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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0章 天圣二年底(四)

    尹洙笑呵呵的对从登州调来的水军指挥使陈文清道:“陈指挥使,若是想要多拨些钱粮,还是喝了某敬的酒,否则来年一毛不拔。”

    陈文清端起杯子道:“哈哈,既如此在下今日可是要好生相陪,来年定可多要些钱粮。”

    于是乎张先对杨展,曾公亮对易桓,梅鼎臣对崔崛,许彦先对柳七,余婧对梅尧臣,王唯一对薛神医,最后是范仲淹对上了郑钧,阁子里那叫一个热闹。

    上首的燕肃、林贵平、智能和尚则上演了一出三国演义,一会儿联吴抗曹,一会儿连曹抗吴,要不然就是各自为战,王夫子一改平日的不苟言笑,和柳七一同连连在旁煽风点火。

    当日二楼阁子里的官员没有一个不喝醉的,最后均被衙差扶到淡水宾馆里醒酒。

    林贵平在宾馆里睡得正香,忽然感觉鼻孔里发痒,他睁开眼一看,却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正在作怪,林贵平睁着发红的眼睛笑道:“钰儿,你怎么找到爹爹的。”

    林钰也不答话,胖胖的小手伸出,指了指窗户边的陈本莲。

    陈本莲笑道:“官人,你们在酒楼大战淡水已然传遍,你倒是睡着了,知府和大师二人互不服气,跑到淡水河边誓要一决胜负,旁边围了一圈百姓看热闹,柳教授却作词助威,后来还是太后去了才把三人哄走。百姓们都在看你们的笑话,你说奴家知不知晓。”

    林贵平哈哈大笑:“某没看到如此盛况甚是可惜,想不到燕知府正人君子,和尚宝相庄严,柳教授文人雅士,还有此等惊人之举。”

    陈本莲走上前来,摸了摸林钰的发髻道:“钰儿,切不可学爹爹嗜酒之举,喝了酒便像个醉猫一般。”

    林钰眨巴着大眼睛道:“娘亲,可爹爹说不会喝酒的就不是男子汉。”

    陈本莲啐道:“听你爹爹胡说,外公可是滴酒不沾,要像外公那般就好。”

    林贵平一把将林钰报上床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钰儿真乖,就要像爹爹一般,长大了喝酒。”父子俩在床上闹成一团。

    ............

    大宋梓州路泸州泸川县一家农户盐井旁的草棚里,周四牛从盐井里气喘吁吁爬了上来,大儿子周笄伸出手将爹爹拉了出来,周四牛道:“今日不挖了,好歹是祭灶节,回家祭奠下灶王爷,明岁有个好收成。”

    周笄嘴里嘟囔道:“岁岁祭拜灶王爷,也没看到他保佑我等家中。”

    周四牛回头斥道:“大郎,你胡说甚子,怎可暗地里埋怨灶王爷,若是降下灾祸来,我等如何是好。”

    周笄不敢犟嘴,替父亲拍掉身上的尘土,父子将挖出的盐矿装进坛子,关好盐井大柴门,走进了自家的院子内。黄氏在院子里早就准备好了猪头、饺子等祭品,看到父子俩进来,对着周四牛道:“他爹,你快些来祭拜灶王爷,奴家去后院暂避。”

    周四牛应了一声,连忙把屋里的二郎周径叫了出来,父子三个烧了甲马,撒了豆子,送走了灶王爷后,十二岁的周径高兴的跳了起来,看着猪头口水直流,伸出手想去摸摸,被周四牛呵斥了一顿,讪讪的缩回了手。

    黄氏从里屋走出来,看到周径气鼓鼓的站在祭桌旁,便说道:“他爹,你又骂二郎作甚,他不过就是馋嘴,一年到头,也没吃过几次肉食,如今看到猪头自是想吃。二郎别与你爹爹赌气了,娘来做给你们吃。”

    周径这才高兴起来,笑呵呵跟着黄氏走前走后,帮着一起做饭,闻着猪头肉的香味,不知流了多少馋涎。猪头肉一上桌,周笄如同下山的猛虎,夹着猪头肉一把猛啃,二郎周径快要气死了,不瞒的嚷道:“爹爹,娘亲,你看大兄,吃这么快,我吃的慢,一会就没了。”

    周四牛咳嗽了一声,伸出筷子将周笄的手腕敲了一下,周笄才放缓了动作,他嘴里鼓囊囊的,嘴角还流出一丝油光,周径边嚼边道:“肉就是好吃,爹、娘,要是天天有肉吃就好了。”

    黄氏摇了摇头道:“就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也不是天天能吃肉,二郎你就别做梦了,我等小家小户的,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周四牛喝了一口小酒道:“娃他娘,前几日听跑船的钟三说东边大海深处有座大岛,叫什么台湾府,那里的百姓天天有肉吃。还有比那房子还大的海鱼,肉都吃不完,油水都做成了什么肥皂和什么滑油,用来洗衣服,喂机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笄笑道:“听钟三叔吹牛,哪有那么好的地方,就是东京城里的穷苦百姓也不能天天吃肉,他说的莫非是天上的仙界不成,孩儿倒是听说东海的蓬莱有仙山。”

    黄氏叹息道:“我等穷苦百姓还是莫想那等好事了,这盐井要不是刘通判这个大清官帮周家夺了回来,家中糊口的营生都没了,最后还不是得去给那些大户人家为奴了。”

    周四牛道:“唉,还真的要去感谢刘通判这个青天大老爷才好,可家中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

    黄氏停下筷子想了想道:“娃他爹,家中还有两只老母鸡,也不怎么下蛋了,不如捉去给刘官人,这过节了,官人也给炖些汤补补身子。”

    周四牛点了点头道:“那便如此吧,大郎你明日随爹去趟州衙。”

    周笄嘀嘀咕咕道:“爹,人家一大官人,怎么看得起这两只瘦瘦的老母鸡。”

    周四牛眼睛一瞪道:“叫你去就去,啰嗦个甚子。”

    周笄脖子一缩,不敢吭声,继续吃猪头肉。

    翌日周四牛起了个大早,叫醒了周笄,两人随意喝了点稀粥,将两只老母鸡捉来绑好双腿,倒提着往州城而来。

    进城门时,门口的税吏一瞧,立即嚷道:“去市集卖鸡啊,这鸡如今是两千铁钱一只,交税交税,一千文交二十文,四千文交四十文。”

    周四牛叉手行礼道:“官爷,小人是去州衙拜见通判刘老爷,这两只鸡是送给刘老爷的礼物。”

451章 天圣二年底(五)

    城门口的税吏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四牛一番,揶揄道:“老丈,这却不行,若是人人皆曰是送给上官之礼物,我等的税还收不收了?”

    周四牛听闻要交四十文,不由踌躇起来,这四十文可是能买好几斤米,他哪里舍得。

    周笄老大不耐,拉着父亲便往回走,这时一个书吏经过,看到周四牛诧异道:“这不是周四牛么,今日来城里卖鸡啊。”

    周四牛一瞧正是州衙里的书吏,忙拱手道:“官人,小人蒙通判老爷之恩尚未回报,眼见这要过元日,便将家中的两只老母鸡送来与通判大人炖汤喝,走到城门处才知晓要交税。”

    书吏笑道:“这税吏定然是不知你是真送与通判,跟随某一起吧,不用交税了。”

    周四牛连忙称谢,跟随书吏又回到城门处,书吏给税吏说了几句,税吏笑了笑,挥手放行。

    周四牛和周笄来到州衙进了通判厅,刘立之见周四牛拎着两只鸡,轻轻叹息了两下,欲待不收,又怕寒了他的心,收了又于心不忍,于是把差役叫了过来,耳语一番。

    周四牛和周笄上前给刘立之行礼,刘立之温言问候了几声,吩咐差役看茶,周四牛抱拳道:“通判老爷,小人家中也无长物,仅有两只老母鸡送与官人炖个汤喝,请官人万勿推却。”

    刘立之笑道:“周四牛,你的老母鸡本官就收下了,节日里衙门也发了些物什,本官孤身一人在此,也用不了许多,你且拿些回去,过个好年。”

    差役拿着一个篮子进来,刘立之指着篮子道:“这里有些上好的台湾府蜜饯、椰子糖,还有清香扑鼻的橄榄油,芋头粉条,你且带回家去。”

    周四牛惶恐道:“官人,这如何使得,小人这母鸡可不值几个钱。”

    刘立之脸一板道:“你若是不收,那母鸡就拎回去,本官也不收。”

    周四牛无奈只得伸手接过了篮子,周笄大着胆子好奇的问道:“通判老爷,小人听闻台湾府的百姓天天都吃肉,不知是真是假。”

    刘立之叹息一声道:“如何会有假,台湾府如今可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州府,连开封府亦远远不及。那处的官吏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家中都不愁吃喝。今岁十二月开始,台湾府几个县里每日都杀大批的牛羊肉,农场的百姓每个人口至少五斤免费的牛羊肉,工坊懒得发肉,干脆发钱给工匠自行去买,真是好日子啊。”

    周四牛甚是惊奇,问道:“官人,台湾府为何如此富有,我等都是大宋子民,为何不能像他们一般。”

    刘立之呵呵笑道:“这个么,说来就话长了,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不过有一点却是大宋别处州府无法做到,台湾府没有地主,所有土地皆是官府所有,百姓们只需缴纳三成的粮食,什么徭役、差役都废除了,盐税更是极低,也没有像尔等这般的盐户,全是官营。”

    周四牛奇道:“官人,那三成的粮税可是不低啊,我等的粮税才不过一成。”

    刘立之哂笑道:“台湾土地肥美,不缺肥料,一季三熟,亩产六七百斤,百姓自得七成至少是我等的好几倍,尔等与台湾府如何能比,那处的百姓还不愿意种田,纷纷往工坊里窜。”

    周四牛羡慕道:“如此高的收成,自己养猪养鸡都足以,不知何时我等才有如此之好的日子。”

    刘立之点了点头道:“朝廷的岁入日增,这些差役和徭役想必在十余年内也会免除,那时百姓的日子便会好过多了。对了,你这大郎多大了,可曾上学。”

    周四牛惭愧道:“官人,小人这大郎年已十五,小人家贫,哪里能上的起学,还不是随着小人在盐井里刨食。”

    刘立之道:“周四牛,你还是得让大郎二郎识字,台湾府上学都是免费,泸州没有这个财力,本官倒是想开个义学,去了封信给台湾的吴先生,看看他是否能帮助此处的百姓一把,捐助些银钱,若是有了下文,本官当即遣人通知你,你速速带两个孩子来上学。”

    周四牛迟疑道:“官人,二郎来上学尚可,可大郎还要与小人挖盐,如何使得。”

    刘立之笑道:“你这头倔牛真是冥顽不灵,若是你识字,能与之辩解,那王家又如何能轻易霸占你的盐井?你又不是没有帮工,还在乎大郎一个劳力。”

    周四牛看了看周笄,见儿子一脸渴求,咬咬牙道:“那小人就让大郎二郎都来上学,多谢官人成全。”

    刘立之笑道:“这才对头,本官还有杂务,就不陪两位了,书吏送客。”

    周四牛和周笄回到家中,黄氏一看篮子里的物什,都是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不由埋怨道:“娃他爹,家中本就贫穷,你还买恁多贵重之物,我等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周笄笑道:“娘亲,这可是通判老爷回的礼,说爹要是不收他也不收老母鸡。”

    黄氏满脸感激的往泸州城里双手合什拜了三拜,说道:“刘老爷真是个好官。”

    周径赶紧上前来解开纸袋,拿出一颗椰子糖果放入嘴中,一股椰子的清香和甘甜充满口鼻,周径呵呵乐道:“真好吃,比货郎挑来的糖好吃多了,爹娘,你们也尝尝。”说罢伸出小手抓起两颗糖果递给爹娘。

    周四牛边吃着糖边道:“通判老爷还让大郎、二郎过了年去念书,真是好人啊。”

    黄氏大惊道:“念书,家中哪有银钱供他们念书,娃他爹,你莫不是烧坏了脑子不成。”

    周笄解释道:“娘亲,通判老爷说是请台湾府的什么先生捐助,我等上学都不收束脩。”

    黄氏却是不信,嚷道:“哪有此等好事,切莫给官府骗了去又收钱。”

