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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2章 占城授农

    翌日,周良深摆开阵势榷货,吴梦没有管那闲事,他带上尹洙来到毗阇耶城西边的平原上,吩咐厢军们卸下大车上的农具,手把手教占城国的官员和百姓们如何平整土地、开辟水渠、整理田埂、挖掘沤肥的粪坑。

    厢军在台湾日久,每次农忙必须下田帮忙,对农活熟悉无比,占城国大臣和百姓们见厢军操持农具耕作,不由心生敬佩。

    吴梦又令尹洙和通译给占城负责农事的官员上课,告诉他们如何种植大豆、油菜和椰树。

    正午时分,杨陀排带领一干王公贵族来到现场,他见吴梦手里捏着泥土告诉官员和百姓如何判断土地的类型,而尹洙在另一处传授占城国人正确播种,厢军们个个精于农活,连那少年丁睿也在教占城的工匠们如何快速排除耧车的故障,不禁很是艳羡,大宋官员如此务实,难怪百姓这般富庶。

    再想想自己的手下大部分是些只会享受荣华富贵的王公贵族,连个小小的交趾都斗不过,前几年还被迫向交趾称臣,若不是大宋的干涉,只怕会被那李佛玛灭国都有可能,真真是国之大耻。

    他脑海里冒出个念头,不如让自己的儿子去大宋求学,学学这些治国之术。

    杨陀排想法是好的,可惜他没有想过本国婆罗教的制度很是落后,儒家与法家思想在当下才是先进的集权之道。

    故以佛教麻痹百姓,实际以儒家思想治国的交趾日益强盛,打的占城狼狈不堪,占城光学会了术又有何用?学得越多越会导致国内各小国混战不休,后世的民国学西方学了个四不像,处处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这就是后果。

    吴梦在占城一直呆到十一月下旬,整理出一百多亩示范稻田,几处大豆、油菜、蔬菜地和椰子种植地。

    他又令兵丁取出一些备用轴承,吩咐丁睿指导新州港的工匠把港口的起重、轨道车设施打造了一套,安装在码头上,当高高的配重滑轮吊杆轻轻松松吊起几百斤货物放入船舱,占城的官人和工匠们连连跪地叫嚷天降神物。

    一直到了此时吴梦才了解到占城百姓为何不用瓦片盖房,原来是婆罗教的规矩,低贱的奴隶上辈子干了坏事,所以只能过穷苦的日子来恕罪。

    吴梦力劝杨陀排改善奴隶的生活,只有平民们生活好了,才会让占城富强,杨陀排接受了吴梦的建议,在国都附近放开瓦片的限制,占城国平民用瓦片盖房自吴梦造访后始有。

    十一月中旬,码头上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宋海商中有个姓李的掌柜与当地的商贾发生纠纷,他自持大宋的水军在此,欲强买强卖,唆使手下的护卫暴打当地的商贾致死。

    商贾之子见自己老爹被活活打死,反抗之中用镇纸照着李掌柜头上就是一下,李掌柜立时昏迷不醒,当晚便去世了。

    事发后当地官府将当事人全部抓到衙门里,因大宋水军在此,不敢擅自做主,报知尹洙,尹洙见事态严重,马上又禀报吴梦。

    吴梦了解清楚是宋人欺负占城商贾,诧异道:“在别国就当遵守该国的律法,按占城国律法处置即可,我等为何要管此事?”

    尹洙笑了笑,解释道:“先生,按照占城律法,唐人(外邦对华夏一族的统称)打死占城人,只需赔偿即可,占城人打死唐人须要偿命。占城官府的意思是将那商贾之子斩首,另外看在先生面子上,欲将商贾的护卫私下里放了。”

    闻听到如此不公的律法,再想想后世洋人在中国耀武扬威,讲究众生平等的吴梦顿时大怒,喝道:“哪有此事,杀人偿命,天下皆是如此,唐人和宋人有何特殊,还不是仗着昔日大唐和如今大宋的威势欺负蕃人,此事万万不可,此乃助长奸商作恶的嚣张气焰,日后的外邦人士如何看待我大宋朝廷。

    南方这帮奸商,没本事去和北方的党项、契丹人拼命,却只敢欺负小国寡民。告诉占城官府众人此事由你依《宋刑统》审案,按例处死,大宋厢军行刑,定斩不饶。”

    吴梦定了调子,尹洙遂速判速决。行刑之日,吴梦亲临现场,令港口里的宋人全部集中观刑,告知宋人知晓,日后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只需告到官府,台湾水军定会维护公道,哪怕与别国一战也在所不辞。

    但若有宋人肆意欺凌外邦人士,眼前这两个商贾护卫就是榜样,凡有宋人杀人越货,强买强卖者,占城国只需将人和证据送往儋州,官府定依《宋邢统》处置。

    他丝毫不管那两个护卫痛哭流涕告饶,将令箭抛下案几,郑钧和占林两人动手,雪亮的钢刀落下,两个人头滚落在地,大宋海商尽皆胆寒不已。

    在场看热闹的占城百姓们纷纷跪下磕头,感谢大宋国师的公平公正。至于占城商贾之子经认定是被暴打之时出手反击才致人死命,遂无罪释放。

    吴梦随后下令商队赔偿一百贯给商贾之子,消息传到杨陀排处,他不禁甚为敬佩,如此才是真正的大国风范。

    十二月初二,吴梦见即将离开占城,便与杨陀排交流许久,告诉他自己已经警告了李佛玛,若是交趾还敢来攻打便遣使修书到儋州港,自然有台湾水军来教训交趾人,杨陀排感谢不已。

    吴梦又提及粮食一事,说道:“王上,贵国需要不少我大宋的物什,什么棉布、农具之类,贵国的钱财也不算多,日后好生种植水稻和椰树,可用水稻及椰子油来换取台湾的物什。”

    杨陀排又是一阵感谢,吴梦笑道:“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呆了二十几日,看看日子如今也是十二月初,也该告别王上,我等还须前往真腊和三佛齐,榷下的货物还望贵国帮忙看管,待儋州的货船运回大宋。”

    杨陀排抱拳道:“国师如此厚待鄙国,真是无以致谢,还请国师在鄙国多留些时日,过了元日再离去。”

    吴梦还礼道:“多谢王上盛情挽留,在下须去其他几国宣扬我大宋国力,开春后还得尽快回台湾府,王上若是有意,不妨来日至台湾府盘恒几日,一观大宋的风华。”

    杨陀排连连点头道:“本王来年一定到台湾府拜访国师,顺路去东京城参拜上国皇帝陛下。不过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国师应承。”

    吴梦问道:“王上且说来听听,在下愿闻其详。”

    杨陀排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王有一幼子,按大宋的纪年来算应是年方十周岁,想送到国师座下当个学生,不知可否?”

    吴梦呵呵一笑,心道这杨陀排倒是很有眼光和思想,他略略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某却做不得主,王上不妨明岁来台湾府时带上,一起去东京城,告知皇帝陛下,我朝官家素来仁义,当会答应王上。”

    杨陀排大喜,知道吴梦是答应了,只需大宋皇帝点头,这事就成了,何况吴梦还是大宋皇帝的老师,弟子怎会悖逆师父的面子。当下又是大摆宴席,令自己的幼子请出来拜见师父。

    占城国是由国内的两个大族控制,一为“槟榔部落”,控制国土南部的古笪罗和宾童龙一带。另一为“椰子部落”,便是杨陀排这一族,控制国土北部的阿摩罗波胝和毗阇耶等地。

    两个家族在风俗习惯上有很大不同,而且时常发生冲突,两族后来商定以联姻的形式化解矛盾,杨陀排的小儿子叫做雍尼,母亲便来自于槟榔部落。

    吴梦对传教授艺一向来者不拒,雍尼这孩子正好是两族混血,看着也还机灵,如果教育得法,洗脑成功,日后用来治理占城倒是非常合适。

    杨陀排随后送上大量昂贵的金银珠宝,吴梦坚辞不受,劝解他来年去东京城朝贡时进献给大宋皇帝。

    十一月二十六,从儋州港而来的蒸汽车船和货船运来大量的石炭,蒸汽车船得到补给。

    十二月初,船队再度一分为二,两艘蒸汽车船和四艘帆船继续南下至真腊,另外一艘蒸汽车船和两艘帆船满载占城特产的乌木、伽蓝香、观音竹、降真香货物回儋州港,约定来年三月初在渤泥国会面。

    吴梦走时将船上的农具赠送了一部分给当地的百姓,杨陀排甚是感激,与吴梦依依惜别。

    吴梦去世后,他在此处留下的示范田被占城百姓自发立碑建庙,上书“农圣吴梦”四个大字,对吴梦带来的先进耕作之术和公正律法感恩戴德,岁岁香火不断。

    二十五年后,大宋占城特区官府在总督雍尼的主持下修筑昕颂纪念馆,进门处是一座小丁睿推着吴梦行走的巨大雕像,里面罗列吴梦生前事迹和占城的发展历程,感谢吴梦对占城农业和律法带来的杰出贡献

373章 真腊风情(上)

    真腊便是中南半岛吉蔑王国,也就是后世的柬埔寨,此时还控制着后世属于越南的湄公河三角洲,是一个水稻产量颇高的国家,此处随意抛下稻种,便可收获大批稻谷的地方。

    湄公河三角洲的水稻像杂草一般在民宅前后左右疯长,稻米在真腊根本不值钱,所以吴梦此行欲在真腊大批采买粮食。

    十一世纪的真腊属于吴哥王朝统治,这个国家初期信奉婆罗门教,后来信奉小乘佛教,著名的吴哥窟就在后世柬埔寨的暹粒市。

    令人费解的是真腊和占城受印度文化影响,一样信奉婆罗门教,可是真腊不像占城,没有发展出种姓制。

    从新州港到真腊的真蒲港海路有一千里,屁股后面又跟随了上十艘大宋商船,船速大大延缓,航行五六日才到真蒲港。

    真蒲港在后世称为头顿市,属于越南,是一座突出于海岸的半岛,乃真腊国最大的海港,往西去穿越马六甲海峡和南下三佛齐、渤尼国的海船皆在此停留补给。

    真腊是当下东南亚的最强国,公元802年,阇邪跋摩二世将陆真腊和水真腊合并,在洞里萨湖东北,今柬埔寨暹粒省,建立了一座宏伟的新首都,取名吴哥通。

    吴哥通作为吴哥王朝的首都长达630年,真腊创建了令无数后世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为之疯狂的吴哥文明。

    真腊当今国王是苏利耶跋摩一世,他虽然是婆罗门教徒,却对佛教很支持。

    可惜吴梦的时间有限,他久闻吴哥通的吴哥寺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建筑,在美萩港处上溯湄公河可到吴哥通,可是他没有空暇,只能在真蒲港作短暂停留,还得南下渤泥国和三佛齐。

    至于附近的邻国蒲甘,如今还是个混乱不堪的王国,则需要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前去,再说货物已经卖掉五成,说不定去了渤泥国和三佛齐后就断货了。

    真腊还未开化,船队甫一入港,岸上的情景让众人目瞪口呆,周良深直呼非礼勿视,原来此处的女性皆不着上衣,袒胸露乳,水手和军士们指指点点,不少人露出满脸淫荡的笑容。

    吴梦是从后世文明社会过来的人士,颇觉不习惯,丁睿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郎,更加脸红耳赤。

    尹洙则连连摇头道:“真腊民风有辱视听,大大有伤风化,此处不受圣人之言教诲,当真是蛮夷之邦。”

    吴梦发现越是远离大宋,其文明程度便降低几分,交趾完全汉化,占城次之,真腊却是完全没有汉化的影子,皆为印度文化。

    以众生平等而论,提出这个概念的释迦摩尼是印度人,而发扬光大的反倒是中国人,从这个概念出发,印度的文明大大落后于中原文明,而中原文明在民主方面又比古希腊文明差上一些。

    真腊此国虽然创造出先进文明,可是人文素养比中国差的太远,连后世研究柬埔寨历史所用的史书还是中国宋、元、明代儒家学者撰写的《诸藩志》、《岛夷人志略》、《西洋诸国志》等等。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元代周达观所著《真腊风土志》,详细描述了真腊一国的政治、地理、人物、民情、风景,这本书可以说是柬埔寨的历史圣经。

    真腊亦是大宋藩国,时不时去中原进贡,对大宋来的官人和军士颇为客气,在榷场里给了个最好的位置,厢军们和水手随即自行搭建帐篷。

    厢军们那一身类似于西方板甲的盔甲吸引不少西方商贾的注意,有些商贾还过来询问这盔甲卖不卖,厢军们言语不通,商贾们又不敢去脱厢军的盔甲,便脱下自己的衣服做样子,闹出不少笑话。

    吴梦看着也颇觉好笑,摇了摇头,令丁睿推着他依旧沿榷场四处闲逛。

    真蒲港榷场明显带有浓厚的印度和西亚风情,市面上充斥着大量佛教所用的佛经、檀香、香烛、禅杖、佛珠、毗卢帽、袈裟。

    榷场里还有大食运过来的香料、本地的商品细色有翠毛、象牙、犀角、黄蜡,粗色有降真、豆蔻、画黄、紫梗、大风子油。

    大宋的丝绸和瓷器是市面上的硬通货,丝绸完全可以直接当做钱来交易,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此处通用的货币和交趾、占城一样居然皆为宋钱,铜钱和铁钱都有,看着眼前大把的宋钱,吴梦连呼可惜。

