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宋的变迁TXT下载大宋的变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的变迁全文阅读

作者:浓雾行者     大宋的变迁txt下载     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樵夫砸场 下

    孙冕带着一行人往学堂走去,知县王嘉言跟在后面不敢吭声,如此大规模的械斗定要上报两浙路转运使司和提点刑狱司,他是当地知县怎能脱责。

    学堂内,领头的常大郎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他原以为登高一呼,石炭作坊的帮工们就会乖乖的任他们打砸。

    可他错了,这里的帮工待遇相当不错,饭食免费,每月旬休,不扣工钱,孩子还可在学堂上学,尔等樵夫们要饭碗,我等就不要饭碗。

    东家都贴了告示招募尔等,尔等不来做工还闹事,这天底下哪有如此不讲理的,你们想砸我等的饭碗,我等就打尔等个稀里哗啦。

    孙冕来到学堂坐定,吩咐衙役将领头的抓来,两个腰板粗壮、满脸横肉的衙役叉手应是。

    片刻后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夹持着常大郎往孙冕处一放,喝令跪倒,大宋审案是无须跪倒的,但一旦确定有罪那铁定要跪下。

    常大郎眼见堂上的官员身着官袍,头戴长脚幞头,嚣张的气焰立时变为瑟缩的表情,百姓还是怕官的。

    孙冕怒喝道:“尔这等刁民,为何煽动樵夫,打砸石炭作坊。”

    常大郎怯弱的答道:“老爷,草民乃是打柴的良人,石炭作坊一开我等没了生计,如何过活。”

    “石炭作坊为了尔等樵夫的生计,大量招募人手,且优先樵夫,尔知否多少百姓想来做工而不得。”

    “老爷此话怎说,草民打柴一捆可换八十文,一月便是两贯出头,作坊做工只给一千三百钱,那不是盘剥我等百姓么,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等穷苦百姓做主啊。”常大郎叫起撞天屈。

    孙冕大怒,吼道:“尔不识字,不知找一读书人看榜后详述,不解实情,便打砸作坊,该当何罪。”

    常大郎懵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难道有假,疑惑道:“我等樵夫有识字的,看过榜文,都言称是一千三百文一月的工钱。”

    丁大胜站了起来,向着孙冕行了一礼:“知州息怒,待在下与这樵夫细说。”

    孙冕望了望这愚昧的樵夫一眼,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丁大胜看着常大郎道:“这位小哥,某这作坊,一月确实只给一千三百工钱,可吃住皆在作坊,且每月旬休三日。农忙时节也给假,只扣一半工钱。家中孩子蒙学不收学费,提供午饭一顿,这又何止你所说的一千三百钱,你每日都能打柴挣钱么,煤球工坊可是月月发工钱。”

    常大郎听完傻眼了,自己不识字啊,只是道听途说便火爆脾气发作,若是如此的待遇何不来石炭作坊做工,省的每日风里来雨里去。

    不只是他,那些鼠目寸光的樵夫们就只盯着那一千三百钱,没人注意后面的福利,这些福利都是吴梦提出来的,目的是加强孩子们的教育。

    孙冕余怒未消,恨恨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煤球工坊可以说是我苏州,不,全大宋最优待帮工的作坊,老夫看到这等工钱都甚是钦佩丁员外一片赤子之心。”

    他朝着京师方向拱了拱手,又道:“当今圣上屡屡劝导天下百姓读书,石炭作坊供孩童免费蒙学,且提供午间饭食,这是何等的慈悲心,尔等却将好心当成驴肝肺。”

    丁大胜连忙作揖道:“在下只是聊表寸心,当不得知州如此夸奖。”

    孙冕笑道:“丁员外当得起,不必自谦。”

    转过头对着常大郎呵斥道:“尔这刁民,聚众闹事,打砸民宅,本官这就将你收监,尔就等着流配三千里吧。”

    常大郎本委顿在地,听到要流配三千里,宛若惊雷,当下连连磕头,大声嚎哭道:“老爷,大官人,某家中只有老父老母两个,某要是流放三千里,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给老父母送终的人都没了。”

    本来常大郎的行为甚是龌龊,带头打砸,流放三千里尚不足以消除众人心头之恨。

    可听到他家中只有老父老母两个,甚是可怜,大宋以孝治天下,又如何忍心让他流放到蛮荒之地。

    丁大胜拱手对着孙冕道:“知州,可怜这汉子的父母年老体衰,就从轻发落吧,所有伤者的汤药费一并由石炭作坊开支。樵夫们大都家贫,若是流放,只怕家中无人照顾。”

    孙冕长叹一声:“我大宋天下,若全是丁员外这种通情达理之人,早就天下大治。罢了,借学堂课室将樵夫暂时关押于此,请郎中前来医治,如何处置,待本官回衙门后再作论断。”

    丁大胜备下酒宴,招待知州知县一行不提。

    这边煤球工坊的帮工们却愤愤不平,如此作恶之人,东家还帮他们求情,出钱医治,一时议论纷纷。

    吴梦没有去吃酒宴,他在沉思,这次的打砸事件给他提了醒,他总结了四条:

    一是不可轻易改进机器设备代替人,必须有步骤的进行,要先给百姓们一条出路再搞机器设备,这次就是准备工作不扎实造成的。

    二是宣传的重要性,总以为给了樵夫出路便是万事大吉。所以忽视了对樵夫的宣讲,如若这次宣传到位,哪会发生此事。

    三是教育,封建王朝紧抓教化不是没有道理的,绝非后世某些专家声称的那样仅仅是维护统治,一个民族的出路便在于教育,哪怕是儒家教育出来的迂腐君子,也比目不识丁的要讲道理。

    四是严刑峻法,日后若是自行发展,发生这等事情,老弱妇孺可以公费抚养,本人哪怕再可怜也得处罚,不能用这等姑息养奸之法,否则将来难以控制。

    翌日清晨,李五推着吴梦出门,这几日无法授课,只好暂歇。

    两人一出学堂门口,只见学堂门外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吴梦吓了一大跳,扭头问守卫的衙役:“小哥,这都是何许人也。”

    那衙役叉手回道:“先生,这些都是里间樵夫的家眷,听到报讯,便前来求情,我等未得知县许可,怎敢放他们进去,刚已派人飞马报知县衙,且待知县老爷来处理。”

    吴梦心道等知县老爷来了,这些老弱妇孺都跪坏了,赶紧对李五道:“速去请丁员外前来。”李五领命而去。

    待李五去后,吴梦推车上前,大喝道:“诸位乡亲父老,有事起来说,我大宋不兴跪礼。”

    这些老弱妇孺可怜巴巴的望着吴梦,只是不听,吴梦对守门的四个衙役道:“尔等为何不扶他们起来。”

    衙役无奈道:“先生,我等劝了半天,他们不肯起来。”

    吴梦一时无法可想,只得等候丁大胜前来。

    过不多时,丁大胜带着一群帮工来到,看到此景,丁大胜也是满口唏嘘,赶紧吩咐帮工们一个个扶起。

    一对鬓发半白的老夫妇上前冲来,一把跪在丁大胜脚下,老汉抱住丁大胜的小腿哭诉道:“丁员外,小老儿知道你是大善人,犬子无知,得罪了丁员外,求员外放犬子一条生路,员外的大恩大德,我夫妇做牛做马定当回报。”

    丁大胜和吴梦面面相觑,心下均道你那犬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丁大胜扶起两个老人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某已向知州求情,这樵夫们的流配已然免掉,何等处罚且等上官来定,汤药费由我等的作坊承担,老人家不必挂怀。”

    常老汉夫妇一听无需流配,又不要赔钱,心放下了大半,当即又跪下给丁大胜磕头,感谢员外的恩德。

    丁大胜实在受不了比自己年纪大的人磕头,只好吩咐两个帮工看住他们。

    他走向吴梦,问道:“吴先生,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吴梦昨夜有了头绪,忙道:“员外,此风断不可长,否则无法杀一儆百,原有作坊帮工也必不服气。”

    “法不责众,樵夫人数众多,如何好处置,孙知州也是不好决断。”

    “无需官府处置,这些樵夫,须得进作坊做工,按照罪行轻重不等做工赎买自己的罪行,每月扣除三百钱,直到还清为止,未还清前除非家中急事或是春耕秋收,否则不得出门。“

    “可如今煤球作坊的帮工和他们势成水火,如何能一起做工。”

    “另开一处作坊,此处本已做不过来,这些樵夫正好充当新建作坊的力夫,不过得签订契约,由官府派几个衙役监管。”