    周四牛笑道:“通判官人如此清官,哪会骗我等,就这篮子里的礼物,两个孩子一年的束脩都够了,何必欺骗我等。通判官人还道那台湾府真是富有,百姓元日里都有五斤不要钱的牛羊肉发,孩子们上学不收束脩,真是神仙般的日子,所以他才请台湾府的什么吴先生捐助泸州。”

    黄氏喃喃说道:“真有神仙日子,么,泸州什么时候能有这般的好生活。”

452章 西北边境(上)

    西北边境麟州,寒风四起,十二月里连下了几场鹅毛大雪,四周一片白茫茫,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卷起大片雪花。

    一队西北厢军拖拉着雪橇,艰难的行进在原野上,后面还有一群牧民驱赶着牛羊紧紧跟随。

    杨文广抖抖身上的雪花,张嘴哈出阵阵白气,说道:“娘的,这西北真是冻死人,一下雪四处白茫茫,没有指南针,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旁边的安俊笑道:“杨提举,你是呆的日子短,时日长了就习惯了。”

    杨文广呸了一声道:“得了哈,某不就是比你晚来几个月,还没让俺上战场,却让你捞了个大功劳,还好意思说。”

    安俊道:“文广老弟,这日子还长着呢,夏州还好端端的在那边,什么时候攻伐夏州了,有你立功的时候。再说你在此处的日子可是比某那渭州好过多了,那处什么都没有,日日吃沙子,麟州用石炭、煤油换了多少粮食、猪肉回来,小日子过得爽利。”

    杨文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倒是,如今麟州的百姓可真是好过多了,这田基本是不种,牧羊养牛的也少多了,都跑来挖矿和炼焦油。今日里小弟烤只全羊招待你如何,好酒却没有,只有本地的野果酒,如今种田的人越来越少,米酒都没了。”

    安俊道:“那也无法,上来的船运的粮食和猪,运力紧张,酒水怕是无法运输。”

    队伍逐渐接近凉水井石炭务,前面的煤焦油厂里的几十根烟囱冒出浓浓的黑烟,鼻子里充斥着一股股炼焦的怪味。

    杨文广指着白雪皑皑的原野上一片黑乎乎的建筑物道:“安兄,那处便是石炭务,此处石炭大把,冬日里屋内暖烘烘,就是味道不好闻。”

    安俊笑道:“味道不好闻打甚子紧,只要有牛羊肉火锅便好,再来点芋头粉条,喝上几口酒,在西北苦寒之地便是神仙般的日子。。”

    进入石炭务内,正是矿工和炼油工坊的工匠们正午下工的时辰,看到成群结队的牛羊,工匠们齐齐发出高兴的吆喝声,今日夜里有新鲜的牛羊肉吃了,黑乎乎的脸上喜笑颜开。

    他们来到此处做工后,从中原源源不断运来了粮食和猪肉,再也没有昔日那般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更没有那一下雪就怕冻死牛羊的担心。

    正午时分杨文广忙着交割牛羊肉给矿务,草草吃了些汤饼,下午又组织厢军们杀牛宰羊,忙活了一个下午,到了夜间,矿上几个大食堂里四处飘荡牛羊肉混合着海外香料的扑鼻肉香,矿工们敲着木碗排队等候打饭,个个馋涎欲滴。

    杨文广和安俊呆在小阁子里烧了个干辣椒的红油火锅,两人喝着酒水,嚼着牛杂、羊杂,安俊舒服的吐了口气道:“想不到牛羊下水伴着麻辣火锅如此好吃,可比肉好吃多了。”

    杨文广指了指玻璃窗对面的食堂,说道:“安兄,此处的牛羊下水极受欢迎,你去食堂瞧瞧,保证那下水早就没了,自从矿上周围种了大批辣椒,此处的矿工们都爱吃牛羊下水。”

    安俊点了点头道:“待某走的时候,你且让属下弄些种子,某带回去华崇也种上,这可是好东西,冬日里吃得浑身暖和。”

    杨文广说道:“大把种子,你尽管拿好了。对了,听闻曹帅身子骨不太好,开春便要回京?”

    安俊点头道:“确是如此,曹帅二月初便会走,回京师养病,故派某来瞧瞧河外三州如何,夏州有无动静,也好预先做些安排。也不知朝廷会派谁来接替他,但愿别派个迂腐不堪的官人来,我等的日子也过得舒坦些。”

    杨文广哂笑道:“还是我等好,河东路治所远在并州,渡河又不甚方便,此处天高皇帝远。对了,折家那府州如何了,那处也在炼焦,不知有我等这般大否。”

    安俊滋滋的喝了一大口酒,夹起一块牛肝大嚼道:“府州、丰州都在炼焦,两处加起来比你这处大些。听闻夏州也想炼焦,用煤油来与我大宋换取粮食,朝廷的朝议还未送回来,不知会如何。”

    杨文广嘴里一边嚼一边道:“炼就炼吧,煤油产量不高,三司那边天天催货,夏州能如此想就好,如今那帮蕃人又不敢过来抢粮食,听闻去岁还有不少冻饿而死,想着也是可怜。”

    安俊吧杯子一放,纳闷道:“这帮蕃人是傻子么,如今大宋这边移民走了两三万蕃人,粮食运的又勤,日子是越来越好过,这些蕃人就是不往大宋这边跑,甘心给李德明卖命,奇怪。”

    杨文广想了想道:“某也不知晓缘由,若是这般朝廷必定不会要夏州的煤油,除非他们同意边民来大宋,朝廷才会同意,夏州人穷的要死,炼制的煤油会有谁要?西域商贾虽是富有,可路途遥远,能运出去多少?契丹自己有石炭,不会自己炼么?某看啊,这夏州没有大宋的帮助就是死路一条,除了内附别无他途。”

    其实是大宋此刻不想收党项人,自己这边的蕃人还未移走,若是大批夏州蕃人逃来,除了送到内陆别无他法,黄河上只有那么多船,还要运输大量的石炭,若是送夏州的蕃人走,本地蕃人就走不成了,本地蕃人势必会群情汹涌。

    且李德明如今处处恭顺,总是上请大宋信守当初遣返的承诺,几个宰执大臣商量后都认为此时还不宜与李德明闹翻,便对接受党项的逃民并不热衷。

    不过杨文广分析的很有道理,此刻的夏州百姓真是挣扎在死亡线上。

    大雪漫天的西夏边境,盐州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盐池旁边的村庄破败不堪,积雪压塌了数处屋顶,屋子里党项打扮的妇人抱着两个孩童缩在床榻上,冻得直打哆嗦。

    两个孩子嘴唇发白,脸色灰黄,抱着自己娘亲直喊饿,眼睛时不时瞄向窗外的羊圈,期盼自己的娘亲能去杀只羊来烤着吃。

    妇人满脸愁容的看着两个孩子,羊杀一只少一只,即便渡过了寒冷的冬日,春荒之际又该如何是好?

453章 西北边境(中)

    一个髡发的党项男子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几个炊饼递给三人道:“娃他娘,你和娃子先吃些炊饼,待为夫来将这屋顶修缮一番,不然咱家过不了这个冬日。”

    妇人把炊饼分给两个小娃娃,两个娃子一把抓住大嚼起来。夫妇俩走出屋外,妇人轻轻的嚼着炊饼,从雪地里抓起一把干净的雪花放入口中,满脸愁苦的说道:“娃他爹,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我二人冻坏了还无所谓,两个娃子还小,怎经得起如此严寒的天气。家里也没粮食了,还得杀羊来吃,可羊也不多了,今岁杀了明岁哪来的羊种?”

    党项男子气恼的锤了了一下地面,雪花四溅,他恨恨说道:“都是那帮南朝蛮子不收我等的青盐,如今这盐卖都卖不出去,哪来的银钱来换粮食。”看着眼前两个瘦小的孩子,党项男子的眼里满是心疼。

    韦移一行重新上马后走了不久,几个孩子都喊饿,四人没奈何停下马来找了个避风处打尖。韦移看着天下的风雪道:“我等还是要加紧赶路,若是到不了环州城,这野外可是无法过夜。”

    韦移浑家四处看看,很是诧异道:“此处以前还有人烟的,如今怎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妇人却道:“这如何能怪宋人,若不是大王入寇抢粮,宋人是本是用粮食来换青盐的,如今可好,牧羊之地也少了许多,又换不到粮食,今岁又不知晓会冻死饿死多少人。”

    男子发愁道:“那又如何是好,杀了羊,来年开春又熬不过去,不杀羊今岁熬不过去。”

    妇人沉吟了片刻道:“娃他爹,逃吧,逃到大宋那边去,奴家的爹爹好歹也是宋人,他们会收留的。”

    男子怒道:“你这妇人,莫非某不愿意逃么,可边境上的军士哪会放我等过去,一顿弩箭下来,咱家还能活命么?”

    两人互相对视着发愁,两个幼小的孩童嘴里啃着炊饼,迷茫的望着自己的父母。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韦移兄,韦移西撒在么?”

    男子站起来道:“是埋笃尚兄弟吧,快快进来吧。”

    一身是雪的埋笃尚走了进来,瞧了瞧韦移家屋顶的破洞,叹了口气道:“老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不走怕是活不了命,某家中两个孩子这个冬日只怕都熬不过去。”

    韦移苦笑道:“能去哪里,兴州城么,听闻那处乞丐遍地皆是,还能去哪里?”

    埋笃尚小声道:“某有个同族兄弟在横山的寨子里当巡检使,如今归德川冻住了,我等可骑马从归德川走,一直可到环洲城,到了那处就有活路了。”

    韦移看了看两个瘦弱的孩子,一咬牙道:“老弟此话可是当真,某家里这等模样,即便过了今岁,也熬不过来年的春荒。”

    埋笃尚苦笑道:“老兄,小弟有必要骗你么,不是活不下去了,哪会想着逃去宋人那边。”

    韦移道:“那好,某家里有一匹马,用羊再换上一匹马便够了,你家里的马够么?”

    埋笃尚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道:“某家中只有一匹马,羊也不够,韦移兄可否借小弟几只羊再换一匹马,到了宋国,小弟必然做工赚钱还给老兄。”

    韦移拍着埋笃尚的肩膀道:“兄弟,如今我等两家人是一条船,还说什么还不还的,只要能活命便是好事,这些羊留着此处也是无用,就送给兄弟了。”

    两人计议停当,备好了马匹干娘,将剩下的四只羊杀了,烤好带着马匹上,穿上所有御寒的衣物,四个大人每人背后绑缚着一个小孩,骑上了马往南方奔去。

    到了边检寨门口,埋笃尚的同族兄弟闻讯出来,让他们在寨子里歇息了一晚,翌日一早故意吩咐巡逻的哨骑避开归德川,然后骑上马带着三人狂奔到了横山的宋夏边境。

    那巡检使抱拳道:“四位一路好走,前方便是宋国境内,小弟便不远送。埋笃兄,若是那边真的好,想法子送个口信过来,某也实在待不下去了,一点微薄的军饷连浑家孩子都养不起,寨子里的兄弟不少都起了投宋的心思。“

    埋笃尚抱拳道:“兄弟放心,某一定带口信给你,今日多谢了,保重。”

    巡检使抱拳道:“一路保重。”

    双方挥别后,韦移和埋笃尚带着浑家们直奔向南,走了半个时辰,横山的风口刮起一大片雪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待雪花落下,却看到前方一队身着白布棉衣头戴钢盔的宋军手持钢弩对准了埋笃尚一行,四人急忙勒马急停,四个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带队的都头听到有孩子的哭声,挥了挥手,宋军放下了钢弩。

    韦移和埋笃尚只会些粗浅的汉语,下了马后面面相觑,韦移的浑家只得上前,背上背着孩子就给宋军跪下磕头,哭喊道:“军爷,我等是盐州的普通百姓,在那边实在过不下去了,求军爷给条生路,放我等过去吧。”

    那都头怜悯的看了这几人一眼道:“尔等真是让某为难,我等放过了你们,那赵德明又来找茬,叫我等如何是好。”

    妇人道:“军爷,你看看这几个孩子,若是军爷不愿意放我等过去,收下这几个孩子可好?军爷,奴家也是宋人,爹爹便是庆州城里的,大宋不允蕃汉通婚,奴家才与丈夫跑去盐州的。”说罢给都头连连磕头。

    都头也是个西北蕃人,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他起了同情心,仔细想了想,这几人说起来也是与宋人有些渊源,瞧着也可怜,便说道:“上马吧,某送尔等一程,到了环洲,切不可说是某家放你们过去的。”

    妇人大喜,给都头磕了三个头,几人翻身上了马,跟在宋军后面往环洲方向奔去,又走了半个时辰后,都头勒停了战马,指着前方道:“沿着河谷一直走,便可到环洲城,若是碰到巡检司,不妨说一路上未碰到巡逻的边军。尔等入境了便不会被赶出去,快走吧。”

    几人下马给好心的蕃人都头跪下磕头,蕃人都头摇手示意不必多礼,扭转马头带着边军往回走了。

454章 西北边境(下)

    韦移一行重新上马后走了不久,天空愈发阴沉下来,飘下点点雪花,沿途的树木在凛冽的寒风中颤抖着身子,沿途没有一丝烟火气,只看到数栋被白雪压垮的茅草屋,里面早已人去屋空,显见已是许久没有人住。

    白茫茫的天地间一片空旷,灰蒙蒙的天底下只有韦移和埋笃尚两家人四匹马儿在驰骋,越走风雪越大,韦移和埋笃尚不由心下焦急,这要是大雪漫天,两家人未带御寒的帐篷,怎能渡过如此恶劣的天气。

    几个孩子都喊饿,四人没奈何停下马来找了个避风处打尖。韦移仰望天下的风雪道:“我等还是要加紧赶路,若是到不了环州城,这野外可是无法过夜。”

    韦移浑家四处看看,很是诧异道:“娃他爹,奴家记得此处以前还有不少人烟,如今怎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埋笃尚叹道:“大嫂,你却是不知啊,此处的百姓已迁往大宋内地了,还有不少蕃人听说去了一个叫做台湾的地方,那处一岁三熟,百姓富庶的不得了,日日皆食白米饭与肉食。某那兄弟言称大宋将用十年时日将此处的蕃人全部移走,环洲城日后只有挖煤的汉人矿工,再无种地放牧的百姓。”

    埋笃尚的浑家眼睛一亮道:“娃他爹,那我等会不会也被送到那日日有白米饭之处?”