    此时并非信用货币,在信用货币未普及之前,大量的铜钱流出必然导致大宋年年钱荒,但是随着贸易开展和富裕起来的商贾购物**,铜钱外流又不可避免。

    而且信用货币也不能随意流出,大量流出的结果会导致大宋钱荒时只得超发货币,此时又无法能像后世那般能控制现金往外流动,这样就很难预防海外过来的金融风险。

    吴梦对金融可以说完全是门外汉,他没有这个本事策划货币全球化,只能在脑海里想着一些临时对策,他认为吕宋岛还是得开发出来,那里铜矿比较多,先顶上一顶铜钱的消费。

    一路看去,大宋的商品着实不少,金银器、五色轻缣帛、书籍最受欢迎,其次如真州之锡镴、温州漆盘、泉州之青瓷器,及水银、银朱、纸札、檀香、草芎、白芷、麝香、麻布、黄草布、雨伞、铁锅、铜盘、水珠、桐油、篦箕、木梳、针鲜。

    连大宋朝廷三令五申禁榷的硫黄、火硝石此处都有,胆大妄为的商贾眼里只要有钱赚,根本不管不顾朝廷之禁令。

    大宋的油纸伞在真腊是馈赠亲友的贵重佳品,据此处的大宋商贾介绍占城百姓常将雨伞作为晋见国王的礼品。

    吴梦来到一户大宋商贾开的铺子里,与掌柜的聊起天来,这掌柜见吴梦和丁睿器宇不凡,后面还有一队盔甲鲜明、全副武装的大宋军士保护,知道定是大宋的贵人,当下泡上好茶,热切招呼。

    吴梦抱拳问道:“在下是大宋台湾府人士,冒昧请问掌柜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掌柜用带有福建口音的大宋官话回道:“官人客气了,在下姓郑名在番,乃先父先母在番邦生下的,故取此名,祖籍福建泉州。”

    吴梦笑道:“郑掌柜可是在此处已经成家。”

    郑掌柜指了指正在店铺里忙碌着的汉装妇人答道:“在下已经成亲,浑家便是真蒲本地人,浑家倒也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

    吴梦问道:“此处的唐人可是有许多皆娶当地女子为妻么?”

374章 真腊风情(下)

    郑掌柜笑着回答道:“真腊国唐人不少,祖上都是五代时逃难而来,足有好几千人,几代繁衍,如今只怕有数万人,不过如今却是甚少有宋人前来。唐人经商的不少,但凡做生意之人,皆娶本地妇人为妻,盖当地妇人对商贾之事颇为精通。”

    吴梦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又问道:“郑掌柜,为何真腊妇人均不着上衣,袒胸露乳,甚为不雅。”

    郑掌柜摇头叹气道:“海外蛮夷,哪有这般讲究,即便某这浑家,以前亦是如此,后来蒙先父多多以圣人之言教化,方着汉装、习汉仪,行汉礼。真腊此地还有不少陋习,说来甚是令人蒙羞。小娘子十岁便要破身,谓之阵毯之夜,必请一僧人来与小娘子过初夜,还得以布帛送之,谓之赎身。”

    吴梦摇头叹息,真是陋习,看到眼前这一切,吴梦才深深体会到孔子终有万般不是,但为中国的礼仪文明还是有杰出的贡献,那些抓住孔子言论短处加以攻击的人真应该好好反省。

    郑掌柜又道:“此处还有取活人胆者、将手放入热油锅鉴别是否偷他人物什者等等,简直愚昧之极。真腊的妇人亦时常脱得身无寸缕至河水中洗浴,成群结队任人旁观,来真腊之宋人颇以观此为乐,唉!荒唐之处不胜枚举啊。”

    吴梦又问道:“此处的衙门与大宋有何不同否?”

    郑掌柜道:“朝廷倒是也有丞相、将帅等官,盖学我大宋之所为,不过多不管事,不似大宋有细致律法,此处多以自治为主,好在民风倒也淳朴,生事者不多,除了那些山中的野人。”

    两人正说话间,从铺子外面来了个叫花子伸出一双脏兮兮的黑手乞讨,郑掌柜的浑家皱着眉头打发了一点食物给他。

    吴梦无意瞥见见这叫花子眉、睫、发脱落,脸部有很明显的溃疡,看上去如同狮面,顿时吃了一惊,令军士阻住了叫花子的去路。

    那叫花子惶恐望着全副武装的军士,不由惊慌失措,跪着地上不知叫嚷些什么。

    吴梦对郑掌柜道:“你且告诉他,我等并无恶意,还会给他钱财,切记离远些,万不可接触此人身体。”

    郑掌柜上前对着那叫花子哇啦哇啦说了一阵,那叫花子才惊惧的望向吴梦,吴梦摇头叹息,甚是可怜这个叫花子。

    他不准丁睿和军士靠近,自己推着车轮上前细细看了叫花子的面部,确认是麻风病无疑,当初吴梦家里就有个远方亲戚得过此病,与此人的面部一模一样。

    吴梦接种过疫苗,自是不怕麻风杆菌,但其他人可没有这免疫体质。他从衣襟里掏出几枚银币递给了叫花子,叫花子大喜,跪下给吴梦连连磕头,吴梦摆摆手,让他自行离去。

    吴梦转过身问道:“郑掌柜,真腊是否许多得此病之人?”

    郑掌柜点点头道:“确实不少,真腊朝廷对百姓的医治还是不错,医生们也想了不少法子医治,但是对此病至今束手无策,先生可是识得此病,可否医治?”

    在没有化学工业之前是无法制造化疗药品的,麻风病以氨苯矾、氯苯吩嗪、利福平联合用药效果最好,在古代是无法合成的,也就是说麻风病在古代很难治愈。

    吴梦摇了摇头道:“鄙人识得此病,有些粗浅法子,不能保证绝对可以治愈,但还是有法子防止人得此病。”

    郑掌柜大喜道:“能防止此病亦是功德一件,先生不妨将防止之法写将出来,在下这就寻当地官人前来。”

    吴梦点点头道:“你且去唤当地官人前来,某将这法子写出来。”

    郑掌柜匆匆而去,吴梦掏出轮椅里面的医书,出海后虽然有随队医官,他还是不放心,这是他特意带着的后世《赤脚医生手册》,翻到麻风病这一页,将麻风病的症状,以及后世总结出来的五服方以及一些偏方,如热汤淋取汁洗头,接着用大豆磨浆洗,再用绿豆粉泡熟水洗等等法子一一写了出来。

    最后重点写出麻风病是接触传染,所有病人应该隔离单独居住,不可与世人接触,以防四处传染。

    吴梦刚刚写完,郑掌柜带着一个穿着官袍和官帽却打着赤脚的巴丁(真腊对官人的称呼)进来,郑掌柜介绍说这是真蒲的医官。

    吴梦将写好的方略交给郑掌柜,让他念给医官听,那医官听完后不屑一顾,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话,郑掌柜停了后甚是尴尬,对吴梦欲言又止。

    吴梦见他的表情知道这官人说话不好听,当下怒道:“你且告诉此人,大宋皇帝还是某的学生,某会随便打诳语么?”

    郑掌柜大吃一惊,满脸惊奇,想不到这双腿残疾的汉子居然是大宋帝师,当下毕恭毕敬的向着吴梦行了一礼,将吴梦的原话告诉了医官,医官巴丁一听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立马点头哈腰,一脸媚笑。

    吴梦内心叹息,还是官方身份管用啊,当下令他速速将此方略交与上官,医官忙不迭行了大礼,领命走了。

    郑掌柜满脸惶恐抱拳道:“在下实不知先生乃是大宋帝师,失礼之处请先生海涵。”

    吴梦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在下就是一老师而已,不值得多礼。眼瞅着元日将近,不知真腊国是否过元日节。”

    郑掌柜答道:“真腊国十月便是新年,平日里节日也颇多,每月必有一节。四月抛球,九月压猎,压猎者,聚一国之众,皆来城中,教阅于国宫之前。五月则迎佛水,聚一国远近之佛,皆送水来与国主洗身。七月则烧稻,其时新稻以熟,迎于南门外烧之,以供诸佛。八月则挨蓝,挨蓝即大宋跳舞,且斗猪、斗象。”

    丁睿不禁笑道:“郑掌柜,南洋诸国跳舞全不似我大宋那般舞姿优美,恍若巫师跳大神。”

    郑掌柜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才停歇下来,摸了摸笑得发疼的肚皮道:“小哥所言甚是,当年某还小,与父母回大宋住了六七年,习惯了大宋的日子,见真腊挨蓝与那道士、巫师作法一般无二,一转眼十年了,如今还是看不顺眼。”

    吴梦问道:“占城国百姓不可着白色衣衫,否则杀头,真腊是否有禁忌?”

    郑掌柜摇头道:“这个却无。”说罢又不无得意道:“此处还是以中原为尊,唐人杀了当地人,只需赔偿或是卖身,当地人若是杀了唐人,那绝对是偿命。”

    丁睿嘿嘿笑道:“掌柜的,切莫得意忘形了,我师父可是刚刚在占城斩杀了两个残害占城商贾的宋人。”

    郑掌柜脸色一僵,忙道:“先生,我等唐人在外面高人一等有何不好。”

    吴梦淡淡说道:“无他,众生平等尔,真腊国以前笃信婆罗门教,如今的国王倒是推崇小乘佛教。佛教的众生平等便是律法的基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普通百姓。我大宋子民行遍天下当有大国风范,不可卑躬屈膝,亦不可耀武扬威。不过占城某是管定了,至于真腊还暂时无力顾及。”

375章 真腊传道

    丁睿道:”如此郑掌柜放心了吧,还有一事向掌柜相询,真腊国水稻产量如何?“

    郑掌柜定了定神答道:“水稻在此处完全不值钱,屋前屋后疯长,水中也长稻,宛若野草一般。若是用宋钱来买,一贯钱可买上几大车。此处四季炎热如夏,土地肥沃,一岁可三四番收种,耕种不用牛,农具与大宋一般无二。

    真腊国半年雨季,半年旱季,农家人雨季移居山上,旱季又搬回水边居住,农人知晓水淹之处,会选择合适地势播种。还有野田,不用播种便会生长,水稻水涨而长高,水退则稻熟。”

    吴梦见这郑掌柜性格豪爽,有问必答,知他行商也颇为不易,有心帮他一把,便道:“郑掌柜,你想不想做台湾府的生意?”

    郑掌柜连连点头道:“我等商贾之人,有生意为何不做?”

    吴梦笑道:“既如此,尔可到大宋儋州港或是占城国占洲港去贩些台湾货来卖,保管你可赚大钱。”

    说罢写了个条陈给他,盖上了自己的私印,上面说明了郑掌柜的身份,铺子名称,长相,还让郑掌柜在条陈上盖上自己的拇指印,日后凡是到台湾铺子买货,十年内均在最低限价上八折结算。

    郑掌柜连声感谢,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张条陈给他郑家带来了一场多大的富贵。

    婉辞了郑掌柜酒宴相待,一行人往码头行去。

    丁睿边走边边好奇的问道:“师父,此病既然可传染,为何你不怕传染,反倒不让我等接近。”

    吴梦道:“还记得为师曾说过那异境否。”

    丁睿点了点头应声“记得”,吴梦接着道:“师父在那处异境承蒙异人接种奇妙药方,天下间能奈何师父的传染病不多了。”

    丁睿赶紧问道:“那师父还记得接种的法子否,大宋天下还有如此多的百姓,如果都能接种,那不是疾患日少?”

