套进献太上皇,这十套便拿来契丹,稀世奇珍,价格当然不菲,至少两千贯足钱一套。”

    耶律奇和耶律真四只眼睛紧盯丁睿,眼珠子都不动了,“丁小哥,你再说说,到底一套几钱?”

    丁睿以为说贵了,惴惴不安的道:“两...两千贯一套,耶律官人嫌贵么。”

    耶律奇怪怪的问道:“当真一套才两千贯?”

    丁睿大悔,知道开价开低了,看来这契丹老百姓虽然穷,契丹贵族却富裕的很,可话已经说出口便不能反悔了,当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耶律真大喜道:“如此,便全卖于某家好了。”他寻思着可以赚上一大笔。

    耶律奇却是个谦谦君子,他不好意思说道:“丁小哥有所不知,这水晶杯我契丹皇亲国戚尤其喜爱,大食西来之货要价几千贯,成色及不上你带来的十之三四,要是如真儿所言,两千贯卖与某家,实在太占小哥便宜,实在愧不敢当。”

    丁睿暗笑,这有何珍贵,基隆山上的石英砂多的是,烧制起来要多少有多少,同时也佩服耶律奇真是个实诚之人。

    当下便回道:“就是这般实价,官人卖与水,卖多少便与小子无关。”

    耶律奇道:“如此我便买下十四套,剩下一套送与新任南京留守萧孝穆萧大王。”

    耶律奇这是暗示丁睿应该让给萧孝穆些好处,丁睿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不如干脆下个大本,让萧孝穆看到自己的诚意,便道:“大官人,你全部拿下好了,萧大王那处我便送他一套,这钱就不收了。”

    耶律奇见丁睿如此大方,心中欣喜,这以后的生意可以做得更长久。

    丁睿瞥见嘟着嘴的耶律可,想着这小娘子老是跟自己斗气,不如送她个杯子哄哄她,便走出帐篷外吩咐马良驹去船上去拿杯子。

    等马良驹回来后,便把那一套递给耶律奇:“大官人,请待我呈给萧大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耶律奇笑眯眯的接了过去,心道真是孺子可教。

    丁睿又掏出个杯子,走到耶律可面前,递给她:”耶律小娘子,承蒙你多多关照,送你个小礼物。“

    耶律可知道这东西奇贵,扭捏着不好意思接过,耶律奇忙道:“小哥,万万不可,某家已得利不少,这等贵重礼物岂可再收。”

    丁睿笑道:“礼轻情意重。”便把杯子塞到耶律可手里。耶律奇只得作罢。

    晚间几人就着耶律奇带来的煤球炉和牛羊肉大吃了一顿火锅。

    翌日马良驹和耶律真负责交割,耶律奇真是个信人,担心丁睿货物太多,带了许多铜钱和金银。

    算完账耶律奇还差台湾五千多贯,他颇不好意思,丁睿却是已经超出自己的计算很多了,便道:“官人不必心忧,这些银钱便换牛换羊下次交易再给就是,宝物稀少,大车和酒水应有尽有,台湾和契丹的生意长长久久。”

    耶律奇哈哈一笑:“那便如此,明岁还是在此时,你看如何?”

    随之吩咐耶律真写了张欠条给马良驹。

    丁睿学着古人的模样跟耶律奇击掌为誓,约定明年再来交易。五艘货船轮流靠岸上牛上马。

    丁睿和耶律奇一家人依依惜别,耶律可这次再没耍小性子,互道明年再见,走的时候耶律可突然喊道:“睿哥哥,我相信你没吹牛了。”

    丁睿扭头向着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耶律奇不好意思转头跑开,众人便上船连夜,向着南方而去。

    耶律奇和耶律真站在海边,看着南下的船队叹道:“这小哥儿可不简单啊,十三四岁,虽然人情世故尚嫌不足,但聪慧异常,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耶律真呵呵一笑,挠挠头神秘的说道:“爹爹如此看好与他,不如,不如......”

    “吞吞吐吐作甚,有话说来。”

    耶律真不好意思的笑道:“某看小妹与他不错,不如......”

    耶律奇呵呵笑道:“那得看可儿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耶律真不服气道:“我等可是契丹皇族,这丁睿不过是个羁縻之州土司的外甥,他若能得到可儿的垂青才是福分。”

    耶律奇一掌拍到他的头上,斥道:“北上南下必定经过登州海道,那处有大宋登州平海军,可不是普通的军队,他们来去自如,一般人如何能做到,真儿,你也二十好几了,机灵些。”

    耶律真大悟,连连点头。

    自此,大宋和大辽的海边榷场进行完了第一场贸易,让双方没有预料到的是,不久后这个海边的临时榷场成为了宋辽的第六个榷场,吸引了包括日本、高丽两国共同参与的国际性榷场。

    满载而归的丁睿满心欢喜,平时不沾酒的他也喝了几杯酒,喝的满脸通红,最后是典型的墙走我不走,被马良驹带回了船舱。

    顺风船的速度就是快,在西北风的吹拂下船帆长的满满的,船头劈开海浪疾驶,经过登州的时候又碰上了那位都虞侯,他远远看着船队便划着海鹘船并肩而行向丁睿打招呼,丁睿一时高兴拿出一块银两便扔给了他。

    乾兴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丁睿带着三艘船回到了基隆港,另外五艘便驶向淡水,船上的牛马将归河口使用。

    丁睿的船上都是金银财宝、铜钱以及部分牛马,一到港口,他便让马良驹回去安排大车和人手,把这些牛啊马的赶回去好生喂养,又让营田司的人过来把钱财入库。

    营田司的衙门的官吏、衙役已经一月未发俸禄,一看到来了一船的钱财,顿时大喜,这下俸禄快到手了。

241章 欣欣向荣

    北上榷货的五艘大海船来到淡水,衙役报于孙其翔,他连忙往河边赶去,只见五艘巨大的海船挂着白帆划桨摇橹缓缓朝着河口而来。

    孙其翔挥手示意河边的衙役:“速划船上去,告诉大船靠西南岸的江心岛下锚,牛马上岛安置。”

    衙役领命划船如飞而去,孙其翔又对左右随从道:“去请提举官人和郑指挥使、曹都统,就说契丹的牛马到了。”

    林贵平三人划船来到江心岛上,先来的衙役和厢军、杂役将早已扎好的长跳板沿着砌好的土台搭上了海船,固定住海船的缰绳,便将牛马一匹匹的驱赶这上岸,这牛马在船上呆久了,上岸便站立不稳,不少牛马像喝醉了酒般匍匐在地。

    郑钧和曹闲是好马之人,一看便上前掂量马的成色,要说耶律奇确实也尽了力,这两百匹马里有五六十匹是未经阉割的,可以当种马使用,郑钧一看大喜,忙大声喊道:“提举,这马匹有未曾阉割的,台湾也可喂养战马了。”

    林贵平却不是如此想,台湾天气炎热,不是养马之地,若要养马,不如取了高丽的济州岛,那才是养马的好地方,他高兴的是有如此多的牛,开垦荒地便不愁了。

    现在要紧之事便是牛马的照看,好在台湾已经进入冬季,天气凉爽,不易发病,但还是得遵照书中所言,牛马圈必须定期石灰消毒,保持清洁。

    林贵平吩咐孙其翔在移民中挑选有经验的老人、妇孺前来饲养牛马,配备战马的厢军必须轮流照料。

    站在河东北岸看热闹的老人和妇孺喜笑颜开,当初来的时候老人、妇人很不情愿,泰州西溪虽然饱经海潮摧残,好歹故土难离,青壮反倒是乐意闯荡的,这下看到几百头牛马,众人顿时高兴了,有了如此多的牛马,耕作快且省人力,这粮食收成就有指望。

    厢军们更是乐得飞起,下工后来到江心岛上观马,这马还未分配,他们自己就在马厩旁合计了起来,互相转告相中的马匹,免得他人捷足先登,郑钧看得啼笑皆非,这又不是相亲,哪有这甚多讲究,反正马匹良多,就任由他们去了。

    时年十月中,自大宋本土过来的禁军与台湾厢军以及新招募的厢军整编后,抽出五百人牢牢守住了金瓜石矿,燕肃招募的四百多工匠也同月到达,进驻金瓜石开采金、银、铜矿。

    十一月初,自东京城南下的盐铁司四百名工匠及家眷到达了台湾,吴梦遂将蒸汽机厂从机械厂分离出来。

    蒸汽机厂编制工匠三百名,两百名工匠帮忙修筑新的工坊,一百名工匠和从机械厂调来的熟练工匠们专司组装蒸汽机,专业化组装带来的效率显而易见,当年就组装出三台蒸汽机,有力的支援了机械厂和船场蒸汽动力改造。

    蒸汽机出世后,铁场的轧钢机改造又提上议事日程,在台湾岛上无数次的工业实践后,吴梦发现自己穿越前的准备是没错的,以大宋薄弱的基础,后世立国初期的土法工业是最有用的,后世现代化以后的书籍专业化程度太高,根本派不上用场。

    所以吴梦翻出了后世立国初的一本《公社号万能轧钢机》,筹备打造里面一模一样的轧钢机。

    可以预料的是乾兴二年各个工坊的任务依然十分繁重,钢铁厂、机械厂、船场、食品厂都有大量的改进工作,还有淡水县的建设、蒸汽机船的上马,定然是台湾最忙碌也将是收获最大的一年。

    吴梦把蒸汽机的任务分派出去后,学子们的学习时辰就放到了夜间,吴梦夜里给学子们讲课,白日便到铁场,试制无缝钢管。热轧无缝钢管倒非难事,关键是钢棒的钻孔,那真是个难题,后世钻孔是采用的钼顶头,但现在到哪里去找,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的方法,看来还是简单粗暴的钻孔算了。

    轧机也是个问题,以前轧制铜管用的牛拉的轧机,不过轧制钢管用牛效率太低了,只有用蒸汽机,看来还得再等上一个月,待第二台蒸汽机出厂后直接带动轧机来轧制。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吴梦按照土法轧钢机设计了三台钢管轧机的图纸,让工匠打造。

    铁场里的坩埚炼钢处日日是黑烟隆隆,依旧满足不了机械工坊的对刀具的需求,现下的刀具磨损的太快了,有四个坩埚又被燕肃调派用来冶炼钟表上的发条、游丝、弹簧用钢,刀具更加奇缺。

    吴梦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苦恼,增加坩埚的数量也不是最终的解决方法,看来还得想法子弄些钨来,搞点土法高速钢,虽然没有后世的粉末冶金高速钢那样好用,总比现在的碳素刃具钢好用。

    吴梦对钨冶炼并不熟悉,他翻了翻书,这钨冶炼的法子太麻烦了,至少有五六种化学原料现下无法合成。

    但是不搞又不行,现在镗一次汽缸要换好几次刀,又繁琐又无法保证精度,还是先将钨砂先搞回来,慢慢试着冶炼,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自己这辈子不行那就学子们接着上。

    吴梦想到此处,便吩咐李五推着他去知州衙门,台湾的主干道现在都已经铺上了水泥路,很是平整,吴梦的轮椅现在也鸟枪换炮了,智能和尚给他打造了一辆带有弹簧减震的轮椅,比以前舒适多了。

    李五推着吴梦走在水泥路上感慨的说道:“先生,现在台湾是一天一个样啊。前些日子又来了三四百人,去了东边的山上采黄金白银和铜矿。”

    吴梦笑道:“君烈好快的手脚,这财帛动人心啦,其实某最想要的是铜,可以铸钱,免得老是从本土运铜钱过来,真是浪费运力。”

    李五道:“小的听厢军们说了,是连着铜和金子一起开采。”

    吴梦道:“那就好,不过也得把商铺开起来了,否则也只能买些猪肉、羊肉、粉条之类,没地方花钱啊。”

    李五笑道:“是啊,先生,不如让丁员外在此处也开个酒楼。”

    吴梦拍了一下脑袋道:“看看某家真是忙的糊涂了,这等正事都不记得了,睿哥儿和君烈也不提醒提醒。”

    李五道:“先生,睿哥儿一样天天在打造蒸汽机,林提举日思夜想那宝藏,只怕也是未曾想到。”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了知州衙门,守门的公吏却告诉说知州几日都未到衙门了,天天在机械厂里弄座钟,看到吴梦找知州有事,连忙赶了一辆马车出来,载着吴梦来到了机械厂。

    机械厂有一栋新建的工坊,专门用于打造机械冕,吴梦一进去,只见燕肃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学子一个工匠细心的装配座钟,吴梦打趣道:“知州也当起工匠来了。”

    燕肃看到吴梦来了,起身笑道:“下官干这些事情比当知州还过瘾,呵呵,吴先生安排此事甚是合某的胃口,吴先生可是有事么?”