    韦移想了想道:“埋笃老弟,弟妹说的对,既然蕃人都要移走,那我等也不会滞留在此处,定然会被送到中原去。”

    几人想到日后的好日子,双眼满是希冀的望向西南方,浑身充满了力气,待几个幼童吃饱了,让马匹休息一阵,便又将孩子缚在背后,冒着风雪纵马向环州城而去。

    待他们被路上的巡检抓获送到环洲时,天色已近黄昏。这边的巡检七八成是蕃人,眼望这些逃亡的夏州蕃人很是恼怒。

    自乾兴二年宋夏大战之后,每年冬日里天天都会抓获一二十批,占用了自己这边蕃人移民的位置,蕃人巡丁一个个对逃亡的夏州人都没好脸色。

    进入环洲外城城门时,城门上点着熊熊火把和煤油灯,蜿蜒的城墙宛如一条卷曲的长龙,守卫城门的禁军士兵见巡丁们脸色不好看,笑着揶揄道:“呦呵,兄弟们今日看来又有收获了。”

    领头的巡检司虞侯没好气的说道:“自打天降大雪,哪一日没有逃民,也不知边军是干什么吃的,连普通百姓都拦不住,今日却是小娃子也放了进来。”

    说罢连连摇头带着韦移一行进了环洲城,韦移和埋笃尚两家人多年未踏入大宋州城,这下连背上的四个小娃子也好奇的抬头四处打量环州城内景象,他们哪里见过如此热闹的城市。

    环州城这几年来发展很快,已是西北的贸易重镇,翟继恩虽然有欺侮蕃人的劣迹,但搞经济外贸还是有一手,以前城墙不过方圆五里,他主持新建外城城墙,学苏州府的法子将榷场和商铺迁至外城。

    环洲外城铺着平平整整的石板路,街道两侧皆是商铺、酒楼、客栈,一串串的各色灯笼挂在外墙上,将年末的环州城点缀的分外喜庆,店里的小厮拿着铁皮喇叭放肆吆喝招揽顾客,街道上四处喧哗热闹。

    时近元日,商贾众多,尽管天已黄昏,外城的大街上依然车马粼粼而来,行人川流不息,穿着皮袍的西域商人带着随从在商铺和客栈酒楼里进进出出,酒楼茶肆里透出来阵阵酒食香味和猜拳行令的吆喝声。

    榷场的兴旺养肥了大宋和夏州商贾,却并未给夏州百姓带来一丝一毫的利益,夏州为防止百姓逃亡,严禁百姓至大宋境内的榷场交易,只有得到许可的商贾才可进入宋境,而只想夏州的商贾们自然是对外交换奢侈品以牟取暴利,对内却是拼命压低牛羊的价格,夏州的贫富分化越发加剧。

    杂货铺门口点着几盏大大的防风煤油灯,照的摊子上的蜜饯发出诱人的颜色,几个孩子在大人带领下挑选自己喜欢的吃食,韦移和埋笃尚两家的四个孩子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嘴里不住吞咽着馋涎。

    巡检司的兵丁把他们送到收容的地方,向州衙的衙役交接完扭头便走,韦移和埋笃尚带着浑家和孩子走进了一栋大屋子,屋子里生着石炭炉子,很是暖和。

    里面有三四十张上下两层的床铺,已有二十多个和他们一般装扮的党项人在里面,男女老少都有,看到他们进来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韦移上前问一个老汉道:“老丈,请问你们来了多久了,此处的宋军会不会把我等送回盐州?”

    老汉笑道:“我等来了有上十天了,送回去倒是不会了,汉人对我等倒还好。可这边的蕃人可是不给我等好脸色看,听闻是我等占了环洲蕃人移民的位置,环洲蕃人气的不得了,若是在边境上被抓住了,根本不会放进来的。”

    韦移和埋笃尚听闻不会被遣返,心下大定,这一趟的风险毕竟没有白冒,当下拿出烤熟的牛羊肉分给众人食用,找了几个空床正准备上床好生歇息一晚,大门却打开了,几个吏员和厨子抬着几个桶子进来大声吆喝道:“开饭了,开饭了,起来吃饭吧。”

    吏员给韦移一行发了八个碗和筷子,打了饭食给他们,韦移一看碗里是两个白面包子和咸菜,还有些粉条,一个桶子里有白米粥,随意取用。

    韦移拿起白面包子大嚼了起来,这白面包子可真是好吃,松松软软的,还有甜味,合着稀粥和咸菜粉条吃起来真香,他们不知多久没有吃过细面了。

    埋笃尚问老汉道:“老丈,日日都是这般好的饮食么?”

    老汉笑道:“还真是,不是白面包子就是白米饭,大宋可真是富庶,我等以前吃的那简直是猪食,听这边的军士言道,我等在北边吃的那些什么大麦在此处都是用来喂马,宋人都不吃这些东西。”

    韦移叹道:“也不知道大王为何要打仗,打来打去苦的还不是我等百姓,那些王公贵族照样锦衣玉食。”

    一句话说的屋子里的党项人尽皆摇头叹息,若是活得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到此处来看同族人的脸色。

    过得几日,西北禁军派出两都军士,护送逃亡的数千夏州蕃人上了漕船,顺流而下去往中原。

    韦移直到上船后才放下悬着的心,四个孩子不惧寒冷,在甲板上蹦蹦跳逃玩耍,韦移回头看向远去的环洲城,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神往......

455章 广南西路年末

    大宋广南西路,邕州城州衙,广南西路转运使王惟正此刻正在邕州巡视,与知州曹克明及衙门十几名官吏一起欢庆祭灶节。

    今岁儋州收获颇丰,王惟正很是快意,他笑容满面端起酒杯频频劝酒,兴致颇高。

    邕州知州曹克明却是闷闷不乐,王惟正无意间瞥见曹克明脸色不对,放下酒杯问道:“今日乃普天同庆之节,曹知州何以郁郁不快?”

    曹克明抱拳回道:“漕使,我等这邕州穷的裤子都没得穿了,如何能高兴起来,如今衙门公使库是吃了上顿便愁下一顿。”

    按理曹克明就不该说这话,今日邕州招待王惟正亦是从公使库里拿钱出来的,如今开口便言称公使库吃了这顿就没下顿,这不是不给转运使面子么?

    王惟正却知晓曹克明是个武夫,心直口快,却也不与他计较,反而一脸微笑,捋了捋胡须说道:“王知州,州衙若实在没钱,本官给你周济一些如何。”

    曹克明讶异道:“漕使,广南西路哪一处不是穷的拉稀,就没有富裕的,漕使从何处弄来的钱财?”

    王惟正洋洋得意的说道:“自从老夫在琼岛上的儋州港弄了个榷场,抢了南边交趾不少生意,如今儋州的石炭又运到广州发卖,挣了些许银钱,看你愁眉苦脸,先借两千贯与你,待禀明朝廷后再销账。曹知州,你光会打仗可不行啊,还得想法子挣些银钱才是。”

    曹克明苦恼道:“漕使,下官辖区一无矿二无地,全是些峒蛮,如何能赚到银钱,难啊。”

    王惟正笑道:“何必只想着石炭矿,邕州的蔗糖原也不错,曹知州何不弄个糖务,也好补贴衙门的公使钱。”

    邕州巡检使张崇贤抱拳道:“漕使有所不知啊,若是想搞糖务,须得有大量人口,还得修路。可此处的峒蛮实在是费神的很,平日里龟缩在山上做山大王,根本不听使唤,遇到荒年便伸手向衙门要钱要粮,如何会与州衙来种甘蔗?”

    王惟正点了点头道:“张巡检使说的不错,邕州峒蛮确实是个问题,本官也不知台湾府是如何处理蛮人的,台湾蛮夷乖乖进入农场工坊做事,未曾有过骚乱,曹知州不妨派人去台湾取取经如何?”

    曹克明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浑不在意的说道:“多谢漕使关心,老夫以为边境长治久安方为正道,这获利一事还在其次,漕使日后既然有了儋州榷场,不妨每岁补贴点邕州如何?”

    王惟正见曹克明对经营一事不感兴趣,明白他是以武职担任知州,仅长于军事,心下暗自思量还是得换人来搞,与一介武夫谈生意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说道:“曹知州,转运使司对邕州补贴也不可太多,广南西路如此之多的州县,本官也要一碗水端平,王知州还需想想办法。”

    随后王惟正便不再多言,安心与其他官员喝酒吃肉。

    …………

    琼岛儋州港,虽是祭灶节,海港并未放假,离海湾三里处的榷场旁厢军军匠正在辛苦劳作,他们拖着大车运来一车车水泥,在现场搅拌,然后灌入一个个扎好的竹筋笼子内。

    此处正在扩建海边的榷场,港口外的浅滩上工匠们打桩安装栈桥,闹哄哄的施工现场根本看不到一丝祭灶节的气氛。

    丁谓站在高高的海防瞭望塔上,手搭凉棚远望几处正在大搞建设的工地,新任儋州知州周嘉正在一旁作陪。

    丁谓问道:“榦之啊,老夫让你来儋州任职没来错吧?”

    丁谓倒台后,周嘉正被贬出京城任金州知州。后来丁谓极力向吴梦推荐,才把周嘉正调到此处任知州。

    周嘉正看到朝廷的诏令后万念俱灰,谁不知晓去琼州岛任职那就是打入了不能翻身的死牢,最后是终老孤岛不得回返中原。

    广南东路、西路本是可以带着家眷赴任的,可周嘉正与两个儿子周彦先、周茂先交待了后事,嘱他二人好生读书,孝敬母亲,他一个人抱着赴死的坐着海船来到了儋州港。

    周嘉正抱拳行礼,有些羞惭的说道:“相公也不来封信解释一二,下官只以为是朝廷还要秋后算账,来时与家里的老妻和两个小子交待了后事。”

    丁谓哈哈大笑道:“老夫也是故意生出此番心思,让尔等也尝尝发配琼州的滋味。”

    周嘉正眺望海港里忙忙碌碌的盛况,老骥伏枥的他雄心勃勃说道:“相公放心,下官在此耕耘几年,必定令儋州旧貌换新颜。”

    丁谓道:“如今可是放心了吧,把你那老妻接来看看天涯海角的风光,让两个小子去台湾大学堂念书,如此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周嘉正眉头微皱,问道:“相公,听闻台湾大学堂要求甚严,犬子不知能否入得了吴先生的法眼?”