    吴梦点点头道:“倒是还记得一些,比如那天花师父就有法子,接种后便一生不会再得此病。”

    丁睿奉承道:“师父真是神通广大,弟子小时候便听闻这天花甚是吓人,一得病就是一村子一村子染病。”

    吴梦笑道:“少拍为师马屁,这是异人传授之功,近几年未曾听过何处有天花发作,接种之法须有天花病人才可弄,回去后记得提醒为师,请你舅舅通过皇城司来打听吧,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

    回到船上后,吴梦休息了半个时辰,又被传令兵吵醒,原来是真蒲郡守带着一帮衙门的巴丁来了,他们听到医官来奏,天朝上国备世(真腊对中国的称呼)的帝师来到了真蒲港,连忙来到港口拜见。

    吴梦没奈何又去应付了一顿晚宴,送了些礼品给这帮巴丁,巴丁们连连感谢备世帝师的赏赐,对吴梦想要的石炭和仓库赶紧去张罗。

    此后郡守日日来相陪,向吴梦讨教学问,吴梦倒也不保留,将大宋和台湾府一些施政高明之处细细讲解,并吩咐丁睿培训工匠,告诉他们打造一些码头常用的器械。

    那郡守甚是感激,日日美酒佳肴美婢侍候,搞得吴梦甚是不自在。

    尹洙则在真腊大展神威,四处讲学,宣扬儒家学说,与真腊的和尚们公开辨经,驳斥虚无观点,鼓吹入世论调,免费散发《千字文》、《三字经》、《论语》这些入门的书籍。

    少年丁睿开讲数算,开始两日听者寥寥,可尹洙有的是办法,搭了一个大大的帐篷,买来木炭,用台湾的烧烤、炒菜吸引真腊百姓。

    只要识字者均可免费吃上台湾美味的菜肴和美酒,时不时还搞点小礼品赠送,这一下子人满为患,郡守府的巴丁们标记了前排位置,日日夜里来听尹洙和丁睿讲学。

    看到眼前此景的吴梦不禁好笑,自己现在如同十九世纪的传教士,一手高举《论语》、一手火药武器搞商品文化输出。

    自此之后真腊的有识之士东渡中原求学,东学渐长,十几年后完全压倒印度、大食、欧洲传来的西学,前往大宋留学朝圣的学子们络绎不绝。一百年后儒家和佛教联手将婆罗门教、***教和基督教彻底狙击在马六甲海峡以西。

    在真蒲港呆了二十日,眼瞅着就要到大宋的元日了,吴梦吩咐启程前往渤泥国,郡守送了一大堆礼物,还要送上几个美婢相陪,吴梦坚辞不受。

    与郡守相处了几日,吴梦和他谈妥水稻的贸易,真腊可以直接将大米运至儋州港榷货,吴梦令船上的纲首画出儋州港的航海星图交于郡守,以供真腊的海船参考。

    正待出发时,从台湾府却开来了两艘刚下海的六百石的蒸汽战船和两艘补给船,金山号也赶来汇合,带队的却是张亢。

    原来赵祯收到皇城司密报后,担心吴梦在外面有个好歹,急忙六百里加急令台湾府暂停装配运河的拖船,将刚打造出来的蒸汽机装上战船,分别命名为基隆号与淡水号,去南海保护吴梦。

    燕肃接到密旨后,迅速安排智能和尚加班加点将蒸汽机装配好,又安排两艘补给帆船满载石炭和火药以及五百名厢军,将蒸汽机厂的东方茂志和武备工坊的吕征先派到蒸汽战船上作为指导,船队赶到占城才得知吴梦去了真腊,于是又匆匆来到真蒲港。

    吴梦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出海打仗,要这么多战船和兵士干什么,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幸亏赵祯派了增援军力,否则会不会就此葬身南海就不得而知了。

    十二月十二,船队扬帆,去往淡马锡(后世的新加坡,此时已有这个称呼,详见《诸藩志》)

    十年后真蒲港的百姓们也立起了一座纪念碑,上面雕刻着吴梦惟妙惟肖的半身像,并且用汉字写着“药神菩萨昕颂”,碑文中用汉字和真腊文字详细记录了昕圣吴梦在真蒲的一言一行,以及对真腊医药、机械、施政方略的贡献。

    吴梦去世后,真腊国王苏利耶跋摩一世遣太子到大宋朝贡,专程去台湾府祭奠吴梦。

376章 注辇入侵

    听闻台湾府的船队要到半岛上淡马锡(后世新加坡)过元日,大宋海商们相约一起跟随南下,战船和商船混编后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艘海船,船队扬帆南下,往西南方向的马来西亚半岛而去,

    自真蒲港到龙牙门(新加坡海峡入口)直线距离是两千里水路,以前的商船往往沿着真腊的海岸线一直航行到金瓯半岛再向西南跨越暹罗湾(后世泰国湾)抵达马来半岛,距离要远上许多。

    台湾水军自不会舍近求远,依然是靠六分仪定位直线航行。经过七日的航行,日头偏西时分,浩浩荡荡的船队到达星洲海峡(后世的新加坡海峡),自真腊跟随的大宋商船纲首很是诧异,官船竟然不用沿着海岸线航行,他们定位怎的如此准确?

    台湾府的货船极少丝绸、瓷器、金银器、漆器和大宋的一些特产,与大宋商贾们不存在竞争,故不少大宋商人打定了主意日后定要跟随台湾官船一起出海,又快又安全。

    天圣元年最后的一站--龙牙门就要到了,吴梦坐在船头,望向前方仿若两颗牙齿一般的山峰,不禁感慨万千,海峡不远处的弹丸之地,居然成了后世的亚洲四小龙。

    从望远镜里看去,海岸边枝繁叶茂、乔木林立,绿荫与碧水,沙滩和礁石参差排列,碧蓝的海水轻轻拍击岸边的礁石,夕阳斜照,浪花里的五彩斑斓若隐若现,吴梦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经过几个国家后吴梦看到了东南亚文化知识的差劲,某些宗教信仰对文化知识存在严重的摧残作用,比如印度,比中国的文明还要早几百年建立,居然没有一本像样的历史传记,所有的历史研究还得依靠中国和阿拉伯人的史书。

    包括新加坡在内,古代史很少有文献,后世的研究大部分资料来自中国历朝的文字记录,而欧美历史学家只知道从殖民时代来研究和著书,看上去简直是狗屁不通。

    而最有权威还是出身于清末的历史学家许云樵所著《马来亚史》,对此吴梦不得不佩服自己祖宗们对历史的尊重和记录。

    星洲海峡的水域最窄处仅有几千米,这一代自海贸大兴后水匪成群结队,专门抢劫商船,三佛齐王国对此甚为头疼,招安了不知道多少次,依然屡禁不绝,还有不少流落在此的汉人亦有不少加入海盗队伍。

    为防备海盗偷袭,吴梦准备明日一早再进入海峡,便吩咐船队离海岸一海里处抛锚过夜。

    船队停下后不久便有来历不明的小船远远窥伺,估摸是看着船只甚多,便不敢上前。东方茂志下令蒸汽战船启动车轮桨上前,发射几枝弩枪,巨大爆炸声和炸起的水柱将海盗船吓的逃之夭夭。

    新下水的钢制龙骨蒸汽战船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二十具床弩,十台投石机,还有近攻的拍杆。

    冬日的海上十分平静,热带也没有季节分别,旗舰上吴梦、丁睿和一众文武官员弄起炭火烧烤,喝着真腊的果酒,嚼着肉串欣赏海上落日的景色。

    张亢此次是自告奋勇而来,他素来喜欢兵事,日日在淡水县弄些民事纠葛有些不耐,他望望远处的马来半岛,忽然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先生,陛下在密旨中还言道如今三佛齐和注辇国正在交战,请先生切切小心。”

    吴梦算了算日子,不由一惊,他怎么忘了这个事,自天禧三年(1019年)开始,注辇国一直在征服三佛齐,今岁已经将马来岛上的吉打等藩国一一攻破。

    正史上天圣三年(本书史为天圣二年,公元1025年)注辇国朱罗王朝的国王拉金德拉攻入三佛齐的国都,俘虏三佛齐的国王,此时为1024年年底,马六甲海峡那边定然是战火一片,三佛齐如今危在旦夕。

    三佛齐其实是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国家,里面大大小小有不少国国家,历史记载都无法一一囊括。

    而华夏现代有太多吃闲饭的所谓历史学家,写的那些狗屁通史、历史,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里面哪怕是查一个王朝的编年史都没法查到,没有几本书比许云樵考证的严谨。

    故吴梦对当前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爪哇岛、加里曼丹岛(此时称为婆罗岛)上的战况完全不清楚。

    吴梦紧锁双眉眺望海岸线,柔和的夕阳斜照过来,在海岸线上亮起一片金黄的光芒,在吴梦的眼里美轮美奂之中却是掩藏着浓浓的杀机。

    注辇国虽然也向大宋朝贡,但在茫茫大海里,远离本土,能发生什么谁能料定?

    吴梦斜撑着脑袋闭目思考,周围饮酒作乐的下属们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搞不清楚什么事能让神通广大的吴先生如此为难。

    如果现在派人上岸采集些淡水,然后离开此处去渤泥国自然是上上之选,可一旦被注辇国征服了三佛齐,日后想在淡马锡弄个码头就麻烦了。

    吴梦本是不太想管三佛齐的闲事,三佛齐国在后世杀害了多少华人,他并非圣贤,也有个人的喜怒哀乐,后世的柬埔寨与华夏交好,所以他会帮助真腊,而对于交趾(后世越南)和三佛齐(后世印尼)并没有好感。

    但三佛齐是一年一朝贡,求着大宋干涉注辇国对他们的征战,如今到了三佛齐倘若夹着尾巴逃跑,传出去岂不是令人耻笑,日后还怎能扬威南洋?

    吴梦手中只有一千余名厢军,怎能能打得过注辇大军?此刻他才暗暗感激赵祯下令派来水师,否则丧生大海还真有可能。

    尹洙关心的问道:“先生,是何事让先生如此为难,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吴梦苦笑道:“注辇进攻三佛齐已有数年,三佛齐只怕抵挡不住,这几个月怕是有灭国之危。三佛齐数次向朝廷进贡,请朝廷出面调停。如今我等到了此处,若是一走了之,传出去未免丢了大宋水军的威风,若是不走,怎能打得过注辇国的大军?”

    众人面面相觑,情知这真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张亢抱拳问道:“先生,注辇国为何要攻打三佛齐?”

    吴梦答道:“还不是为了这“利”之一字,此处乃是唯一前往注辇、大食等西方大国的水路,三佛齐对经过此处的商船征收重税,注辇国定然不好受,故而攻打三佛齐。”

    周良深是航海世家,对收取重税的港口恨之入骨,他说道:“先生,不知三佛齐对大宋商船收不收重税,如若也似其他商船般收取,我等为何要管尔等死活。”

    丁睿想了想,对师父说道:“师父,我等不如去商船那边请个掌柜的来问问。”

    吴梦点了点头,周良史马上起身去吩咐传令兵,郑钧道:“先生,此处有大战,夜里要不要加强戒备?”

    吴梦道:“待商贾上了船,令所有船只起锚退离海岸,离岸三海里靠拢下锚,夜里加强戒备,保证两艘蒸汽战船的蒸汽压力可随时启动。”

377章 海战在即

    旗舰上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过了两炷香时辰,周良史带过来一个商贾,正是从交趾云屯岛一直跟随的广州商贾陈掌柜。

    陈掌柜上前见礼后,尹洙问道:“陈掌柜,本官想问问你,注辇国与三佛齐交战你可知晓。”

    陈掌柜点头道:“启禀官人,小的自然知晓,打了四五年了。”

    尹洙奇道:“既然知晓,尔等还敢来此处做生意?”

    陈掌柜不由笑道:“官人,打了四五年,注辇国不还是没攻进来,大食商船也来去自由,两国大战好似并未攻击商船,我等便不当回事了,不过我等轻易也不越过淡马锡城,一般都是去三佛齐的浡淋邦榷货。”

    周良深问道:“陈掌柜,听闻三佛齐在此处收取重税,我大宋商船亦是如此么?”

    陈掌柜点头道:“官人,三佛齐的官人兵丁可不管是何方船只,都得进港停靠,不进港兵丁便会跳帮上船,见人就打杀,不过对我等大宋商船还是颇为客气,税也收的少些。”

    他这话一说顿时让众人心一沉,完全没有了离开的借口,想不造成影响除非把这帮商贾全部灭口,但那是不可能的。

    吴梦摆了摆手,吩咐军士将陈掌柜送走,然后道:“郑指挥使,赶紧令船只后退下锚,其他事待某思量思量。”

    胆大包天的占林高呼道:“先生,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正好拿注辇水军练练兵,想想昔日大唐太宗陛下的使臣王玄策,以七千骑兵大破天竺,我等有如此神兵利器,如何不能大破注辇水军。”大唐王玄策的故事还是吴梦讲给台湾官人和将士们听的。

    张亢也是跃跃欲试,说道:“先生,我等不上岸,注辇大军能耐我何,在海里天下还有何人是我大宋水军对手?”

    吴梦想了想也只得如此,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说道:“明日一早劝离商船,跟随两艘还有货物的货船去渤泥国,尹参军、周二郎、睿哥儿一起离开,金山、金水、金定号与空船留下来参战。此外还须从商船里找出会注辇文的商贾作为通译,分配到各条蒸汽车船上。”

    丁睿马上就不干了,不高兴嚷道:“师父,弟子不走,师父在哪里弟子就在哪里?”