    吴梦的提出的法子其实就是变相的劳改。

    丁大胜沉吟一会,觉得也只有此法,既惩罚了他们,也给了一条生路,作坊还可以扩大。

    待得王嘉言过来,丁大胜便提出了吴梦的法子,王嘉言也是颇为头痛,两百来个樵夫委实不好处置。

    如今听到丁大胜愿意放过他们,还接受进作坊做工,他正好卸去担子,何乐而不为。

    王嘉言当即行文州衙司理院,五日后得到批文,就一个字“可”,于是大宋版的第一批“劳改犯”便闪亮登场。

    打砸事件半月后,林贵平带着一百多名好了大半的轻伤樵夫渡过娄江,在对岸建设第二个煤球作坊,丁家煤球作坊的闹剧方才圆满告终。

第七十七章 知州上门

    天禧二年十一月底,孙冕和王嘉言一身便装,带着两个随从,坐上一条小船顺流而下向着吴山村而来。

    他二人一是为感谢丁大胜饶恕樵夫,二是想开设官坊打造煤球工坊那些器械。

    寒冷的冬日里,西北风在空中吹舞,放眼望去,天空已经变成了暗淡的灰色,两岸只有光秃秃的树杈子,辽阔的太湖平原满目苍凉。

    田野里所剩无几的秸秆和草木在寒风中颤抖,天地间染上了一层层冬日的萧杀。

    孙冕站立在船头上昂头四顾,凛冽的河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王嘉言自船舱出来,躬身行礼道:“知州,外面风大,还是进船舱避避吧。”

    孙冕笑道:“无妨,已快到吴山村,仲谟,你上次与老夫说过的冬小麦,靠近娄江两岸是否有栽植?“

    王嘉言道:“有。”他指了指前面一道河湾道:“知州请看,过了这道湾便是冬小麦的麦田。”

    行至河湾边,水流变缓,冬天的落叶在水面上打着漩儿,小船慢悠悠沿着河水转了一个小湾,眼前便出现吴山村大片的冬小麦麦田。

    田野里麦苗伸展着嫩叶,顶着西北寒风默默的生长,那片片顽强的绿色成了枯败冬日里一抹亮丽的风景。

    孙冕笑了,他捋了捋胡须道:“吴先生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冬日里偏偏让他种成了小麦。”

    王嘉言抱拳道:“眼下还未过冬,冬小麦能否大量种植还未知可否。若是明年小麦有收获,下官恳请知州上书朝廷,将冬小麦在大江以南广而种之。”

    孙冕道:“那是自然,仲谟你不说老夫也会上奏疏。”

    两人说说笑笑,一炷香后小船接近吴山村渡口,娄江南岸是机器轰鸣的煤球工坊,北岸是正在奠基的新工坊,帮工们都在埋头劳作,一片繁忙。

    看着眼前此景,孙冕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丁家的煤球作坊如此火红,怕是一年可赚上几万贯,工坊帮工们也收入不少工钱。”

    王嘉言附和道:“是啊,若是大宋的士绅有丁员外一半开通,天下的父母官们也少劳神许多。”

    船靠岸停泊,两人带着随从一路步行,今日虽不是赶集之日,可市场里仍是人来人往,买肉买菜买日用品的依旧不少。

    王嘉言笑道:“此处的草市去岁还是人丁单薄,今岁却堪比苏州城里的坊市,市集里的鲁税吏整日里喝的醉醺醺,可收到的税钱比往年不知翻了多少倍。”

    孙冕道:“老夫也有耳闻,商户的赋税还是按照老惯例收取,然而不但税钱多了不少,商户赚的也多了。”

    王嘉言道:“古言曰天下之财有止数,可吴山村的税钱多了,却并未影响长洲县其他坊市的赋税,下官想不通这是为何。”

    孙冕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这还不是那吴先生发现了石炭的妙用,且又知晓石炭蕴藏地,今岁不仅仅是润州,天下所有产石炭之地赋税都在上升。”

    王嘉言又道:“知州,此次开办官坊,也不知丁家是否愿意将打造之术传授于县衙。”

    孙冕呵呵笑道:“此事毋须担心,丁员外不会藏私,那些器物老夫也有耳闻,只需买上数套回去,自然能仿照出来。”

    孙冕和王嘉言边走边闲聊,不知不觉间接近了丁府。

    丁大胜得到忠伯禀报,慌忙命家仆大开中门相迎。待将孙冕迎进了客厅,又备上了香茗与点心,三人便相互寒暄了一阵。

    知州和知县老爷联袂来访,丁府还是头一遭,丁大胜十分恭敬,免得一时失礼丢了面子。

    “知州可是在苏州任职一年有余,不知可还习惯苏州的风土?”丁大胜一脸微笑问道。

    孙冕放下茶盏,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苏州富庶繁华,民风也大都淳朴,老夫在此为官可谓是倍加欣喜,岂有不习惯之理!”

    “那是那是!大人所言极是!”

    “丁员外酒楼弄的如何了。”孙冕问道。

    “外子在装饰酒楼,年前必定可开业,届时孙知州务必亲临赏光。”丁大胜道

    “辛苦丁夫人了,老夫定会前去。丁员外,老夫和王知县此行是道谢而来,员外善举,官府衙门也省却许多麻烦。”孙冕向着丁员外拱手致意。

    丁大胜赶紧站起身来回礼:“知州何必如此客气,樵夫们也是命苦之人,在下理当如此。”

    “老夫上次有云,如这世上人人皆似丁员外,天下早已大治。”孙冕不胜唏嘘。

    “知州过奖了,草民只是略尽薄力。”丁大胜谦虚道。

    “听王知县言贵府上那位吴先生数算之术甚精,吴山学堂的学子个个强如账房先生?”孙冕突然转移话题,双目微微睁大看了丁大胜一眼。

    丁大胜不明白孙冕为什么突然提起吴梦,于是赶忙回应道:“吴先生算术确实精深,天下间能出其右者不过寥寥,小小学堂甚是委屈了他。”

    孙冕带着笑意的看了丁大胜一眼,说道:“丁员外,煤球工坊据说很多精巧之术也是出自吴先生之手?”

    丁大胜拱手恭敬的回答道:“回禀知州,确实如此,在下的煤球作坊种种技巧之术都是吴先生带着犬子打造而成!”

    孙冕却摆了摆手道:“丁员外不必多礼,那吴先生真是个奇才,数算之法、煤球炉、制盐之法、衙前改制、稻麦复种,无所不通,故今日老夫纯属私人上门拜访,不知丁员外可否带老夫和王知县前去煤球工坊一观!”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丁大胜拱手行礼。

    三人联袂出了大门,两个随从跟在身后,往煤球作坊而去。

    路上孙冕看到吴山村家家户户都冒着微微青烟,惊讶的问道:“莫非吴山村家家都用石炭,尔等这村子如此富庶?”

    丁大胜看看四周,恭敬回道:“启禀知州,村里人买煤球自用,作坊完全是倒贴卖出,再说我等村子里的青壮有些在煤球场做帮工,不做工的农闲时也去帮忙赚些钱财,还有些头脑灵活之辈便买了大车,拖着煤球到苏州城里沿街叫卖,因此本村村民稍稍比邻村宽裕。”

    孙冕点头道:“丁员外,此处一个作坊便盘活了全村,要是有多个作坊百姓们便不必老是靠天吃饭啰。”说罢脸上有些烦恼。

    丁大胜察言观色道:“知州莫非有何烦恼,不知在下可否帮忙。”

    孙冕皱眉道:“苏州水患难除是心头大患,眼瞅着元旦将近,修筑河堤却无甚进展,明年一开春暴雨一来,只怕又会酿成水患。”

    王嘉言叹道:“唉,天灾真是防不胜防。”

    丁大胜笑道:“知州和知县为百姓尽心尽力,实在是大宋之楷模,二位看完作坊,不妨去学堂走走,问问吴先生是否有治水良方。”

    “哦,那倒是要和这位业艺精深的先生好好聊聊。”孙冕手抚长须欣然言道。

    站在码头上,孙冕看到微波荡漾的娄江河上船来船往、繁忙的栈桥上人头攒动,作坊内的轨道车往来驰骋,一片火热的景象。

    他心里颇为得意,煤球作坊每年也有赋税进衙门的库房,他们生意越好自己收的越多。

    孙冕抬眼望去,只见码头间隔三四丈就矗立着一根三丈许粗壮的木杆,下部通过一个铁关节连接在一个大石块上,木杆顶部通过铁件固定着一个轮子,轮子上绕着第三根粗绳索,绳索下端连接着一串滑轮,最下面一个轮子的下部是一个吊钩,两侧有两根粗绳索拉着木杆用以调整方向。

    帮工们操纵着吊杆先将轨道车上的煤球吊入船舱,又将另一艘船上的一框框石炭吊运至轨道车里,帮工们熟练之极,忙而不乱。

    看完码头,几人又走向码头一旁的水力机器处,只见高高的水力锻锤在水车带动下慢慢升高,待升到顶点,一旁操作的帮工松开手柄,铁锤迅速掉落狠狠砸在煤块上,坚硬的煤块瞬间四分五裂。

    连续几次之后帮工们将砸碎的煤块铲起放入吊框,用吊杆旋转吊至球磨机上方。

    随后又打开球磨机的顶盖,放入碎煤块,再关好顶盖,扳动手柄启动水力球磨机,球磨机哗啦啦的转动起来。

    孙冕看着水力锻锤还无甚惊奇,水力机械在大宋已是广泛应用,如水力纺纱、水力磨面、水筒车等等。

    待他看到那球磨机两头还挂着两个油瓶,好奇的问道:“丁员外,此物莫非还要吃油。”

    丁大胜忙解释道:“知州,此油是用来润滑转轴上的轴承的。”

    孙冕奇道:丁员外,“何谓‘润滑’,又何谓‘轴承’?”