    丁谓笑道:“不必忧心了,吴先生对你的感官不错,他去京师前回复了老夫的书信,已同意接收你那两个小子,放心送去吧。”

    周嘉正感激道:“多谢丁相操心了。”

    丁谓道:“老夫倒是不用操太多心,你还得想法子将此处的黎人哄下山来,吴先生言道此处若是想改观,没有学堂那是万万不行的,只有把中原的圣人之言在此处传授,才有可能民族融合。还有便是儋州衙役也须搞衙前改制,钱财不必担心,榷场有了,自然黄金万两。”

    周嘉正点头道:“如今的榷场里商贾交易日盛,尤其是南洋的大米卖价又低,那可真是帮了大忙,否则下官都不知晓如何解决这些民夫和厢军的口粮,以后的儋州定能如大海对面的占城港一般模样。”

    海港下工的钟声敲响了,厢军军匠们排着队走进了吃饭的草棚,都虞候拿着个铁皮喇叭喊道:“诸位有福了,知州有令,今日祭灶节,每人肥猪肉四两打牙祭,好生排队等候,人人都有,不要拥挤。”

    厢军们顿时一片欢呼声,在此处弄了半年,没吃过几次肉食,天天是咸鱼和蔬菜,今日居然有三两大肥猪肉,那可是天大的喜讯,还没看到猪肉,闻到棚子里的肉香,一个个馋涎都流了半斤。

    周嘉正今日真是花了心思,用海外的香料炖的猪肉,那滋味当然绝佳,厢军捧着木碗大口嚼着肥猪肉和白米饭,吃的心满意足。

    州衙几个书吏趁着众人吃饭的时候有大肆鼓劲:“知州有令,元日里有酒有牛羊肉,每人不少于两斤牛羊肉,诸位军士好好干,周知州不会亏待的。”

    一句话说的这些厢军的心思早就飞到元日里去了。

456章 契丹年末(上)

    天圣二年十二月初,析津府城内,耶律奇一家人围在煤球炉边吃着火锅,热热闹闹。因辽国皇后萧菩萨哥的反对下,耶律可终究还是没有嫁给燕王的儿子,原计划中前往台湾未成行,依然待字闺中,

    耶律真满满的喝了杯烈酒,惬意的哈了口酒气,说道:“爹爹,如今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了,是不是还在那西京也开个商铺,多卖些南朝货出去。”

    耶律奇却是忧心忡忡道:“大郎,如今我等对台湾的依赖越来越大,若是有一日南北决裂,断掉海上的贸易,那我大辽子民可就大大不妙了。今年南朝台湾府改在陆上交易,家中商铺货物便出现短缺,长此以往可不大妙。”

    耶律真不以为然道:“南朝的台湾府打造出这么多货物,不卖给我大辽还能卖给谁,爹爹多虑了。”

    耶律古可不这么认为,他说道:“大兄切不可掉以轻心,须知我朝百姓不过南朝百姓的一二成,即便台湾府不榷货给我朝,南朝自己的百姓亦可消耗,且南朝还可往海上榷货。“

    耶律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这边望望那边看看,嚷道:“爹爹,你说带我去南朝看看的,如今说了都三四年,还未见带我前去。”

    耶律奇呵呵笑道:“乖女儿,爹爹也要有上官派遣才可前去,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告诉你个好消息,爹爹昨日已被陛下钦点为常驻南朝使节,不日将前往东京城,你和为父一起去否?”

    耶律可大乐,拉扯着父亲的袍袖嚷道:“爹爹,那一定要带可儿去,听闻台湾在东京城开了商铺,可儿想去东京城瞧瞧热闹。”

    韩氏瞧见自家女儿一脸期盼的神态,揶揄道:“可儿,那台湾的睿哥儿据说也会去东京城,你究竟是想瞧瞧睿哥儿还是真的去看热闹?”

    耶律可一听此话满脸羞红,低着头一声不吭,嘴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耶律古情知妹妹的心思,岔开话题道:“爹爹,如今南朝可是好生兴旺,南边稻麦一年两熟,国力日渐增强,兵刃愈发锋利,如今我朝怕是难档南朝的兵锋了。”

    “现下萧大王都是采取守势,所有兵力全部压到拒马河一线,不过看着南朝也没有攻打的样子,细作们从未探到有大军调动的迹象,倒是从西北将一批批的蕃人迁徙到了中原地带。”耶律奇长叹一声说道

    耶律古奇道:“他们这是为何?边民移走,岂不是更无法抵御夏州的侵袭。“

    耶律奇摇了摇头道:“我等也猜不透南朝的用意,如今西北那边每日里都有大批的运粮队伍,南朝富庶才经得起如此损耗,若是我北朝早就被拖死了。”

    耶律真笑道:“爹爹操的恁多空心,每岁与台湾做如此多生意,万一打起来,咱家往船上一跳,去台湾府避祸便是。”

    韩氏对着耶律真脑袋狠狠敲了一下道:“要死啊,此话怎可乱讲,若是被府上的仆人泄露出去,小心萧大王将你抓去坐监,如今可不是你舅舅在此当政。”

    以前大宋和契丹两国只是在各种节日互派时节,随着两国商贸往来日盛,需要协调的事务越来越多,两国商定互派常驻使节,大宋的使节还未派出,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却催着常驻使节耶律奇务必在南朝元日大朝会前赶到东京城。

    十几日后,耶律奇带上耶律可小姑娘挥别家人,踏上南下的官道,往东京城匆匆而去。常驻使节的规模不小,有六七十号人。

    令小姑娘耶律可奇怪的是队伍里除了朝廷派来的官员,还有一个看身形年约十**岁的小娘子和两个健壮妇人,三人黑纱蒙面,坐在马车里极少露面,连吃食亦是军士送入车厢内。

    耶律可好奇的问过自己父亲,但父亲告诉这是朝廷机密,自己也不知晓是何方神圣,并嘱咐耶律可勿靠近小娘子乘坐的马车。

    南下的一路上风雪不断,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月三十日晨间进了东京城,令耶律可更奇怪的是那辆马车与车队分道扬镳,停在虹桥附近便不再前行。

    眼瞅第二日便是元日,契丹常驻使节与元日朝贺使节须一同进宫拜见大宋官家,耶律奇便放弃了去拜访吴梦的心思,准备改在节后再与吴梦详谈。

    ............

    辽国南京道,白雪皑皑的析津府城外的村庄里,赵五郎正按照汉家儿郎的习俗用猪头祭祀灶王爷,两个小儿看着猪头口水直流。

    四年前(天禧五年年末)丁睿流落析津府时曾经到过赵五郎家做农村调查,这赵五郎响应南京留守司的号召,养了不少牛羊,从海边榷场换来了铁锅、铁汤壶、棉布衣物,还有不少日用品和银钱。

    今岁的祭灶节他终于能吃得起肉食和白面,于是买了个大大的猪头来祭祀灶王爷。祭拜完了灶王爷,烧了甲马后,浑家将猪头切好煮了一大锅,放了些南朝过来的香料,一家人围着香喷喷的猪头锅大嚼了起来。

    大儿子便啃着猪骨头边问道:“爹爹,以后我们家可以经常吃肉了么?”

    赵五郎笑着摸了摸大儿子的头道:“爹爹养了不少牛羊,向南朝换了不少钱,以后家里每月都吃上几顿肉打打牙祭。”

    小儿子一声欢呼,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的问道:“爹爹,能不能换些糖果来吃,几年前那小哥哥给的糖果真甜。”这都四年了,孩子还记得丁睿给的糖果。

    浑家笑道:“你爹爹昨日便用几只羊换了些南朝的糖果,待吃完饭就给你和大郎尝尝。”

    两个孩子放下碗筷,乐得拍着小手大声高呼,随后吃的愈发欢快。

    赵五郎对浑家说道:“昔日那小哥来家中曾言南朝百姓生活富庶,如今看来确无虚言,我等如今亦是靠着南朝养牛羊才赚了些小钱,那南朝百姓也不知到底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说罢不禁有些神往。

    赵五郎的浑家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只要顿顿饱饭便心满意足,闻言不由啐道:“娃他爹,我等只要穿的暖吃的饱便罢,想那多作甚?”

    赵五郎想想也是,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南朝一观,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要紧。

    ............

    辽帝耶律隆绪今岁对朝臣作了调整,命皇侄、长沙郡王谢家奴为匡义军节度使,耶律仁举为兴**节度使,萧守宁为点检侍卫亲军马步军。迁北府宰相萧普古为北院枢密使,迁参知政事刘京为顺义军节度使。

    他针对南朝的崛起,启用了大批汉人官员,如郑弘节为临潢少尹,刘慎行为辽兴军节度使,枢密副使杨又玄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兼枢密使。

    十二月二十日,忧心忡忡的耶律隆绪将他最信任的汉臣--大同军节度使张俭召回,入京任南院枢密左丞相兼政事令。

457章 契丹年末(下)

    辽国上京道鸳鸯泊(今张北县安固里淖尔),辽帝冬捺钵行营四周白雪皑皑,显得格外圣洁肃穆,湖畔的一大片平地上毡车为营,硬寨为宫,远远望去足有千账。

    行营中的禁卫戒备森严,巡逻的马军往来不息,居中最大营帐便是耶律隆绪的营帐宫殿,大殿往南有省方殿,往北约二里有寿宁殿,皆木柱竹榱,以毡为盖,彩绘韬柱,锦为壁衣,加绯绣额,两厢廊庑亦以毡盖,无门户。

    行营广场上的积雪已被內侍铲的的干干净净,一个三缕长须,年约六十许,身着紫袍的契丹老官人疾步走入广场内,他踩着冻得硬邦邦的草地急匆匆往居中的大殿走去。大殿门口的卫士向老者躬身行礼,口称“张相”,伸手替他撩开了门口的毛毡。

    老者点了点头,走上一尺余高的木制阶梯,进入了大殿内,殿内地面上铺着一层绣着黄龙的厚厚地毯,老者踏上地毯急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老臣参见皇帝陛下。”

    大殿龙椅的耶律隆绪面色平静,他看到老者进来,连忙道:“张卿不必多礼了,来呀,给张相赐座。”

    內侍急忙上前领着老者上了案席,契丹承唐制,如今还遗留着跪坐的习惯。老者跪坐于案几后抱拳问道:“多谢陛下赐座,不知陛下召老臣来有何事示下。”

    耶律隆绪示意左右退下,然后说道:“张卿,适才朕召见了南朝来贺正旦的使臣裴继起、张若谷、崔准,朕故意套了几句口风,那南朝的使臣均曰宋国朝廷如今专注于内政,从无对外扩张的半分想法,只想让国内百姓生活富庶。朕便戏言南朝如此富庶,朕的百姓可还有食不果腹者,不如朕率领百姓们南下去向宋国讨饭吃。”

    张姓老者点了点头道:“陛下这句试探的话语说的甚好,却不知南朝使臣怎生回答。”

    耶律隆绪笑了笑道:“张卿可是我朝的南院枢密左丞相兼政事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故不妨猜上一猜,这南朝使臣会如何回答?”

    张姓老者就是辽国的左丞相汉人张俭,统和十四年(996年)辽国的状元郎,也是辽国的名相,耶律隆绪他爹指定的托孤大臣。张俭见皇帝故意让他猜测,也不惊慌,捋了捋胡须道:“陛下,南朝使臣只会有两种回答,一种定是摆出读书人的气节,与陛下硬顶。第二种便是惊惶失措,继而假装镇定,堂而皇之的摆出圣人之言,绕着圈子与陛下说话,迟迟不切入正题。”

    耶律隆绪哈哈笑道:“丞相不愧是久与南朝打交道之人,对南朝那帮儒生知之甚详,可丞相这次却错了。那南朝使臣裴继起脸色确实有些慌张,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朕大吃一惊,他道如我大辽确实缺钱,宋国朝廷愿意借钱给我大辽,朕思虑了许久也无法知晓南朝这是何意?当初为了区区一点岁币争得死去活来,如今却大方的愿意借钱给我大辽,丞相帮朕想想这是何故?”