    吴梦将钨砂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此矿在南安军(江西大余)储藏甚多,知州可否去信南安知军,弄上一船钨砂来试试。”

    燕肃笑道:“此事易耳,待本官修书一封与江南路转运使,让他去弄便好。”

    吴梦道:“如此甚好,待这时钟弄万,知州还须劳烦些杂事,这台湾岛如今不愁吃喝,就是酒楼、商铺、集市这些还未开起来,知州不如将这些掌管起来。”

    燕肃也是如梦初醒道:“多谢先生提醒,下官真还忘记了此等大事。”

    吴梦笑道:“某也忘了,还得多谢李五提醒。”

    李五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燕肃又道:“丁员外不是开酒楼的么,修封书信不就来了。”

    吴梦道:“只有一家酒楼如何能行,孤掌难鸣,要百花齐放才有意思,知州可去信给孙奭孙侍制,让他帮忙看京城的酒楼是否有意来台湾开酒楼,不过来的人员可是要身家清白,不可有契丹、党项探子。”

    燕肃点了点头道:“这座钟还有几日便可完工,本官就着手弄这些事情。”

    燕肃又去找了林贵平,商量商铺和市场的事情,林贵平抠了半天脑袋,营田司和厢军根本抽不出来合适的人才去干此事。

    林贵平这个武夫到了此时方体会到文治、经商人才的重要性。他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出暂时从周良史那边找找经商之才,周良史好歹是做海贸的,这些应该很里手。

242章 招募周家

    林贵平骑着马来到了船厂,船厂位于基隆河畔,便于利用水力切割木材,此处是周良史在目前马车、河船都在此书建造。船厂有七十多人,其实根本不够用,厢军还时不时得帮忙。

    林贵平一看这船厂忙得是一塌糊涂,正在赶制马车,两艘造了一半的船只还躺在船坞里歇息。

    林贵平走进一台滋滋响动的水力切割机,问立在一旁的帮工道:“周都管呢?”

    周良史现在是船场都管兼管勾海运事,帮工叉手行礼:”都管在马车作坊。“林贵平抬脚便往马车作坊而去。

    马车作坊是一栋木制的工坊,今年接到契丹的马车合契,用砖瓦水泥修筑作坊定是来不及了,周良史停下手中的活计,带着船厂帮工一起伐木建屋,修筑了这座工坊。

    周良史此时正在传授新来的帮工组装马车,边教边骂,额头上青筋直冒。

    “小三子你这厮莫非是猪,连轴承都对不拢。”

    “老吴你这腌臜汉子,净手后再来装车辕,如此腌臜,你浑家如何容你上榻。“

    林贵平看得只想笑,这周良史当初来的时候不情不愿,纯粹是自己威逼利诱才勉强上岛,结果来了以后跟吴梦、智能和尚、丁睿一交流,然后看到炼钢成功、各种水力机床、刀具、轴承的应用,立刻沉迷在作坊之中不可自拔。

    如今的周良史问都不问日后能发多大财,天天像个蒙学的孩童,一有时间便往学堂跑,年近三旬还痴迷阿拉伯数字、机械制图、力学这些,蒸汽机上船数他嚷的最凶,正是在他的怂恿下智能和尚搞突击结果导致锅炉爆炸。

    周良史瞥眼看到林贵平站在一旁,忙嘿嘿笑着,拍拍身上的木灰,叉手行礼道:“林提举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他对林贵平一直畏惧,知道他背景不简单,得罪了他,周氏家族那海贸只怕也别想做了。

    林贵平举手还礼:“周都管客气了,某今日前来有事请教于都管。”

    “提举谦虚了,有何事尽管赐教于在下。”

    “素闻周家乃商贾世家,某想这马车将来四处发卖,也可卖至南洋等地,况且台湾急需经商之才,不知周都管可否引荐,当然,这马车至日本的海贸当交于周家。”林贵平以利诱之。

    周良史大喜过望,这马车在日本定然大卖,忙道:“提举勿忧,在下家中不少子侄辈从小耳濡目染,略懂经商,待在下修书一封派人送至宁海,定然为提举解忧。”

    林贵平点点头:“嗯,多谢多谢,如此某便不打扰周都管公务了。”

    解决了此事,林贵平一身轻松,牵着马儿沿着官道前行,看着忙碌的船场和阡陌纵横的田野,想着马车的大卖意味着台湾的工业产品开始赚取钱财,不由畅快之极,心中有个信念,便是台湾将来必定闻名于天下。

    却说周良史晚间下工回到家中,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哄了哄,便修书一封到宁海,把马车好好夸了一通,然后陈述了这边的提举希望招募自家子弟,希望叔父周文德带着族中优秀子弟前来观摩云云。

    乾兴元年(1022年)十一月初,丁睿回到台湾后,与张岩林主持的第二台改进型蒸汽机出厂,当即安放在铁场的无缝管轧制工坊。

    第一次试制轧制钢管,铁场不当值的工匠都跑来看稀奇,李铁牛围着蒸汽机左转三圈、右转三圈,问丁睿道:“睿哥儿,此物真是烧石炭便可自转?”

    丁睿笑道:“这还有假,李都管等下看着便是。”

    李铁牛道:“能否在炼钢炉旁也装上一个吧,鼓风实在太累。”

    丁睿道:“会装的,莫急,这几年都会装上。”

    待到蒸汽机与钢管连轧机用皮带轮连接好,之后,铁匠们拿着着铁钳夹已经钻好孔的坯料在火上烧红,然后插入外涂硫化猪油脂的游动芯头,喂到钢管轧机进料口。

    控制轧机的矿工扳下手柄,蒸汽机冒出大量白气,一对轧辊转动自动将钢管轧了过去,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响过,钢管第一次减径成功。

    后面的铁匠夹起钢管,再放入游动芯头,放入第二对轧辊进行第二次减径,三次减径后,当今天下第一条机轧无缝钢管在台湾诞生了。

    待钢管冷却,吴梦吩咐李五拿过来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睿哥儿,以后这蒸汽管道就用这无缝钢管,那些铜管留着日后做蒸汽机的润滑油管用。”

    丁睿道:“师父,还是用蒸汽柱塞泵来加压润滑油么?”

    吴梦笑道:“告诉你蒸汽机注水用柱塞泵,你就老想着柱塞泵,这油泵应该用齿轮泵,单独接一根蒸汽管出来带动小蒸汽机齿轮泵,输油均匀,压力恒定。”

    丁睿不好意思的笑了,用没有洗过的手摸了摸额头,额头上顿时一片漆黑,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乾兴元年(1022年)十一月底,台州宁海县周家庄,周文德恰好未曾外出,他年已过五旬,极少出海,以前想过至日本定居,但落叶归根还是思念家乡。

    可两年前被林贵平一吓,又萌生了去日本的念头。问题是周良史去了台湾,族中无人管事,这家大业大不是想走便能走得了。

    家仆入内,叉手行礼道:“主君,大衙内有书信来到。”

    “哦,速速呈来与我一观。”周文德喜形于色。

    这两年周良史来信寥寥,开始是报平安,后来是诉苦,言及台湾刚刚屯田,粮食、物资、住宅都不尽人意,再后来却口气一变,言说台湾学问深奥,竟有烧石炭加水便可自行转动之神器,似周家这等造船之术在台湾仅为儿戏,他正奋力摸索精深造船之术。

    云里雾里搞得周文德摸不着头脑。周文德曾想路过日本时上岛一观,却被周良史劝阻,言说岛上皆是皇城司指派的精锐军卒,闲杂人等一概不许上岸,运粮运矿的船工都不许离开码头,吃食皆有码头食堂提供。

    看过周良史的来信,周文德心下放下了大石头,这能上岛便可看望侄子,大兄就周良史这一根独苗,这侄子和侄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去世的兄长。吩咐家仆:“速去传三郎、四郎前来。”

    乾兴元年十二月初,周文德令他的大儿子照看族中事务,带着两个儿子和周家旁系的几个青年才俊来到了上海码头,与在此处的运矿船对相会,出示了周良史的书信后,便随着运矿船队一起穿越海峡来到了基隆。

243章 周家上岛

    基隆港码头,几艘载了五、六百吨的大船的大船逐靠于正在兴建中的水泥码头,周文德的客船停放于木制栈桥旁,周良史却不知自家二叔来得这般快,没在码头上。

    周文德从口袋里掏出些碎银,走到守卫栈桥的厢军处作了揖:“军爷,小老儿是船场都管周良史的二叔,接侄儿来信前来叙事,请军爷通禀一声。”

    那厢军看了他一眼,便叉手道:“原来是周都管的二叔,某这便前去,日头甚烈,请员外在凉亭处歇息,用些茶水。”对他手中的银两看都不看,便把周文德一行迎入了旁边一座凉亭,吩咐杂役端上解暑的凉茶。

    周文德大惑不解,这哪有官军不收钱的,莫非是嫌少,可看那恭敬的样子并非如此,他其实不知,林贵平从吴梦的书籍中得到启发,纯粹用金钱和女人来激励士气的军队战斗力都不强,而且军纪败坏,现在的禁军开拔便要银钱,打赢了要犒赏、输入还是要贴补,结果在西北经常被党项人打的一败涂地。

    林贵平便与智能和尚商议了一番,对台湾厢军采取了严厉的治军之法,每月军饷按时发放,并每月提高军饷一贯,不允许对当地百姓敲诈勒索,不允许收受外来客商钱财,实行后世那只人民军队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加强思想教育,并严刑峻法,一经发现,立即打发去煤矿挖煤。

    周文德正坐在凉亭里喝着茶水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自己的二儿子周良深在外面大呼小叫,周文德内心烦乱,走出去训斥道:“三郎,何事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周良深摸摸头,指着水泥码头上那高高的配重杠杆滑轮吊臂说道:“爹,您看那处木桩好大力气。”

    周文德定睛看去,只见那高高耸立的吊臂轻轻松松吊起一大筐石炭,随后转动,将煤筐卸于身后的马车,周文德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大框石炭怕不是五六百斤,那木桩轻轻松松便吊起卸下。

    三儿子周良勇上前道:“爹,我等周家码头若是有此等神力之物,装卸米粮、货物岂不是便利许多。”

    周文德点点头:“此事待见了你大兄再作计较。”

    等候了半个时辰,周良史才姗姗来迟,见面便抱拳行礼:“二叔,侄儿来迟,望请恕罪。”

    周文德赶紧上前扶起:“大郎,你在此处可是吃苦了,又黑又瘦,都是二叔没用啊。”

    周文德和两个堂兄弟及同族而来的兄弟见礼后便回道:“二叔,这刚来时确实吃苦,吃不好睡不好,侄儿幸甚跑船,未在此处长呆,如今的台湾可不一样啊,二叔不知,此地以后必是神仙般的日子。”

    周文德半信半疑,周良勇拉着周良史问道:“大兄,这木桩是何物,怎的如此之大的力气。”

    周良史随便撇了眼道:“这是滑轮吊臂,此处甚多,无甚稀奇,台湾精巧之器多的是。”

    说罢周良史便请二叔一家和同族兄弟上了两辆马车,周文德上下打量如此宽大的马车,问道:“这马车如此之大,一匹马如何能拉动?”

    周良史道:“二叔,这便是台湾之物的精巧之处了,大宋这般大的马车一匹马自然拉不动,可台湾的偏偏拉的还轻松。”

    话音未落,这马车便走动了起来,周文德发觉不对,这马车颠簸极少,台湾的路也是渣土之路,并非石板,怎的如此平稳。

    “大郎,这马车怎的如此平稳,莫非又有什么机巧?”

    “二叔,这马车轴上便装了名叫弹簧一物,车行的平稳便是此物之功。“周良史笑呵呵的答到。

    “此车舒坦,可买些回去么?”周文德心里痒痒的,家里那马车跟这比简直就不是人坐的,偏偏大宋又不提倡坐轿,他这几根老骨头在那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的快散架了。“

    周良史神秘的附在周文德耳边说道:“台湾营田司林提举跟我说了,只要我周家有人前来为官府专营效力,此等马车就让与我等在日本发卖。”

    周文德大喜道:“当真?”刚开始的半信半疑被这马车打消了大半。“

    周良史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老狐狸周文德便开始算计要怎样赚扶桑人的钱财了,日本国和大宋贸易纯属一边倒的屠杀。

    日本国国力微小,出口的产品极少,如果放任大宋货物涌入,这日本国的铜钱银子哗啦啦的流光都不够,所以日本国是每年限制大宋的商人前去贸易的次数。

    但马车不一样,这可是必需品,不但民用,军需更甚。周文德心里乐开了花,扶桑啊扶桑,这次不是尔限制老夫了,老夫还限制尔等,让尔等天天盼望老夫运马车来。

    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大郎,这马车卖至日本,这扶桑人难保不仿照,如何是好。“周良史哈哈大笑:”仿照当然可以,此马车可不是那么容易仿造的。“

    马车的关键便在于轴承和弹簧或者弹簧钢板,以当今日本的冶炼水平炼出好钢的可能性为零,弹簧和弹簧钢板更无从谈起,轴承的加工非要有刀具不可,否则靠着人工研磨猴年马月能磨出几根滚珠,热处理的工艺决定了滚珠的使用寿命,日本人即算手工打磨出来轴承,用不了多久便会因为磨损严重而卡死。所以周良史根本不担心日本人仿造。

    马车轻轻一晃,突然间一丝颠簸都无,周文德诧异的问道:“大郎,这车怎的越行越平稳,无一丝颠簸?”