    丁大胜走过去从备件箱里拿起一个轴承递给孙冕:“知州,此物便是轴承,两个套环,中间将圆棒嵌入其中。”

    孙冕用手转动了一下外圈,发觉这轴承甚是灵活。

    丁大胜又道:“知州,油便是滋润圆棒的,只有放了油轴承才会更加灵活。”

    言罢拿起油壶到了少许放于轴承之上,对孙冕道:“知州不妨再转转便知。”

第七十八章 吴梦论水 上

    听到丁大胜所言,孙冕随即用手再转了转轴承,果然滴了油之后越发灵活,笑道:“丁员外,此物若是放于大车之上岂不更佳?”

    “知州果然是博学多才,吴先生曾说过此物放于大车十分合适,可当下我大宋的铁质太差,放于大车上磨损甚快,很快卡死,坏了也不好更换,如载了货愈加麻烦,故暂不能用。”丁大胜解释道。

    孙冕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他抬头望着码头那吊杆,吊起两三百斤的煤筐毫不费劲,不由凝神看了许久,略有所思。

    王嘉言会意,忙向着丁大胜拱了拱手道:“丁员外,本官有一不情之请。”

    丁大胜慌忙回礼道:“知县尽管道来,草民尽力而为。”

    “这吊杆和各类器械是否能为苏州码头打造一些,衙门花银钱购买,不是和买,呵呵。”王嘉言笑笑道。

    丁大胜道:“这有何不可,知县尽管吩咐。”

    孙冕王嘉言在煤场里看了一圈,对轨道车、球磨机,水力锻锤、水力锯木机赞不绝口。

    王嘉言吩咐随从都要买上一套,其实这玩意都不神秘,买回去仿制就是,丁大胜心知肚明,也不说破。

    几人边走边聊,来到了吴山村学堂,此时学堂已经有四个课室了,新来的学童都是樵夫的子弟。

    适逢智能和尚正在给蒙学班传授数算之法,孙冕和王嘉言也不打扰,悄悄坐于课室后面听讲。

    盛隆商铺和丁家商铺都采用阿拉伯数字记账,阿拉伯数字早就已经在苏州城里流传开来,孙冕自是知晓,听到妙用之处,孙冕不禁轻拍大腿连连点头。

    出得课室,丁大胜狂拍马屁道:“没想到孙知州也对算术深有研究,草民甚是佩服!”

    孙冕摆了摆手,含笑道:“丁员外谬赞了,老夫只是初有涉猎罢了,每日里见那衙门账房也有用此数字计算的。”

    三人进到吴梦的屋里等候,孙冕对吴梦屋里的格物教具如:游标卡尺、连通器、天平、滑轮组、杠杆等等兴致盎然,一件件拿在手中把玩。

    他手抚长髯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吴先生机巧之术当真是精湛之极。“

    “知州过奖了,在下只是略懂而已。”吴梦得到禀报,从外间推着轮椅进来,后面跟着丁睿,两人连连拱手对着孙冕和王嘉言行礼。

    “吴先生不必过谦,这等奇巧之术老夫生平未见,实乃巧技。”孙冕赞道。

    丁大胜站起来道:“吴先生,知州发愁苏州城水患之灾,素闻吴先生学识广博,欲问有何良策。”

    吴梦前些日子才想过苏州水患一事,当下笑笑道:“顶好的良策定是没有,不过在下略略有些心得,孙知州如不嫌冒昧,在下便一一道来。”

    孙冕哈哈大笑:“吴先生果然是当世高人,胸中自有韬略,老夫愿闻其详。”

    丁大胜忙吩咐李五看茶,稍顷茶水端上,吴梦抿上几口,便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手绘的简图摊开在案几上。

    孙冕和王嘉言上前一看,原来是一张手绘的苏州简易地图,水道、湖泊画的甚是详细。

    吴梦对孙冕拱了拱手道:“孙知州、王知县,苏州四邻,略平者而为湖者,十之二三,面积广阔者有淀山湖、练湖、巴湖、石湖、又有各处水荡,水泊,江、河、塘、或运河相连,纵横交错,而此等数十条水道无不与太湖相通,有宣泄太湖水之功效。夫治水者,当疏浚下游,下游即通,则上流无碍也。”

    孙冕道:“老夫也知这堵不如疏,我朝至道二年时,陈省华陈知州便提议修筑练湖、昆山塘,疏通娄江,可一算这费用需要十数万贯,当时州衙无力承担,只好作罢。近几十年来米价横涨,只怕再加个十万贯都打不住,如何疏浚。“说罢连连摇头。

    吴梦笑道:“呵呵,孙知州可知苏州城濒临大海,潮暴时海水倒灌,太湖水便暴涨,淹没良田,冲入苏州城内,光一个昆山塘来蓄积潮水根本无济于事。”

    孙冕发愁道:“老夫也不瞒吴先生,州衙正打算明岁疏通昆山、常熟一带的水渠、河道,依先生之见,却是无用?”

    “当然有用,可依然无法解决海潮倒灌难题。意欲一劳永逸解决水患,除疏通娄江、东江以外,还须增加一大湖,大湖有调节河川径流、接纳洪水,河涨湖蓄之作用。”

    “那按照吴先生的意思当在何处增加一大湖。”孙冕觉得吴梦说的颇合自己心意,诚心请教道。

    “便是此处。”吴梦手指其中一长洲县和昆山交界处,娄江北岸一处,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阳澄湖。

    孙冕一看,脑袋顿时摇得像拨浪鼓:“吴先生,这如何使得,此处有数处村庄,怕有良田七八万亩,怎么能作为湖泊。“

    吴梦心道你现在不搞,以后海平面还会持续上升,海潮不断带来泥沙,下游一直连连水患,三十年后此处变为一个大湖,还出产大名鼎鼎的阳澄湖大闸蟹。

    想到此处便连忙解释道:“知州,苏州城娄门至昆山一段,凡七十里,自古遇暴雨、海潮皆成水洼,稻米颗粒无收,年年赈灾。且水愈来愈深,不少已是不耕之田,留之何益?”

    顿了顿又道:“知州还有一事不知,水洼之处的淤泥可是农家上好的粪料。”

    丁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地图,想着吴梦方才的进言,心下暗自琢磨。

    孙冕沉思良久方道:“还有何良策,请吴先生明言。”

    吴梦指着娄江东部入海口位置道:“东江、娄江及其他入海之水渠应修筑水闸,海潮涨时关闭水闸,以防海潮上溯带来泥沙。而沿海一带低洼之处严禁垦田,不得放牧,专为海潮行洪之用。已有良田、村镇处未修筑海堤防护者全部补修海堤,严防海潮,几番并举,苏州水患可少九成。”

    “还有,治水工程浩大,当分步进行,第一步便是各县须组织民众自行在低洼、水塘、河湖之处修筑围堰堤坝,以防洪水侵袭。第二步移民开湖,第三步修筑水闸,第四步疏浚河道,最后才是修筑海堤。”

    孙冕看着地图沉思起来,他治水向来便是行家,左思右想这确实是个良策。

    如若此处挖掘一个大湖,将来海潮倒灌时关闭水闸,此湖又可囤积太湖流入的湖水,退潮时打开入海口水闸泄去湖水,湍急的水流又可冲走泥沙,娄江也不会长期淤塞,以致四处泛滥。

    孙冕道:“吴先生所言确是百年大计,可工程浩大,工期漫长,非百万贯上下不可,且方才那大湖之处的百姓如何处置,苏州地界已无多余的田地安置。”

    苏杭之地人烟密集,可耕之地已是不多。

    吴梦笑了,开始夹带私货,摊开另外一张地图,却是一张台湾岛的地图。

    他指着这座岛屿说道:“此处位于娄江入海口东南处,顺风三四日便到,岛上可一年三熟,大湖的百姓于此处安置甚为妥当。”

    这就让孙冕为难了,要知道地方官的政绩之一便是人口的增长,那处至少有几千百姓,迁出后不是严重影响其政绩么。

    孙冕沉吟半晌,摇头说道:“吴师父想的倒是好法子,可百姓外迁一则影响苏州所属官吏的政绩,二则几千百姓的迁出没有政事堂的批示,如何能随意行事。”