    吴梦慈爱的拍了拍丁睿的肩膀,说道:“师父一身学问十之七八已传给了你,总不能全部葬在这大海里吧,你一定要回去台湾府,若是此处的人有闪失,就靠睿哥儿来重整旗鼓报仇。”

    说罢他抬起头又道:“某讲讲须注意之事项,天竺的兵器非同凡响,名唤乌兹钢刀,绝对不亚于我台湾府的钢刀,亦能劈开我军的钢甲。

    二是天竺有种兵器叫做链枷,仿若我大宋的流星锤,上有利刃,舞动起来丈半之内可取人性命,利刃上涂抹毒药,中者无药可救,故只可以弓弩、投石机、震天雷远战为上,切忌近战,今夜便须告知所有厢军、水军军士。”

    众人齐齐抱拳称是,分头去准备了。

    张亢和占林两个急先锋见有仗打,精神大振,摩拳擦掌满脸激动,小丁睿却不愿离开师父,执拗了半天,吴梦绝不松口,他只好点头答应。

    当天夜里,吴梦细细告诉了丁睿最后一个箱子的密码,叮嘱他定要十年后才能打开,丁睿望着师父鬓边因日夜操劳早生的华发和殷切的目光,擦着泪水连连点头。

    吴梦做好了一切安排,谁知天算不如人算,翌日一早,还不待郑钧下令让商船和货船离开,注辇的水军战船已经找上门来了。

    注辇水军的战船来得如此之快是拜托那帮海盗船所赐,海盗们仓皇逃窜后进淡马锡海峡,谁知道在海峡里碰上了注辇水军巡逻的战船,这下被逮个正着,海盗们只得乖乖的束手就擒。

    注辇水军一审,才知道外面来了一支大宋的水军,水军头领知道事态紧急,赶紧派快船通报了正在淡马锡城的国王拉金德拉。

    早早安睡的拉金德拉被吵醒了,一听宋军来了,顿时睡意全无,立即急召远征军元帅阿罗耶前来商议。

    朱罗王朝励精图治,军队战力甚强,在天竺一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阿罗耶也是一员悍将,屡次攻打北方的王国,从无失手,故才被拉金德拉诏令为远征军主帅。

    注辇国与三佛齐这场战役断断续续打了四年有余,眼见即将攻入三佛齐的老巢浡淋邦,哪知道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

    阿罗耶此刻还在海边的沙滩上,闻听君王急召,没奈何夜里骑着马来到了淡马锡城,待他来到淡马锡城时已接近半夜时分。

    阿罗耶匆匆迈进拉金德拉的临时行宫,单膝下跪道:“参见王上,不知王上连夜召见,有何要事?”

    拉金德拉正等得心焦,见阿罗耶进来连忙吩咐赐座,然后喝了一口大宋的浓茶,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阿罗耶将军请起,朕听闻大宋水军来了,有二十来艘大船,此刻就在外海下锚,估摸明日一早便会杀上门来。”

    阿罗耶起身后大吃一惊,忙道:“王上,我大注辇国可是向宋国进了贡的,宋国怎能偏帮三佛齐国,这不是厚此薄彼么?”

    拉金德拉摇头道:“如今还不知大宋水军为何来此,不宜过早下断言,你且说说朕该如何应付?”

    阿罗耶沉吟片刻说道:“不如明日放尔等进来水道,我等在水道处设伏,王上遣使问之,如若来者不善,我等先发制人,以猛火弹烧他个片甲不留。”

    拉金德拉又是一阵摇头,然后说道:“今日此消息是一伙海盗被我军巡逻船抓住后方才知晓,听那海贼言道宋国战船上的强弩一射上百弓(一弓5.47米)远,见水便炸,溅起丈半高的水柱,如若放进水道,我注辇水军如何能是对手?况且海峡两侧水浅,容易搁浅,一旦被宋国水军盯上,只怕无处脱逃。”

    (注:古代印度最主要的计量单位是佛教定下来的,七粒稻麸长就是一安谷拉,和手指的指节相等约为1.9厘米,故也称为节,3节等于一指,24指等于一肘,4肘等于一弓,500弓等于一俱庐舍,8俱庐舍等于一由旬,据说最小的长度“极微”单位和原子核的长度恰好一致,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释迦摩尼的大智慧。)

    阿罗耶对水战甚为熟悉,知道君王的顾虑,海峡水战海船过于集中,最易被攻击,且注辇水军的投石机不及宋军一半射程,还未打到宋军便会遭到攻击,当下说道:“王上,那我等用火船攻击。”

    拉金德拉点了点头道:“那倒是个法子,你明日先带上四十艘战船出海鲜会会宋军,将一百条火船今夜便划出海峡,埋伏在海峡南边。如宋军不是来支援三佛齐的,便放过他们,如是来找麻烦的,你先假意迎战一番,且战且退,待宋军进入海峡后令火船进入海峡顺流而下放火攻击,朕与你在淡马锡城附近同时截击宋军。”

    阿罗耶双手合什过额头行礼道:“王上,那臣下这便去备战。”

377章 大战将起

    注辇水军从睡梦中被呼喝了起来,连夜点着火把备战,一百条火船上的军士们带上猛火油,划着长桨往外海方向逆流而行。

    阿罗耶则率领水军战船随后缓缓驶向外海,黎明时分注辇水军的火攻船已经就位,埋伏在海峡出口南边。

    天边朝阳升起,曙光已现,阿罗耶沿着海岸线北上搜索,北行三里水路,远处宋军水师高大的船身已是隐约可见,阿罗耶令军士划桨妄图从宋军水师的右侧绕过,去抢占上风口。

    桅杆上警戒的大宋水军瞭望手早就在望远镜上看到了注辇水军密集的船队,立即吹响报警唢呐,各船上旗语挥舞,响起一级战备的警钟。

    商船上的水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听到海上钟声和唢呐声响成一片,再看看远处战船上空冒起浓浓黑烟,厢军、水军们披着皮甲上了甲板列阵。

    商船上面的水手商贾们乱成一团,掌柜们慌忙令司缭升帆准备逃跑,人人惊慌失措。

    商船甲板上昨夜就有厢军上来守夜,船上厢军十将呵斥道:“慌什么,旗舰尚未传下号令,尔等知道往何处撤退?大宋水军傲视天下,还怕区区注辇水军不成。”商贾们才稍稍安定下来。

    郑钧从甲板跑入吴梦的舱室,禀报道:“先生,南边丑时首位(一点方向)发现大量水军,应是注辇水军,如何作战,请先生示下。”

    吴梦镇定的笑道:“郑将军,你是三军统帅,如何作战却来问某家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汝先令商船后退,战船上前,若是注辇水军来到五百步外射弩警告,再过线便攻击。怎生攻击某家没打过仗,只会纸上谈兵,尔等自行处置吧。”

    郑钧领命而去,商船和货船升起了侧帆,按照旗舰指令逆风往后撤退,水手们卖力的划着船桨脱离战场。

    淡水号战船和金定、金水、金山号多用途蒸汽车船收起锚具开始升火加压,值夜的基隆号蒸汽战船冲到注辇水军前进方向的水路,张亢四更接班值夜,正在这艘船上,如若注辇水军继续前行,他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断不能让注辇水军抢占到上风口。

    阿罗耶见一艘浓烟滚滚的战船挡在了前进的海路上,情知已经被发现了,再往前进便会引发冲突,当下挥手示意船队停止前进,派出小艇,令一个刹帝利武士带队,去质问宋军为何来此。

    还不等他们放下小艇,前方的宋军却放下了小艇,往这边划来,阿罗耶止住了水军放小艇,倒要看看宋军唱什么戏。

    小艇上却是张亢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他见己方的蒸汽船还在升火加压,须拖延些时辰,便吩咐船上的纲首东方茂志代替自己指挥,他带领二十名水军和船上的通译全副武装,划着小艇往注辇水军这边而来。

    此时离注辇水军还有不到一千步,张亢故意令水军们慢慢悠悠的划着桨,为蒸汽船赢取加压时辰。

    划了两炷香时辰,小艇才悠然靠近注辇水军打头的战船,张亢仔细观察注辇水军战船,这战船足有三千石,船头船尾两头翘起,共有三条桅杆,不同于台湾海船,注辇战船是平底的海船,类似大宋的沙船,估摸船速不快。

    注辇水军放下绳梯,张亢推了一把全身发抖的商船通译,带领四名水军沿着绳梯爬上注辇战船。

    上到船后,张亢细细打量注辇国的水军,这注辇的水军手持狭长的方形木制盾牌,手持钢刀,身背标枪,弓兵们则是手持一步余长的竹弓,身后背着阔剑或是又粗又笨的大木棒。

    注辇水军们俱是身着皮甲,皮肤黝黑,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打着赤脚,与大宋军士迥异。

    注辇水军也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身着皮甲,脚穿布靴,腰挂钢刀、身背滑轮弩的大宋水军。

    船上的水军首领上前喝道:“你们是哪国水军,来此处干什么?”

    听着双腿抖如筛糠的通译传话后,张亢厉声喝道:“汝此话怎讲,我等乃是大宋水军,来此巡查藩国海防,你又是何处水军,胆敢侵犯我大宋属国海疆?”

    听到张亢毫不怯弱的质问,水军首领一时语塞,三佛齐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宋藩国,基本岁岁进贡,与他们注辇国却是毫无关系。

    如今他们不经大宋许可,侵略三佛齐,那便是侵犯了大宋的海疆,在道义上根本站不住脚。水军首领抓耳撕腮不知如何回答张亢,只得派人划船去把原话转述给最高统帅阿罗耶。

    战船上一时冷场,张亢也无所谓,大马金刀的往甲板上的交椅一座,水军首领一看这宋国官人居然坐了自己的交椅,顿时大怒,指着张亢叽哩哇啦吼了起来。

    张亢一点也不急,笑道:“久闻天竺亦是文明之国,怎的一点礼仪都无,有客到不看座沏茶,是何道理?”

    水军首领暴跳如雷,却又拿张亢无可奈何,说道:“你们大宋水军算什么,只知道耍嘴皮子,看看我们注辇水师,那是用手上的刀枪来说话的。”

    张亢扬天大笑道:“汝读过史书否,当年大唐天可汗陛下是如何教训天竺的,王公玄策七千铁骑灭掉中天竺,你们的刀枪连个屁都不敢放。”

    通译战战兢兢的把原话翻译出来,旁边的注辇水军们皆是一脸怒色,这段历史可谓是天竺的巨大耻辱,不但被灭国了,连国王也被王玄策俘虏,送至大唐国都长安。

    水军首领又被张亢的话噎的直翻白眼,干脆闭嘴不言,不与这宋国人争口舌之利。

    本来这事也就如此算了,可他的侍卫却看不过眼,眼见自己的头领和国家受辱,他箭法极好,便偷偷拿出弩箭,瞄的较亲,射向张亢头盔上的红缨。

    他的本意不过是吓吓张亢,杀杀他的威风,谁知船身被海浪一拍,船身摇晃,弓箭失了准头,没有射到红缨,“砰”一声正中张亢额头上方的盔沿,这要是还往下一点,张亢立马命丧当场。

    张亢大吃一惊,吓得亡魂皆冒,想不到注辇水军如此没有品德,连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也不遵守,他赶紧站起来拔出腰刀对着水军头领,就欲拼命。

    水军头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转头一看是自己的侍卫多事,顿时恼怒万分,冲上前去对着侍卫就是啪啪两巴掌,转身对着张亢解释。

    通译此时吓得牙齿“咯咯咯”上下撞击,更何况此时的张亢和厢军们哪会相信他的解释,一个个手持钢刀慢慢退向船舷。

    水军首领急了,双手乱摇示意没有恶意,张亢已经被吓怕了,屈起手指打了个唿哨,几个厢军抓起通译和张亢一起迅捷翻过船舷扑通一声跳下大海。

    这下若是解释不清,一场大战势必打起,即便赢了此仗,水军首领律下不严的罪过也逃不过惩罚,他急得跑到船舷上对着下面大叫。

378章 双雄对决(一)

    注辇水军首领此时才回过神来,赶紧下令军士们拦下宋军的小艇,谁知刚刚喊出口,从下面的小艇上抛上来十几颗冒着火星的小黑球,水军兵士纷纷好奇的上前观看。

    水军首领倒是见多识广,一见此物就想起兵书里面说过的东方火药,一声“快躲开”还未喊出,十几颗轰天雷轮番炸响,钢钉、铁屑乱飞,甲板上一下子被炸倒二十几名军士,甲板上燃起熊熊火苗。

    却说张亢一伙跳下海后,拼命游水爬上小艇,十几个宋军的军士投掷了震天雷后,不要命一般往己方的战船划去。

    基隆号蒸汽战船为掩护张亢一行,东方茂志早就下令缓慢接近注辇水军战船到五百步左右,然后扳舵转向以恻舷对着敌军戒备,十二具床弩已经上弦,测距手不停测量距离,将这艘战船锁死。

    如今眼见自己的主将从敌方的船上跳下逃命,东方茂志立即命号手吹响战斗准备,并拉起了汽笛,向船队报警。

    此时注辇水军的首船燃起大火,自顾不暇,无人去理会逃窜的张亢一伙人,他们同样也吹响了战斗警报的螺号。

    大宋蒸汽船队此时刚刚加压完毕,听到战斗警报后,郑钧下达攻击命令,蒸汽车船船队立即启动车轮桨排成一线向注辇水军冲去。

    基隆号蒸汽战船上的东方茂志一直在观测,当看到己方小艇离注辇战船已经有一段距离,不会被误伤到,马上下令道:“床弩攻击。”

    唢呐手吹响攻击号,攻击手用力扳下机括,船上连连响起床弩发射的“砰砰”声,十二支弩枪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注辇战船,宋朱两个王朝暹罗湾水战的帷幕就此拉开,后世史书戏称此战为“一把椅子引发的血案”。

    十二支弩枪有八支射中注辇战船的船身,其他几支落在了海面上,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战船正面吃水线附近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注辇战船不似大宋战船有水密隔舱,一旦有破洞进水就不可避免的下沉,一时之间战船上的水军们下饺子一般纷纷跳船逃命。