    周良史答道:“二叔,这已靠近侄儿家中,此处离营田司衙门甚近,前几月才刚刚铺了水泥路,故行车甚是平稳。”

    周文德愈发惊奇:“这水泥为何物,何以如此平稳。”

    “二叔勿急,下车时自能看到。”

    马车在一栋平房处停了下来,周文德不待周良史提醒匆匆跳下车来,看着地面,只见灰色地面平平坦坦,宛如镜面,完全没有石板路的缝隙,只是每隔不远有一道笔直的缝隙。

    周家兄弟几个也纷纷跳下车来,好奇的看着地面,周良深用力的跺了跺脚,这水泥路纹丝不动,他大声怪叫:“这是何等平整的石板,这么大块如何运到此处,又如何拼在一起如此整齐。”

    周良史卖个关子故意不答,而是扬手请众人入内。

244章 大开眼界(上)

    周良史卖个关子故意不答,而是扬手请大家入内,周良史的房子是两年前盖的,没有院子,房子颇小,只有一进四厢,共五间房子。

    周良史的小妻子施氏牵着一岁多的儿子周弁赶紧上前迎接,施氏见礼后便拽着儿子的手让他叫叔公,小周弁忽闪忽闪着眼睛腼腆的喊道:“叔公安好。“

    周文德大笑着摸摸周弁的小脸,塞上一个荷包作为见面礼。走进厅堂,周良勇看着简陋的家具,便咋呼呼的道:“大兄,这台湾怎的如此瞧不起人,这等寒酸的宅子也好意思给你和大嫂住。”

    周文德“啪”得一下打在周良勇的后脑勺上:“不得胡言乱语,这台湾的吊杆、马车、水泥路那样不是神奇之物,得之一样便可富甲一方,你大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周良史请大家落座后便抱着儿子,让施氏倒茶,周文德诧异道:“大郎,怎的家中无下人么?”看着如此寒酸的宅子,他都不好意思说“府上“而说”家中“。

    周良史这两年来早就习惯了自己动手,便道:“如今台湾一片繁忙,码头、道路、各工坊到处缺人,哪有下人可招募,这里上至知州、提举,下至百姓,无人家中有下人,这厢军和衙役忙碌之时,知州和提举老爷的衣裳有时都是自已浆洗。”

    周良勇不信,道:“那这官爷不是神仙,总得吃饭吧。“

    周良史叹道:“这便是台湾和大宋不同之处了,当初刚上台湾岛,粮食短缺,都在食堂吃饭,吃的全是陈米,大伙是饱一餐饥一餐,新米、肉食只有孩童、孕妇可吃,提举和厢军副指挥使概不例外,这两年来粮食丰收,养了不少猪羊,才有了肉食。”

    “台湾多大地方,能养活多少人?”周良深问道。

    ”台湾也不大,按营田司的估算,养活百万人是没有问题的。“

    “那天下流离的百姓有好日子过了,大郎,官府之事你怎的如此清楚。”周文德问道。

    “哈哈,二叔有所不知,这又是台湾不可思议之处,此处的地收成多少,官府征收多少,开支多少,一目了然,全部公布于众,从不隐瞒。凡有大小事等,均通知我等前往知会,并搜集我等建言。”

    “台湾如此作为,莫非是有不臣之心。”周文德提心吊胆的问道。

    “叔父多虑了,台湾现下已是台湾州,朝廷派了知州,守卫台湾的官兵实属皇城司,乃天子亲军,政事堂、枢密院都无权过问,官家还会派自己的亲军来造反么。”周良史笑着道。

    周文德放心下来,众人喝茶叙话毕,周良史便带着众人前去食堂就餐,并非他抠门,而是台湾目前只有食堂,没有酒楼。

    走到营田司衙门旁,里面正在整修,周文德问道:“此处怎的大兴土木。”

    周良史道:“基隆还未有一个像样的市场,此处本是营田司衙门,营田司来年便要南拓,衙门也将搬走,便改建为基隆大市场,设置酒楼、商铺这些。”

    眼望衙门处佩着腰刀的衙役,周良史又想起一事,对周文德说道:“二叔,有一事说与你知道,日本武士刀日后不必再进货,台湾随便打造的看刀都不弱于武士刀,卖到皇城司好的不过十几贯钱,普通的几贯钱。”

    周文德闻言一脸惊讶,日本刀可是千锤百炼,锋利无比,大宋、契丹的兵器都比不上,在这里跟普通兵刃一个模样,由不得他不吃惊了。

    周良史道:“叔父勿惊,明日里我带叔父四处逛逛,你便知晓惊奇之处远不止如此。”

    “大郎,日本可是缺钱,若是不以货易货,日本国哪有银钱?”

    “知州和提举前几日还问起此事,我也是如此回答,吴先生说道日本的硫磺尽管运来好了。”

    周文德放下心来,硫磺日本多的很,品质优良,能用硫磺抵账自然是个好事。

    几人步入食堂,里面也是极为简陋,人头攒动,吃饭的人不少,凡是从事本地水利、道路等民生工程这些是没有报酬的,只免费供应饭食。

    这点其实比大宋本土已经好多了,大宋的百姓服徭役经常得去外地,吃的更差,台湾的食堂可都是真材实料,干一天活混个肚饱也不错,何况这水利、道路都是为自己而建。

    周良史一行迎面碰上了林贵平、智能和尚与丁睿,周良史连忙上前引见。

    林贵平冲着周文德拱了拱手:”周家老丈,久违了。“

    周文德赶紧行礼:”草民参见林提举,提举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林贵平知他揶揄,也不介意,便招呼众人来到小厅,吩咐炒几个下酒菜,来上两瓶自酿的台湾大曲--这名字是丁睿取的。

    菜一上桌,周家众人一看,都没见过如此菜式,周良史便一一给众人介绍红烧鹿肉、剁椒炒大白菜、青椒炒猪肉、猪肉炖芋头粉丝、红椒水煮淡水鱼、香辣海虾、香辣海蟹、粉丝蒜蓉蒸扇贝等等,一桌子菜琳琅满目,红的白的甚是诱人胃口。

    林贵平端起酒杯说道:“周员外,昔日多有误会,今日满饮此杯,以表歉意。”说罢一口饮尽。

    周文德连说岂敢岂敢,大家一干而尽,周良史一句“二叔慢点喝”还没出口,这周家众人被烈酒呛的直咳嗽,海上讨生活的人本就好酒,虽被呛的够惨,却一个个连呼美酒。

    林贵平忙招呼吃菜压压酒气,周良勇一筷子便夹上一只香辣虾,普一入口,辣的浑身冒汗,直呼:“这是何物?如此之辣。”

    其实林贵平已经招呼厨子少放辣椒,不过是微辣而已。

    周良史笑答:“四弟,此乃台湾特产,名辣椒,你们吃不习惯,我等在此日久,天气炎热,无此物便饭也难以下咽。”

    又指着芋头粉条道:“叔父,此菜在台湾岛亩产**百斤。”

    其他众人尝了尝辣椒便不敢多吃,筷子伸向没有辣椒的碗里,炒菜在大宋尚未流行,周家虽然富贵,也仅仅是去杭州吃过几次,慢慢一桌的炒菜让他们过足了瘾,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直呼美味。

    林贵平见转眼间菜少了一半,只得吩咐厨子再多炒几个,周文德忙道:“提举勿客气,够矣,够矣。”

    “周员外勿客气,炒菜在贵县罕见,台湾却都是家常之物,不信问问周都管。”

    周良史点点头说道:“叔父、众兄弟,这些菜食是台湾常见之物,并不稀罕,譬如这肉,本就是大宋一般的猪肉,不过某台湾有饲养之法,猪肉无膻味,且炒菜之法广为流传,我等常吃。”

    周家兄弟心想我等以为你在此处吃苦受难,却原来是天天美食佳肴。

    菜过三巡,智能和尚问道:“周员外常跑日本,对日本国风土人情可是熟悉?“

    周文德傲然道:“我周家长年自大宋至日本,要说日本的风土人情自是熟悉不过,不知大师有何事相询?”

    ”日本国北部有一石见国,不知周员外可知。“智能和尚笑了笑,接着问道。

    丁睿一听,便知和尚开始打起了石见银山的主意,自从台湾开采了金矿和铜矿后,林贵平缠着吴梦问还有何处有金银矿,吴梦便告诉他们日本有座银山。此时石见银山尚未开采,周围民众并不知晓。

    周文德沉思片刻,答到:“老夫听说过此地还是很久以前,从未去过。”

    智能大师问道:“如前去可有向导。”

    周文德答道:“此事容易,我周家在日本交友甚广,我这侄儿在日本还有个妻子,呵呵。”

    周良史满脸通红:“叔父,大庭广众之下不说此事可好?”

    林贵平打趣说:“大丈夫何患三妻四妾,周都管接来台湾便是。”

    周良史不好意思道:“台湾百废待兴,待明年衙门再修筑房屋,某再接来,倘若后院起火不是幸事。”

    众人哄笑,连连互敬,饭后又上台湾水果,林贵平吩咐衙役安排周家众人住在营田司空余房间内,周家众人吃的肚腹皆饱告辞而去。

245章 打开眼界(下)

    第二日,周良史便带着叔父与众兄弟游览基隆,周文德眼望大片的绿油油的水田,田间弯腰劳作的百姓、远处正修浚渠道、道路的民夫,一片男耕女织的祥和,不由叹道:“台湾真是圣人所云的大同之世啊,对了,大郎,昨日那和尚是何人。”“二叔,台湾主事的便是燕知州和林提举,其实真正的主心骨还是吴先生。林提举之下便是那和尚,那和尚可了不得,一身武艺学问都是深不可测,他那三十几个弟子,全是人中之杰,琴棋书画、武艺、算术、格物样样精通。我大宋只怕找不出如此之多的人才。”

    “还有那姓丁的孩童,瞧着聪慧异常,莫非是那和尚的亲传弟子?”

    “二叔说的是睿哥儿,那是林提举的亲外甥,却是吴先生和智能大师的弟子,这小哥不简单啊,台湾的种种巧技,许多来自他的传授,在基隆人人称之为神童,诗词歌赋、圣人之学也样样精通。”

    周家众人一听便都来了兴趣,周良深问道:“大兄,当真有如此神童,莫非是生而知之,莫不是以讹传讹吧。”

    周良史呵呵笑道:“如何会是以讹传讹,为兄夜间无事亦去学堂听讲学,这小哥儿一身本事那真是令人艳羡,台湾田地丈量、河渠修建的勘查,土方计算都是他在授课,某听了真如同天书一般。台湾营田司的主薄、书办、六科账房,均是吴先生、智能大师和睿哥儿授业,二叔得空去看看衙门的账簿,那账做的滴水不漏,我等经商之人真是为之汗颜。”

    周文德啧啧称奇道:“这吴先生真是当世高人,不知可否见上一面。“

    周良史道:“这却是很难,吴先生轻易不见外客。”

    顿了顿又道:“营田司六岁以上,十三岁以下少年须入村学蒙学,不得违抗,否则男户主必然被罚,不从者抓去煤矿挖煤,仅供饭食而无工钱。”

    周文德问道:“挖煤如此辛苦,如何有人愿去。”

    周良史笑道:“台湾丰衣足食,这挖煤谁愿去,营田司可是有的是法子,凡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抽签决定挖煤人员,两年一换,已挖两年者免。”

    众人哈哈大笑,这真是个绝妙主意。

    众人说着笑着马车走过了一片旱地,周良深对耕作略懂,看着旱地里的作物很是诧异,问道:“大兄,此是何物,怎的顶上有白蕾。”

    周良史介绍道:“此乃白叠子,传自西域,吴先生称此为棉花,白叠子开花后收集后去籽,可纺纱织布,去岁收获甚少,智能大师织了一些布,将剩余的填充入内做成棉被,给婴孩过冬。

    弁儿也有,那棉被暖和之极,弁儿去岁过冬竟丝毫未曾着凉。吴先生说过此物比丝绸更适于裁剪衣裳,将来我大宋将是棉布的天下,麻布仅为补充之用。台湾的白叠子今年还是育种,来年将成立棉花务,专司种植、纺纱织布。”

    说罢又指向远处一个冒着浓烟的烟囱道:“那便是铁场,不过不让入内,钢铁便是从那处冶炼出来。”

    周文德言道:“打造宝刀之处,不让入内是应有之理。”

    他其实不知道真正要害的是机械作坊,但机械作坊契丹细作即是随便察看也无法仿造,而炼钢则如同窗户纸,一捅即破。

    新鲜玩意一样接一样,众人以为大致如此了,不过到了机械作坊,这眼珠子都要爆了出来。

    来到机械厂门口,守卫的厢军毫不客气的掀开车帘搜查,且要搜身,并清点人数看是否与今日一早发过来的门引相符,周良勇不屑道:“这又不是皇宫大内,怎的要搜身。”

    周文德也觉得有辱斯文,脸色不甚好看,周良史苦笑道:“二叔,众位兄弟,机械厂规矩如此,稍候工坊一观便知为何盘查如此之严。“

    首先进入的是水力机械作坊,此处一字排开的有水力车床、钻床、磨床以及简单的铣床等等,只见水力车床夹持着淬过火的道具车削着一根圆棒,铁屑一圈一圈的掉下来,众人看呆了,这钢铁棒子如何能像萝菔一般削皮。

    待看到钻床,长长的麻花钻正钻在一根圆棒上,这钻床没有自动进给,一个工匠负责摇动手轮压下钻头,另一个则拿着油壶滴油冷却。

    众人又看了平面磨床和外圆磨床,转轴上安装着砂轮,工匠戴着口罩正在加工机床导轨和镗床的主轴,旁边的钢刀开刃专用磨床正在一把接一把的磨制钢刀,内圆外圆磨床旁边围满了工匠学徒,正看着工匠师父演示操作。

    铣床稍微复杂,同样没有自动进给系统,工人用两手缓慢摇动的调节进刀量,正在铣削钢努和滑轮弓的齿轮。

    走到另一个厂房,南侧设备类似第一个厂房,但体积小很多,工匠们都在小心翼翼的操作,这边却是在试制摆钟,已经做好的一台样机拆的七零八碎,燕肃一边绘制图纸一边与工匠们交谈,工匠们则按照图纸仿制。

    台湾毕竟基础太差,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包括燕肃都是边学着绘图边搞。

    周良史忙带着周良德参见燕肃,燕肃笑道:“本官这双手不得空,不如晚间一起饮宴再详谈。”

    两人告罪离开,周良德问道:“怎的台湾知州也动手干活。”

    周良史笑道:“叔父有所不知,台湾可是没有闲人,昨日那林提举还上山去挖金矿。”

    另一侧是全手工,什么锉、锯、锤、凿一应俱全,这是手工作坊,丁睿正拿着图纸跟一个满手老茧的工匠在商量什么,看到周家众人前来便起身见礼。

    周良史见丁睿身旁有个透明的杯子,不过残缺不全,问道:“睿哥儿,又在弄玻璃模具么。”

    丁睿道:“是啊,这模具压坏了,我抽了个空拿来修复。”

    周文德走上前去拿着那缺了几个脚的碗看了看,这碗真的是全透明的,西域曾有水晶杯、碗传至大宋,几年前还有人贩至日本。

    见多识广的周文德赞叹不已道:“丁小哥,这可是奇珍异宝啊,台湾也能自制?”