    吴梦胸有成竹道:“孙知州若是有意为百姓造福,当促成此事,而不是光考虑官吏的政绩,只须知州上奏折言明此事即可,来年政事堂自会核批。”

    孙冕老脸微红,对于吴梦前半句说他光考虑官吏政绩有些愧疚,听到后半句却诧异了,奇道:“吴先生莫非是诸葛卧龙,可料事如神。”

    吴梦其实知道自明年起这一带将不但有洪水还有旱灾,所以吴山村一带都修高了河堤,到时娄江两岸流民遍地,正好吸纳流民至台湾。

    不是他不想告诉别人明年有灾祸,可说出去即算有人相信也不会搬迁,毕竟这不是灭蝗,中国人自古的传统便是父母在不远游,尤其是农民,始终故土难离。

    “知州如不信等到明年夏秋之交便知,苏州水患非一朝一夕可治,工期绵长,定要十年八年之功不可,在知州任内无法竣工,但知州倡议之名将永垂青史。”吴梦提醒道

    “唉,老夫也不管那身后事,只是还想再问问这一百万贯从何处而来。”孙冕也不跟他啰嗦了,直奔主题。

    吴梦抱拳问道:“请问知州,州衙可出几钱。”

    孙冕估算了一下道:“顶多每年五万贯,再多定是拿将不出。”

    吴梦郑重的说道:“新开挖的大湖百姓移民费用我等承担,可省去十万贯。”

    顿了顿又道:“孙知州那精盐为何不算将进来,明年夏粮收上酒坊大量酿酒,直接往京城或是外邦发卖,卖上十年八年,待到河道疏浚,何愁这区区几十万贯。”

第七十九章 吴梦论水 下

    北宋许多产业采取官营,北宋的官员相比后来明清两朝的地方官,他们的经济头脑要强上许多。

    这下经吴梦一提醒,孙冕马上茅塞顿开,对呀,自己只想到州衙的赋税收入,怎么没想到还有两个赚钱的生意。

    他脸上隐隐然有了喜色,经过吴梦这么抽丝剥茧的描述,这条路还真是可行,虽然减少几千百姓,可良田以后不遭水灾,此消彼长之下,只怕收的更多。

    孙冕拱手道:“吴先生果然目光如炬独具慧眼,经先生这一提醒,倒是让本官豁然开朗许多,至于这酒水往外邦发卖一事,老夫可向朝廷上奏折,但允与不允,老夫可着实没法。”

    吴梦听他愿意上奏折,喜形于色,忙道:“让知州见笑了,请知州尽管上奏折,后面的事定有天意。不过知州,还有一事须得先办。”

    孙冕笑道:“吴先生有事尽管明言,对水利有益之事老夫自然照办。”

    吴梦拱拱手道:“州衙须下令不得围湖造田,不得在河道淤塞之处、行洪之处、海堤之外开垦,此事至关重要。”

    历史上范仲淹在十七年后于苏州治水时疏浚河道,禁止随意开垦,被豪强们抵制,治水功亏一篑。

    由此可见这治水越早越好,趁眼下苏州豪强还未成势,人少地广,还有得治。

    “如此多谢吴先生,老夫回到州衙便上奏折,陈述清楚,上奏陛下。”孙冕郑重道。

    吴梦坐着长揖一礼道:“吴某代这苏州百姓感谢知州的大恩。”

    孙冕笑道:“老夫这个苏州的父母官应当感谢你,今日煤球作坊也让老夫大开眼界,那些吊杆、球磨机、轨道车、锻锤都帮老夫打造一些,刚才已与丁员外讲过。”

    吴梦笑道:“区区雕虫小技,知州尽管吩咐就是。”

    丁大胜拱手道:“知州尽管放心,草民定当尽心竭力。”

    王嘉言待知州言毕,马上站起身向着吴梦拱拱手道:“吴先生,在下还有事请教。”他现在对吴梦执礼甚恭。

    吴梦马上还礼道:“不敢当,知县有事尽管吩咐。”

    王嘉言走到窗边撑开窗户,一阵寒风飘了进来,吴梦不禁打了个哆嗦。

    只见王嘉言指着外面的田地说道:“在下想请问吴先生,外间如此寒冷,小麦能否熬过寒冬?如可,何时能够收割。”

    吴梦瞧着王嘉言忧虑农事颇为欣赏,不愧是名臣后人,说道:“小麦抗寒远超水稻,知县不必忧心,来年阳春三月末至四月中便可收割。”

    王嘉言又问道:“在下见丁员外府上去岁还种了两季稻,为何吴山村村民不随员外家种水稻?”

    丁大胜知道吴梦怕冷,站起身来将窗户关上,顺口回答道:“知县有所不知,种两季稻便须用占城稻种,而占城稻粒小偏硬,百姓皆不爱吃,吃占城稻米还不如吃包子,故百姓都不愿种,在下府上种占城稻是为了酿酒。”

    吴梦笑道:“种占城稻无非是酿酒来获利,百姓是要填饱肚子,能吃好些,需求不同。”

    孙冕听着几人的交流,心下在默默计较,待众人话毕向王嘉言说道:“仲谟,冬小麦春收时你过来一观,亩产多少报与老夫知晓,如若可行,老夫将在秋收后力推此事。”

    吴梦见这两人还真算是不错的大宋官员,处处为国为民着想,当下便道:“知州、知县,还有一事告知两位,稻麦复种须的多多施粪,否则田地的肥力不够,影响产出。”

    孙冕对农事比王嘉言了解多了,笑道:“我大宋百姓耕种不都是施粪么,莫非吴先生还有高招。”

    王嘉言笑道:“知州有所不知,这吴山村沤粪还真是与众不同,此处亩产比他处多好几十斤,在下已详细记录。”

    吴梦搓了搓手,说道:”知州,天下事都有可斟酌之处,比如这撤田为湖,水洼底的淤泥便是上好的肥料,疏通河道挖上的淤泥也是,只须合理使用,这亩产便可高出两三成

    王嘉言对着吴梦深施一礼道:“下官代大宋朝廷和天下百姓感谢吴先生的大恩大德,吴先生此策可养活多少百姓,百姓们无须再溺死多生的幼婴。”

    吴梦坐在轮椅上侧过身,连连摆手示意当不起,心道溺死倒是不必,人口多了计划生育倒是必须的。

    正在寻思时,又听到孙冕问道:“吴先生,冬小麦一亩可产两石么?”

    吴梦思忖了一下道:“回知州的话,如果种植得当,即算没有两石,也不会少于一石五。”

    孙冕又道:“大宋天下应有四万万田地,有五成可耕作复种,能多产多少粮食,仲谟你且算来。”

    王嘉言方待去找算筹,丁睿叫道:“知县且住,待小子与你一算。”

    丁睿随便揣摩一下告诉孙冕道:“知州老爷,可多产30万万石粮食。”

    孙冕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上前摸了摸丁睿的脑袋:“丁家的小衙内真是聪慧,丁员外,你家二郎、三郎将来定能高中皇榜啊。”

    丁大胜忙谦虚道:“知州过誉了,犬子生性顽劣,还请知州、知县多多教诲。”

    孙冕摇摇头道:“员外,若是你家孩子顽劣,这天下就没有聪慧的孩童了,有了吴先生、王夫子、智能大师三位高人在此,哪还轮得上老夫来此献丑。”

    吴梦方待自谦几句,孙冕抢过话题道:“吴先生,三十万万石粮食可解我大宋百姓饿殍之苦,先生居功至伟。可粮食都在南方,缺粮的是北地,尤其是西北边境,这又如何是好,吴先生有何良策?”