    张俭是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人物,历经宋辽之间的风风雨雨,对世事洞察颇深,闻言也是一惊,南朝居然愿意借钱给辽国用,这不是明显的资敌么。

    大辽若是拿了不还,南朝又能如之奈何,虽说听闻南朝的火药厉害,但大辽的铁骑也不是吃素的,何况野战时骑兵一散开,那火药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张俭思索了许久也是不得要领,古人的意识哪里能领会后世的经济战意识。吴梦这法子其实很缺德,先借钱给契丹人花,然后让契丹人习惯用大宋的商品,到得后来契丹只能用大量的牲畜和工业原材料换取大宋的工业制品和粮食。

    蒸汽船大量普及后,从海外和南方运来的粮食比契丹人自己种的便宜多了,契丹只怕田都无人种了。

    于是乎契丹变成了大宋商品的倾销地,自身的工坊、良田摧残的一败涂地,只能拼命挖矿和养殖牛羊马来换粮食、布匹、商品。

    如果再做绝点,让契丹人种棉花,用棉花来换布匹,什么,怕契丹自己织布?人工织布又如何比得上蒸汽机织布,不信可以去瞧瞧清末大英帝国是如何打击中国民族产业的,这法子和后世的鸦片战争是一个性质。

    久而久之,契丹的经济命脉就逐渐掌握在了大宋的手里,到那时哪用得着打战,契丹若是不听话,只需将贸易大门一关,不收契丹的原材料,取消粮食和各种商品的贸易,契丹的朝廷就要关门大吉,他们只能哭着喊着请大宋重开榷场。

    再开也好说,本着契丹朝廷实在没钱,又一心想赚钱,那双方和气生财,大宋再支援一把,可以找个毗邻的地方弄个两国共管地带,合资开工坊,吸引契丹人前来做工,逐步灌输大宋的思想意识。

    眼见为实的富庶生活便是和平演变最有力的手段,到那时可不是大宋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是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哭着喊着要投向中原同胞的怀抱。

    张俭虽是不得要领,但毕竟久经风浪,性情狡诈,便问道:“陛下,南朝使臣答应借我大辽多少银钱?”

    耶律隆绪呵呵笑道:“南朝使臣言道第一次可先借两百万贯,收一分的年息,以三年为限,以榷场的货物估值,若是到期还不起,可用牛羊马和石炭抵债。”

    张俭怎么也想不透南朝究竟有什么居心,这看上去对南朝没有一丝好处,一分的年息等于是白送,他想了想说道:“陛下,老臣也想不透南朝这是何意,不过这两百万贯也不多,我朝也并非还不起,他们愿意借,利息又低,我等不要白不要,先借来用之再说。如今我朝大臣对南朝畏之如虎,陛下何不趁机说大宋畏惧我大辽铁骑,故情愿借钱给我大辽,也不愿再起刀兵,正好借此振奋人心。”

    耶律隆绪颔首道:“丞相所言极是,朕亦是这般想法,先借个两百万贯来花花,且看南朝耍什么花枪。”

    君臣二人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掉入了吴梦挖的大陷阱,朝着大宋和平演变契丹迈出了第一步。却说契丹的朝臣包括耶律奇在内,都迷信了耶律隆绪鼓动人心豪言壮语,人人大喜,均以为本朝皇帝用大智大勇压服了南朝,顿时放下了对大宋的提防之心,看来宋国还是畏惧我大辽的铁骑,只得和澶渊之盟那般用钱来买和平。

    却说这消息后来传至大宋后,民众和一些不知内情的官员们愤怒异常,不少百姓对朝廷的决策深为失望,想不到赵氏皇族还是那个糯米糍吧,打输了进贡花钱买和平,那是不让百姓们受罪,这个百姓们不反对,但如今连续大胜还是随随便便让辽国皇帝捏圆搓扁,百姓们当然是群情激愤。

    不管是在京还是驻外的低品级官员们纷纷上书进谏,份份奏疏交到进奏院后如同石沉大海,更让这些官员惊奇的是政事堂、枢密院、三司、鸿胪寺等等这些中枢衙门里无一人上疏劝谏,且朝议时任凭谏官们如何唾液横飞朝堂重臣都保持沉默。

    这些小官和百姓们哪里能掀起大浪,时日一长,此事也渐渐被淡忘了。

458章 天圣三年大朝会(上)

    天圣三年元月初一,清晨四更时分,东京城的朝廷重臣们纷纷早起,沿着御街直奔宣德门,参加新年元日大朝会。

    乾兴二年元日大朝会藩国和外邦还未引起重视,不过是真宗皇帝炫耀之举。

    而如今的大宋日益兴旺,国力比其他诸国高出一大截,且有三个外藩国王亲临,吐蕃和高丽派出亲王朝贺,周边国家齐齐入贡,便显得尤为隆重,这是大宋开国以来最为荣耀的一次大朝会。

    元日大朝会依旧在天安殿举行,当朝太后刘娥乘坐御辇来到天安殿,她本来是想在承明殿先接受百官和外藩的朝拜,然后再去天安殿,结果被鱼头宰相鲁宗道一句“元日朝会按祖制在天安殿”给怼了回去,她只好令禁卫打着仪仗前往天安殿。

    刘娥一路上偏偏摆起架子,太后的御辇要走在皇帝玉辂的前面,鲁宗道和张士逊又要去怼,被王曾劝阻住了。

    吴梦见状蔑视的一笑,站在现代人的角度出发,母亲在前儿子在后无可非议,但从古代礼仪出发,皇帝才是至高无上,看来刘娥还真是有称帝的心思,

    今岁的元日大朝会和乾兴二年并无不同,须在天安殿的广场上列队欢迎太后与陛下,然后集体进入天安殿跪下朝拜。

    此次就没有禁军集体呼喝的什么“绕殿雷”,而是由皇城司军士在殿外燃放巨大的的火药爆仗,一声声“砰、砰”的爆炸震得桌椅微微颤抖,党项使节听到火药爆炸声心有余悸,嘴角不由阵阵抽搐。

    吴梦作为帝师,还是与赵元俨同席,丁睿在一旁侍候,赵元俨如今已经升官,由彭王迁上柱国、太师、扬州牧、开府仪同三司,封为荆王。

    待群臣和外藩国王、使臣朝拜完毕,判礼部事冯元便宣读新年贺词,贺词念毕,判鸿胪寺张复高声宣布外邦入贡的宝物,再宣读大宋各州府上贡的宝物。

    自乾兴二年起,各地州府除非有稀罕的奇珍异宝,否则便不必进贡,此次上贡最昂贵的宝物自然是台湾府进贡的宝物。

    殿内皇帝的宝座前放着一个大大的黄金西瓜,足足有七十多斤,这便是基隆县金瓜石矿采到的黄金之王,巨大的黄金西瓜真可谓是亮瞎所有外邦使臣之双眼。

    最有意思的宝物是苏州府用黄金雕琢、珠宝点缀的三层缩微住宅小区,吴梦望着苏州府的进贡哭笑不得,苏州知府周实也真是太钟情房地产了,进贡都不忘记搞个住宅小区沙盘。

    海外羁縻州琉球进贡的是用融化的白糖雕成的琉球岛沙盘,西南麟州进贡的是专门向台湾府订制的大型毛玻璃反射式宫灯,一百盏宫灯挂满了整个天安殿,里面装满了煤油,照的大厅里一片通亮。

    府州的折惟忠也花了心思,进贡了不少装饰的西域珠宝,将天安殿点缀的富丽堂皇。广州府进贡一艘精雕细琢的海船,足有四尺长,上面的舵、浆、风帆具备。

    其他州府的进贡则是略表心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像徐州便没有进贡,他们都是些傻大黑粗的石炭和铁锭,哪里摆得上台面。

    随后便是赐宴,以火锅为主,最有特色的是开胃汤,那是用台湾产的墨鱼、蛤蚧、海参、老母鸡熬出来的浓汤,桌上摆着满满一玻璃罐鲜炸果汁,这玩意冬日里那真是奇货可居。待太后与赵祯敬过三轮酒后,群臣各自为战,互相敬酒。

    赵祯走下台阶,端起酒杯走到吴梦跟前,先以师礼贺吴梦“开正纳吉”,再敬上三杯酒,吐蕃青塘、大理、高丽、回鹘等没有见过吴梦的使臣纷纷昂起脖子,要看看这位扬名四海的大宋帝师究竟是何等模样。

    待赵祯敬酒毕,赵元俨端起桌上的酒杯倒入果汁,敬道:“吴先生,本王也敬你一杯,先生喝果汁即可。”他知晓吴梦如今身子骨不佳,便不敬酒水。

    吴梦道了声谢,仰头喝干了果汁,赵元俨悄悄笑道:“还得感谢先生这几年送来的烈酒,本王省了不少酒钱。”

    吴梦拱了拱手道:“荆王太客气了,在下不过是借花献佛,陈酿酒水是丁府酿造的,台湾府的陈酿还得过上两年才会出窖,届时再送些给王爷尝鲜。”

    赵元俨一听馋涎又流出来了,苏州老白干的陈酿太少,每岁也就送他个一二十瓶,他平时根本不舍得喝。

    赵元俨又道:“先生可有什么生财之道教教本王,本王也想自食其力一番,靠着皇室的赏赐过日子也不是法子。”

    吴梦心中一动,赵元俨倒是提醒了他,大宋的宗室子弟已逐年增多,再不想法子解决,日后便会成为大宋财政的沉重负担。

    虽然大宋不像后世的明朝那般将宗室弟子像猪一样养着,但每岁的供养还是得花费不少钱财,且大宋宗室弟子贡举受限,商贾之事也是偷偷摸摸,没有太好的出路。

    眼下大宋铜钱并不宽裕,吕宋岛上的铜矿还未去开发,不如安排宗室子弟去海外谋生,他们愿意搞什么体制就搞什么体制,赵祯又没有兄弟,日后的宗室繁衍起来那缓慢许多,正好实行皇室的改革。

    吴梦想到此处,压低声音道:“王爷且莫急,过几日我等详述一番,在下自然会为王爷谋划一条好路子。”

    赵元俨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吴梦趁着宰执大臣们忙着给太后、皇帝敬酒,吩咐丁睿推着自己往外邦使臣的席位上走去,占城、渤泥、三佛齐因是国王驾到,坐席安置在御座两旁。

    御座旁的內侍见吴梦来了,慌忙端起果汁跟在身后伺候,吴梦一个个的敬了过来,这三个国王在京师这段日子醉生梦死,胖了不少。雍尼赶紧跳起来给吴梦行了师礼,学着赵祯的样也是敬了三杯。

    随后吴梦又来到契丹使臣的坐席,契丹正旦使和副使皮笑肉不笑的和吴梦喝了一杯,契丹常驻使节耶律奇却是拉着吴梦道:“先生,在下昨日才至东京城,过几日还望先生给个机会让在下略表心意。”

    吴梦笑道:“耶律兄台,我等可是旧识,你来时先遣人告知一番,在下定然在礼宾馆恭候大驾。”耶律奇连称不敢,两人便约定年初三在迎宾馆再聚。

459章 天圣三年大朝会(二)

    丁睿上前给耶律奇见礼,数年未见,耶律奇眼里的丁睿已长大成人,个头比耶律奇还高,眉清目秀,一身朝气蓬勃。

    耶律奇连连点头致意,说道:“睿哥儿如今一表人才,满腹才学,当真是天下有数的少年俊才。”心下叹息,这才是自己女儿的良配,也不知可儿有否福分。

    契丹正副使臣一听“睿哥儿”三字,心下一惊,莫非燕王曾提过的天才少年便是这小子么,当下不由细细打量起来。

    丁睿谦虚道:“耶律官人过奖,小子不过一学生尔,当不得“俊才”二字,官人常驻我朝东京城,不知耶律小娘子也跟过来否?”