    丁睿笑眯眯的道:“周员外,此物烧制甚是不易,要不要给些与你卖至日本?”

    周家众人激动不已,此行不虚啊,马车、玻璃,银子在日本向自己招手。

    走进最后一个工坊,最震撼周家众人的一刻到了,工坊外间放着一台奇形怪状冒着黑烟轰隆隆作响的机器,用一条宽宽的带子带着一个圆柱形的铁疙瘩飞速旋转,铁疙瘩长了一条长长黑色的尾巴从空中通入到工坊里面。

    走进工坊里面却发现仅有七八个人在忙活,一个和外间类似的铣床正在铣削自制机床的配件,只见工匠把手柄一扳动,工作台便自动进给自动切削。

    周家众人哪见过如此神妙的食物,嘴巴张的老大,再看看两台全是油光程亮、闪闪发光的机床,怀疑是不是到了仙界,看到了法器。

    走出工坊,周文德长嘘一口气,擦了擦汗,对周良史道:“老夫痴长几十岁,今日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神技,难怪侄儿你来了便不愿离开,台湾将来必将大放异彩。”

    周良史却指着一处正在兴建的工坊道:“叔父,那处就是自动机床的工坊,日后的机械厂里逐步淘汰水力机械,全是刚才那般冒黑烟的机器带动,那机器名唤蒸汽机,只需添煤加水便可自行转动。来年年底,蒸汽机会装上海船,日后的海船无风自动,再也不用靠天吃饭。”

    周良德等人惊的目瞪口呆,问道:“此话当真,海船无风自动?”

    周良史道:“二叔,侄儿已见过打造好的蒸汽机,绝无虚言。叔父还未见弓弩,这台湾的弓弩不能随便示人,侄儿曾见过演武,百张列队,弓弩上弦简易轻松,百弩齐放,箭如飞蝗,可及百步远,八十步劲能透甲,三十步劲透重甲,且雨天无碍。”

    周文德叹道:“若是你之前与老夫来说,老夫决计不信,今日一观,不由得老夫不信。”

    周良史又带着周家一行人去了船场,此处基本是手工作业,但是水力锯木和板材加工、钢钉的大量使用、蒸汽烘干房看得周文德连连点头称赞,他问周良史道:“大郎,这些可否在周家船场使用?”

    周良史摇摇头道:“叔父,水力锯床当然可以,但是钢钉未必能买到,官家不点头,燕知州都无权决定。再说轧管机和水力锯床看着简单,要是没有台湾的轴承和刀具就是废铁一堆,。”

    回到周良史家中,周文德召集众人道:“此次台湾之行大开眼界,大郎在此处学得高深技艺,台湾官府待我等诚恳,马车、玻璃交与我等经营,无异于送我等钱,受人滴水之恩,甘当涌泉相报,大郎、三郎、四郎,你和同族两个子侄便留在此处,好生替衙门做事,勿要丢了我周家的脸面。”众人齐齐称是。

    晚间,燕肃和林贵平宴请了周文德,言及留下六位帮手,燕肃和林贵平自是大喜,送了他一辆马车,周文德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燕肃与林贵平商议后便宣布成立台湾交易务,契丹海贸以周良深负责,南洋海贸留待以后,日本海贸由周家总代,从来周家便成了台湾营田司的日本代理人,帮着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内部商业燕肃吩咐暂时由周良勇牵头组建一东一西两家商铺,抽调智能和尚众弟子里的两人分别进入两个店铺,店铺经营各种针头线脑、日杂用品、农业用具、酒水等等,之所以暂时负责,是因为台湾营田司没有开过商铺,只能由有经验之人担当。

    用周良勇也是权宜之计,商业贸易对于台湾是相当重要,不可能全部把持在周家人手里,等待这两名弟子成长后便择其一为店铺务勾当。台湾的商业从此开始有了雏形,并迅速腾飞,后来的大宋皇家商铺便脱胎于此。

246章 台湾的新年(上)

    乾兴元年十二月初十,周文德离开不久,丁家派来的掌柜、小厮带着厨具和一些装饰的字画来到了台湾。

    吴梦看到了两个老熟人夹杂在其中,却是刘大牛和韦六郎,两人一见吴梦和丁睿,连忙上前见礼,吴梦诧异的问道:“你二人不好好的在苏州卖鱼,跑这岛上来作甚?”

    韦六郎抱拳道:“先生有所不知,本来某与大牛去岁就想来岛上的,先生那时却在苏州,故我二人商定今岁来岛上跟随先生。”

    吴梦看着两人笑道:“跟随某作甚?来工坊做工匠么?”

    刘大牛道:“先生,我二人还想操持这活鱼生意,望先生行个方便。”

    吴梦沉吟片刻,说道:“台湾日后家大业大,这等卖鱼的活计官府不会参与,你二人只可自己操持。”

    韦六郎不由有些失望,问道:“那官府不操持,我等如何做?”

    吴梦笑道:“哪有什么难做的,找智能大师把打气机做好,此处有打鱼的渔船,每日收购了去卖便是,不过台湾可是有不少海鱼,须得用海水养着。税钱也低,没有过税,只收二十之一的住税。”

    刘大牛脸上有些发窘,问道:“先生,那我等没带现钱如何是好。”

    丁睿笑道:“无需烦劳,先欠着就是,二位大哥赶紧去找和尚师父订货吧,争取年前开起来,台湾今岁的市场摊位都须在年前开业。对了,二位大哥可要注意,台湾现在可是用的公制称量,与大宋有所区别。”

    在台湾前两年吴梦都吃腻了没有油水的海鲜,半年来都没沾过鱼腥,便没想起过这件事情,这两人一来倒让他想起了酒楼也得搞个海鲜池,他吩咐李五道:“你赶紧带他二人去找智能大师订货,要搞就得在年前弄好,图个喜庆,另外给酒楼也订上一套。”

    李五带着二人匆匆而去,吴梦对着丁睿说道:“今日里让你父亲派来的掌柜到知州衙门签个协议,就按你父亲说的六四分账。”

    丁大胜已经接受了吴梦的建议,所有与官府的生意都收缩两成分子,让官府占大头。

    丁睿点头称是,吴梦又道:“钱四的鼓吹班子什么时候来台湾?还有这鞭炮你舅舅那里弄的如何了,元日那天普天同庆,鞭炮不响那就无趣的紧。”

    丁睿答道:“师父,前几日钱四来信说他来不了,须去东京城参与元日大朝会,班子本月二十日必到,眼下应该启程了,舅舅那鞭炮我也不知如何了,待正午后去瞧瞧。”

    营田司改建的市场还有少部分没有完工,燕肃一看这拖下去只怕年前都完工不了,干脆把矿山的工匠们抽了两百人来支援,工程进度大大加快。

    十二月二十五日,市场终于完工,酒楼、大商场都搬好了家具、柜台,正在紧锣密鼓的搬进各种货物、预备三十日前营业。

    位于河边的鱼档已收尾,刘大牛和韦六郎收购了不少海鲜和淡水鱼养在了鱼池内。市场内农场的肉档、蔬菜档也进场布置。

    台湾工坊在二十八日都放了假,今岁工坊进展顺利,燕肃和众人商议后,给工坊和农场诸位帮工发了五贯随年钱,众人高高兴兴清扫场地,回家享受十七天的元日假期。

    二十九日,大市场前面的广场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在钱四的鼓吹班子一阵《喜盈门》的曲调下,大市场终于赶在元日前草草开业。

    史三郎和孙十五郎带着全家人来逛大市场,他们两家人丁单薄,皆是两个老的两个小的,以前在苏州就是一个村,如今又是邻居,两人都在机械厂做事,故两家人也特别亲厚,逛市场也是一起前来。

    台湾的大市场远非大宋市场可比,内部都铺上了宽阔的水泥路。市场内不管是酒楼还是商铺,所有的窗户上都安装了透明的平板玻璃。

    为了室内商铺采光,吴梦可是煞费苦心。商场和菜市场是两栋巨大的仓库改建而成,室内面积太大,柱子又多,光线很差,吴梦便安排工匠在屋顶上开了许多天窗,铺上铁丝网,再罩上玻璃,商场和菜市场内顿时光线通透。

    在吴梦的指导下,商场透明的橱窗上摆满了各种商品的样品,看着就让人有购买欲。而商场内夜里的照明则采用了玻璃工坊刚做出来的镜面反射油灯。想达到后世的亮化效果是不可能的,蒸汽化还未开始,电气化还早得很,吴梦这辈子恐怕是看不到了。

    厢军们在军营里呆腻了,纷纷换上便装也来凑热闹,这下把个大市场搞得人潮汹涌,买的卖的叫声一片,端的是热闹非凡。商场里的周良勇忙得满头大汗,四处吆喝着商场里的小厮们不时补充着货架上的货物。

    史三郎和孙十五郎带着家人好容易才挤进了商场,只见商场里人头攒动,柜台上的货物琳琅满目,绸缎、棉布、麻布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

    果子、蜜饯、罐头样样都有,针头线脑、菜刀、砧板、勺子、筷子、调羹、各式碟碗品种相当齐全,盐、酱料、蔗糖摆的齐齐整整,还有五花八门的香料、各式糕点,只没把两家人的眼睛看花。

    史三郎见两个小女孩望着蜜饯口水直流,向来疼爱妹妹的他拼命挤进柜台里面,买了两包蜜饯塞给了两个小娘子,两个小女娃子笑的开心极了,拿着蜜饯就往口里塞,孙十五郎道:“三郎,此处人太多了,我等不妨去外头逛逛,待人少些再来。”

    史三郎想想也是,前面的那些百姓们两年都未怎么买过东西了,如今口袋里有了钱,不要命的买年货,他们带着家眷也甚是不便,于是两家人又挤了出来,走进了市场内。

    市场还比较空荡,只有农场的鸡鸭档、猪肉档、羊肉档、牛肉档以及刘大牛和韦六郎的鱼档。

    史父走过门口罗雀的鱼档,瞟了一眼鱼池上的价格道:“台湾有的是鱼虾,此处开个鱼档如何能赚钱?”

    孙十五郎如今在工坊与那些学子们接触日久,眼光也不是以前那般,他笑呵呵的说道:“史伯父,这鱼档生意必定会好,伯父想想我等都到码头买来的皆是死鱼死虾,听工坊的学子们讲,那活的鱼虾生吃味道极好。待元日里某买些回来,两家人一起尝尝鲜。”

    史父道:“瞧这活鱼虾甚贵,浪费那个钱作甚。”

    孙十五郎笑笑没有吭声,如今他也是两贯多钱一个月,每月皆有赏钱,区区几十文一斤的鱼虾还是能买的起,他也不与史父多说,刚才他已经知道元日市场照常开业,便打定主意元日里来买些鱼虾。

    史三郎提议道:“今日里难得两家人高兴,我等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外间的潇湘馆可是苏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今日午间我等就在这酒楼里吃上一顿。”

    他话音一落,两个十几岁的小娘子高兴的跳上跳下,沈氏埋怨道:“酒楼吃饭甚贵,何苦去花那个冤枉钱,不如买些酒肉回家吃。”

    史三郎笑道:“娘,孩儿如今也是两贯多钱一月,吃顿饭吃不穷的,走吧。”说罢拉着母亲边走,孙十五郎也拖着父母亲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潇湘馆。

    潇湘馆酒楼共三层,与苏州潇湘馆一样,一楼是散座,二楼是阁子,三楼是包厢。为了保证年前开业,酒楼只是草草装饰,墙壁贴上些字画装点了一番,与苏州潇湘馆差距颇大。

    台湾没有什么读书人,也没人在乎酒楼的装饰,午饭时辰还未到,里面已经徐徐攘攘坐了不少人,小厮领着史、孙两家人找了个桌子坐下,拿出一本菜谱道:“今日里客人太多,这菜名就不唱了,请客官看看需要什么菜,小人记下交于厨房。”

    史三郎摊开菜谱一看,这本菜谱真是自作精良,上面有菜名和画师写真的绘画,端的是惟妙惟肖。

    他照着菜谱上的菜名点了剁椒鱼头、爆炒猪杂、孜然牛肉、椒盐海虾、老姜仔鸡,一个清炒菘菜、一个海鲜汤,又点了一瓶烈酒和一瓶果酒。

    菜谱他没敢给几个老人看,那看了价格铁定起身走人,这里面荤菜最便宜的是那猪杂,二十文一份,最贵的是椒盐海虾,要五十文,关键是那瓶烈酒,得整整一百五十文,这顿饭吃下来三五百文就没了,老人定是舍不得那份钱财。

247章 台湾的新年

    这日午间,吴梦、景灵、小青、燕肃、林贵平、智能和尚、郑钧、丁睿、李五一起来到了市场,经过市场门口,景灵看了眼鼓吹班子问道:“钱四今岁自己没有过来么。”

    吴梦道:“钱四今岁可是发达了,他要到东京城元日大朝会上去奏乐了。”

    景灵啐道:“那定是你给官家出的主意。”

    吴梦嘿嘿一笑,两人正说话间,鼓吹班子里跑出个手拿竹笛的小姑娘,跑到众人面前对着吴梦和景灵福了一福道:“先生、夫人安好。”

    吴梦一看,原来是前岁在去东京城里的路上经过无锡时救下的张小娘子,如今一年多过去,出落的愈发水灵。

    景灵笑着上前轻抚小娘子的发髻道:“原来是张小娘子,一年多未见,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在苏州过得可好。”

    张小娘子道:“钱班头待奴家爷孙都好,日子过得也不错。”

    景灵打趣道:“瞧小娘子这般水灵,不知哪家郎君有这般福气能娶到你。”

    张小娘子偷偷瞟了眼十三岁的俊俏少年丁睿,小声说道:“启禀先生和夫人,奴家还未曾应媒。”

    景灵瞧见了小娘子的眼神,在转头看了看丁睿,他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知道这纯粹是一厢情愿、镜花雪月之事,再说丁睿是丁家的骄傲,丁员外和林夫人哪可能让丁睿随便娶个普通女子。

    景灵心下叹气,便取出一个小玉镯出来套在张小娘子手腕上,张小娘子不敢接,慌忙挣脱不迭。

    景灵篡紧她的手道:“张小娘子,日后你若是成亲,奴家未必能亲身前去,且把此物先送予你作为贺礼吧。”

    待到众人走进市场,景灵埋怨吴梦道:“看你教的好弟子,小小年纪,把人家大姑娘的魂都勾跑了。”

    吴梦一个大男人,哪会注意这事,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哦,你说的是那张姓小娘子吧,少操那份心了,丁员外哪会同意,为夫虽然是他师父,可这终身大事,还是得问过他的父母。”

    景灵气鼓鼓的反驳道:“那你讲的梁祝呢?”