    吴梦心道你这是把我当成诸葛孔明了,可某家没那个能耐造出木牛流马来,蒸汽机还遥遥无期,即算凭手工打造一个,能升压上去也没几个人会用啊。

    他看着满屋子希冀的眼神可又不好不回答,想了一会道:“几年之内倒是无法解决,要说良策确是没有,笨法子倒有一个。”

    孙冕连连点头道:“吴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吴梦指着屋子一角的蜂窝煤球道:“这法子便是石炭,现下吴山的煤球工坊还需扩建,否则苏州以下无法确保煤球发卖,但润州石炭矿埋藏甚深,不便开采。大宋本是西北石炭最多,不妨由漕船将粮食直接运抵西北边境,自西北边境运石炭顺流而下,岂不是两头得利,省得返程是空船。“

    孙冕道:“西北边境何处蕴藏石炭,朝廷并不知晓,莫非吴先生知道。”

    吴梦呵呵一笑道:“在下当然知晓,且就在黄河沿岸,运煤殊为便利。”

    孙冕喜道:“这可是大功一件,吴先生可否将石炭矿脉告知在下。”

    吴梦对着孙冕拱了拱手道:“当然可以,不过朝廷得应在下一事。”

    孙冕道:“吴先生但说无妨。”

    吴梦略微沉吟了一下,用什么交换好呢?还是要矿吧,于是道:“孙知州,在下只有一样要求,便是于大江河畔开一铁矿场,所得铁矿与朝廷按照潇湘馆的老规矩,六四分成。”

    孙冕道:“那此矿不在老夫掌管的范围之内,老夫须得上奏朝廷。”

    吴梦回道:“那在下详细整理,上元节后交与知州,此事也不甚急。”

    孙冕点头称“可”,王嘉言赶紧插话道:“丁员外,请告知村民们收获的冬小麦万不可磨成粉面,待长洲县衙挑选后买下做种。”

    吴梦怕县衙来个和买,那老百姓就吃大亏了,忙问道:“知县,卖给县衙可以,挑选麦粒饱满的也行,但不可和买,百姓第一次种冬小麦,可不能吃亏了。”

    王嘉言笑道:“本官以头上的官帽担保,绝对按市场价购买。”

    孙冕道:“吴先生放心,老夫也担保此事定然按市场价购买,岂会让百姓们吃亏。”

    他看到吴梦甚好说话,心里有了计较,便向王嘉言使了个眼色。

    王嘉言马上会意,对吴梦抱拳道:“吴先生,本县欲开设一官营工坊,也想打造些丁家煤球作坊吊杆、水力锯木机等物,不知先生能否传授此术。”

    吴梦知道这两个家伙看中了煤球作坊器械的市场前景,他本就想在大宋天下推广这些器械,以吸引大宋百姓对数算格物的兴趣。

    他点点头道:“知州和知县放心,官坊的工匠但请来学就是,在下绝不藏私。”

    孙冕大喜道:“想不到吴先生如此开通,这些器械若是广传大宋天下,不知节省多少人力,先生又为大宋百姓造了一大福。”

    吴梦老脸发红,连连摇头谦虚道:“孙知州过誉了,在下不过是略尽薄力罢了,当不得知州如此夸赞。”

    随后四人闲谈了一阵,孙冕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丁大胜几次殷勤挽留宴客,却被孙冕婉言推却。

    丁睿待父亲将孙冕送出大门之后,回头问道:“师父,为何我等要承担这移民之费,十万贯好难赚啊。”

    吴梦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丁睿小财迷,师父可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放心吧。”

第八十章 酒楼开业 上

    天禧二年十二月初,酒楼开张前夕,丁府厅堂内,丁氏夫妇和林、吴以及智能和尚几人坐在一起商议,丁睿在下首记录。

    林氏抬眼望向吴梦问道:“吴先生,大宋冬至、元日均要罢市,众人纷纷下乡祭祖,我等的酒楼照常开铺,怎会有客上门?”

    吴梦摆了摆手道:“夫人勿忧,这便是反其道而行,或许此次元日的生意较差,但引领了苏州城的潮流。诸位想想,元日后一直到初八,七日之间城中富豪便是想找一处酒楼饮宴也不可得,潇湘馆便是他们唯一之选择。”

    丁大胜微微颔首道:“吴先生此话有理,可酒楼小厮、茶博士、酒博士、厨师的工钱如何给法。”

    吴梦道:“当给双份工钱,员外不必疑虑,相信在下的论断,酒楼开张必然生意兴隆,苏州城里若是想要喝烈酒吃炒菜,只能来潇湘馆饮宴,呵呵,故不愁元日里无人上门。”

    丁睿摸了摸小脑袋,呵呵笑道:“师父,此法是不是你往日里说的捆绑销售,按师父的说法,这可是不正当竞争。”

    吴梦哈哈大笑:“孺子可教,确实算不正当竞争,可睿哥儿,咱们是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再说酒水又是自家酿的,与州衙的协议也未规定此刻要卖给其他酒楼啊。”

    丁氏夫妇和林贵平根本听不懂何谓“捆绑销售、不正当竞争”,智能与吴梦相处日久,还稍稍明白其意。

    林贵平道:“元日里给双倍工钱吧,如此美酒好菜,即算元日亏钱也随便能赚回来,姐夫、姐姐不必疑虑。”

    吴梦又道:“夫人,你可在开张前,摆些炒菜、吃食、酒水,让来往客商、闲汉免费品尝。”

    林贵平脸现诡色,揶揄道:“吴先生,你又开始玩那煤球炉般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吴梦抬手指了指智能和尚,对着林贵平说道:“呵呵,大师那法子不是很管用么。”

    林氏心道吴先生的法子就是多,于是道:“就如此办,马婶明日里得去酒楼带厨子炒菜了,你们父子几个的饭食如何处置?”

    丁睿呵呵笑着说道:“我和二兄在学堂吃就是了,爹爹和大兄又要吃煮食了。”

    丁大胜不屑的说道:“此等小事,让忠伯安排吧,无非是少点口腹之欲。夫人,你可曾与马婶说好分子一事。”

    林氏回答道:“官人放心吧,奴家早已与她说好,年终按分子分红。大师、先生与奴家再合计合计,看还有甚疏漏之处。”

    智能和尚暗地里思量了一下,抬起头来问道:“吴先生,你那鞭炮可曾制好,可别到时不响。”

    吴梦一拍脑袋,幸亏和尚提醒,这一阵忙乱不堪还差点把鞭炮的事情给忘了,忙道:”在下明日便开始制作,有个三四日定当做好,开张时响他个天翻地覆。”

    林贵平露出惋惜的眼神,叹息道:“可惜此等好物不能自行制作发卖,如若不然又是一条生财之道。”

    吴梦摇摇头道:“林掌柜,你可别掉进钱眼里了,火药不是我等平民可涉足的,这次用罢,你把方子交给朝廷,某这大好头颅还能再活几年。”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其实这次开张也无甚特殊之处,只不过是有鞭炮和唢呐助阵,请了些乐坊里的舞姬们来助助兴,八折会账,最吸引食客的当属烈酒美食。

    林贵平突然想起一事,大声问道:“吴先生,你不杀头猪让大家来尝尝,某家可是期盼已久。”

    “好吧,为了满足诸位的口腹之欲,那就杀一头吧,今日里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杀猪菜。”吴梦笑道。

    忠伯前去市集喊来了刘老汉,杀了一头一百多斤的猪。

    马婶在吴梦的指点下做了蒜叶豆豉杀猪肉、溜猪肝、爆炒腰花、炒猪肺、猪血汤、天麻蒸猪心、排骨炖萝菔、酱猪蹄,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忠伯又端上白酒和果酒。

    众人上桌一尝这杀猪菜,那真是味道鲜美,丝毫没有往日里那猪肉的腥臊。

    吴梦笑道:“林掌柜,如何,这猪肉并不比羊肉差吧。”

    林贵平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哪有闲工夫回答吴梦,只是端起酒杯点了点头。

    丁睿吃着爆炒腰花,笑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叽叽喳喳的说道:“还是师父厉害,猪肉还真好吃。”

    智能和尚喝下一杯酒,心满意足的说道:“贫僧也是酒肉不忌,今日吃到此菜,才知道人间美味并非是那山珍海味,而是身边之物啊。”

    丁大胜举起酒杯,满脸笑容道:“有了此等炒菜,酒楼何愁不旺,来来来,我等都敬吴先生一杯。”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来敬吴梦,吴梦这一晚又是酩酊大醉。

    开业前三日,苏州城潇湘馆,酒楼门前用枋木和各色绢花扎缚成既高大又美丽的欢门,门面窗户皆用红绿装饰。

    酒楼的一楼是散席,宽敞的厅堂内,可供喜欢热闹的客人边饮酒边观赏歌舞曲艺。

    二楼是造型古朴的雅座,三楼则是封闭的竹纹阁子,清静素雅。

    在二层、三层饮酒用饭,可凭窗鸟瞰苏州水城的盛世风华,小巧流水园林、彩虹飞渡南北、运河白帆点点、商铺百姓人家,尽收眼底。

    潇湘馆欢门前放置着一长溜的酒桌,上面摆着二三十盘热气腾腾的小份炒菜,白酒、黄酒、果儿酒敞开着甁口,酒香浓郁,菜色诱人。

    丁大胜夫妇俩带着一帮茶酒博士、小厮吆喝着请路人前来品尝,苏州州衙的衙役们站在一旁维持秩序。

    看热闹的街坊蜂拥而至,这不要钱的酒食不吃白不吃,众人左手端杯,右手下著,吃的不亦乐乎。

    “好酒,潇湘馆的酒水怎的如此之烈,喝下去如同火烧,余平生未见。”这是风流士子所言。

    “好酒劲,此酒才叫酒,和此酒相比,往日里吃的酒那叫马尿。”这是些市井粗豪汉子说着醉话。

    “果酒真真好喝,甜甜酸酸极好,想必是神仙佳酿。”这是大户人家丫头(女儿)的窃窃私语。

    “这菜食是如何做的,平日里奴家怎的做不出此等好菜。”这是百姓家的主妇感慨。

    “吃了这等菜食,某屋里那浑家做的菜仿若猪食,如何下口。”这是苏州城里的普通汉子。

    “丁员外,可否传授州衙的厨子炒菜之法,那菜食跟这个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州衙的司户参军拱手说道。