    郑钧令传令兵挥动旗帜,令淡水号冲到注辇战船的右侧攻击,急先锋占林见基隆号拔了头筹,命令战船加速冲去。

    到达右侧后,吕征先手中旗帜一挥,十二支床弩一轮密集射击,五支弩枪击中一艘注辇水军的恻舷,几声爆炸后这艘船也燃起了大火。

    占林吩咐停船上弦,反正对方的投石机此刻也砸不到他头上,他可以慢慢射击。

    另外三艘蒸汽多用途船船速较慢,他们也不敢冲去侧面,只能在正面拦阻注辇战船,一旦被注辇水军冲出基隆号的阻击,后面的商船就危险了。

    金水号、金山号、加上旗舰金定号纷纷扳舵以恻舷对着敌船,船上的床弩不时射出带着霹雳球的弩枪。

    阿罗耶被一阵攻击打晕了脑袋,他也是战阵经验丰富的水军骁将,一时混乱过后,发现宋军只有五艘船参战,立即下令出击,注辇水军们五艘为一队,划着长桨冲向宋军的战船,此时的海战什么投石机、猛火弹射程较近,最后决胜负还是要靠跳帮肉搏。

    而宋军哪里会待他们靠近,一待敌船到了五百步以内就用床弩射击,海面上爆炸声不停响起,火光黑烟冲天。

    郑钧在桅杆上用望远镜看到注辇水军出击后,中军空虚,立即下令淡水号依靠远高于敌方的船速冲入敌阵攻击指挥的旗舰。

    占林接到旗语命令后,下令开足马力甩开进攻的注辇水军,尖尖的船首劈开破浪直接向阿罗耶的旗舰冲去,旗舰上的瞭望手发现有只宋军战船向着自己从来,连忙上报阿罗耶。

    阿罗耶海战不弱,情知己方战船无力与之相博,便下令战船转向后退,可他这船是最大的一艘,哪里能如此之快的转向撤退。

    旁边护卫的十艘战船伸出几十条船桨划动,飞速冲前堵截。看到前来堵截的战船,占林豁出去了,毫不迟疑的在传声筒里面令轮机舱将车船提速到最快,加速冲向敌人的旗舰。

    四艘冲在前面的战船中间还隔着二十来丈的距离,蒸汽车船从夹缝里冲了进来,注辇水军的投石机顿时石如雨下向着淡水号投来,船上的弓弩手也张弓搭箭射向淡水号,淡水号上的厢军毫不示弱,举起手中的钢弩还击,三船之间箭如飞蝗,双方不时有士兵倒下。

    上十颗石弹击中淡水号的甲板,砸得甲板上木屑横飞,七八个士兵被击中,顿时血流如注,倒在甲板上人事不省。

    最可恶是那猛火弹,引燃了船上的甲板,幸亏没有击中火药包,水军们从舱室里一拥而出,抢救伤员,提水灭火。

    又是两声巨响,一具床弩被投来的石弹击中,当场损坏,四个床弩手被飞溅的木屑击倒,不知生死。一架船舷边的投石机也被另外一侧飞来的石弹击中,掉进了海里。

    吕征先看到自己这边倒下二三十号人,顿时火冒三丈,下令加速前进,淡水号放过了左右两艘前面的战船,甫一接近前方过来夹攻的两艘注辇战船,占林发出攻击命令,吕征先一把抢过传令兵的唢呐,鼓起腮帮吹起攻击命令。

    淡水号左右船舷和首尾的二十一支完好的床弩在宋军怒吼声中分左右射出,投石机也纷纷投出霹雳球,两艘注辇战船在如此近距离的打击下全部命中,燃起冲天大火,大量海水从破洞涌入,船只渐渐倾斜,失去了战斗力。

    死伤的宋军更加激起了占林的凶性,他额头上青筋直冒的喊道:“娘的,某家誓要生俘注辇水军主帅。”

    此时金定号、金山号、金水号陷入了苦战,俗话说的好,蚁多咬死象,三十几艘注辇水军战船包围了三艘蒸汽车船。

    后面是商船,蒸汽车船无法后退,只得开启蒸汽车轮桨,和注辇水军的战船绕着弯子干仗,商船队列里的台湾四艘五千石海船见状,张起风帆前来助战。

    十艘两三百料的注辇水军战船划着船桨快速接近金定号,金定号连发十几只弩枪,只有两支命中甲板,爆炸声响起,甲板上木屑横飞,几个注辇水军被炸的飞入海中。

    注辇水军也不管落海的军士,不要命的往金定号划来,郑钧见状,赶紧令军士请吴梦入舱,吴梦镇定的摆了摆手,高声道:“怕什么,我大宋战船武备犀利,岂惧区区注辇小儿。”

    金山和金水号见旗舰即将遭到攻击,全速开动蒸汽机前来救援。郑钧下令每支床弩对付一艘注辇战船,放近后瞄准了再打。

    片刻后,十艘注辇战船离金定号已是百步之内,注辇水军的投石机、弩箭如同飞蝗般射来,十之**皆落入大海,即便落到金定号甲板上亦是强弩之末,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桅杆上的传令兵吹响攻击号,金定号上的床弩、投石机齐发,厢军们亦张起滑轮弓射向敌军,十艘注辇战船有七艘船首被击中,注辇水军倒也顽强,一声不吭划桨疾行,想近前跳帮作战。

    丁睿按捺不住,跑到蒸汽床弩旁一把抢过测距手的望远镜,大声喊出上弦力度、水平及垂直射击角度。

    丁睿的精确度自然不是测距手可比,加之蒸汽床弩上弦极快,弩枪十息上下便可发射一支,一艘注辇战船被蒸汽床弩接连命中三次,船头破了一个大洞,海水疯狂涌入船首,片刻间船尾向上倾斜翘起,眼见便要倾覆。

    此时金山号与金水号赶至,逮着两艘注辇战船猛烈攻击,两轮床弩射击后,这两艘战船破了好几个大洞,水军纷纷跳船逃生。

    围着金定号的另外八艘战船此时进退两难,金定号的厢军将火药包缚在箭支上用滑轮弓射向注辇战船,加之投石机时不时射来几颗霹雳球,甲板上接二连三响起爆炸声,注辇水军在甲板上根本无法站立,只得退入船舱。

    金定号的床弩手不顾手腕酸疼,轮流摇动手柄上弦,弩枪一支一支射出。打得注辇水军毫无还手之力,加之金山号和金水号的加入,一炷香时辰后,八艘小战船已被打得失去了还手之力。

379章 双雄对决(二)

    此时淡水号左冲右突,进入注辇战阵中心的海面上,追着逃窜的旗舰猛打,基隆号干掉对阵的两艘战船,也冲入注辇水军的战阵之内。

    一时在海面形成了一个奇景,两艘冒着黑烟的怪船猛追注辇水军的旗舰,而四周的注辇战船因船速太慢,上面水手们手忙脚乱的划桨扳舵,笨拙的拐着大弯去增援,根本无暇顾忌敌军那三艘逐渐逼近的大船。

    划桨的战船如何跑得过蒸汽车船,不过一炷香时辰,两艘蒸汽车船一左一右夹住了旗舰和一旁的副舰,时不时有一枚弩枪射向注辇旗舰和副舰。

    张亢和占林两个家伙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只下令攻击甲板,不冲船身射击,明显是想生擒主帅,甲板上被霹雳球炸的都是大洞,注辇水军根本没有上甲板攻击的机会,注辇旗舰完全失去了还手的力气。

    东方茂志和吕征先眼见己方稳操胜券,顿时得意忘形,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手持铁皮喇叭站在船头大声喊叫,令注辇水军投降。

    阿罗耶眼看海面上己方的战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那些埋伏的火船在下风口毫无用处,知道大势已去,下令投降,注辇旗舰的桅杆上升起了白旗。

    此时海面上的注辇水军已有十余战船即将沉没,已是没救了,还有六七艘亦是伤痕累累,看到旗舰升起了白旗,被打怕了的注辇水军们赶紧停下了手中的船桨,迫不及待的接二连三升起白旗。

    吴梦一直在船头观战,见敌军投降,倒也不想为难这些普通军士,吩咐郑钧下令押着敌方的旗舰过来,其他的船只放他们去救自己落水的同袍。

    远处的货船上的旗手从望远镜里看到大宋水师大获全胜,马上传遍整个船队,得知己方的水师获胜且生擒对方主帅,唢呐手们开心的吹起《金蛇狂舞》,商贾水手们在船上载歌载舞,欢呼雀跃。

    吴梦看了半日海战,身上无比燥热,此时正拿着一把羽扇扇风纳凉,郑钧向他禀报状况。

    听闻有十余名军士阵亡,这是台湾成军以来首次出现伤亡,吴梦不由哀痛不已,自己带着他们来到南海,却不能带着他们活生生的回去,浑家和孩子得知该有多么悲伤。

    眼见船上诸将士神色坚毅,吴梦心知慈不掌兵,打仗必有伤亡,他这种心痛己方士兵的人是确实不适合掌军。

    张亢和占林一脸兴奋的押着阿罗耶上了旗舰,得知阿罗耶是注辇国远征军的主帅后高兴的不得了,,生擒一国主帅除了太祖开国之时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阿罗耶上到甲板,一瞧吴梦羽扇纶巾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群文武官员,他眼睛发直,忽然跪倒在地,用生硬的汉语喊道:“卧龙先生。”

    吴梦一愣,他什么时候变成诸葛卧龙了,瞅着眼前的将士们都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手中摇动的羽毛扇子,才想起自己坐着轮椅、一声文士装束,头梳汉人特有的发髻,又手摇羽扇,如何不像诸葛前辈?

    吴梦连忙把扇子递给丁睿,不好意思的笑道:“将军请起,在下并非诸葛卧龙,只是一普通书生尔。”

    阿罗耶以往是百战百胜,未尝有过如此败绩,被逼的举起白旗投降,开始还有些不服,当一看眼前这人何其像听说过的诸葛卧龙前辈,当即心服口服的按照汉人礼仪跪下了。

    如今听吴梦说自己不是诸葛卧龙,哪里肯信,如若不是诸葛卧龙降世,怎么能造出如此机巧的战船。

    张亢好说歹说才把阿罗耶劝了起来,吴梦也没为难他,了解清楚其实这是一场误会后,吩咐备下酒菜让几个武官陪他喝酒压惊,又打发一艘被俘虏的战船回去报信。

    当下好好夸赞了一番张亢和占林,吩咐郑钧上表为两人和所有水军庆功。

    却说注辇国的国王拉金德拉得到报讯,大宋水师五艘对四十艘,被击沉十余艘,注辇水军被全部俘虏,一个也没跑出来,大吃一惊,连忙追问回来报信的军士,才知道大宋的帝师也在船队里,暗叫好险。

    拉金德拉知道若是真把这帝师干掉了,那大宋定会跟自己没完,即算不发兵来攻,这生意是别想做了,没有了大宋这个庞大的市场,南海上都是些巴掌大的国家,那注辇国还做个屁的东方海贸生意,自己发兵攻打三佛齐还不就是为了海上的商贸通道,心下还有些庆幸输了这一仗。

    他定了定神,眼前的问题是明摆着的,在海上注辇水军远不是大宋水军的对手,而宋军人少,再有犀利的火器在陆上绝对干不过自己的大军,这就只能谈判解决,否则就是个僵局。

    拉金德拉私下盘算着大宋也必定想与西方做生意,如以自己一国之主的身份冒点险上门去赔礼道歉,双方瓜分这海峡之税收,不正好符合双方的利益么,至于三佛齐的领土他本就没放在心上,打下来也是鞭长莫及无法管理。

    不得不说这拉金德拉真是一代枭雄,有大智大勇。十一世纪初亚洲涌现了不少杰出的君王,如大宋的赵祯、注辇国的拉金德拉、交趾的李公蕴和儿子李佛玛、西夏的李德明、契丹的耶律隆绪、吐蕃的唃厮啰等等,皆为一时之雄,治理国家均是一把好手,各有各的特色,且都比后来接位的君王强多了。

    拉金德拉想的和吴梦所想基本接近,只是吴梦却不想和注辇国仅仅两国瓜分利益,他想的更长远也更平凡,便是应该让南洋诸国百姓也需受益。

    拉金德拉想通后,立即遣使前去宋军水师处传信,言称自己想与大宋帝师谈判解决海疆争议。

    吴梦一听这拉金德拉居然真在淡马锡城内,心道《马来纪年》里面的神话传说还真是有根据的,那里面就曾提过注辇王曾经在淡马锡城里住过不短的时日。

    他也暗暗佩服拉金德拉的智慧和胆略,也清醒认识到己方只能在海里称雄,万万上不得岸,可以说双方互有忌惮,也只有在谁也搞不定谁的情况下才会在谈判桌上来解决问题,就像大宋和契丹、党项之间的三国演义。

    双方很快议定,十二月二十六日晨间在海边沙滩谈判。巳时初,吴梦和拉金德拉几乎同时来到沙滩上,吴梦老远就大笑着抱拳向拉金德拉致意,拉金德拉也满脸笑容,双手合什到鼻尖躬身致意。

    沙滩上无法推行轮椅,几个厢军军士抬着一个软椅将吴梦放到谈判的案几前,双方的通译各自在身后就坐,吴梦挥了挥手,只留下丁睿在一旁记录,让其他军士退开。

    拉金德拉见吴梦没有任何防备之意,暗自佩服吴梦的胆量,他也依样画葫芦让护卫退下,只留下通译和记录官。吴梦笑道:“今日某与王上在此会面,岂可无酒,不如边喝酒烤肉边谈?”