    吴梦被噎住了,他还没那胆子现在去挑战千年来的传统习俗。

    来到酒楼门口时,燕肃、植连带着孙子植令和孙女植真早在此处等候,燕肃今日里也邀请了他们,作为闽越代表,他们也应该出席。

    众人想看看酒楼的盛况,没上三楼的包厢,就在潇湘馆一楼大堂里订了一个可坐十几人的大桌,燕肃在台湾也早就习惯了男男女女一大桌吃饭。

    他们一进门,认识这些台湾高官的食客们纷纷起立拱手行礼,本来热闹非凡的一楼看到这些达官贵人前来顿时寂静无声。

    燕肃笑着高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等也是前来吃酒的,和诸位一样,不必生分了。”

    吴梦见场中诸人还是有些别扭,灵机一动,笑道:“诸位尽情吃喝,稍候鄙人为各位说上一段猴子的故事如何?”

    这下就吊起了众人的胃口,一个曾在船上听过吴梦说书的汉子大声说道:“先生,你说的这猴子小的可是等了好几年了。”

    他这一提醒众人哄笑起来,吴梦道:“如此甚好,待某家喝上两杯,兴致一高,必定与众位说说这猴子在五行山下如何脱困,又是如何得证大道的。”

    食客们一下子被点燃了气氛,都坐了下来互相回忆着大闹天宫的猴子,史小娘子问哥哥道:“大兄,这猴子在学堂里也听同学们说起过,可没听仔细,大兄再说来听听。”

    史三郎道:“好,大兄跟你说道说道。”

    当下将猴子大闹天宫的神话故事复述了一遍,两个小娘子听得津津有味。程氏问道:“这吴先生莫非也是孙猴子转世,不然何以这般大的本事。”

    孙十五郎正在喝茶,闻言被一口茶水呛的连连咳嗽,史三郎笑得前俯后仰,旁边一好事的食客却是听到了此话,仗着酒兴大喊道:“吴先生,小的这里有个老太太问先生是不是孙猴子转世,要不然何以有这般大的本事。”

    程氏一听臊的满脸通红,狠狠的白了那多嘴的汉子一眼。

    吴梦一听,笑道:“某也想若是猴子转世多好,会七十二变,也能腾云驾雾,一个筋斗便飞到东京城里去。”

    一席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有好事者高声道:“兀那汉子,你怕是也想学猴子去深山学道吧。”

    那汉子脸皮极厚,毫不在意的说道:“某是想学,可找不到地方,要不尊驾带路吧。”

    孙十五郎却打趣道:“某看也不须学那道术了,咱台湾来年便有无风自动的船,坐在船上看海景不好,何苦翻着筋斗去飞,某瞧你年龄也不小了,小心折了腰。”

    众人齐齐大笑,稍顷小厮们一一上菜,经过刚才的插科打诨,看到知州和提举都在大笑,众人也放下了忐忑之心,吆三喝五的吃喝起来。

    吴梦和众人喝了几杯酒,吃了些菜,感觉精神比往日好了些,便吩咐李五将他推到演艺台上,拿起惊堂木“啪”的拍了下桌子,高声说道:“且说这齐天大圣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某还唱了一首歌,还有记得此歌的先和某家唱上一段。”

    食客们纷纷叫好,跟着吴梦唱起了:“五百年,桑田沧海......”

    燕肃一听,发现这歌词虽然粗鄙,可很有一股壮志豪气,调子也绝非大宋那些艳曲的萎靡之音,情不自禁的在桌子上打起了节拍。

    吴梦唱罢,拿着惊堂木又是一拍,讲起了唐僧的往事,他父亲如何被歹人暗害,又是如何作了和尚,最后被菩萨点醒,在太宗李世民的支持下前往西天取经,在五行山上揭开了如来佛祖的揭帖,放出了齐天大圣孙悟空,两人一起前往西天取经。

    正当众人听得入迷之时,吴梦又是一拍惊堂木,说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嚷道:“先生,你这下回可不要又等上几年。”

    吴梦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定然不会,眼下鄙人已有空闲,定当找几个说书人,日后这大市场定期开讲,说些有趣的故事给诸位解闷。”

    下得台来,燕肃忙问道:“吴先生真是博学多才,故事也讲的颇为精彩,不知这猴子是何来历,为何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

    吴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莫若让林提举日后仔细与知州分说。”

    燕肃端起酒杯对着植连道:“植族长,且满饮此杯,元日里便不要回淡水,那处忙碌,你年纪又大,日后就在基隆养老。”

    黄德一将燕肃的话翻译给他听了,植连端起酒杯连声感谢,喝干了杯中的酒。

    植令在基隆呆了几个月,会说些不太流利的官话了,只是发音还有些不准,当下连忙抱拳道:“多谢知州,我等有今日的好生活,真是感谢大宋朝廷和在座诸位。”

    其实闽越古语和汉语系出同门,区别并不大,许多文字还是一样的,只是读音不同而已,和那凯德格兰人的南亚语言是完全不同的。

    吴梦、燕肃、林贵平、智能和尚、郑钧连忙抱拳称不敢当,景灵则和植真说着孙猴子大闹天宫的趣事,植真小姑娘听官话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听了孙猴子的调皮捣蛋顿时乐不可支。

    小青笑道:“睿哥儿可是知道孙猴子后面的许多故事,改日让他讲给小娘子听听。”

    植真偷看了丁睿一眼,害羞的小娘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景灵心道这小娘子莫非也看上了丁睿?

    饭毕,史、孙两家人离开酒楼,趁着市场上的人稍微少些,买了不少年货放在牛车上,赶着牛儿往家中走去,两个小娘子摸着浑圆的肚皮连声说好吃,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

    史父感慨道:“台湾的日子当真是越来越好了,和原来在昆山乡下比,真是天壤之别。”

    沈氏道:“唉,真是啊,当初我等错怪了吴先生和林大官人,他们真是带着我等来过好日子的。”

    孙十五郎笑道:“娘,当初几个人能看到如此之远,如今淡水那处移民过来的人也是终日里牢骚不断,骂先生和林提举、大师的人可不少。”

    程氏大惊道:“那你们听到了,还不多多告诉那帮愚民我等的经历,怎可让吴先生他们受如此的冤枉,他们真是好人啊。”

    孙父讥讽道:“当初你两个妇道人家,总是嘀嘀咕咕念叨,现在知道说人家是好人啦,放心吧,过上半年,这帮人就不会啰嗦了,想当年你们不也是如此。现今啊,我等家里粮食吃不完,肉食也是寻常,老汉还打算过得几年再盖几间瓦房,十五郎也该要娶媳妇了。”

    史父也道:“三郎,你有没有中意的,要不为父也替你寻上一门亲事?”

    史三郎忙道:“再过上两年,孩儿还得好好学学手艺。”

    程氏连忙揪住了史三郎的胳膊道:“不可,我与你史家叔父、叔母都商议过,你与十五郎来年定要寻上一门亲事。”

    孙十五郎和史三郎相对苦笑,父母之命不可违拗,既如此只能由得他们了。

248章 徐州水利(上)

    元日前一天,吴梦收到了陈尧佐给他的书信,信中详细讲述了他治水的经过,吴梦看得津津有味。

    吴梦想不到陈尧佐诺大的年纪,还真是有魄力,不禁有些佩服他,他的很多法子对于大宋以后的建设是有借鉴意义的。

    话说去岁中秋夜宴过后,朝堂又恢复了平静,赵恒自病好以后除了更关心西北的文治和徐州的治水之外,根本不管别的事。

    黄河改道徐州后,此处的微山湖已经到处是成片的水洼,挖起来特别费时费力,进度缓慢。

    八月十八,他下诏令迁陈尧佐为同知徐州军事,专司负责徐州微山湖以及北泄水通道的开挖。

    这是一个庞大的水利枢纽工程,也是黄河下游彻底的治理工程,至少要修建南、北、东三处出海通道,这三条通道上还得有三个船闸,用来维持南北运河的水位。

    按照吴梦的预估,调动五万民夫,需要二十年才能全部完工。可吴梦认为这是值得的,如果不治理,平均一年多一次水灾造成的损失不会比工程的造价少。

    陈尧佐没去徐州之前,一直是徐州知州王贻永在负责此事,几个月来进度甚慢。

    微山湖此时可不比后世那般是个大湖,而是人烟稠密、阡陌纵横,想从地主和百姓手里把田地买回来谈何容易。

    王贻永与地主和百姓们谈了许久,谁知这些想趁机发国难财的人根本不愿意往荆湖南路迁徙,并将每亩的价格开到了五贯一亩。

    无论王贻永如何晓以利害,这些人就是不松口,朝廷从两浙路、两淮调来的两万厢军只得从低洼和周边先行开挖。

    陈尧佐来到徐州以后,王贻永将实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陈尧佐想了想道:“季长,恕为兄直言,你失之于宽厚,对于乡间之愚夫愚妇,不可与其过多理论。”

    王贻永叹气道:“希元兄,难道我等还去动粗不成,可那不是两三百、也不是两三千,而是两三万啊。兄台,你让某如何能下手,万一激起民乱那又如何是好?”

    陈尧佐笑道:“季长老弟,不必颓丧了,你此刻与老夫在滑州城外的山丘上一个模样,那时老夫也是牢骚满腹,日日面对百姓的抱怨,每日里好声好气的安慰那帮百姓,头发都不知晓掉了多少。

    可灾民的营地里每日打架斗殴、争夺粮食大大小小数百起。后来苏州的吴先生将娄江灾民营地的心得方略修书一封寄给了老夫,老夫看后深有体会,对于这帮愚夫愚妇,不必要过多的讲道理,他们大字不识,如何能懂得你我之苦心。”

    王贻永问道:“那希元兄欲如何解决此事?”

    陈尧佐阴笑的附在王贻永耳朵边小声说了一遍,王贻永疑惑道:“希元兄此法当真可行?”

    陈尧佐道:“老夫一路上苦苦思索才想到此法,不过季长你可千万别与衙门的吏员说道,苏州城吴县县衙数十名吏员贪赃枉法可是前车之鉴,老夫以为这徐州州衙同样亦有此隐患,故季长可要保密。”

    王贻永抱拳道:“请希元兄放心,某绝不会透露半句,那希元兄需要带多少武吏和厢军前去。”

    陈尧佐摇头道:“徐州本地的一个不要,老夫只用外来禁军和厢军,明日老夫便住沛县去,你我时时互通声气就好。”

    翌日陈尧佐就去了沛县,他情知县衙如今定是个是非场,根本不去,而是召集禁军和厢军的指挥使、都虞侯、都头们开了个短会,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然后将身边的随从安排出去根据各村的地契画出规划图。下令各营、各都按计行事。

    第二日开始,禁军和厢军们一改往日在低洼处施工,两万多官兵来到沛县各处村镇外围,开始切断道路,并在村镇外围的荒地上用火药爆破,坑挖的越来越大。

    围观的百姓们不知晓这些大兵们要干什么,只是站在旁边指指点点。

    一个地主站在土堆上大声吆喝道:“尔等这些配军,妄想让我等搬走,哪有那般容易,我等世代居住于此,不给钱我等绝不搬走。”

    下面的百姓也纷纷响应,喊着“绝不搬家,死不挪窝”。

    消息传到陈尧佐耳朵里,陈尧佐淡淡一笑,根本不理,只是让厢军们继续施工,禁军备好马匹,做好随时镇压暴乱的准备。

    官屯东村的东头有一座大宅院,院子里住着本村最大的地主赵得才赵员外,他号称在村里有上好的水田五千亩,其实真正能种植不过三千出头,其他的都是些无主的水洼地。

    赵德才听闻朝廷要征收所有田地退耕挖湖,便马上跑马圈地,串通里正、乡司、县衙的吏员伪造田契,将水洼之地窃为己有。

    此刻他正在指手画脚让家仆们在院子里大兴土木挖掘水池,搭建凉亭,移植花草,二三十个家仆乱哄哄的将院子里弄的一片狼藉。

    管家有些不解,抱拳问道:“主君,此处不是即将搬迁了么,主君为何还要大兴土木,日后搬走了,岂不是浪费银钱?”