    “参军,你可不要想偷学丁员外的秘技,东京城里各大酒楼的炒菜可是不传之秘。”孙冕孙知州笑呵呵的道。

    孙冕品尝酒食后很是高兴,菜食酒水评价如此之高,味道如此之鲜,可想而知过几日生意会如何,衙门可是有四成分子,就等着坐地收钱吧。

    他喝完杯中的果酒,转身对胡彦新说道:“你日后好好跟着丁员外夫妇学学,酒楼开好了,未必比在衙门差。”

    胡彦新心下甚是痛快,忙抱拳道:“小的多谢知州的提携,定然好生操持,不让知州失望。”

    他从灰心失望到眼见曙光,再目睹如今的试菜盛况,知道酒楼生意兴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丁大胜和林氏当然是最高兴的,辛苦了快半年,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马婶在一旁笑得嘴巴咧开好大,没有哪个厨师不以自己的菜食被人夸赞为最大荣幸。

    正兴奋间,里间的小厮喊道:“马婶,那小炒肉没了,快点来指点厨子炒肉。”

    马婶闻言,屁颠屁颠的往灶屋跑去,嘴里还嘟嘟嚷嚷的念叨着:“小炒肉实在是最简单不过,还学不会,非要老娘亲自来。”

    潇湘馆的试菜掀起了苏州城一股美食热潮,从未见过不要钱的酒食,闲来无事的汉子们纷纷前往。

    酒楼前人山人海,厨子们是炒菜炒得手软,幸好是限量供应,否则把酒楼吃空都不够。

    …………

    十二月十二,正午时分,潇湘馆的欢门处旌旗招展,彩旗飞扬,钱四的鼓吹乐班在门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苏州的老百姓没听过唢呐,更没听过这般欢快的曲调,一时之间看热闹的人群把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吴梦的规划对酒楼和鼓吹乐班是个双赢,酒楼有了人气,鼓吹乐班也打响了自己的名气,钱四一班人看到如此多围观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吹打。

    今日潇湘馆开张,酒菜价格以八折会账,前几日的试菜已经吃出了名气,派发的请柬和张贴的布告上言明前几日的试菜不过是几十道菜的其中一些,如想全部品尝,请亲至酒楼云云。

    得到消息的苏州食客们一时云集于潇湘馆,酒楼今日正式开业时辰还未到,已挤满了客人,一楼靠近舞台处留了两个空桌,这是为州衙官员们准备的。

    食客们坐下后便发现了与别的酒楼不同之处,小厮和酒博士、茶博士并不唱菜,也不是如同以往那般给张白纸写的菜单。

    只要一声吆喝,小厮们恭恭敬敬递上一本厚厚的菜谱,菜谱里有各种炒菜惟妙惟肖的写实画像,看着令人馋涎欲滴,小厮们则立在一旁详细讲述每一道菜食的风味。

第八十一章 酒楼开业 下

    吉时将至,礼部侍郎衔、知苏州军州事孙冕身着紫袍出场了,后面跟着一群红袍绿袍的官员。

    有通判、各司曹参军,吴、长两县的官吏,还有部分转运使司的官员,转运使张宝在外巡视未归,只来了些司曹官人。

    丁大胜忙挥手停止了吹奏,上前迎接,孙冕笑呵呵的拱手祝贺道:“今日酒楼开业,老夫祝丁员外旗开得胜,生意兴隆。”

    他身后的官员们齐齐拱手道贺。

    丁大胜满脸红光,抱拳行礼道:“知州,我等可是同喜同贺啊。”

    孙冕哈哈大笑:“员外所言正是,此处亦是州衙的酒楼,该当同喜同贺,吴先生来了没有,稍候请他坐于老夫旁边,老夫还得向他请教这酒水菜食。”

    丁大胜道:“吴先生来了,知州先里面请,稍顷在下请吴先生前往,现下要放鞭炮,他正在安排。”

    孙冕道:“不急不急,老夫也看看这鞭炮为何物,诸位,我等先站在一旁,一睹这鞭炮的热闹。”

    一众官员随着孙冕站立一旁,互相交头接耳起来,都不知道外间寒风萧萧,知州为何还要在外面看爆竹,孙冕也不解释,只是手捋胡须,笑吟吟的立在一旁静候。

    那边厢的林贵平拿着梯子将长长的鞭炮放在欢门烧的架子上,吴梦没那个手艺用引线编织,只是用麻线将鞭炮扎好编成长串。

    丁睿看到舅舅放好了鞭炮,蹦蹦跳跳的来到吴梦跟前道:“师父,还是我来点鞭炮。”

    吴梦笑道:“这下你不怕了。”

    丁进文蔑视的看了丁睿一眼道:“三郎,你胆子那般小,可别又像上次那般吓得晚上还尿裤子。”

    丁睿气坏了,二兄在大厅广众之下竟然揭自己的短,于是恨恨的踢了丁进文一脚道:“这次绝对不会。”

    吴梦安慰他道:“好好好,让你点,点了快跑知道吗。”

    丁睿这才高兴起来,连连点头,雀跃着去点捻香。

    林贵平看着日冕正好居中,放开嗓门喊道:“今日潇湘馆正式开业,鸣炮喜庆。”

    丁睿拿着点燃的捻香跑上前去,点燃引线后丢下捻香,捂着耳朵逃命般往回跑。

    引线燃到尽头,鞭炮“噼里啪啦”一颗颗爆炸开来,一阵阵硝烟弥漫,烟雾里的欢门时隐时现,仿若人间仙境。

    欢门另一侧的官员们被鞭炮炸的震耳欲聋,一个个互相看着目瞪口呆,爆竹大家见过,哪见过如此连连爆炸的鞭炮。

    鞭炮放完,丁大胜拱手向在门口观礼的官员和食客行礼道:“诸位里面请,鄙店的开张无甚花俏,靠的就是实实在在的酒水和菜食,请,里面请。”

    林贵平随之在前面引路,鼓吹乐班又响起了《金蛇狂舞》,孙冕不由停步诧异道:“这是何等乐器,怎的如此大声。”

    丁大胜笑道:“这不又是吴先生整出来的新鲜玩意,曲子也是他作的,知州觉得还中听么?“

    孙冕侧耳听了片刻,满意的点点头道:“真是热闹喜庆的曲子,你让这乐班的班头明日里来州衙一趟,下月的州衙上元饮宴便让他们来演奏。”

    丁大胜连忙点头答应。

    孙冕朝着丁大胜拱了拱手,带头往里面走去,边走边问身边的官员们:“现在有那位同仁知道老夫看鞭炮的意思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都答不出来。

    还是曾通判跟着孙冕相处甚久,有些了解,用猜测的语气小心答道:“知州莫非看中了鞭炮是个好营生。”

    孙冕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是通判深知我心,我等且先随林掌柜进去坐下,老夫再细说。”

    曾通判补充道:“知州,州衙几个工坊的差役们牢骚不断,嫌工钱太低,再开工坊只怕更难处置。”

    孙冕眉头一皱,说道:“此事日后再议,总不可有利不获。”

    曾通判讪讪不言了。

    外面寒风阵阵,一楼内却是人气沸腾,厅堂内有不少苏州的商贾知道知州要来,都预订了一楼的散席,有身份的都坐在一楼的大厅里,与往日吃酒定要进阁子的讲究倒转了过来。

    孙冕进到厅堂,商贾们看到知州纷纷起立拱手行礼,孙冕呵呵笑着拱手回礼,与众商贾们打着招呼。

    林贵平引着孙冕坐了首席,孙冕对着林贵平道:“林掌柜不必陪伴,今日事多,你赶紧去忙吧。”

    林贵平笑笑拱手告罪而去。

    孙冕坐下后,双手一压道:“坐坐坐,大家都坐。”

    大厅里众人才纷纷落座。

    孙冕环顾四周,捋了捋胡须道:“诸位,刚才说到这鞭炮,须知火药一物民间不得制作,此次酒楼开张已向老夫报备才得以使用。诸位想想,若是冬至、祭灶、元日、上元、、端五、中元、中秋这些节日都放鞭炮,那民间的需求有多少?这还不算平日里百姓家里的红白喜事,店铺开张。”

    通判拱手道:“知州的意思是州衙搞一个官办的鞭炮坊,专司制作鞭炮发卖。”

    孙冕点点头,赞许道:“还是通判深知吾心,今日老夫眼见鞭炮之热闹,明日便上书东西两府,我苏州城定要开成这个鞭炮作坊。”