    拉金德拉听完通译的转达,大笑道:“先生既然有此雅兴,本王怎可不奉陪。”

    吴梦招了招手,早就准备好的厨子们抬上炭火熊熊的烧烤架,将各种肉串和海鲜放上香料烤了起来,又端上了两瓶清酿果酒和玻璃杯。

    丁睿上前给两人倒上了果酒,吴梦端起酒杯道:“王上,请。”说罢将酒水一饮而尽,示意无毒。

    注辇记录官大急,连忙阻止自己的陛下道:“王上,酒水是宋国人拿上来的,待臣下给您试毒。”

    拉金德拉摆了摆手,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他知道大宋笃信儒家学说,讲究仁义和堂堂正正,绝对不会用公然下毒这般手段,就是想暗算也是偷偷摸摸,以免贻笑天下。

    厨子们将肉食也端了上来,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仿若两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丁睿毫不客气的拿了几串递给了两边的通译和记录官,自己也拿了几串大吃起来。

380章 双雄对决(三)

    注辇通译和记录官手中捧着肉串甚是尴尬,拉金德拉笑道:“尔等既然接下了那就吃罢,味道极美,等下问问他们是如何烤的,我等回去也应如此烤肉。”

    拉金德拉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肉串,连呼美味,回敬了吴梦一杯,放下杯子说道:“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注辇国在攻打三佛齐,一路所向披靡,眼见即将攻入三佛齐国都浡淋邦,不知贵国的水军是何来意?”

    吴梦其实也算不得谈判的人才,很烦那些绕圈子的话,嚼完口里的肉串,直截了当的问道:“王上,你攻打三佛齐便是为了他们收的那些重税吧。”

    拉金德拉端起杯子又敬了一杯,叹了口气说道:“先生说话痛快,朕就是这个意思,这帮三佛齐强盗,对过路的商船征收四成商税,我国商贾如何受得了。”

    吴梦点了点头,收这么高的商税确实太过,当下不动声色道:“那王上的意思是什么?”

    拉金德拉无数次与人谈判,还从未见过如此毫无遮拦的问话,不由一滞,略略沉吟了一下道:“朕想听听贵国的意思。”

    吴梦虽然不会做生意,但也知道先开价者占下风,便道:“主随客便。”

    这下可难倒了注辇通译,他不会翻译汉人的成语,一时之间抓耳撕腮,还是大宋这边的通译给他解了围,把意思转述给了拉金德拉。

    拉金德拉哈哈一笑道:“先生可是商贾行家啊,不先开价,行,那朕来说,贵军在一旁不管此事,我军攻下浡淋邦,三佛齐不过是贵国名义之属国,此处的海峡你我两国日后共管,利益均分如何。”

    吴梦笑道:“王上爽快,但王上也知道三佛齐是我大宋属国,我军岂能作壁上观?”

    大宋通译反应很快,直接将吴梦这句有成语的话转述给了拉金德拉。拉金德拉也不恼,笑道:“既然朕已经开了价,先生不妨也还还价。”

    吴梦沉思了片刻,说道:“不若如此,已经攻下的土地与三佛齐如何谈判解决,赔款多少大宋不管,王上放弃攻打浡淋邦,你我双方齐至浡淋邦,三方谈判,将税率降下来如何?”

    吴梦这话隐含的意思是注辇国只能弄些钱财,想统治三佛齐那是万万不行。

    拉金德拉也开始沉思起来,闹得僵了对双方都没好处,一旦此处大战,东西两边的贸易中断了可不是好事。

    大宋的产品皆为手工业品,在西方那是硬通货,而西方的东西是些原材料,大宋可要可不要,并不影响大宋的生活,但丝绸、瓷器这种东西在天竺和大食相当受欢迎的,不少商贾是靠这两种商品获利,注辇国也能收到不少商税。

    何况他早就知道大宋富庶,而自己注辇国山地太多,物产贫瘠,一旦摩擦吃大亏的必然是自己这边。

    其实吴梦也是吃定了大宋的贸易占优,且如今大宋的海贸对于岁入的比例少的可以不计,大不了就在南海圈子里小大小闹就好。

    拉金德拉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那先生以为海峡该收多少税合适?若是三佛齐日后不听使唤又当如何?”

    吴梦拿起一根竹签晃了晃,说道:“税收以一成为宜,至于三佛齐不听使唤贵国大可不必担心,两三年内我大宋水军将实施南海巡逻,只要不听话,嘿嘿,我国水军的火器可是连浡淋邦的城墙都可以炸塌。”

    拉金德拉试探性问道:“先生,那我注辇国在此驻军一万监视三佛齐,保证双方利益,你看如何?”

    吴梦狡猾的眨了眨眼睛道:“当然可以,我大宋也正有此意,不但驻军,还在此处建个火器作坊,与贵国一起监管三佛齐,岂不是更好。”

    这哪里是监管三佛齐,明明就是向注辇国示威,拉金德拉心知肚明,大笑道:“算了,此事便不提了,那先生准备何时启程去浡淋邦。”

    吴梦遗憾道:“我大宋元日至上元节朝廷放假,我等元月十六再过去吧。再过数日便是我大宋的新年元日,本来还想在淡马锡过元日的,如今王上在城里,在下倒是不好前去了。”

    拉金德拉爽快的说道:“这有何难,淡马锡也不是我注辇国的城堡,朕不过是暂住,朕这便撤到日罗亭处,先生尽管进城就好,总不能让堂堂大宋帝师新年节日流落在荒郊野外。“

    吴梦也不客气,抱拳道:“如此就多谢王上。”

    拉金德拉又问道:“先生看我等三方在何处谈判为好。”

    吴梦想了想,指着海上的大蒸汽船道:“就在船上如何,三佛齐王必然不敢前来淡马锡城,王上也不会去浡淋邦(今巨港),不如就在大宋的海船上,我等还如现在这般备上酒宴,边吃边谈,王上没有顾虑吧。”

    拉金德拉大笑着点头道:“朕有何顾虑,大宋酒食味道极美,可否将这厨艺传给朕的御厨?”

    吴梦笑道:“这有何不可,王上让御厨来淡马锡城学习就好,回国后开个皇家酒楼,生意必定兴隆。”

    两人谈完正事,便饮酒说些闲话,话题渐渐往两国的内治上靠了,通过拉金德拉的描述,吴梦知道了注辇国的大概状况。

    朱罗王朝分为九个曼达罗(行省),下设县级行政,村社归王国直管,村社自治采用委员会管理制度,普通村庄组成的委员会叫做“乌尔”,婆罗门村庄的委员会叫做“萨巴”。国家的土地全部归国王所有,其他人只有使用权。

    印度的货币主要是银币和金币,主币是坦卡(十来克重),辅币叫吉它儿(三克)。这些都是***入侵印度后传入的阿拉伯钱币,高收入阶层月收入十六坦卡,低收入阶层八坦卡。赋税是叫做巴伽税,税率是六分之一,还征收出生税、死亡税、商税。

    值得称赞的是注辇国的法律制度,最高司法官是眼前这位拉金德拉国王,省和县的司法官是独立的,乡村司法由王室成员与村委员会一起处理,不归地方官员管辖,法典有《仪轨经》、《家范经》、《那陀罗法典》等。

381章 双雄对决(四)

    吴梦知道注辇国的制度大部分源自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于是说道:“贵国的阿育王应当是一代伟大的帝王,国家方略亦源自于阿育王,不过阿育王失之于软弱,对待罪犯和入侵者不还以暴力乃是谬误。”

    拉金德拉见吴梦称赞自己国家的伟大帝王,脸上现出骄傲的表情,挺了挺胸膛道:“朕的榜样便是阿育王,但同样讲究严格的刑律和武力。”

    吴梦道:“王上,从贵国的史上来看,这什么共和制在当下是不合适的,还是集权的君王制合适于贵国。现今天下群起纷争,如若没有高度集权的朝廷,根本无力对抗外来敌寇。”

    吴梦这是来到古代后得到的深刻体会,中世纪的世界不是后世那个文明社会,而是绝对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一个国家若无强有力的君王和朝廷,必会被彪悍的游牧民族所灭。

    要是想当然的搞什么资本主义民主制度,一旦强敌入侵定然四分五裂,共和制只能是全社会的科技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才合适。

    拉金德拉深以为然,点头道:“先生说的对,以前我大天竺便是学西方的制度,搞那地方自治,致使外寇入侵,丧失国土。如今群雄割据,各自为政,一旦再来外敌,势必无法抵挡。所以先父一再叮嘱不可搞什么过分的自治,一切权力必须握于帝王之手。”

    吴梦点头道:“王上所言甚是。吾观贵国之司法制度颇值鄙国习之,鄙国的司法权还在地方官府,殊为不智,吾日后定当改之。”

    拉金德拉点了点头,开始还为堂堂大宋居然要学习注辇国的司法制度颇为自得,于是又问了问大宋的民生和官制,越听越心惊。

    他想不到大宋富有到如此程度,开封府居然有上百万居民,赋税也远低于注辇国,居然是募兵制,国家养兵,而不是百姓服兵役,这下便不淡定了。

    拉金德拉诧异的问道:“先生,我知晓宋国富庶,可鄙国的使臣去过宋国东京城,回来后未曾说过如此这些。”

    吴梦大笑道:“王上,贵国的使臣如何敢在王上面前大谈特谈我大宋之优良体制,只会贬低大宋而抬高贵国,因这些制度皆为王上制定的,他若是说大宋优于贵国,岂不是非议王上。”

    拉金德拉并非庸君,闻言便深思起来,吴梦笑道:“王上若是不信,回国后密召使臣入对,先恕使臣无罪,再令细细道来,使臣必会说出实情。”

    拉金德拉双手合什道:“多谢先生以实情相告,那贵国的皇帝又是如何知道地方和外邦实情。”

    吴梦哈哈笑道:“其实我大宋皇帝亦时时会被蒙蔽,不过我大宋的臣子不少敢于仗义执言,奏疏不但讲实情,还时常将百姓描述的民不聊生,仿佛大宋就将天下大乱一般,奏疏里对皇帝的责问从不少见,民间骂皇帝和臣子的也有不少。”

    拉金德拉是一代铁血帝王,他是**和独断的,闻言甚为诧异,想不到大宋的皇帝如此没有威严,连忙问道:“贵国的臣子居然敢责问皇帝,不怕杀头么?”

    吴梦向着北方一抱拳,郑重说道:“我大宋太祖皇帝立碑为誓:‘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天下间谁敢违拗?故我大宋民风开放,政议清明,也并无奴婢一说,天下百姓、士农工商皆可参与科举为官。”

    拉金德拉呐呐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一代开国君王居然会立此誓言,岂不是自缚手脚,四民平等,皆可为官,岂能保证秩序?”

    吴梦点了点头,委婉的劝解道:“王上,贵国的种姓制并非好法子,佛教的四民平等才是正解,婆罗门种姓一说荒谬至极。”

    拉金德拉摇了摇头道:“先生,那些达利特(贱民)皆为不洁之人、首陀罗人血统底下,如何能与婆罗门、刹帝利、吠舍相提并论,更何况种姓制有助于国家安稳,不是想取消便能取消的。”

    跟一个半封建半奴隶社会的帝王大谈特谈众生平等那是对牛弹琴,吴梦住口不言了,双方又喝了几杯酒,聊了些闲话便互相辞别,约定拉金德拉后日撤出淡马锡城,宋军进驻,宋历元月八日在淡马锡城会面,一起前往浡淋邦。

    吴梦下令将注辇国的水军和战船放了,拉金德拉双手合什表示感谢,并赔偿了五千两白银,这也是抢的三佛齐的,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当日黄昏时分,水军和商贾们为阵亡的士兵们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尹洙为无名烈士写了一篇长长悼文,兵士们行齐胸礼,高唱《精忠报国》向逝去的英雄们致敬。

    商贾们第一次发现“贼配军”其实并不贼,而是他们的保护神,他们自发的捐献了五百贯钱给牺牲厢军家眷们,台湾阵亡厢军烈士的遗体火化后装入瓦罐密封,将带回台湾安葬。

    夜里,吴梦看了一会书,给丁睿补习功课后,便躺在床上歇息,想着今日与拉金德拉的会面,越发觉得印度是个奇葩的民族。

    论文明史他们比中国还要久远,论科技手段也不差,公元一千年前就会纺织棉花,炼钢炼铁术极其高明,不知怎么回事老是被外族侵略,先是雅利安人,后来又是亚历山大大帝,跟着又来了阿拉伯人,最后沦落为英国的殖民地。

    再看看他们的宗教,起源于印度的佛教在后世大兴于中国、越南、缅甸、日本、韩国,而婆罗门教(后世转化为印度教)只有他们自己还信,国民们有一段历史时期还深受***教的影响,笃信真主,最可笑的是印度历史架构重建还得依靠中国和阿拉伯人编写的历史书籍。

    说他们不包容吧,他们也接受***教和基督教,说他们包容吧,那些婆罗门教义的种姓糟粕始终保留。

    华夏在儒教思想的统治下,始终是个大一统国家,分裂的时候少,统一的日子多,无论是蒙古和满清进入中原,都会被同化。

    看看契丹一族,很多笃信摩尼教的,而北地的汉人怎么也无法同化为摩尼教众,在中原地带摩尼教只能和本土的白莲社同流合污才能生存下去。

    而印度人才好,阿拉伯人来了被***教同化,英国人来了又被基督教弄的欲仙欲死,始终被别的民族思想主宰,自己却没有一个正确的方向。

382章 天圣二年元日(一)