    赵德才不屑道:“你知道个甚子,某这装饰的漂漂亮亮,官府若是不赔偿,某为何要搬走?弄的越好官府赔的钱越多。”

    管家顿时一脸媚笑道:“还是主君高明,生财有道,小的佩服。”

    赵德才眼睛一瞪,喝道:“既已知晓,还不速速与某去看着小厮们干活,某弄到了银钱,自然少不了你的赏钱。”

    管家连连点头哈腰,像条哈巴狗一般飞跑过去,大声吆喝催促家仆们加快进度。

    村子里除了赵德才这个大地主,还有数个小地主,他们也有样学样,向里正、乡司、吏员行贿,想尽办法将以前无人顾及的水洼、甚至山地纷纷据为己有。

    村里的百姓们受了这些地主的蛊惑,只要有官府的人上门,众口一词要价五贯一亩。

    巳时中,一个泼皮跑进了赵府的大门,对着赵德才喊道:“赵员外,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上千官兵,手执兵刃和锄头、铁锹,也不知是不是来拆屋子了。”

    赵德才笑道:“慌个甚子,有那些土包子挡在前面,官兵哪敢动手。”

    说罢对着管家喊道:“管家,速速派人去敲响铜锣,召集村民挡住官兵,每人发钱十文。”

    管家连忙带着几个家仆奔出了大门,泼皮媚笑的望着赵德才道:“赵员外,小的今日手头有些紧,可否......“

    赵德才眉头一皱,从怀里摸出几十枚铜钱递给了泼皮道:“日后有消息及时报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泼皮躬身接了过去,忙道:“定会报知员外,员外放心,小的每日里四处转悠,消息是最灵通的。”

    话说那官家带着家仆们敲响了铜锣,放声吆喝道:“乡亲父老们,官军又来拆屋了,快快出来守护村子,赵员外有言,按例每人十文钱,各位乡亲父老......”

    村子里顿时乱哄哄的跑出来数百男女老少,拿着锄头扁担往村头奔去,嘴里叫着“挣钱去啰”。

    这些愚蠢的百姓们也不想想他们最多的不过一百来亩地,少的只有六七十亩,而地主最少都有上千亩地。

    地主只有那几个,能有多大能耐,官府真正畏惧的是人多势众的百姓,而他们宁可守着这屡屡遭受洪水的田地,眼睛里只望着那十文钱,去保护这些剥削自己的地主们,其实得到的收益与群体的力量根本不成正比。

    村民们来到村头后,却发现官兵们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一个兵丁进村,只是在村子四周荒野之处钻出一个个的洞,放入火药爆破,一声声爆炸和硝烟过后,地面上现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后面跟进的厢军手持锄头开始挖掘。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晓这般贼配军到底想干什么。有好事者急报了赵员外,赵员外停着大肚腩摇摇摆摆的出了自家大院的门,来到村头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不知晓官兵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把几个地主叫道一起商议了一下,在村子里招募了二十个壮汉,组成护村队,分成日夜两班轮流值守,千万不能放官兵进村。

249章 徐州水利(下)

    护村队值守了三日三夜,却发现厢军不但不进村,反倒在荒野上搭建了帐篷,每日里炊烟渺渺,一到时辰就收工吃饭睡觉,官道上定期有民夫来送粮食蔬菜,仿佛打算在此处长住。

    护村队里的习九郎看着这些厢军不由迷糊了,他扭头问旁边的本家兄弟道:“十六郎,他们究竟想干甚,既不与我等打招呼,也不进来拆屋,难道是到此处来挖金银财宝不成?”

    习十六郎摇摇头道:“九哥儿,某又如何知晓,不过......“

    习九郎见习十六郎欲言又止,问道:“十六郎你好像有话没说完,说与为兄听听。”

    习十六郎吞咽了一口唾液,说道:“九哥儿,我等家中均只有几十亩地,何必每日替这帮员外们守着,他们皆有几千亩地,我等再如何也多不了几个钱,真是不值得。”

    习九郎给了习十六郎一个爆栗道:“你傻啊,每亩地多一贯,六十亩地就是六十贯,你要挣上十几年才能赚到这笔钱,值守每日还有五十文钱,为何不守。”

    习十六郎瞥了习九郎一眼道:“九哥儿,你莫想得太天真了,衙门不会给这多钱的,最多互相一让步,我等拿着钱还得去买地,最后一亩地指不定不到一两百文的差价,还得贴上搬家费,能有多少银钱剩下来。可那些员外老爷赚的多了,你看看赵员外说他有五千亩地,这若是多两百文,转眼就多了一千贯,想想我等其实划不来。”

    习九郎搔了搔头皮,发现自己这个平日里木讷的本家兄弟说的甚是有理,他想了想道:“今日下值后我等去问问六伯,他好歹读了些书,且看他如何说。”

    这般场景在沛县的十几个村庄周围同时发生,这些村庄都是有地主怂恿阻挡拆迁的,陈尧佐根本就不給县衙打招呼,直接将厢军派到了村子周围,按预先制定的方案将村子四周全部挖成深坑,最后将规划的湖泊区域内所有村镇的官道土路全部挖断,一个个村镇成了孤岛,百姓们想赶集交易,连大车都赶不过去。

    却说入夜时分,官屯东村的习六听完两个本家侄子的诉说后,皱紧了眉头也是大惑不解,只得吩咐两个侄子再值守几天看情况如何。谁知几天过去了官兵照样是不停的爆破挖掘,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也无人再找村里的地主百姓商议搬迁一事。

    事情就这么耗了下去,陈尧佐心里却是越来越有数了。徐州的高炉和焦炭炉已经有五十六座投产,全是按照台湾的图纸搭建的,只是不炼钢而已。

    运河上的漕船川流不息,不停的有铁器运走,又不停的运来大量铜钱和粮食,形成了一个自我造血的循环圈,且还有炉子在建,整日里浓烟滚滚,这更给了陈尧佐底气。

    沛县知县求见了陈尧佐好几次,他闭门谢客,坚决贯彻吴梦所说的强硬政策,根本不给知县说情的机会。

    而徐州的经济借助煤铁就此腾飞了起来,彭城县里面的酒肆茶铺挤得密密麻麻,车水马龙,商铺如林人流如织,知州王贻永拆除一大片城墙扩建县城,一个工业重镇在京东西路逐步崛起。

    陈尧佐回到徐州州城来看了看,不由很是佩服吴梦,一封不起眼的书信就盘活了一座大城,真是当世的活财神。

    他来到州衙,王贻永正看着舆图,不时写写画画,陈尧佐笑道:“季长老弟,在作诗还是作画啊。”

    王贻永抬头一看是陈尧佐,笑道:“希元兄,某的书画可是不如你远甚,哪敢班门弄斧,这不是在扩建州城么,某想规划好些,免得日后拆拆建建。”

    陈尧佐看了看王贻永的规划图,总觉得不甚合理,于是道:“季长老弟,为兄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贻永道:“你我二人同知徐州,有何事不能商议,希元兄尽管说来。”

    陈尧佐笑道:“季长老弟不妨把这舆图修书一封给那吴梦先生,让他帮你瞧瞧是否合理。”

    王贻永迟疑道:“希元兄说的有理,可在下不认识吴先生,贸然修书不是有些唐突。”

    陈尧佐道:“吴先生此人施教与人从不吝啬,季长将舆图画好,交于老夫,老夫修书一封给吴先生,要快,否则吴先生离开京师就不好办了。”

    待王贻永收拾好资料,陈尧佐将舆图和说明用六百里加急送至了京师,正好是吴梦离京的前一日,他拿到书信后在河船上修改了数日,在洪泽湖遣厢军送到徐州。

    王贻永收到陈尧佐转交的书信后,拿出修改后的舆图一看,不禁大为佩服,行家就是行家,那弄出来的规划比自己的强的太多,便全部按照吴梦的规划来扩建徐州州城。

    却说沛县施工的工地上,如今的知县和县衙的什么主薄、押司之类连厢军的营帐都进不去,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陈尧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知县越过州衙上了奏疏给朝廷,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无人理会。知县收了不少大户的银子,大户们不停的催促他打听清楚,他又不敢拒绝,如今正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惶惶不可终日。

    陈尧佐不缓不急,一直挖到了乾兴元年的四月,所有村庄的坑道都连在了一起,且在坑道与泗水河交界处安装了一道水闸。

    等到春耕完毕,此时陈尧佐的大招终于亮出来了,一声令下后这些村庄的官道全部挖断了,然后将泗水河的河水引入,这下地主百姓们可就傻眼了,四处一片水洼,每个小村子都成了孤岛,且在厢军的挖掘下不断扩大。

    习十六郎早就有了预感,如今一看这般模样,他与习六商量了一番,两家人赶紧找到陈尧佐的幕僚,签了契约,也没要钱,直接要了同样大小的农田,收了搬迁的补偿,陈尧佐还允许他们将今岁已经播种的田地收割交税后归己所有,并承诺派船帮他们搬家。

    两人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中,除了种田的农具留了一部分,其他的都打包上车,村里的人一问,两人据实相告,这下就动摇了所有人的信心,顿时就像洪水溃堤一般一泻千里,不少百姓跑到官府来签协议,赵德才和地主们拦都拦不住。

    赵德才一狠心,和地主们商议过后,以每日一百文每户的代价留住了一些农户。

    谁知陈尧佐又是棋高一着,他吩咐厢军们贴出布告,凡是七月十日前搬迁的按既定赔偿的数额,若是超过七月十日以后减半,然后每日少半成,直到全部充公。

    这下就击垮了某些百姓的侥幸心理,他们宁肯将以前的银钱退还给赵德才也要搬迁,不过还是有极少部分的农户由于贪婪的心理作怪,继续留在村子里助纣为虐。

    七月五日一到,陈尧佐又贴出了布告,宣布再有五日搬迁便只有五成赔偿,并宣布秋收后将升高水位,不管有没有搬走的全部放水淹没,然后每日派厢军敲锣打鼓提醒民众。

    普通百姓们哪里受得了这种心理战术,九成五的百姓都乖乖的签了契约搬走。

    赵德才在院子里像疯子一般砸碗摔杯子,他今日无可奈何拿着田契去了官府,可州府的幕僚看了县衙的田契后根本不认他后面签下的田地,赵德才回来后便气得暴跳如雷。

    赵德才的浑家奚落道:“若不是你贪财,何以落得如此下场,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赵德才咬牙切齿道:“某若是赚不到钱,定要那些拿了钱财的家伙好看。”说罢疯子一般跑出了大门。

    当他来到陈尧佐的临时驻地准备喊冤时,好家伙,和他一般来喊冤的足足有三十几人人,全是各村的地主们,这下可真是好看了。沛县县衙的**窝案被掀开了盖子,上至知县、下至书吏,十之七八卷入了此案,比当年长洲县衙的吏员窝案可是严重多了。

    京东西路提点刑狱司、徐州州衙将一干人犯全部抓获。陈尧佐暂代沛县知县,以随从充吏员,以厢军充武吏,正式实施吴梦告诉他的“军管”模式,沛县湖段的施工终于进入了正轨。

    自去岁以来挖挖停停,养胖了的厢军们憋足了劲头全面开工。乾兴元年十一月底,同知徐州事陈尧佐因治水有大功顺利卸任回京,任知制诰、史馆修撰、三司度支副使,和孙冕成了同僚。

250章 乾兴二年大朝会(一)

    宋代宫廷在除夕夜除了进行大傩仪外,还有守岁夜筵等各种守岁活动,由后苑修内司进奉消夜果子,种类繁多有百余种,“如蜜煎珍果,下至花饧萁豆,以至玉杯宝器、珠翠花朵、犀象博戏之具,销金斗叶、诸色戏弄之物”,吃的玩的用的无不备具,且皆精致小巧,以供皇帝在除夕夜消遣”。

    往年还会“又于其上作玉辂,高至三四尺,悉以金玉等为饰护,以贴金龙凤罗罩,以奇侈求胜”,这些奢侈的享受都是依靠皇亲贵族的进贡。

    而今岁的元日却大不一样,赵恒免除了所有皇亲贵族进贡,全部以内藏库出资除夕夜庆。

    去岁台湾打造成功的蒸汽机已经传至京师,赵恒知道今年可以打造出蒸汽船,更让他坚定了乾兴二年退位为太上皇的打算。

    趁着自己的最后时光可以到台湾看看,坐着蒸汽船还可至南方的大海处游览一番,他幻想着成为全天下第一个乘坐蒸汽船的帝王。

    这几年苏州向朝廷贡献了几百万贯的税赋,去岁东京城搞的房地产又新增上百万贯收入,江西铜矿的开采大大缓解大宋钱荒,朝廷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在稻麦复种的帮助下,百姓丰衣足食,粮赋年年增收,这无疑给赵恒打了一剂强心针。

    自大中祥符六年元日大朝会后大宋就没有搞过像样的大朝会,因此赵恒老早就打算今岁搞个隆重的元日大朝会,既是彰显大国实力,也是为自己执政的最后时刻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元日前赵恒下达诏令,各地放免赁屋钱,不论官府还是民间的租屋,都免去若干房租以及下令减低房租半个月,全天下免除各地州府元日朝贡,以此冲抵房租,这是大宋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善政,天下百姓闻言大喜,尽皆山呼万岁。