    吴县张知县问道:“可火药乃是军用之物,我等用于民间,如何控制。”

    孙冕笑道:“民间喜庆节日哪家不放爆竹,有何要紧,不过百姓家中购买须得凭官引限量,不得过多,以防贼人趁机偷买作乱。”

    众人正讨论的热闹,李五推着吴梦前来,孙冕哈哈一笑道:“吴先生,来来来,老夫特意给你留了个空位,请坐。”

    吴梦有些受宠若惊,苏州的知州老爷可是个副部级高官,何以如此客气,让自己与通判平起平坐,连忙抱拳行礼道:“这如何使得,都是本州的父母官,在下还是坐下首吧。”

    孙冕也不跟他客气,拽着他的轮椅一引便拖到了身边,对着吴梦说道:“今日里是丁员外和州衙的酒楼开业,并非衙门升堂理事,打什么紧。”

    吴梦只好行礼告罪,坐于孙冕一侧,孙冕对着众官员介绍道:“诸位可能不甚熟识,这位便是丁家的西席吴先生,学识渊博,老夫真是受益不少。”

    吴梦不好意思了,忙拱手道:“知州谬赞了,在下微末之技,难登大雅之堂。

    孙冕呵呵一笑,说道:“吴先生不必自谦,老夫还未曾全部品尝过丁家的炒菜,闻听炒菜都是吴先生传授于丁家三郎,故请你来介绍介绍。”

    吴梦笑道:“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他看了看左右,问道:“知州,为何不见王知县。”

    孙冕压低声音说道:“王知县上京师与复古相公有事陈述,过上几日才会回转。”

    说话间小厮将菜食美酒流水价的端了上来,这一楼不少是请来的客人,酒水菜食都是事先定好的。

    孙冕拿起筷子道:“诸位,今日不必讲究礼仪规矩,放开吃喝,吃喝满意了多给潇湘馆放些好话出去,酒楼若是兴旺,我等衙门也少不了好处,来来来,请。”

    他不动筷别人哪敢动,他吃了一口菜后,官员纷纷下箸如飞,品尝起大名鼎鼎的炒菜来。

    这一吃那还了得,前几日的试菜只是放了些小炒肉、爆炒鸡丁等等普通菜肴,今日里上来的可是黄焖仔鸡,血浆鸭、松鼠鱼这些招牌菜,尤其是那血浆鸭,那一吃根本停不下嘴来。

    整个酒楼的食客们压根就忘记了喝酒,频频举筷夹菜,反倒是无人闲聊。

    偌大个酒楼里面全是咀嚼食物的声音,只有吴梦压低了声音边吃边向孙冕和官人们介绍这些菜食。

    丁大胜端着酒杯进来,丁进宝手执酒壶随后,一看厅堂里的景象不由哑然失笑,初次吃炒菜的人基本都一个模样,就是停不下来。

    丁大胜走到舞台一侧,大声说道:“今日里潇湘馆开张,感谢各位高朋前来捧场,诸位一起满饮此杯。”

    众人听到丁大胜的劝酒声,才如梦初醒,端起酒杯来七嘴八舌说着恭贺之词,丁大胜也不多言,端起酒杯和众人一起一干而尽。

    酒水一下喉,只听到厅堂里响起一阵“咳咳”的咳嗽声和嗨气声,大家交头接耳纷纷夸赞酒水真是够劲道。

    美酒、美食,当然也少不了美女,林贵平一声吆喝,十几名壮汉齐齐敲起了胸前的小鼓,“咚咚咚”的鼓声有节奏的响起,厅堂里客人们的目光都吸引到台上来了。

    只见八名身姿窈窕,身着华服的舞姬摆动着华丽的纱裙如仙子般飘上了舞台,在丝竹管乐的伴奏下开始翩然起舞。

    吴梦也颇有兴致的看着舞蹈,忽然间眼光一颤,原来那八名舞姬中有一个便是景灵,吴梦心里一颤,她怎么也来了。

    景灵正用幽幽的眼神直视着吴梦,吴梦假装不见,目光飘向其他的舞姬。

    舞姬们随着欢快的乐曲不断摆动着柔软若无骨的身体,这曲舞蹈吸收了华夏古典舞蹈和胡人飞天舞的优点,既勾人魂魄又不失端庄典雅。

    吴梦虽然对这些声色犬马之类不太感兴趣,此刻也是的看得颇为入神,尤其是那景灵,她的舞姿轻灵优雅,别有一番韵味,吴梦不敢多看她的身姿。

    一曲终了,众人喝彩声不断,舞姬们跟着又跳了两曲才谢礼退下,自始至终景灵都不断的看向吴梦,吴梦只作不知。

    景灵微微叹了口气,沮丧的退下了,她知晓今日是丁府酒楼开业的日子,特意和老和尚说了来庆祝一番,老和尚笑眯眯的让她过来了,可吴梦还是躲避她的眼神。

    这壁厢欢乐美食不断,楼上的阁子里却一片愁云,丽景楼的文掌柜和跨街楼的东家吃着美味的炒菜仿佛是吃毒药一般。

    文掌柜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我等的酒水菜食如何能与潇湘馆媲美,这酒楼还开得下去么。”

    跨街楼的东家也是唉声叹气,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丁大胜敲门进来敬酒,一看这桌上的人神色沮丧,诧异道:“几位这是为何,莫非鄙店的酒水菜食不合口味。”

    文掌柜抱拳行礼,苦笑道:“丁员外,不是不合口味,而是太合口味了,丁员外这般美酒美食,莫不是要致我等于死地?”

    丁大胜明白过来,呵呵一笑道:“文掌柜何出此言,美酒过上两三月州衙便会对外发卖,与鄙店酒水并无二致,至于这些菜食,两位也可去东京城请人来教,炒菜也无甚奥妙,只是一个锅一个油,在下占了些先机而已,还有桌上的火锅,几位酒楼的厨师稍看多几次便会自行制作,诸位不必发愁。”

    两人一听,顿时满怀希望道:“丁员外此言当真,贵店的酒水会对外发卖。”

    丁大胜笑道:“在下怎会打诳语,鄙人酒坊的酒本就是州衙专卖,诸位若是不信,两三月后拭目以待。”

    吃了这颗定心丸,桌上的众人才举起酒杯,齐齐祝贺丁员外生意兴隆。

    酒店的开张仪式落下帷幕,丁大胜回了吴山村,日常事务交由自己的夫人,酒楼步入正常营业,借助于酒水菜食的独特,天天爆满,无一日有空席。

    连带着钱四的鼓吹乐班在苏州也红了半边天,那活是怎么也接不过来,钱四自此对吴梦感恩戴德。

第八十二章 天禧二年苏州的变化

    经过天禧二年整年的改制运作,无偿的差役已经离长洲县、吴县远去,两县的衙前差役已经吏员化,官营工坊也不存在无偿的差役,都有五百到一贯多的工钱。

    制作吊杆、轨道车的官坊甫一开业便供不应求,现在不是百姓逃避差役,而是钻山打洞想进入官坊,官坊工钱多,有固定的假期,远好于私人作坊。

    连锁反应远不止此,私人作坊主一看手艺好的工匠流向官坊,他们急了,再像以前那般采用强制的下作手段留下工匠已经做不到了。

    改制前那帮吏员收了黑钱就会为虎作伥,现在孙冕给吏员开了俸禄后管的甚紧,只要收受钱财,立马赶出衙门,为了长久的饭碗,他们暂时不敢去干这丧尽天良的事。

    私人作坊主眼看无计可施,只能忍着锥心的疼痛给工匠们加薪水,现在苏州城四周的工价全部超过了一千钱,还有旬休。

    良心好点的作坊主还会提供一顿午饭,以前那种六七百文的工钱工匠们瞅都不瞅一眼,苏州工匠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可官府里原来差役与新招募帮工们收入差异的矛盾立时体现出来,服役的力手们现下俸禄只有五百文,虽然较之以前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与官坊新招募的帮工们相比差了一半还不止。

    人心都是得不到满足的,这些差役们不免牢骚满腹,可胳膊拗不过大腿,该服役还是得服役。

    此事孙冕和王嘉言、张知县三人比差役们更加苦恼,现在有两个矛盾不好处理:

    第一是服役范围的问题,宋代都是按照家庭财富来区分户等,决定是否服役,州衙的新规是四等户以上才服差役,但是工坊的兴起让户等的界定成为难题。

    比如官营和私营工坊新招募的帮工,他们家中还有良田,如果单纯论田亩,这些人只够划入四、五等户。

    如今工坊还发给他们工钱,两口子做工一年下来好几十贯,那么就应该划入三等户,按照新规必须服有偿差役。

    第二个矛盾就是差役与招募工匠的工钱差异,官府里雪盐工坊、器具工坊、武备工坊这些技术要封锁不能外流,所以全是采用的差役来做工,并未招募帮工,如今工价上涨,这些差役当然不会满足于现有的工钱,包括衙门里工钱低的差役也是一般心思。

    当然要让他们心服也简单,与其他新招募的帮工们收入接近即可。

    可这就有个矛盾之处,除却长洲和吴县,苏州其他几个县的差役们心里如何平衡?