    耶律奇听丁睿提起自己的女儿,心中一动,指了指偏殿,回答道:“可儿亦曾跟老夫一起过来,如今在偏殿就坐。”

    丁睿想起那既刁蛮又小心眼的小姑娘,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抱拳道:“那便请官人来礼宾馆时带上耶律小娘子,小子有些小玩意送与她。”

    吴梦微微颔首,若丁睿娶了契丹韩家的后人,又与皇家耶律氏沾亲带故,对丁睿以后经略契丹助力甚大。

    师徒俩敬完契丹使臣,随后便是夏州和吐蕃使臣,吴梦还未靠近,吐蕃亲王赶紧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久仰先生大名,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深感荣幸,小王感谢先生对青塘的恩赐。”

    青塘亲王说的恩赐便是大宋西军换装时将旧的盔甲和兵刃送了不少给他们,虽然吐蕃的盔甲兵刃要强于当西军的旧装备,可那只有少部分精锐军士才能装备,大宋的这些旧装备帮了他们的大忙,如今青塘军士的装备已经超过夏州军,赵德明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吴梦回礼道:“好说,好说,只要诸位与我大宋亲善,大宋自然会给予援助,但若是挑起边衅,那便恕我大宋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罢看了眼夏州使臣,那使臣赶紧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吴梦。

    敬到高丽亲王时,亲王热情邀请吴梦来高丽做客,吴梦想了想今岁反正要去日本,便答应了使臣今岁冬日去高丽国出访,高丽亲王脸上笑的仿佛花儿都盛开了。

    一圈使臣敬了下来,吴梦还是遵照礼节去给刘娥贺了正旦,吴梦一脸笑容的敬上,刘娥一脸笑容的接下敬酒,表面两人那叫一个君臣和睦,其实内心里彼此对对方没有几分好感,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

    敬了一圈酒后,赵祯早就说过了吴梦身体不是太好,朝廷重臣以王曾和曹利用为首齐齐上前敬了一杯便不再打搅。

    接下来又是一番歌功颂德的诗词唱和,这次契丹使臣知趣的没有上前掺和,元日朝会得以圆满进行。

    丁睿一边喝着果儿酒,一边凝神鉴赏大殿上诸位大臣饮酒赋诗,还颇有几首佳作,丁睿不由和众人一起击案叫好。

    正看得来劲时,袍袖被人轻轻扯了两下,丁睿扭头一看,不是那调皮的元儿公主还是谁。

    丁睿赶紧拉着她坐下,不由诧异的问道:“今日大朝会,男女有别,公主怎可来正殿之中?”说罢看了看殿中的侍御史,担心御史来驱赶元儿。

    谁知那侍御史一眼扫过来只是和善的笑笑,并不出声,连最古板的鲁宗道、孔道辅亦是抱拳向元儿公主遥祝,并不责问,元儿摇头晃脑甚是自得。

    丁睿不知元儿以前是真宗皇帝纵容,如今有赵祯的包庇,加之年幼失父,刘娥也有些可怜她,很少出言管束,元儿在宫里那是无法无天,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元儿嘴巴极甜,性格乖巧,几声叔伯一叫,满朝文武大臣就没几个不喜欢她,所以即便是大朝会,她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宫廷礼仪之类,正殿偏殿窜来窜去。

    元儿嘻嘻一笑,说道:“睿哥哥,我刚才认识个契丹小娘子,长得好生标致,她说与你几年未见,听说你也在朝会上,便想见见你。”

    赵元俨往元儿头上敲了一记:“调皮鬼,想拾掇睿哥儿去哪里撒野?”

    元儿悻悻的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气鼓鼓的冲赵元俨嚷道:“八叔老眼光看人,我才不是调皮鬼,方才有个契丹小娘子找睿哥哥而已。”

    丁睿望向自己师父,吴梦情知是耶律可找丁睿,再说这是宫里,有元儿领着也不会出事,便含笑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丁睿尽管前去。

    元儿见吴梦首肯,心中大乐,拉着丁睿的袍袖,像只快乐的小燕子疾步向殿外奔去,临走时还不忘记向赵元俨做个鬼脸,惹得赵元俨大笑不止,连连摇头大呼“顽皮丫头……”

    丁睿随着元儿出了天安殿后门,左拐进入一座小花园,冬末春初的花园里不是白雪皑皑与香樟的青黑交映成趣,唯有一抹红色身影点缀在凉亭前方,那红色身影看到元儿和丁睿走进花园,立时向两人飘来。

    丁睿定睛一看,那脸上笑靥如花,脖子上一条白毛围巾,身着红色宫廷服饰、迎面跑来的少女不正是分别数年的耶律可么。

    耶律可飞奔至两人面前,小嘴张开复又闭上,整一个欲说还休、手脚无措的模样,然而一双妙目却一直瞅着丁睿不放。

    几年未见,耶律可眉眼已逐渐长开,十四岁的丫头已是一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丁睿见耶律可一言不发,两只发痴的眼睛却紧盯自己,不由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问元儿道:“公主,我脸上有甚不妥么?”

    精灵古怪的元儿掩嘴噗嗤一笑:“睿哥哥犯傻了,耶律小娘子几年未见你,想必甚是思念,所以才好好看看你,你二人在此叙叙话,我去偏殿瞧瞧。”说罢蹦蹦跳跳离去。

    元儿话一出口,耶律可才觉得自己神色不对,不由晕生双颊,低头不语。

    花园中寒风呼啸,雪花飞舞,两个少年男女默默的低头不语,偶尔抬起头来眼神一碰,均是害羞的转头避开,不复几年前两小无猜的亲密无间。

    丁睿打破了沉寂,结结巴巴问道:“可儿妹妹,许久不见,你近来可好……”

460章 天圣三年大朝会(三)

    耶律可心中喜悦之极,五年前短暂的相聚,却令她一直思念着这个既会做美食,又有一身杂学,且搞笑段子层出不穷的少年郎,她轻声道:“三郎哥哥,自三年前海边榷场一别,一直未曾相见,你答应给我捎些小玩意也不见踪迹,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丁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可儿妹妹,为兄这几年一直埋头苦学,还需辅助师尊打造蒸汽车船,前岁去海外游历,实在是忙,忘可儿妹妹见谅。”

    耶律可轻轻折下一枝迎风绽放的寒梅,放在鼻尖嗅着,转头见丁睿像个呆头鹅似的站立在一旁,不由抿嘴一笑,契丹女子素来比大宋小娘子要豪放许多,她不由问道:“三郎哥,我好看么?”

    丁睿“啊”了一声,抬头一瞥,只见小姑娘脂粉未施,与中原女子迥然不同的眉目高挺,楚楚艳骨,犹如朝阳中飞来最艳的一抹霞光,浅浅点缀在北国原野上。

    丁睿固然满腹心思沉浸在学识之中,此情此景却也有些迷醉,这完全不同于和周季淳的相处,江南的女子总是有一丝含蓄,不似契丹女子那般直接,而丁睿这种感情迟钝的少年人,却更加容易接受耶律可这般的小姑娘。

    他点了点头,傻笑道:“可儿妹妹从小就好看,长大了自然更是出众。”

    耶律可话题一转:“三郎哥,你还记得在我家中教我下五子棋么?”

    丁睿失笑道:“呵呵,当然记得,你下不赢就耍赖,还偷偷拿走我先前下的棋子......”

    两人虽然久别后有些生疏,几句话下来却又熟络起来,说些当年的趣事,二人正有说有笑时,元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人还未近前,声音却传了过来:“睿哥哥,我姑姑说想见见你。”

    丁睿诧异的问道:“公主,长公主怎么要见我?”

    元儿摇了摇头,亦是满脸不解的说道:“我也不知,方才姑姑在殿外暖阁里歇息,听我说到你,问了几句后便令我来唤你。”

    耶律可知道元儿的姑姑是南朝先帝的亲妹妹,丁睿不可违拗,扯了扯丁睿的袍袖道:“三郎哥,那你就先去拜见长公主,我在此处赏赏梅花,等你回来便是。”

    元儿嘻嘻笑道:“可儿姐姐真是惦记睿哥哥的紧,不如把他带回契丹算了。”

    一句话说的耶律可满脸通红,丁睿立即解围道:“元儿公主前面带路吧,免得长公主久等。”

    元儿朝耶律可挥了挥手,刚走出几步,回头问道:“可儿姐姐,要不要唤我表姐来陪陪你,或是叫几个仆妇使唤。”

    耶律可连连摆手道:“多谢公主,小女子独自在此等候即可,不必劳烦了。”

    元儿也不勉强,点点头带着丁睿飘然而去。

    耶律可见两人走远,便一个人在小花园闲逛起来,大宋的园林自然远胜契丹风景,尽管是白雪皑皑,水瘦山寒间却也别有一番情趣,耶律可的小心思活泛起来,不由仔细打量园林的布局,寻思回到析津府后仿照大宋园林将自己家中的后院布置起来。

    观赏良久后,耶律可也走累了,小姑娘蹲下身来抓起地上的积雪堆了两个一男一女两个小雪人,她淘气的在男雪人脸上插了一个大大的木头鼻子,嘴里念叨道:“三郎哥哥,你要是敢忘记我,老天就罚你长个长长的鼻子......”

    她一个人正在自娱自乐,从林间小径传来说话声,耶律可以为是丁睿回来了,转过头惊喜的叫道:“三郎哥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小径处转出的却是两个身着丝绵长袍、足踏台湾产鹿皮靴的年轻衙内,两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路已是不大文档。

    当前一人嘴眼轻佻,一双桃花眼,稍稍靠后的年纪稍长,虽外表稍显文雅,望着耶律可的眼神却是有些色眼眯眯。

    耶律可见这两人不似善类,情知失言,便低下头转身便欲离去,谁知那桃花眼衙内疾步走来,张开双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满嘴喷着酒气问道:“小娘子,在下这厢有礼了,外面天寒地冻,小娘子玩雪赏梅,仿若人间仙子,不知是哪位官人府上的千金。”

    耶律可一见这二人便心中不喜,不由斥道:“我是哪家府上不管你事,快快让出道来,我要回殿内去。”

    桃花眼衙内不怒反喜,向旁边的衙内笑道:“呦呵,看着文文秀秀,想不到是小辣椒一个,有趣有趣,小爷我喜欢。”

    年长些的衙内在京师厮混良久,对朝廷重臣府上的家眷熟悉之极,见耶律可眼生,以为是她是新晋升赴京师任职之官人亲眷,便附和道:“小娘子,从德贤弟乃是当朝国舅之子,当今圣上之表兄,小娘子入得了从德贤弟之法眼,只须他在太后与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贵府尊长定然获益良多。”

    耶律可心中恼怒,但想想自己父亲是契丹常驻南朝使节,这人又是南朝的皇亲国戚,她不想给自己父亲惹麻烦,忍着怒气福了一福道:“二位衙内,小女子有礼了,小女子家中并非达官贵人,亦无须小国舅提携,还请二位让开,小女子得回天安殿去了,免得家人挂怀。”

    刘从德酒意上冲,一时之间色胆包天,上前拉扯着耶律可的衣袖道:“小娘子,你家人本衙内遣下人去通知,天安殿上气闷得紧,小娘子不妨与在下出宫去耍耍子?”

    耶律可见刘从德动手动脚,小姑娘一气之下也顾不得会不会给自己父亲惹麻烦,一挥手甩脱刘从德的纠缠,大踏步就欲从二人中间穿过。

    刘从德大喊道:“钱景纾,速速给某家拦下小娘子。”

    钱景纾做刘从德的跟班日久,自然是言听计从,纵步上前便拦住了耶律可,契丹女子大部分均能骑马射箭,颇有几分武艺,岂是钱景纾能轻易拦住,只见耶律可单手格开钱景纾的胳膊,脚下略略一钩,喝得六七分醉的钱景纾便摔了个狗吃屎。

    耶律可跨过钱景纾,小跑着向园子外奔去,刘从德却在后面大呼小叫道:“来人了,有人在宫里行凶,居然敢殴打钱相的孙子......”

    听到园子里的呼喊声,从园门外跑进一队皇城司宿宫禁卫,见小国舅刘从德指着耶律可大喊,当即抽出兵刃拦住了耶律可......

461章 长公主召见

    庄严巍峨的天安殿外,后门有一处暖阁,几个带械侍卫守在阁子门口,阁子里的煤球壁炉烧的正旺,冀国大长公主身着盛装,端坐于主位,皇城司勾当公事蓝继宗恭恭敬敬的站立在一旁。

    长公主睁着两只无神的眼睛若有所思,脸上却有些激动的神色,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念叨什么。

    李瑞琳在下首相陪,她有些奇怪自己母亲的表情,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是心若止水,即便是两年前六姨妈(申国大长公主)去世时亦无今日之动容。

    外间传来元儿公主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长公主收敛脸上的神色,吩咐李瑞琳将元儿和丁睿迎了进来,蓝继宗不待李瑞琳起身,赶紧出门将二人迎了进来。

    丁睿进到阁子里,长公主耳朵甚灵,微笑说道:“莫不是台湾府小神童来了?”

    丁睿忙躬身行礼道:“参见长公主,长公主过誉了,小子当不得“神童”二字。”

    蓝继宗连忙上前向三人见礼,欣慰的瞅了瞅丁睿,当初在陈琳手里接过任务时,他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然而丁睿这几年的表现令他大吃一惊,想不到眼前的少年郎不过十来岁年纪,居然有如此惊天成就,大宋天下当真是后继有人。

    长公主点点头,吩咐道:“元儿,你与瑞琳且去外间等候,蓝都知也请外出稍候。”

    蓝继宗躬身道:“是,谨遵长公主之令。”

    元儿不解的问道:“姑姑,你才与睿哥哥见过一次,莫非还有甚子秘密不成。”

    长公主摇了摇头,正色道:“调皮精,姑姑有事相询,你且下去,日后姑姑自然会告诉你。”

    见姑姑对自己少有的一本正经,元儿吐了吐舌头,有些不放心,李瑞琳却拖着她走了出去。

    丁睿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长公主有何事要询问自己,难道是问自己的大师兄之人品么,不对啊,大师兄的情况元儿公主再清楚不过,何必来问自己?