    天圣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拉金德拉信守承诺,全军退出淡马锡城,撤往日罗亭,这座小城堡对于注辇国来说可有可无,拉金德拉目的只是金钱,而不是土地,他也知道宋军人少,不可能常驻此地,还不如卖个人情给吴梦。

    拉金德拉对大宋的美食倒是垂涎三尺,真的留下两名御用厨师向大宋厨子学习厨艺,阿罗耶随后向郑钧交接防务,带着注辇大军逐渐远去。

    台湾船队停靠在淡马锡码头,留下二百名厢军护住海船,其余厢军进城后迅速进入淡马锡城守卫。

    丁睿推着吴梦往城门走去,吴梦瞅了瞅城墙,此处的城堡可以说是中西混合的产物,大石块砌成的基础,上面是青砖白灰,有些棱堡的样子,城墙上不少刀砍斧劈和火烧的痕迹,正是战争留下的疤痕。

    正门城楼却又是经典的中国古代宫殿式屋顶,城楼下的大门上雕刻着一具怪兽的兽头,露出两颗长长的獠牙,圆圆的大眼睛见证了淡马锡城几百年来的风风雨雨。

    进到城内,脚下是大小不一的石板路,街道两侧之房屋五花八门,有伊丝蓝风格的圆顶屋,亦有当地土著的茅草顶房屋,还有中式和西洋风格的住宅,仿佛是个民宅的万国博览会。

    城内百姓尽皆关门闭户,应该是被注辇国的军队抢怕了,吴梦观望着城里萧条的景象连连摇头,真是匪过如梳,兵过如蓖,此处要恢复往日的繁华只怕要不少时日。

    一路行去,城里有佛教的庙宇、伊丝蓝教的清真寺、婆罗门庙、还有一座小小的道观,吴梦进去道观看了看,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和一座神殿,里面供奉着三清的塑像,遍布灰尘,显见是许久没有人来过,吴梦取出架子上的捻香,给三清上了一炷香,增添了些烟火气息。

    一行人沿着入城的直街走到淡马锡城的中心地带,此处矗立一座伊丝蓝风格的圆顶白色建筑,便是淡马锡城的衙门。

    穿过广场后带有喷泉的卡门,里面是以精巧的院落串联起来的一系列亭阁单元,注辇大军对城内的建筑并未大肆破坏,仅仅砸烂了些家具。

    眼前清真寺庙般的衙门令吴梦不禁想起伊丝蓝教的可恶之处,他们只相信真神和先知默罕默德,对异教徒轻的征收重税,重的直接杀头,所到之处疯狂毁坏其他教派的庙宇,完全就是一副野蛮无知的嘴脸。

    吴梦在知事厅内坐定,吩咐尹洙道:“师鲁,你且带些兵丁挨家挨户察看一番,这些百姓们是否还有粮食,若是缺粮便分发一些渡过元日,总不成大宋官兵进城了,而老百姓饿死一批那便不好看了。若是能找到大宋过来的百姓,就请上几个老成持重的到此处来叙话。”

    郑钧抱拳道:“先生,要不要搬些床弩来守城,末将担心那注辇大军来偷袭。”

    吴梦笑道:“不必担心,注辇国王眼里只有钱,冒犯大宋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我等若是在此地稍有闪失,大宋还会与他做生意?某看他不但不会侵犯,还会暗中保护,以防被三佛齐人栽赃嫁祸。当然必要的防备还是必需的,此处还有不少海盗,你且安排军士多搬些震天雷和霹雳球放在城墙上。”

    郑钧领命而去,占林又坐不住了,屁股发痒动来动去,吴梦瞥了他一眼说道:“占林,你屁股上长疮了。”

    占林嘿嘿一笑,立时不敢乱动,吴梦道:“罢了,要你安分点怕是做不到,你与张亢去城内巡视吧。”

    张亢站起来向着吴梦一抱拳,与占林领命而去,厅里只剩下周良史、周良深和丁睿及吴梦四人。

    吴梦又道:“二郎,你也去大街上溜达溜达,瞧瞧哪里能开个铺子,要大点的,最好有上下两层。看中了找找是谁家的,把铺子买下来。”

    周良深疑惑道:“先生,我等准备在此开个商铺么?”

    吴梦笑道:“是开个展示铺子,而不是卖货的铺子,日后我大宋和台湾府若是有了新鲜货,便送到此处来展示,只卖极少新鲜货来维持铺子的开支便够了。若是在此处大张旗鼓的卖大宋商品,日后还有哪个商贾愿意去大宋进货。此处还有个作用,便是大宋驻淡马锡的联络处,平日里搜集信息情报,明白了么。”

    周良深也领命而去,周良史道:“先生,那在下去检查检查船只如何,左右坐着也是无事。”

    吴梦道:“你去吧,瞧瞧船上还有些什么好吃的,出海打点鱼虾,我等在外地也得过元日。”

    把人安排完毕,吴梦有些乏了,吩咐丁睿推着自己去屋内歇息。

    天圣二年(1025年)的元日一早,淡马锡城的大宋官员在吴梦率领下,来到衙门的广场上,向着大宋东京城方向跪拜行礼,遥祝大宋皇帝陛下和太后元日开正纳吉。

    淡马锡城里的华夏人士偕老带幼,纷纷围拢过来,跟随官人们一同向北方下跪磕头,聆听贺词。

    尹洙高诵元日贺表曰:“大宋天子奉天承命,一统中原,二德弘布,恩泽百姓,万国敬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运数,为亿兆之主,光明广大,昭若天镜,无有远近,咸照临之。

    元日新年,大宋台湾府水军远在万里之外恭贺陛下、太后开正纳吉,愿大宋天下昌盛,百官清明,黎庶福康,四境平安。

    台湾水军远至南洋淡马锡宣我朝国威,交趾扬威,占城颂德,真腊慕学,佛逝(三佛齐)远拜。暹罗湾海战扬四海,大宋朝威仪镇八方。所至之处,惩恶扬善,传诵圣言,医治百姓,国主尽皆恭候,夷人纷至相迎。此皆大宋天子治国有术,方有泱泱南洋四夷宾服。

    吾皇圣德宽大,超越万古。自古所无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国,皆服之;远方绝域,昏暗之地,皆清明之。老者无不安乐,少者无不长遂,善者无不蒙恩,恶者无不知惧。

    臣等奉圣命施恩远国,耳闻凡外邦国主、使臣商贾来过中国者,皆曰:游华夏都邑城池,富贵雄壮;览九州黎庶百姓,安居乐业;拜中国文武百官,公正廉明;访我朝名士商贾,仁义智信。

    又有太后谕旨,印纸亦可为钱,可见大宋之富庶,夷人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臣等万里之外惟仰天祝颂圣寿福禄,如天地远大,永永无极。”

383章 天圣二年元日(二)

    吴梦心道这半骈半古的贺表做的还不错,还知晓拍拍刘太后的马匹,只是这最后的结尾实在是肉麻之极,这不就是恭贺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幸亏赵祯并不是昏君,否则小小年纪天天被吹捧那还不飘上天去。

    进淡马锡城前尹洙就作好了贺表,请吴梦过了目,现已派人搭乘回程的蒸汽车船向京师进献。

    吴梦是懒得搞这表面功夫,且再快也不会在元日之前到达京师,本来偷偷摸摸来做海贸,可这一场大海战打的人尽皆知,如此大事瞒是瞒不住的,不报那就是欺君之罪。

    却说大宋东京城,去岁适逢先帝新丧,朝廷因此未曾有大朝会和饮宴,元日和上元节皆未高挂彩灯,今岁元日可不一样了,刘娥善心大发,免去大宋天下百姓一个月的房租,文武百官、将士公吏皆有封赏,不过台湾府的封赏就只有敕令,至于赏钱你们自己犒赏自己吧。

    蒸蒸日上的工商业给大宋的赋税锦上添花,去年的纯岁入已经超过八千万贯,这还不包括从台湾府进贡的蒸汽机、钢刀、弓弩等产品。

    苏州府一枝独秀,城外大大小小的工坊遍地都是,光商税上贡多达四百多万贯,从天禧元年到现在仅仅八年翻了百余倍,当然这里面也有房地产“杰出”的贡献,要知道苏州的房地产皆为官营的,所有的收入属于朝廷,而东京城房地产的收入那就更高了。

    蓬勃发展的工商业让东京城过了一个热闹的元日新年,火药监制作了大量的礼花弹,从元日到上元节夜夜燃放,为这座东方的都城夜空增添了靓丽炫目的色彩。

    东京城物资充裕,在台湾府、苏州府的带动下,三司开的商铺、酒楼元日期间并不关门,一些民间商贾也有样学样开门做生意,百姓们纷纷上街出行,安逸的享受盛世年华的篇章。

    台湾府淡水县终于迎来繁华的日子,最后一批移民在新年前搬入新居,粮食的丰收,工坊的兴旺,百姓们的腰包鼓了起来。

    淡水市场重演了三年前基隆县那盛况空前的一幕,大量涌入的百姓将大大小小的官营、民营商铺的货物扫掉了七八成,不少铺子无货可卖,被迫元日里关门休息,掌柜们拍着大腿直叹息没多进些货回来。市场里的大小酒楼、茶肆日日爆满,说书的先生嗓子都喊哑了。

    吉坦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个大大的熊猫玩偶,黑白相间、大大眼睛、憨厚神态的玩偶他一看到就喜欢上了,可是他的曹叔父去了东平县巡视,没人给他买。

    农场里做事的母亲年底发了赏钱,便给他买了一个,吉坦乐得裂开嘴巴见牙不见眼,天天抱着大玩偶睡觉。他决定其他玩具可以跟小伙伴们分享,独独这熊猫不行。

    植家的烧烤场扩大了规模,占了海滩好大一片,不少淡水的百姓商贾慕名坐船前来游览品尝,叹息淡水没有沙滩,不然也开上一家。

    植真小娘子白日里上学,夜里来场子帮闲,植家一家人如今过的日子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植连有意想攀上丁家这门亲事,却又担心丁家看不上植家,时常有意无意的探探景灵的口气,景灵冰雪聪明,一概装糊涂。

    大年初八,台湾水军信使匆匆赶到儋州港,丁谓听闻大胜注辇水军一事,马上要信使昼夜兼程乘坐返航的蒸汽车船返回基隆,再让基隆派快船赶在正月未过完之前向官家报喜。

    信使大年元月十五回到基隆港,还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就被燕肃赶上运送密件、奏疏的蒸汽车船,带着一队鼓吹班子吹吹打打又出发了。

    此时运河拖曳的车船还未开工,送信的车船需直航东京城,可怜的信使整个新年都是在海上渡过。

    当夜的基隆县里,燕肃不要钱一般下令不停歇燃放礼花弹,整整半个时辰内海边的天空亮如白昼,寇老相公也来到海边庆祝,看着烟花,捋着胡须与众人大乐。

    景灵、小青、虫娘在海边沙滩上仰望天空五颜六色的焰火,台湾府文武官员纷纷上前向景灵道贺,小青拍手高呼道:“先生可真是厉害,前岁一战定西北,去岁又一战镇南洋,当真是再世诸葛,当世子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万里之外。”

    景灵眼睛里也是笑意连连,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能名扬天下,但在景灵的心目中,吴梦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她看着西南的夜空道:“只要先生一切安好就行,不求夫婿觅封侯,但愿夫妻得长久。”

    虫娘深以为然,笑道:“可惜七郎去了淡水县督建学堂,不在此处,不然定要他赋词一首,庆贺南洋大胜。”

    景灵伸出食指点了点虫娘的额头,嗔道:“什么时候都不忘念叨你的七郎,可是要看紧了,先生曾言柳教授颇受小娘子青睐,小心他哪一日领个小的回来。”

    虫娘柳眉一竖,双手叉腰道:“他敢,若是他再敢勾三搭四,奴家就请先生打发他去挖煤。”

    小青刮了刮虫娘的脸蛋嬉笑道:“你舍得那翩翩佳偶柳七郎么,若是去挖煤了,瞧你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虫娘嘿嘿一笑:“别说奴家了,你与那植大郎时时出双入对,莫要以为夫人与奴家不知晓,只是怕你害羞,不提罢了。说说吧,什么时候植家衙内上门提亲啊。”

    小青捂着脸道:“不说了,不说了......”