    正旦朝贺之礼主要有祭天、朝贺等步骤,大朝会一般都在天安殿举行(大中祥符六年六月大庆殿改名为天安殿),天安殿外的巨大广场上可容纳万余人。

    一场鹅毛大雪把东京开封府装饰的银装素裹,此刻大雪已停,稀稀拉拉的小雪花还在漆黑的夜空中飞扬,屋脊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花,凛冽的北风吹得路上的更夫只打哆嗦。

    晓漏未尽三刻,宣德门口,钱四的鼓吹班子身着盛装立于门口,大冷天里钱四额头冷汗直冒,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典礼,要是搞砸了,只怕脑袋都要落地。钱四带领班子一个月前就来到了京师,苦练了二十日的礼仪和宫廷乐。

    诸行者敲过四更后,朝廷显贵们纷纷自温暖的丝绒被里爬将起床,洗漱之后穿戴正式朝服。

    今日为元日朝会,虽然不是朔望大朝会,但却比朔望朝会要正式许多,绝对不能迟到。收拾完毕后,官员们在妻妾家仆的侍奉下,骑马驭驴驾车赶往皇宫。

    东京城御街上的冰雪早已铲除干净,上元日大朝的百官们打破了御街的寂静,大街上的灯笼宛若繁星点点,纷纷向着皇城的宣德门移动,远远望去如若一条条灯火长龙。

    平时早就开门迎客的店铺今日却是紧闭大门,元日起所有店铺罢市七天。官员们早有准备,各自从袍袖里拿出冒着热气的果子、包子吃了起来,边吃边互相寒暄。

    皇城宣德门外,无数官人已汇聚于此,高举写有自家姓名的灯笼等候开门,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官人们三五成群的聊着官场八卦,广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声,四处是嘴里哈出的白气。

    紧挨宣德门的官人们却是一脸好奇的看向站在门口的一伙鼓吹班子,以往的大朝会是在天安殿的广场上奏乐,今日里怎么跑到宣德门来了。

    吉时已到,礼官高声下令,一声锣响,钱四鼓起腮帮,主旋律响起,鼓吹班子锣鼓齐鸣,一曲欢快热闹的《金蛇狂舞》奏的喜庆味十足。

    紧接着一声炮响,镶嵌颗颗黄色大铜钉的宣德门缓缓打开,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皇亲贵族、大宋官员、各国使臣伴随着《金蛇狂舞》的乐曲煦煦攘攘进了宣德门,官员满脸喜色互相拱手互祝“开正纳吉”。

    契丹副使史克志进了宣德门后对正使耶律仙宁说道:“正使,南朝人也不知奏的是何乐曲,甚是欢快动人,那喇叭状的乐器也不知为何物?”

    耶律仙宁满脸不屑道:“南朝最好搞些稀奇古怪之物哗众取宠,有甚大用?那喇叭状的乐器叫做唢呐,来自大食,某以前出使夏国见过此物。”

    此次大宋的元日朝会很是隆重,邀请了契丹、喀喇汗国、大理、高丽、真腊,吐蕃,还有于阗、党项等藩属国。

    这些国家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喀喇汗国、吐蕃、大理、党项在边境线上互相摩擦不断,于阗和喀喇汗国也是世仇。喀喇汗国与大宋没有边境相接,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称呼大宋为中原阿舅大官家。

    而高丽前岁赢了战争却还是向契丹称臣,国人多有不服。这些有冲突的国家使臣之间互相皆视而不见,连打个招呼都欠奉。

    高丽使臣天禧五年年底来到大宋,由礼部侍郎韩祚带队,共派出了一百七十九人的庞大使团,要是吴梦当时在东京城,定要骂他们个狗血喷头,来这么多人吃大户啊。

    高丽使团是来上书告知高丽国与契丹已经和好,并求取《阴阳地理书》、《圣惠方》,使团本来准备乾兴元年二月回国,赵恒考虑到来年要举办大朝会彰显大国实力,便留下了使臣韩祚。

    使团中一百二十余人先期回国,赵恒又赐了煤球炉、金银珠宝、丝绵锦帛等财物。

    高丽正使韩祚在东京城住了一年,却发现大宋巨大的变化,城里改造的工地日夜喧嚣,店铺日渐增多,外城也铺上了平整的水泥路,市面越来越繁华。

    杂税逐年降低却没有影响朝廷的岁入,从运河运来的粮食与日俱增,运河上的码头处各种奇形怪状又相当实用的吊杆、轨道车越来越多。

    韩祚本就迷恋中土文化,这一下钻进了儒学的大本营不可自拔,格物、数算让他流连忘返,日日与大宋的大儒们坐而论道,完全是一副乐不思丽的模样。

    他逐渐认识到本国向契丹称臣是个极大的误区,如此强大的大宋没有任何可能输给契丹。

    进入宣德门的大宋官员不少盯着唢呐端详,怎么一个小小的喇叭可以发出恁大的声音,孙冕得意洋洋,他用这唢呐庆贺可是比皇宫早上好几年,碰到熟人便介绍一番。

    进到天安殿广场,宰臣、百官及辽使、党项、于阗、大理、高丽、真腊、大理、大食使节、诸军将校身穿常服立于天安殿等待。

    心细的大臣们看到天安殿广场中心处有个用篷布遮盖的四方形物体,纷纷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这东西真是有碍观瞻。

    随着一声炮响,三千三百五十八个禁军持着黄麾大仗、半仗、角仗、细仗的禁军进入广场,皇亲贵族在前引路,赵恒和太子赵祯乘坐的玉辂由九匹纯白色的御马牵引着往大殿而来。

    父子两人下了御辇,赵恒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携着赵祯一起来到祭坛前,禁中景阳钟敲响,赵恒和赵祯上精虔炷天香,躬身四拜,为苍生祈百谷于上穹。

    几个宰执大臣和判礼部事冯元隐隐觉得不妥,祭天之礼应是由皇帝亲自祭拜,怎么太子也参与,这不合礼仪啊。

    丁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皇帝是不是有退位的意思了,那自己如何办呢?

251章 乾兴二年大朝会(二)

    赵恒和赵祯拜毕,广场上响起巨大而密集的鞭炮声,辽史耶律仙宁和党项使臣相顾愕然,大宋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密集的炮仗,这要是丢在马群里绝对惊得战马四散而逃,两家使臣心下暗暗警惕。

    接下来天安殿中奏响《隆安》之乐,赵恒升座,赵祯立于御座旁,再奏《正安》之乐,百官换上朝服和外国使臣们进殿行朝贺之礼。

    大宋不兴跪拜礼,但大朝会还得跪拜,百官在景阳钟再度响彻后依制行跪拜礼、跳起礼仪舞蹈,三呼万岁。

    大中祥符六年元日大朝会时赵祯只有一岁,还不懂事,这是他自五岁时的冠礼后参与的第一次大礼仪。

    赵祯偷偷的打量殿中跪拜的诸位大臣和使节,发现外邦使节的礼仪不尽相同,辽使拜贺正使跪右足、立左足,两手交肩为一拜,而副使跪拜则“如汉仪”。

    党项的使臣叉手而展拜,拜下去时五体投地,高丽与大理、真腊、占城等国的使臣亦如汉仪,于阗国的使臣带着老婆孩子都来朝拜,还有南蛮五姓潘,皆椎髻乌毡,以僧人的礼节双手合什拜见。

    回鹘喀喇汗使者今岁也来拜见汉家阿舅大官家,他们是单手抚胸,单膝跪地拜见。

    众人跪拜时,殿内的禁卫军高声呼喝,以状声威,美其名曰“绕殿雷”。

    接下来便是中书侍郎和中书令奉上并宣读方镇表,给事中和门下侍郎押读祥瑞表,太史奏云物祥瑞。

    再下来本是要宣读天下贡物,今岁已免除贡物,判鸿胪寺张复只是陈读了天下各藩国和契丹的礼单,契丹是千篇一律的马匹和东珠,党项亦进贡马匹和奇珍异宝,其他的藩国都是些穷国,哪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凑数的珍宝。

    张复念到最后,突然高声喊道:“大宋海外台湾州献天授神技蒸汽机一台。”

    众人皆不知蒸汽机为何物,蒸汽鸡还算是宝物么?大殿顿时一阵交头接耳,辽史耶律仙宁憋着笑对党项使节用汉语小声说道:“南朝真是名堂搞尽,这鸡也算宝物。”

    党项使节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也用汉语小声回道:“耶律兄切勿大意,这应不是普通的鸡,宋国好显摆,稍顷自然能看到。”

    赵恒高声笑道:“诸卿可是奇怪这蒸汽机为何物啊,出得殿外便可一见。”

    说罢一旁的几个腰膀粗大、中气悠长的宿宫禁卫出列大声喝道:“朝贺完毕,陛下有令,诸位大臣可至殿外观看蒸汽神机,半个时辰后赐宴天安殿。”

    连连呼喝三遍,大殿里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一些好奇的大臣纷纷朝着殿外广场看稀奇而去。

    党项使臣笑道:“如何,宋国官家这不是要显摆了,我等且去瞧瞧那是只如何神奇之鸡。”

    耶律仙宁鼻孔里冒出两声冷笑,袍袖一拂向着殿外走去,其余使臣虽然内心里也对所谓的“神鸡”不屑一顾,但是不敢像契丹使者那般放肆,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朝着殿外走去。

    来到殿外,帐篷已经拿开,一个庞大的钢铁怪物立在广场中心,烟囱上正冒着滚滚黑烟。

    耶律仙宁笑道:“这南朝恁地喜欢装神弄鬼,蒸只鸡还要如此个如此之大的钢铁炉子,我朝若是有南朝这般富庶,恁多的钢铁不知可打造多少刀枪兵刃。”

    一旁的大宋官员听到耶律仙宁的话,不禁脸有愧色,心中直怨自己的皇帝,要搞什么奢侈享受也别在契丹人面前丢脸啊。

    几百人围在蒸汽机旁,对着那奇形怪状的飞轮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孙冕却是捋着胡须喜笑颜开。

    王曾和李迪有些不明白了,皇帝又搞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孙冕为人素来方正,为何还频频点头,赞许不已。

    两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去,王曾问道:“台湾给官家搞的什么神怪之物,活像个炼丹炉。这可有外邦使者在,丢脸都丢到外邦去了,孙副使眼见如此,何故还喜笑颜开。”

    孙冕笑道:“此乃真正的神物,王相公不妨看看再说不迟,保管让外邦使臣五体投地。”

    丁谓看着此物却是笑了,他心中大定,皇帝还是喜欢搞这些神怪之物,他还可以投其所好,这宰相的位子看来还是稳当。

    皇城司勾当官蓝继宗见蒸汽机旁围拢了不少大臣,便对工匠们说道:“人都来了,尔等开始吧。”

    工匠躬身称是,拉了拉旁边的新装的汽笛,一声巨大的“嘀”声响起,旁边围拢的人被这一声吓的可不轻。

    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一股白烟冒出,巨大的飞轮缓缓转动来,烟囱冒出的黑烟也慢慢的变得笔直,飞轮越转越快,到了最后,隔着两丈开外的契丹使臣耶律仙宁都能感到飞轮带起的风声,旁边的副使眼望蒸汽机骇然失色,这东西何以转的如此之快,若是用于行船或是大车,那又会如何?

    党项使者亦是是大惊失色,他们何曾见过烧煤烧水便能使恁大的铁飞轮运转如风,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朝廷大臣们也是一脸愕然,这台湾居然搞出这么个怪物,只有彭王赵元俨、晏殊、孙奭、张士逊、孙冕几人知道这铁疙瘩可用于何处,彼此会心微笑一番,这下车削箭支可就有神器了。

    再度回到大殿的路上,契丹和党项使者不由心事重重,耶律仙宁强笑道:“不过就是个自转的轮子而已,使者为何脸色难看。”

    党项使者偷偷看了两旁无人,小声说道:“耶律兄有所不知,这宋国与我夏国的兴州有河道相通,如若此物放于船上顺水逆水必定奇速无比,我等小邦,那还不是任其宰割。”

    耶律仙宁倏然一惊,他倒还未想到此处,不过契丹和大宋之间只有一条界河,此物也没啥大用。

    即便是大海隔着也是老远,这么大个铁疙瘩也不可能在陆上行走,对契丹威胁不大,想了想便放下心来,幸灾乐祸的瞅了瞅党项使者,心道尔等这撮尔小邦,最后还是得来跪求我大辽保护。

    宴会时辰快至,众人重新上得殿来,宴会中百官位席按品阶、官位高低而分坐。

    宰相、使相、三师、三公、参知政事、东宫、三师、仆射、学士、御史大夫、中丞、三少、尚书、常侍、宾客、太常、宗正卿、丞、郎、给事、谏、舍、节度、两使留后、观察、防御、团练、刺史、上将军、都指挥使坐于大殿上。

    文武四品以上、知杂御史、郎中、郎将、禁军都虞候坐于朵殿,余升朝官、诸军头、都头以上、诸蕃进奉使、诸道进奉军将以上分坐于两廊。

    宰相、使相坐以绣墩,参知政事以下用二蒲墩、花球,军都指挥使以上用一藩墩,自朵殿而下皆绯缘毡条席。

    以往酒宴大殿上都是酒器用金,余以银碟银碗,今日的酒器全是玻璃杯,那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反射着大殿上的烛光,晶亮晶亮的闪耀着光芒。

    耶律仙宁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仔细打量,契丹也有西域传来的玻璃杯,可是玻璃材质浑浊,且杯壁甚厚,远不如此杯,最近有南朝传去的玻璃杯,可数量极其稀少,他只是耳闻,却未曾得见。

252章 乾兴二年大朝会(三)