    长公主依然是一脸微笑,慈祥的向丁睿招招手,令丁睿上前。丁睿迟疑的走到长公主跟前,长公主伸出一双肥厚的手掌,握住了丁睿的双手。

    两人手掌甫一相握,丁睿感到手心里传来一股亲人般的温暖,长公主令他蹲下,抬起双手,夹住丁睿的双颊上下不住抚摸。

    丁睿不由闭上眼睛,虽然和长公主是第二次见面,却对长公主抚摸自己的脸庞没有一丝反感,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长辈对自己的爱抚。

    长公主闭上无神的眼睛,眼角濡湿,双手似乎在打量丁睿的额头、耳朵、鼻子、嘴巴、下颌,边摸嘴里边轻轻念叨:“真像、真像......”

    良久之后长公主轻轻松开手掌,双手有些颤抖,嘴角瘪了好几下,方才开口说道:“孩...好孩子,这十几年可苦了你了。”

    丁睿不解,摇头说道:“长公主,小子自小有父母疼爱,长大后有师父教导,虽是学业繁多,小子并不以为苦。”

    长公主苦笑一声,心道民间再如何疼爱,怎比得上皇家的锦衣玉食,她说道:“孩子,坐老身一旁,讲讲你这十几年的经历给老身听听。”

    丁睿依言往长公主身边一坐,往日与真宗赵恒谈笑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心头,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这十几年的成长历程一一讲述给长公主听。

    长公主边听边频频点头,听完丁睿的讲述,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心道真是天佑我大宋,有如此少年天才的辅佐,赵宋定然能千秋万载传承下去。

    长公主摸索着端起案几上的茶水递给丁睿,丁睿连连致谢,长公主慈祥的笑道:“孩子,数年之后自会有人告诉你一件至关重要之事,事关大宋天下安危,万分重要,但今日你我相见之事连你师父也勿告知。。”

    丁睿如坠云雾之中,长公主又道:“孩子,你记住,在未科举之前,万万不可娶亲,也不可定亲,即便定亲只怕到时亦做不得数,切记切记。”

    丁睿被长公主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长公主似是知道他的心思,解释道:“睿儿,这世上有些事不可不说,亦不可早说,相信老身,老身绝不会害你。你在京师若是有何解决不了之事,尽管来找老身,老身说句话还是管用的。”

    长公主话一说完,丁睿抱拳行礼谢过,依然是一头雾水,他其实早就隐隐觉得不对,不管是台湾厢军还是皇城司诸人,对自己那是分外恭敬客气,似乎并非是看在师父和舅舅的面子上,如今长公主又如此亲切对待自己,这其中必有蹊跷。

    一盏茶后,长公主带着丁睿步出暖阁,吩咐回天安殿。元儿公主招了招手,笑嘻嘻的令一名小内侍领着丁睿去小花园,将耶律可小姑娘带回天安殿。

    长公主听到元儿公主取笑丁睿与耶律可的话语,不由微微皱眉,随即将丁睿招来,低声说道:“睿哥儿,万万记住老身方才说过的话。”

    丁睿天赋奇高,自然知晓这是提醒自己不可与耶律可有什么瓜葛,他其实对男女之事并不甚了解,便点点头表示遵从。

    元儿公主和李瑞琳一左一右扶着长公主往天安殿走去,蓝继宗带着禁卫随后而行。丁睿却是满肚子的疑问目送长公主一行走远,担心耶律可等得不耐烦,便随着小内侍扭头走向小花园。

    两人刚走近园子大门,就听到里面有打斗声和耶律可尖利的呵斥声,丁睿大急,一把推开前方的小内侍,大踏步跨入园门。

    花园里靠近园门处一片狼藉,积雪被踩的泥水飞溅,树枝上的积雪飘落大半,耶律可手持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与三个宿宫禁卫对峙,其余的禁卫将她团团围住。

    领头的禁卫十将手持腰刀对着耶律可喝道:“小娘子,此处乃是大宋皇宫,肆意行凶视同造反,且连累父老家小,还不速速将树枝放下,随本将回皇城司受审。”

    “呸”的一声,耶律可狠狠的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斥道:“明明是那两个登徒子意图非礼,你这军士问也不问,便拔刀相向,助纣为孽,小女子怎能相信于你。”

    “呦呵,小娘子大言不惭,我二人对你礼遇有加,原本想与你诗词唱和,谁知你竟恶语相向,居然敢在皇宫里殴打钱相孙子,该当何罪。”刘从德站在外圈趾高气扬,跳着脚喊道。

462章 花园冲突(上)

    丁睿一瞧,原来是四年前认识的熟人刘从德,师父曾经说过此人不是好人,加之又抢了皇帝师兄的爱侣,丁睿早就对他厌恶之极,估摸今日耶律可之事定是他使坏。

    当下也顾不得他是什么小国舅,丁睿赶紧跑上前去喝道:“住手!住手!”

    耶律可看到丁睿来了,跑到丁睿身边,指着刘从德道:“睿哥哥,这无赖自称是什么小国舅,想非礼我,还诬赖我殴打什么钱相的孙子。”

    丁睿见耶律可满脸气愤,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水雾,眼看着就要掉下眼泪,丁睿从袍袖里掏出手绢给耶律可擦去泪水,转头对刘从德说道:“刘兄,我等昔日亦跟随太子有过几面之缘,其中莫非有何误会?”

    刘从德自持有太后撑腰,本就眼高于顶,而刘美、张耆诸人虽然畏惧吴梦,却也不会在小辈面前示弱,刘从德、张德一、钱景纾等等官宦子弟一贯在京城横行霸道,并未将台湾府众人放在眼里。

    今日他已然喝高,说话更加肆无忌惮,一对小眼上上下下大量一番丁睿,口不择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台湾府的小神童啊,这小娘子出言无状,得罪某家,殴打钱相爱孙,对抗禁卫,形同谋逆。”说罢,鼻孔朝天,对丁睿不屑一顾。

    丁睿闻言眉头一皱,想不到刘从德竟然如此不讲理,不由斥道:“刘兄,你身为朝廷官员,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小娘子,是何道理?在下也不想为难你,不过今日之事你须给在下一个交待。”

    刘从德一滞,想不到丁睿居然如此硬气,他狂笑道:“要某给你交待,你算老几?当此处是台湾府么?东京城里有啥事是俺们说了算!尔等宿宫禁卫,还不将扰乱皇宫之逆贼抓获?”

    丁睿见刘从德口出狂言,心甚恶之,他扫视四周,眼见对方有十名宿宫禁卫,加上钱景纾和刘从德,自己和耶律可万万不是对手,但他长期受林贵平的教导,即便是在皇宫里,束手就擒那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丁睿迅疾做出选择,附在耶律可耳边说道:“耶律小娘子,我挡住他们,你快快去天安殿找元儿公主,请她告诉我师父来帮忙。”

    耶律可瞅瞅四周,怕丁睿吃亏,扭捏着身子不愿走,丁睿捡起地上的树枝,迅捷出手,禁卫们只觉眼前一花,靠近园门的一名禁卫被扫倒在地,大声呼疼。

    丁睿将耶律可往园门一推,大声呼唤园门口畏畏缩缩的小内侍道:“小兄弟,速带她去天安殿找公主。”说罢手持树枝挡住园门。

    耶律可瞅了眼丁睿,知道自己在此处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赶紧去搬救兵,掉头便随着小内侍跑出小花园。

    刘从德大怒,喝道:“尔等真是没用,还不速速将贼人擒获。”

    皇城司自从由蓝继宗执掌后,基本是贯彻陈琳昔日的方略,罗崇勋作为入内侍省副都知根本指挥不动皇城司兵马,他便想尽办法掺沙子,从和台湾府素无瓜葛的河北边军中调来一批军士为皇城司禁卫,以此与蓝继宗对抗。

    这一队禁卫便是从河北禁军选拔而来,对台湾府并不熟悉,否则听到“台湾府”三字,哪里还会为难丁睿。

    禁卫十将手一挥,剩下的八名禁卫抽出腰刀,向丁睿逼近,丁睿却也不惧,忽然间一声大喝,横握树枝一个鱼跃冲前,树枝结结实实击打在正前方两名禁卫的小腿上,两名禁卫猝不及防,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丁睿随即一个翻滚,避开一名禁卫下劈的腰刀,右腿探出又扫倒一个。

    他站起身来挽了个枪花,俊脸紧盯刘从德吼道:“刘从德,你有本事自己放马过来,唆使他人算什么好汉。”

    丁睿话虽是这么说,心下可不敢大意,须知宿宫禁卫均是军中精锐,自己瞬间击倒三人,靠的是出其不意使出舅舅教的怪招,且树枝长过对方的兵刃而已。

    刘从德想不到丁睿如此厉害,双腿有些颤抖,他鬼心眼一转,忽然想到若是将事情闹大,亦是打击吴梦的一招好棋,于是厉声喝道:“此小贼居然敢攻击禁卫,尔等还不将他拿下”

    三名禁卫从地上爬起,满脸羞怒,今日居然一招未使便被十几岁的少年人放倒在地,十将更是大吃一惊,想不到眼前儒雅的少年身手如此之快。

    他手持腰刀指向丁睿道:“汝是何人,竟敢在禁中拒捕,击伤禁卫军士,形同谋逆,还不速速放下兵器就擒。”说罢从衣襟里拿出口哨欲吹。

    丁睿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元日大朝会,你若是吹哨,必然惊动大殿中人,惊扰太后官家事小,让外邦藩王看了笑话,只怕你吃罪不起。”

    十将醒悟过来,吩咐身旁的军士道:“速去请虞侯带人前来,就不信此人能插翅飞走不成。”谁知丁睿死死守住园门,那军士无法出门。

    十将无奈,令手下的十名禁卫列出群殴阵型,分进合击,步步朝着丁睿逼近,丁睿一时间搞了个手忙脚乱,人家不贸然进击,稳打稳扎,丁睿双拳难敌四手,顿时节节败退。

    十将嘴里发出一声怪叫,突然一步跨前,腰刀带着一阵劲风劈头砍来,丁睿避开刀锋,树枝一晃,敲击刀侧,十将刀势一收,待树枝扫过,忽然顺着树枝直削下来,快若闪电。

    十将那声怪叫亦是攻击的信号,他身侧的两名禁卫一个跳跃,朝着丁睿的左右侧劈来,刀锋呼啸,丁睿眨眼间便深陷危境。

    丁睿大惊,电光火石间他果断丢弃树枝,一个翻滚急速后退,三名禁卫的合击落了个空。

    丁睿靠着园门心有余悸,呼哧呼哧的喘出阵阵白气,想不到禁卫们的配合如此精妙,好在自己是背对园门,若是后面还有一人,方才就是不死亦会身受重伤。

    十将冷笑道:“少年人,某即便不叫援兵,我等齐上你必然不是对手,且如今你手中已无兵刃,还不束手就擒?”