    她纤腰一扭,转身踩着细沙跑远,身后传来景灵和虫娘银铃般的笑声。

    淡水河边的行宫内,李太后也得到了林贵平传来的喜报,李太后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

    她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明月,罗嬷嬷走了进来她都不知晓,罗嬷嬷看了看战报,恭维道:“太后,如今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李太后喜滋滋的点了点头道:“罗嬷嬷,还真是多谢你昔日提醒奴家,且把你家人也召来台湾吧,奴家也该报答报答你了。”

    罗嬷嬷喜的赶紧起来行礼道:“老婆子多谢太后。”

384章 天圣二年元日(三)

    送贺表的蒸汽车船一路上也没闲着,张小娘子听闻水军旗开得胜,眼珠子转了两转,想了个妙法。

    在南通港停船加煤加水时,几个小娘子买了丝绸和针线,绣了一杆红色的大旗帜,上书“南洋大捷”,蒸汽车船挂着旗帜一路西行,路过村镇便高喊“南海报捷,生擒天竺主帅”!信使连连夸赞张小娘子心细。

    张小娘子却是微笑不语,她心里默默的挂牵远在南洋的俊俏小郎君,心里念叨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

    元月二十七日清晨蒸汽车船进了东京城,东水门一开,蒸汽车船放倒桅杆后当先进入,船头的大鼓擂响,锣鼓唢呐齐鸣。

    船头一杆大旗迎风飘扬,信使盔甲鲜明立于船头,背插三杆红色旗帜,拿着铁皮喇叭,对着已经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高呼道:““大胜,大胜!台湾水军南洋暹罗湾一战,俘获天竺国二十四艘战船,五千余名水军,生擒注辇国主帅!”

    左右两侧的台湾厢军也大声向两岸报捷,燕肃知道东京城的百姓们并不太清楚注辇国是哪里,而如今的《西游记》传的家喻户晓,所以他告诉信使,直接说天竺,那是孙猴子保护唐僧取经的地方。

    这下东京城里就热闹了,台湾府的水军和西天水军打起来了,还大胜之,两岸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

    “某说,吴先生可是比孙猴子厉害多了,孙猴子干不过天竺的如来佛,吴先生不是照样打赢了。”

    “去、去,那不过是神怪志异,你也信。”

    “那孙猴子也是吴先生说出来的,他定是知道天竺的厉害。”

    “厉害个甚子,大唐还不是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那我大宋如今也赢了,大宋当天下无敌。”

    “对,天下无敌,天下无敌,大宋威武!”

    两岸百姓的激情被点燃起来,纷纷振臂高呼“大宋威武、天下无敌”,人人喜笑颜开,商旅们奔走相告,河道两旁铺子的掌柜们纷纷喝彩,令小厮们拿出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

    车船所到之处鞭炮声声、高呼阵阵,经过两次大胜,大宋百姓的民族自豪感逐渐找了回来,战争胜利的成果不仅仅是杀戮和俘获,更多的是民心的回归。

    一个国家不但要让百姓安居乐业,也需要武力昌盛让百姓有安全感,屡输屡败会让平民百姓逐渐散失对朝廷的信心。

    以前的北宋在这一点上做的不是太好,当然仁宗皇帝是看到西北军费高企,两次加税后民生艰难而不愿再打仗,那一片善心是好,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仁宗皇帝和大臣们没有看清楚党项和契丹的本质区别,汉化程度高的契丹讲究仁义礼智信,可以和平共处。而党项蛮子在张元那个汉奸的指使下是去汉化的,就像一头西北荒原的饿狼,怎么都喂不饱。

    报喜的车船来到州桥处,鼓吹班子奏乐,厢军们齐声高唱《精忠报国》,信使从船上牵下台湾府特意准备的大白马,翻身骑上,背后三杆红旗飘飘,他手擎报捷的奏疏,一路疾驰,沿途不停高喊道:“六百里加急、南海报捷,六百里加急、南海报捷......”

    信使来到东华门前递上奏疏和令牌,守卫的皇城司禁军一看是昔日同袍,他连忙唤来內侍将奏疏递入殿中,此时太后、皇帝与诸位大臣还在崇政殿议事。

    守卫禁军羡慕的对信使说道:“兄弟,你们去了台湾府可是真风光,我等日日在此守门甚是无聊。”

    信使笑道:“兄台,你若是受得了台湾厢军训练之苦,尽管前来。”

    禁军摸了摸头上的钢盔,嘿嘿笑了两声不吭气了,台湾厢军的训练他们不是不知道,如今皇城司仿照台湾厢军的法子加大了平日里训练的强度,人人都大呼受不了,不知道台湾厢军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皇城崇政殿内,赵祯端坐于龙椅上,刘娥在后垂帘听政,审官院报广州阙守,少年天子赵祯朗声道:“众卿,广州城控制海外诸国,宝货所聚,前为郡守者,多不能称职,今宜选贤良之臣守之。

    王钦若出列持笏奏道:“太后,陛下,礼部郎中、直史馆陈从易素有清节,先朝累经任使,知彭州时屡次击退反贼,忠孝无双。知虔州适逢旱灾,上书先帝力保抢夺官仓上千饥民性命,仁义无比,故臣等以为陈从易知广州殊为妥当。”

    朝中诸臣知晓王钦若所奏必是与太后已经商量过,一些忠直的大臣脸有不愤之色,其实平心而论,王钦若这次推举是公允的。

    陈从易字简夫,时年四十九岁,为人清正廉明,曾被寇准贬官,后来寇准被贬,他却拒绝丁谓的劝诱,照样与寇准交往。

    王钦若被贬时无人敢理睬,陈从易却去看望王钦若。他的骨子里透露着一股正气和傲气,这种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实是最难得的。

    可惜不站队的官员也是永远无法爬上最高位的,最后湮灭在历史之中,后世能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

    有谁会记得他曾经冒死击退反贼王均的攻击?

    还有谁会追忆他曾经为受灾后抢粮的百姓上书求饶,赢得百姓编唱“春来活得千人命,秋后还收数倍禾”?

    又有谁会想到历史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当他卸任广州知州北返时,一无所取,只带俸钱回家。

    而这些俸钱,他半数偿还父丧时众人所赠的丧仪,以为答谢,半数分给宗族中的贫苦人家。陈从易高尚的品德足以让后世七八成的官员蒙羞!

    赵祯点了点头,命辛楚拿出官员表,翻到陈从易的篇章处,看了看陈从易的履历表,觉得此人尚可,点了点头道:“王卿所言甚是,那就以陈从易迁知广州军州事。”

    这是吴梦教他的,将所有官员的履历编制成表格,看起来一目了然。

    有大臣正欲出列反对,內侍阎文应气喘吁吁的跑进殿来,大声喊道:“陛下、太后,大捷啊,大捷。”

    殿上诸臣诧异的望向阎文应,如今大宋四境安宁,无匪无乱,又无战事,哪来的大捷。

    赵祯眉头一皱,斥道:“崇政殿里群臣议事,尔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慢慢道来便是。”

385章 天圣二年元日(四)

    阎文应定了定神,上前躬身行礼道:“陛下,台湾府水军送来报捷贺表,言称台湾水军在南洋暹罗湾附近遭遇注辇国水军袭击,我军奋起反击,大胜敌军。”

    阎文应话音刚落,殿上一阵大哗,王钦若出列问道:“你且说说台湾水军如何跑到南洋去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王相忘了,此三佛齐进贡时言称屡屡遭受注辇大军攻击,恳请朝廷出动大军支援,此事是朕令台湾水军秘密察看三佛齐国所说是否属实,如此看来三佛齐使臣未打诳语。”赵祯少年老成,先把事情揽了下来。

    枢密副使张耆出列奏道:“陛下、太后,微臣以为,既然为秘密探察,岂可轻易与别国交战,这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可当真难看,无军令擅自开战,当按律严办台湾水军。“

    枢密都承旨夏守赟也出列符合:“臣以为张枢相所言极是,为将者当听从朝廷号令而行,无枢密院之令擅自与他国交战,如若挑起注辇与我大宋两国大战何人能担此责,故当以违抗军令、擅挑边衅处置。“

    两人是典型的后党,张耆本就是赵恒和刘娥之间拉皮条的,吴梦上次来京对夏守恩不理不睬,夏守赟当然要为兄长出气。

    话说这北宋军事上用人确实有问题,夏守恩是三衙管军大将,而夏守赟却是枢密都承旨,如何能保证军政和军令严格分离?

    枢密院的老大枢密使曹利用却是唱起了反调:“陛下、太后,老臣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收授,当断则断,方为大将之才。诸位大臣在此处皆为纸上谈兵,莫非台湾水军在万里之遥坐看战机稍纵即逝,或是被动挨打?若说等到上报朝廷批复,注辇水军早早就攻破了三佛齐国都。”

    刘娥在帘子后面看着曹利用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老大不耐,这么好整治整治台湾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偏生这个老家伙来搅局,刘娥不待赵祯说话,直接说道:“诸位大臣有些什么建言,都说说吧。”

    张士逊虽然不喜吴梦,但自然要替自己主子出头,出列奏道:“陛下、太后,微臣以为曹枢相言之有理,台湾水军远在万里之遥,临敌机变是应有之意,怎可说是违抗军令、擅挑边衅,夏承旨此话殊为不妥。”

    刘娥问杨崇勋道:“杨崇勋,你乃先帝跟前的老臣子,亦熟悉军中之事,且说说此事。”

    杨崇勋闻言头都大了,此事摆明了就是要选边站,他身为后党一员,不能不表态,便吞吞吐吐的道:“陛下、太后,末将是步军,对水军实在是不了解,如台湾水军不尊军令,擅自开战,还是要惩戒的。”

    后党干将知制诰夏竦出列奏道:“国不可无法,军不可无令,大宋无论禁军、厢军亦或水军,均应令行禁止,岂可无令开战。我大宋百万大军,若是人人如此,有样学样,岂不是如同匪军一般,如何能守卫我大宋万里山河。臣附议张枢相,应严惩台湾水军。”

    参知政事吕夷简内心在发笑,这捷报是何内容都无从得知,便开始站队争论,真是一群庸官,他素来心机深沉,轻易不发表意见,此刻也是无动于衷,紧闭嘴巴。

    鱼头宰相鲁宗道却是一阵为难,他想帮台湾府说好话,但是台湾府未得军令,擅自开战,实为不对,刚直的鲁宗道是只认原则不认人的,当下也闭口不言。

    阎文应白高兴了一场,站在殿中尴尬十足,赵祯坐在龙椅一阵发急,正想着如何为自己的老师辩解。

    台阶下的王钦若到底老成干练,俯身奏道:“陛下,太后,如今还未见到台湾水军之奏章,南洋情况未曾清楚,草率断言未免不妥,不妨先将奏章念来,请陛下、太后及诸位大臣听完再论。”

    赵祯怕后面那位大娘娘又起幺蛾子,忙道:“阎文应,还不速速将台湾水军的奏报念来。”

    阎文应愣了一下,连忙躬身称是,展开了奏疏,念了起来:“大宋天子奉天承命,一统中原,二德弘布......耳闻凡外邦国主、使臣商贾来过中国者,皆曰:游华夏都邑城池,富贵雄壮;览九州黎庶百姓,安居乐业......臣等万里之外惟仰天祝颂圣寿福禄,如天地远大,永永无极!”

    肉麻的贺表听得朝堂重臣们脸上一阵抽蓄,想不到吴先生不但学问高深,马屁也拍的震天响。

    赵祯听得心花怒放,这么多的功德都挂在自己身上,老师还是挺给面子的。刘娥老太太也有些得意,川蜀之地的交子可是自己的功劳,连万里之外的夷人都知道大宋的交子,那是何等功绩。

    阎文应念完元日贺表,又开始念战报:“臣等闻听三佛齐国收取商税甚重,故注辇国不愤,起兵攻打三佛齐国。

    初至暹罗湾,注辇国已攻入三佛齐腹地,三佛齐国有灭国之危。臣等原本定于先行查探,但注辇水军黎明时分越过淡马锡海峡列阵欲战,我军本着以和为贵之念,派淡水知县张亢前去和谈。

    张亢上敌船后便严词斥责注辇水军侵犯我大宋属国海疆,注辇水军恼羞成怒以弩箭射之,幸得张亢头戴钢盔,丝毫未伤。

    张亢跳船脱逃后,我军遂展开攻击,以五艘蒸汽战船,一千军士奋勇对阵注辇水军四十余艘战船,都头占林和淡水知县张亢率战船在台湾厢军指挥使郑钧调派下,两船杀入敌阵,左冲右突,毙敌无数,并生擒注辇国主帅阿罗耶。

    是役,击沉敌船十六艘,俘获二十余艘战船,五千余名水军,己方仅伤伤亡二十余人。

    注辇国兵败后,御驾亲征的国王拉金德拉对我军无可奈何,亲至我军驻地与帝师吴梦和谈,注辇国王拉金德拉大败之下答允不再攻击大宋属国,我军遂将俘虏放归,商定天圣二年元月中旬共同前往马六甲海峡,大宋、注辇国、三佛齐三方在海峡中线和谈解决税务争端。”

    阎文应刚刚念完,大臣们还在愣神间,忽然皇城外传来了密集的“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和一阵阵“万岁”的高呼声,刘娥眉头一皱,问道:“外面什么情况,快去察看,速速报来。”

    还没待殿中的侍卫应喏出去,外面的一个侍卫却跑进殿来,躬身抱拳道:“陛下、太后,御街上大批百姓聚集,四处燃放鞭炮,庆祝我大宋南洋水战大获全胜。”

    王曾重重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默默盘算如何为台湾府开脱,却想不出好的说辞,如今还用得着说么,是注辇水军先攻击大宋水军的使者,先挑衅大宋的,大宋水军只是还击,还打了个大胜仗,成功调停了三佛齐与注辇国的争端,并没有引发两国大战。

    且东京城的百姓们如此支持,民意难违,责任是无可追究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论功行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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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