    诸国使臣们盯着玻璃杯的两眼闪烁出贪婪的眼神,久闻大宋富庶,想不到富庶到如此地步,稀世奇珍居然随意拿出来做酒器。

    一声磬响,正旦宴会正式开始,由宣徽、閤门致祝酒词,龙椅上的赵恒举起手中的玻璃酒杯,殿中响起《祥麟》之乐,群臣和使臣手端酒杯随之起立。

    赵恒满脸笑容道:“今日正旦,阖家欢聚,诸位卿家、外邦使者,当尽兴而归。”说罢一口饮尽杯中果酒。

    众人纷纷喝干杯中美酒,这都是苏州进贡的低度高粱酒。正式宴会是不用高度酒的,喝的烂醉有失礼仪。

    赵恒再举杯,殿中奏响《丹凤》之乐,三举杯奏响《河清》之乐,待众人饮毕,宰相丁谓和百官举酒敬皇帝和使臣们,再奏《正安》之乐。

    酒过三巡,众宫娥和內侍上菜,这次的菜也与往日里不一样,没有了往日的那些大碗鱼肉和包子馒头,每人案几上放置小炭炉火锅,随即呈上一碟碟涮羊肉片、牛肉片、猪肉片以及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味肉片,还有各色冰冻海鲜,以及一些萝菔片和菘菜。

    火锅里是用牛骨头和羊骨头熬出的高汤,汤里面配有各种香料,浓郁的香气在天安殿上四处飘荡,令人馋涎欲滴。

    调料有芝麻酱、面酱、酱油、辣椒油碟,真腊国的使臣眼望辣椒油碟不知道为何物,沾了一点吃下去,辣的浑身冒汗,手不停的在嘴巴边扇风,看得旁边的使臣直发笑。

    这样的吃食真是别具一格,殿上众人下筷不停,感觉比往日的宴会可是好吃多了,以往宫中赐宴诸大臣多半吃不饱,回家还得补数,这次看来是不用了。

    于阗国使臣的夫人觉得宴席上的果酒比自家酿的好喝多了,连喝了好几杯,大赞好酒。韩祚与大宋官员交往最多,这些酒水他喝过许多,对那火锅更是肉不离嘴,连连赞叹大宋是天朝上国,物资丰富,远不是自己那苦寒的高丽国可比。

    一旁的于阗国使者端起杯来敬了他一杯,于阗国和高丽国之间有个共同点,就是对汉语相当熟练,不像那契丹和夏州使者要用彼此听着费劲的生硬汉语交谈。

    于阗国使节喝下杯中酒,长长的哈了口气道:“大宋朝真是天朝上国,远非那夏州和回鹘能比,假以时日,某以为大宋必将一统天下。”

    韩祚深以为然,笑道:“不瞒这位使臣,在下如今有些不思归国,只要百姓日子过得好,打打杀杀又有何益。”

    于阗国使臣小声说道:“韩相公,你却不知,在下可是有小道消息,今日大宋还会有神兵利器现世。”

    韩祚一颤,忙问道:“此话当真。”

    于阗国使臣答道:“韩相公宴会后就能看到,在下亦是拭目以待。”

    赵恒观望众人的吃相,点了点头,对吴梦的建议甚为满意,本来皇帝敬酒后都会离席,这次他却一直在大殿里吃喝,还举着酒杯频频劝酒,兴致颇高。

    丁谓一看,这还不趁机拍拍马屁,端起酒杯大声说道:“今日正旦,美酒佳肴岂可无诗佐酒,在下先来上一首,抛砖引玉,期待今日诸位又有佳作问世。”

    说罢朗声诵道:“朝朝荐天酒,宁让服云牙。称觞一之日,祝圣万斯年。”念罢向赵恒深深一礼。

    一众大臣轰然称好,内心正直的大臣如王曾、李迪、孙冕、鲁宗道等却是暗自唾骂这无耻之徒,只会狂拍官家马屁、媚上欺下。

    晏殊喝了几杯,酒兴上来,端起酒杯称颂道:“皇家庭槛晓无尘,芳宴祝良辰。风流妙舞,樱桃清唱,依约驻行云。榴花一盏浓香满,为君百千春。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

    这首词做的甚是喜庆,众人发出由衷的赞叹,接着又有大臣作了几首诗词,无非是些溜须拍马的陈词滥调。

    案几上的美酒甚是好下喉,耶律仙宁多喝了几杯,酒气上涌,想起去岁宋廷的中秋夜宴时萧善出了大丑,存心想为他出口气,故意大声说道:“大宋皇帝陛下,南朝大臣皆是些莺莺燕燕之曲,甚是不利索,远不如我朝陛下所作之诗那般豪迈。”

    旁边的副使知道要糟,一下没拉住,耶律仙宁已朗声念了出来:

    “一时制美宝,干载助兴王。

    中原既失守,此宝归北方。

    子孙皆宜守,世业当永昌。”

    殿中众人一听,均是脸有怒色,这契丹使臣真是气人太甚,传国玉玺代表着中原正统王朝,当年石敬瑭当上了契丹的儿皇帝后,他就觉得没有一个玉玺不过瘾,便暗中命人照着传说中的玉玺刻了一个“赝品”。

    石敬瑭死后,他的养子石重贵即位,不久辽晋开战,后晋被辽国所灭,这枚伪玉玺就落到契丹人的手中。

    耶律隆绪手执假玉玺,作诗一首向世人宣告,老子也是有玉玺的人,谁敢说我大辽不是中原正统王朝。这家伙说手里的玉玺是真的,谁又能去鉴定那枚玉玺是假的。

    殿中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赵祯瞪着耶律仙宁鼻子都气歪了,赵恒却处变不惊,吴梦在信中赠了一首词给他,正好拿来充充门面。

    他哈哈一笑,起身道:“耶律卿,一个传国玉玺是真是假尚未得知,有何稀奇,待朕做上一首词来合耶律皇弟的大作。”(赵恒和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兄弟相称)

    赵恒走到殿门口,故意望了望远处琉璃瓦上厚厚的积雪,装模作样的思索一番,开口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突厥可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赵恒还算顾及契丹的面子,把吴梦写的“一代天骄,耶律保机”改成了“突厥可汗”,“唐宗辽祖”改成“唐宗隋祖”。

    后世太祖此词一出,君临天下的帝王诗词可谓皆废,故赵恒念完,大殿上群臣相顾失色。

    耶律仙宁万万没有想到南朝皇帝竟有如此豪情壮志,敢与天公比高,且将中原自古以来的皇帝全不放在眼里,顿时嘴巴张的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待得回过神来,众大臣轰然叫好,马屁之声潮水涌起,阿谀之词滚滚而至,耶律仙宁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回到了坐席上,这下却是党项使者在幸灾乐祸的偷笑。

253章 乾兴二年大朝会(四)

    赵恒念罢词句,喝了两杯酒后,吩咐赐花和金银幡胜(金银罗彩所作的头饰物)于群臣,群臣纷纷戴在头上,大殿上顿时“朝回两袖天香满,头上银幡笑阿咸”。

    宴会快到尾声时,赵恒又道:“今岁元日,群臣都不再赐予吃食和银钱,诸位案几上的水晶酒杯便是赏赐,可随意带回家中。”

    水晶杯外面卖价两三百贯一个,加上酒壶那岂不是好几百贯,赵恒说赐就赐了,众人大喜,那些外邦使臣更是高兴不已。

    他们哪知道这只是沙子烧制出来的而已,在台湾要多少可以烧出来多少,根本不值钱,赵恒又省了钱又挣了面子,听到群臣欢呼心下对吴梦的安排更加满意。

    顿了顿又道:“诸路县、镇有兵马处,犒设军员所费,按例发放。教坊已下支赐,凡绢一千一百余匹,钱四百余千,红锦一端,银椀十四口,按例发放。诸位使臣皆有我朝特制汉装棉袄赐予。”

    说罢就有宫娥送上棉袄,这却不是普通棉袄,是台湾赶制的羽绒衣,外面虽是棉布,棉衣的内胆可是上好的鸭绒,柔软温暖,还有一件羊毛编织的毛衣,在如今这时代那是稀世奇珍。

    几个外邦使臣拿到手上便知道这衣服可是非同一般,不由窃窃私语起来,这宋国今岁的新鲜东西可是层出不穷啊。

    吃喝完毕,宴讫,群臣和使节们跳起礼仪舞蹈拜谢而出,往南御苑玉津园而去,那处还有个活动,便是比试弓马骑射。

    往日里大宋输的日子多,这些草原民族天天骑马射箭,在骑射上确实优于中原将士,耶律仙宁一上马车,信心又开始满满,刚才诗词吃了个暗亏,这下定要找回场子,他吩咐手下几个契丹勇士,不要留面子给南朝军士,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往日里赵恒是不会去看骑射的,老是输他也没面子,今日不知为何他却带着太子赵祯笑吟吟的乘上御辇来到了南御苑,其实他这是存心来看契丹使者出丑的,好出口几十年来憋屈的恶气。

    不出赵恒所料,契丹勇士们在杨文广、安俊率领的宿宫禁卫面前输了个灰头土脸,不管是弓箭及远还是命中率输的很是难看,只有骑射打了个平手。

    耶律仙宁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可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一名宿宫禁卫拿着一件盔甲挂在了远处的靶子上,远远望去貌似党项称雄天下的瘊子甲,杨文广一声令下,隔着四十步远的宿宫禁卫们张开手中的滑轮弓,一箭一箭轮流射去,箭箭命中了盔甲,且透甲而入。

    杨文广挥手示意军士将靶子抬到跟前,笑着对党项使臣道:“使者不妨看看这甲是否为青塘瘊子甲。”

    那使臣上前一观,确实是党项的瘊子甲,他急忙道:“将军可否借腰刀一用。”

    杨文广知晓其意,抽出一把普通腰刀倒转刀柄递上,党项使臣接过腰刀劈向瘊子甲,只见那瘊子甲只有一道白印出现,盔甲却并无破损。

    党项使臣不由大惊,刀劈不入,大宋定是未曾作假,看来大宋的弓箭透入瘊子甲完全无碍。

    杨文广又抽出自己的腰刀递给党项使臣,党项使臣接过后用力一劈,那瘊子甲应声而开,使臣顿时呆若木鸡。

    耶律仙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瘊子甲,这甲制作精良,确实没有任何问题,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大宋的刀和箭均为神兵利器,再好的盔甲也挡不住。

    旁边的大理、真腊使臣倒是无所谓,他们和大宋友好相处了许多年。于阗国使臣则是大喜,他们屡屡受到喀喇汗国的侵袭,所以一路上都与这回鹘使者不搭腔,现在大宋有如此强大的武备,回鹘人定不敢轻易再犯和大宋交好的于阗国境。

    喀喇汗国的使臣心理有些微妙起来,他们是以强者为尊,如今大宋不论是国力还是武备远远强于契丹和党项,他们得赶紧回国禀告本国君王,看来得重新估算认谁做宗主国。

    高丽国使臣韩祚更加失落,王上的做法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三年前七十三岁的老将姜邯赞大败契丹名将东平郡王箫排押,高丽国王王询反倒向契丹皇帝耶律隆绪称臣纳贡。

    高丽臣民多半不服,高丽本来是按照大宋纪元,于去岁改元为契丹纪元,朝中大臣人人满腹怨恨,大宋对高丽亲近和善,从不占高丽的便宜,使臣们来到大宋都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韩诈寻思难怪前岁向大宋上书言及高丽向契丹称臣,皇帝赵恒没有一丝不满,原来大宋已强大如斯,早已不把契丹放在眼里,何况区区高丽小国,王上啊王上,你这次可是得罪了一颗大树啊。

    杨文广笑道:“两位使臣,现在也该看看我大宋的盔甲了,你二位随便挑选一个在场的侍卫,他们便脱下盔甲让尔等随便砍。”

    耶律仙宁心思有些恍惚,便随手指了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笑了笑,互相帮着把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套在人形箭靶上。

    耶律仙宁身上佩戴的也是一把宝刀,他抽出来便狠狠的朝着板甲剁去,一刀、两刀、三刀、......直到第六刀,板甲被劈中的凹陷处才裂开了口子,那党项使臣拿出天下享有盛誉的西夏宝剑,也用了五剑连刺带劈盔甲才裂了一道小口。这下两人喘着粗气,面若死灰。

    赵恒哈哈一笑,大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两位使臣不必介意。来呀,两位使臣来到大宋,一路辛苦,各赐水晶酒具两套,烈酒、果酒百甁、宝刀一把、盔甲一副、强弩一张。其余随从人等,各赠宝刀一把”

    以往赏赐契丹正使一千四百两金子、副使八百八十两金子,其他的都管随从皆要赏银,这次赵恒就全用些玻璃杯代替了账。

    至于宝刀,送出去一两百把也无大碍,送的钢弩却是没有安装滑轮的,宝刀、盔甲、钢弩就是契丹再多能工巧匠也仿制不出来。这也是吴梦出的馊主意,既壮了国威,花费又少。

    正月十六日,契丹和党项使者带着“丰厚”的馈赠茫然若失的踏上了归国的路程,耶律仙宁知道,从现在起契丹和大宋的军事实力便会倒转过来。

    契丹强大的骑兵已然吓不倒大宋,再多的战马在那强弓硬弩下都绝无可能顺利冲阵,八十步可透入纸甲,六十步可透入盔甲,四十步可透入重甲,这仗还能怎么打?

    这次元日朝会的蒸汽机、强弓硬弩皆是赵恒有意为之,他已准备半年后便退位,而赵祯尚年幼,为了给契丹和党项套上紧箍咒,他按照吴梦的建议展示了台湾的种种神器,只有火药出于保密没有展示,用以震慑西北狼和东北虎,免得这些游牧民族趁着国君年少上门欺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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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