    刘从德一步三摇走到十将身后,幸灾乐祸的说道:“丁小子,知道厉害了吧,不要以为与官家有几面之缘,便想在东京城里吆三喝五,你这小子没那资格。”

463章 花园冲突(下)

    丁睿眼望刘从德怒火直冒,他知道打是打不过的,眼下只能拖延时辰等待援兵,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怎么也不能向刘从德跪下。

    正在此时,从门外冲进一群禁卫,领头的是皇城司禁卫三指挥之一的安勋,他是西北边将安俊的堂兄,因乾兴二年安俊在西北立下大功,赵恒大喜之下便提拔他堂兄进皇城司任亲从官,数年下来已升至皇城司三禁卫指挥使之一。

    今岁大朝会皇宫之内戒备森严,耶律可与小内侍在皇城内飞奔,自然引起禁卫的注意,两人还没跑出多远便被禁卫擒获,在外巡视的安勋上前一问,知道其中缘由,作为赵祯的亲信,他自然知道丁睿与官家的关系,连忙打发两人向公主去报信,他匆匆赶到园中。

    安勋一瞧园中阵势,知道丁睿抵挡不住,喝令禁卫停手,刘从德和钱景纡一瞧,老大不乐,刘从德近前对安勋说道:“这小子在宫中袭击禁卫军士,怎可不抓获归案。”

    安勋向刘从德抱拳行礼道:“小国舅,待末将询问清楚,自然会将不法之人抓捕。”

    刘从德借酒发疯道:“此人对抗禁卫,在场诸人亲眼目睹,证据确凿,还须询问个甚子。”

    钱景纡附和道:“确是如此,某也亲眼所见,此人胆大妄为,在皇宫内行凶,当以逆贼论处。”

    安勋根本不吃那一套,说道:“是与不是待审了以后自然知晓,某家自然秉公断案,无须二位多言。”说罢向丁睿使个眼色,就欲带走丁睿。

    刘从德知道这安勋素来与自己不对付,若是丁睿被他带走,定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忙制止道:“安指挥使,此事未曾了断,怎可将人带走,还有一女子辱骂某家,殴打钱老弟,岂能如此轻了。”

    安勋有些不耐,别人怕他刘从德,他是官家的铁杆,却是不能示弱,喝道:“小国舅,你不过是杭州住建务提举,宫里事务还轮不到你来管,休多管闲事,若是此人有辱小国舅,查清楚后自然给小国舅出气。”

    禁卫十将虽然不是安勋麾下军将,可安勋官比他大了好几级,他一个区区十将,即便想讨好刘从德,但怎敢阻拦安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安勋带走丁睿。

    一行人刚要走出园门,谁知又变生肘腋,从园门又进来一彪人马,领头的是内侍省都知皇甫继明,他刚得到消息刘从德在花园里与他人发生冲突,欲讨好国舅刘美,赶紧带着禁军护卫来到此处。

    大宋皇宫的护卫有两支人马,一支是皇城司宿宫禁卫,负责后宫和皇帝的贴身护卫,另一支是京师禁军护卫,负责外围警卫,皇城司禁卫一般是入内侍省兼管,而禁军护卫则由内侍省兼管。

    刘从德见皇甫继明来到,不由大喜,喊道:“皇甫都知,有人在皇宫行凶,安指挥使不问青红皂白,欲放走人犯,你快快过来主持公道。”

    皇甫继明拦住安勋去路,倨傲的问道:“安指挥使,小国舅此言可否属实,尔身为禁卫指挥使之一,怎可徇私枉法,就不怕某向太后参上一本么?”

    若是别人犯事,安勋还真不想与刘从德和皇甫继明放对,但如今的当事人是丁睿,陈琳离去时有密诏传下,任何人敢对丁睿不利,无论哪一路王公大臣,均可先斩后奏,他自然是有底气的。

    安勋抱拳道:“皇甫都知,今日之事末将自然会查明后禀告都知,但丁小哥末将必须带走,其中缘由都知无权过问。”

    皇甫继明乃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两日前自己的亲密战友罗崇勋被丁睿殴打他是知情的,太后都避讳吴梦三分,他自然不敢得罪吴梦,但眼前这小子不好好教训一番如何对得起自己那好兄弟,更何况可引火烧向吴梦。

    他桀桀冷笑道:“何事本官不能过问?宫内之事陈都都知已然不过问,罗副都知统领宫内诸般事务,前日有疾回家休养,太后嘱托本官暂代,于情于理你须给本官一个交待,否则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安勋扬天哈哈大笑:“皇甫都知,你若是皇城司勾当公事一职,本将还可据实相告,可惜你不过是内侍省中人而已。”

    皇甫继明大怒,吩咐左右道:“此人藐视上官,意图放走人犯,左右给我上,抓住一干人犯,待朝会后禀明太后再审。”

    安勋抽出腰刀,大喝道:“某看谁敢,兄弟们,跟我上,即便官司打到御前,某也不惧。”

    园子里顿时箭弩拔张,皇城司禁卫与京师禁军禁卫五六十号人互相怒视对方,眼看就要血溅皇宫花园,丁睿不由惊讶之极,不知皇城司为何会如此袒护自己。

    皇甫继明眼中凶光一闪,挥手就欲下令杀无赦,只见园子里又疾步走入一帮人,并非宫中禁卫,却是元儿和李瑞琳扶着长公主进来,后面跟着耶律可小姑娘。

    两拨禁军一看是长公主和元儿小公主以及瑞琳郡主,纷纷收刀入鞘,皇甫继明和安勋、刘从德领头躬身行礼道:“参见长公主,参见小公主,参见郡主。”

    元儿公主满脸怒色,蹬着刘从德,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刘从德看到元儿公主顿时心中发毛,这小祖宗自己哪里惹得起。

    长公主脸色平静无波,缓缓说道:“今日乃是元日大朝会,外邦藩王在天安殿拜会官家,尔等却动起刀枪,就不怕惊了圣驾,丢了大宋惶惶天朝面子,尔等可知罪么?”

    她一句话说罢,唬的众人“扑通”一声齐齐跪下请罪,安勋心下矛盾之极,想解释一番又不知该不该说出密诏之事。

    皇甫继明却喊冤道:“长公主,并非下官欲......”

    长公主摆手制止他继续诉说,喝道:“丁睿、耶律可、刘从德、钱景纡速速返回天安殿参加朝会,其他人散了,今日之事老身自当向太后与官家禀明,朝廷自有公论。”

464章 天圣三年元日大朝会(四)

    长公主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带着丁睿与耶律可回转天安殿,刘从德和钱景纡在长公主面前哪敢放肆,乖乖的跟在后面去了。皇甫继明与安勋互不服气的对哼一声,带领自己的手下散去。

    一路上,丁睿感慨万千,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有什么法理可讲,若是长公主不赶过来,此事如何能善了,闹到太后哪里,还不知晓是何结果。这便是师父讲过的官本位社会之弊端么,只论官职大小,不管法理如何,权力只向来源负责,因为上官捏着自己的官帽子。

    耶律小姑娘落后几步,一双妙目温柔的看向丁睿,问道:“睿哥哥,你没被那群畜生打伤吧。”

    丁睿见她一脸关心,忙安抚道:“我无碍,幸亏安指挥使来得及时,否则还真是难料。”

    耶律可见丁睿身上还沾着地上的黑雪,伸出小手替丁睿拍打,长公主在前方听到两人交谈,脸现不虞,开口道:“耶律小姑娘且上前来,老身有话问你,元儿你且去给睿哥儿收拾一下。”

    耶律可吐了吐舌头,赶紧上前跟在长公主身后行去。

    天安殿众人正在观赏殿内歌舞,景灵饭吃啊演奏两曲赢得满堂喝彩,此时舞台上宫娥们正表演宫廷舞蹈,殿内一片歌舞升平。

    丁睿悄悄走近吴梦身边,吴梦见丁睿坐下,问道:“睿哥儿,方才是何事连长公主都惊动了?”

    丁睿满脸气愤,将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明,吴梦连连冷笑,说道:“刘从德真以为自己是小国舅么,沐猴而冠的混账王八蛋。耶律可乃是契丹使节之女,稍一不慎便会挑起两国纠纷,不知死活的东西。此事你莫再出头,待为师来教训他,令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边厢早有內侍将刘从德一事禀告于刘美和钱惟演,两人大吃一惊,想不到两个混账居然调戏契丹使节的爱女,又和丁睿放对,这下可好,得罪了两个不能得罪之人。

    两人赶紧唤来张耆与杨崇勋,偷偷溜出殿外商议对策,张耆听完二人诉说,发愁道:“二位,不是某说,你二位家中子孙也该好好教导一番,在皇宫里调戏女子岂不是自讨无趣,若那是后宫妃子之类,定个死罪亦不为过啊。”

    钱惟演与刘美懊恼不已,钱惟演咬牙切齿道:“今日回府后,老夫定要请出家法,将景纡好好惩戒一番。”

    刘美脸色苍白,叹口气道:“钱相,如今怕不是家法能善了,吴瘸子定然会揪着不放,只怕会由国法来处置了。”

    杨崇勋正在算计此事,一直未说话,闻言说道:“钱相、国舅爷,本官倒是有一计,不但两位衙内可脱干系,还可倒打吴瘸子一耙。”

    钱惟演大喜,问道:“杨相公有何妙计,速速道来,若是景纡无碍,老夫定有重谢。”

    刘美和张耆一听可倒打吴梦一耙,精神一振,望向杨崇勋,杨崇勋得意洋洋的捋了捋胡须,说道:“三位想想,天寒地冻,这契丹小娘子在后花园里作甚?”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下若有所悟,这几人均有亲人在台湾任职,早就不耐吴梦治官严苛,能看到吴梦出洋相自然是甚为乐意。

    杨崇勋继续说道:“那小娘子定然是与吴瘸子之弟子私会,且那小弟子前几年曾被掳至契丹,与那耶律奇交往甚密,须知通敌可是杀头的大罪,我等不妨在此事上做做文章,即便扳不倒吴瘸子,也会令他灰头土脸。”

    “杨相公端的是好计策,我等就照此行事。”刘美哈哈大笑,击掌说道。

    张耆附和道:“国舅爷,稍顷进殿后,我等吩咐亲近之同僚将那丁小子私会契丹使节之女的事情散布开来,瞧瞧吴瘸子脸色是何等模样。”

    钱惟演心思缜密,说道:“此事还须遣人去东京城里的勾栏、酒楼茶肆散播,在市井百姓里造势,必然令吴瘸子应接不暇。”

    “妙、妙、妙,钱相好计,本官还真未曾思及。”杨崇勋满脸笑容恭维道。

    几人定下计策,心中大定,洋洋得意步入殿中,可惜他们偏偏漏掉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元日黄昏时分,皇宫前宣德门广场上燃放烟花礼炮,刘娥和赵祯领着外藩国王使臣及朝廷重臣们登上宣德门城楼观赏。

    赵祯特意为吴梦准备了一座高台,几个內侍将吴梦的轮椅抬上高台,吴梦放眼望去,只见宣德门广场四周和御街上围满了前来观看烟火的百姓,密密麻麻的人头怕是有十万之众。

    吴梦环顾四周,不由想起后世的**观礼,不由豪气顿生,自己如今也算是国师一类,前半生虽不如意,后半生却是助力大宋走上国强民富之路,这一世老天没有薄待自己。

    吴梦从轮椅后拿出一只双筒望远镜,朝下望去,此时天还未黑,镜筒里的百姓们皆是身着厚实的御寒衣物,携儿带女,伸手向广场指指点点,满脸兴奋之色,足见东京城里百姓对当下的日子相当满意。

    夜幕逐渐降临,禁军统领一声令下,指挥唢呐吹响,只听见一声闷雷似的爆炸声,一条灿烂的银蛇袅袅升空,在漆黑的天幕中炸开,一朵五彩绚烂的花朵在半空绽放,随即在夜幕中一点点隐褪。

    禁军不停点燃引信,耀眼的礼花不停飞上空中闪烁,阵阵绚丽多彩的烟花点缀了京师的夜空,好似天上的仙女在半空中臂挎花篮,翩翩起舞;洒下片片花瓣……

    外邦国王和使臣纷纷询问烟花礼炮大宋对外发卖否,赵祯豪气的应道:“我大宋一向与民同乐,亦会与外邦和诸藩国同乐,此烟花当与诸位共享,请诸位与三司协商即可。”

    宣德门广场上观赏的百姓们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指着天空评头论足,如今太平盛世的年景,饱暖不愁,自然对这些赏玩之物喜闻乐见。

    吴梦在皇城的城墙看着京师百姓们乐呵呵的笑容,心里却并不轻松,京师百姓的富足是建立在州府的供奉之上,能不能富足的长久还得依靠现下的种种举措坚定的执行下去。

    赵祯走到吴梦身边问道:“师父,今日烟花如此绚丽多彩,百姓连连喝彩,为何师父脸上却无一丝笑容?”

    吴梦叹道:“陛下,为师并非不乐,而是心忧西南、西北百姓尚在饥寒交迫中挣扎不已。”

    赵祯劝道:“师父不必忧虑,弟子当心忧天下,将祖宗留下的江山治理好,数年后百姓们定然不会再有饥寒之忧。”

    吴梦欣慰的看了看赵祯,微笑着说道:“为师自然相信陛下能关心民生,今日乃普天同庆之日,陛下当去与民同乐,不必在此陪伴为师。”

    赵祯交待几个內侍和丁睿好生伺候吴梦,转身向城楼最高处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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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