    你长洲、吴县有钱,差役发如此之高的俸禄,那些穷县如何能搞,穷县的知县必然牢骚满腹,你们两县搞的轰轰烈烈,现在本县的差役可是人心浮动。

    王嘉言看着孙冕埋头苦思,脸有愧色的拱手行礼道:“知州,上月组建的器械官坊都是强行征集的差役,工匠嫌工钱少皆不愿前来。”

    孙冕抬起头来,苦笑道:“此为好事,仲谟何以羞惭,曾通判、张知县,你们也一起想想法子。”

    曾通判皱着眉头没吭声,他当初就不赞成给差役们发工钱,在他的意念里,差役本就是苏州子民的本分,苏州的四等户以上就该无偿承担,这样的改制助长了百姓趋利的恶习,殊为不妥。

    张知县去岁和曾通判的想法还有些一致,但改制后县衙公吏和差役们积极性的提高,让他省了不少事,于是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也是冥思苦想了许久想不出好的方法。

    此刻听到孙冕说话,他拱手回答道:“知州,下官也甚是苦恼,潇湘馆开业那日,下官就此事问过丁夫人,据说是管吃管住还有一贯钱,且每月视酒楼获利给予赏钱,我等那工坊的差役可都是工匠,与小厮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区区五百钱怎可塞住芸芸众口。”

    孙冕听到潇湘馆,忽然有所醒悟,他屈指轻轻敲击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敲了片刻,他用力一拍案几,一声巨响吓了几人一跳,曾通判小声问道:“知州可是有了法子?”

    孙冕哈哈大笑道:“还是张知县提醒的好啊,潇湘馆便是解决的法子。”

    说罢站起身来激动的来回走了几步,指着潇湘馆的大概方向道:“州衙和县衙的所有官坊全部买扑,按照潇湘馆的法子办,便可一劳永逸。”

    顿了顿又道:“除却武备、雪盐、器械作坊,其他官坊让出一至三成分子,交于民间商贾经营,衙门只派出账房,差役尽皆解散,由商贾来定工匠和帮工的工钱。”

    张知县问道:“知州,那潇湘馆丁员外可是占了六成分子,我等只让出区区一两成分子哪有商贾愿意买扑。”

    王嘉言反驳道:“张知县此言差矣,潇湘馆全是丁家的厨艺和酿酒之法,州衙只提供了场地,可这雪盐工坊、器具工坊皆为官府的技艺和用具,占一至三成有何不可,商贾不愿经营,掌管工坊的押司书吏家中富有的定是会干,张知县你可要明白,这等工坊是只赚不亏的。”

    一句话说出,曾通判、张知县和州衙签判的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要知道像张知县这样的除了些禄米和绢帛,也只有三贯多的俸禄,官坊的一成分子一年那可是能分不少钱。

    曾通判拱手问道:“知州,织造工坊如何处置?”

    孙冕看着曾通判心里直摇头,这家伙年纪比老夫小了二十岁,脑筋还不如老夫转的快。

    于是回答道:“查账,清点所有账簿,按获利多少给出买扑的分子,织造官坊做出的绢远不如民间作坊,不是三司统购,早就销声匿迹了。凡不涉及军务、雪盐、器械的官坊一律照此处理,工匠们退出差役,工钱高低与州衙、县衙何干,其他州府县衙有何话说?”

    签判站起身来问道:“知州此法确是良法,可衙门、运河码头、雪盐、武备、器械等处的差役又如何处置?”

    孙冕问道:“如今码头差役月钱多少?漕运厢军俸禄多少?”

    签判回答道:“码头差役月钱不等,最多五百钱,最少三百钱,漕运厢军略高,最少也有八百钱,有禄米和军服,还有两家商铺的粮券。”

    孙冕笑道:“有何难搞,官坊工匠工钱提高,其他差役自然也要提高,每人每月补三四百钱,但不可在官府内发放,自合营工坊走账发放,瞒天过海。”

    王嘉言佩服道:“还是知州想得周到,如此一来既平息了工匠的牢骚,其余州县也必无异议。”

    孙冕摇摇头道:“这却不是老夫想得周到,是潇湘馆官私合营的方式提醒了老夫,那吴梦吴昕颂真是个奇人啊!老夫私下走账的法子如去岁一样,还是裱糊之法,且行且看吧。来年开年后其他县衙也须逐步进行改制,钱财不够的州衙予以补贴,至于其他州府的问题却不是老夫来考虑的。”

    众人齐齐躬身称是。

    天禧二年的吴山村可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粮食的增产,家家户户都养了鸡,田地多的上中户养起了猪,冬日里都种上了小麦。

    这一年的祭灶,买到了猪头的就用猪头,没买到的就杀只鸡来代替,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如今活生生的摆在面前,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两年来的改变。

    市场里又多了户卖豆腐的,这是用丁家榨油后的豆渣来制作豆腐,也是丁家一个心思灵活的家仆和丁大胜合伙开的,自己占了四成分子。

    豆腐采用后世的方法点卤水制成,味道鲜美且较为坚韧,大宋的豆腐都是用来做汤或者吃水豆腐,那样的豆腐过于细嫩,筷子夹都夹不上来。

    摊子上的豆腐品种又多,什么黄豆腐、豆腐干、煎豆腐、豆腐皮,应有尽有。

    自从潇湘馆的麻辣豆腐、家常豆腐、水煮煎豆腐端上餐桌,苏州城的大户官家都跑来吴山村购买,常常是一个把时辰卖的精光,不是不想多卖,而是原料有限。

    市场里还有一家腊味档,卖的是腊肉、腊鱼、风吹鱼、酒糟扎鱼,香喷喷的扎鱼吸引了不少食客,也是丁府另一个家仆与丁大胜合资成立的腊制品作坊。

    这些出自吴梦手笔的食品甫一发卖,日日都是卖的脱销,两家掌柜收钱收的手腕都发酸。

    话说吴山村里的刘屠户现在是杀猪杀的不亦乐乎,几个孩子都不干别的事了,专心做屠夫和阉猪,刘老汉是最感激吴梦的,知道吴梦爱吃猪肚和猪腰花,每月总要奉送几个。

    刘老汉最大的业主就是丁家,丁家逐步错开养猪的顺序后,自十二月酒楼试菜开始,每日都会杀一头猪送往苏州城中的潇湘馆,酒楼里的杀猪肉现下可是供不应求。

    像猪杂这般平日里连穷人都看不上眼,平日里廉价甩卖的货色,如今在潇湘馆一盘炒猪杂要价二十文还时时断货,那些馋嘴的吃货们都是每日申时许早早呆在酒楼霸座预订。

    红火的生意让孙冕将连开两家分店的打算都提前了,勒令另外三家买扑出去后经营不善的酒楼停业,收回交由丁家专营。

    买扑的钱财孙冕也善心大发全部免掉,州衙现下财政状况可是好的很,如今迎来送往、吃吃喝喝都是在潇湘馆,无需动用公使库中的银钱,从分红里扣除便是。

    酒楼的红火同时带动了饲养业,也带动了种植业,吴山村乡邻们将自己养的鸡卖给丁家,打听了蔬菜的收购价格后,他们纷纷打定主意来年要将往日里看不上眼的蔬菜种植起来。

    眼瞅着快过元日,众乡邻趁着休假和冬闲,到处搜罗各种大粪,想着冬日里将那土地养的肥肥的,来年好种蔬菜和大豆、油菜。

    春日里的冬小麦还未收获就被官府当作种子预定了,过上几月又有蔬菜、大豆可收,再过几月又是秋收,全年都有银钱可赚。

    买煤球、做工、种地,挣上几年的钱又可以盖上几间瓦房,不用几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了,美好的天禧三年眼望着就要到来了。

    渡口的市集是越来越热闹了,临近元日,连临时搭建的草棚里都是人满为患,此处离苏州城不远,可肉食的价格低于苏州城里,不少城里的百姓都跑来买猪买羊。

    市场的东北角上,自发形成了一个牲畜的集市,臭烘烘的气味丝毫不能阻挡百姓们买荤食过新年的热情。

第八十三章 吴梦的打算

    刘吉从牲畜集市里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脚下用力在草地上蹭了蹭,把鞋底粘上的猪粪蹭掉,扬手大声吆喝,赶着五头羊往家中走去。

    今年他辛辛苦苦赚了不少钱,买了五头羊、十只鸡,家中还弄了个小水池,养了十几条鱼。

    他琢磨着元日里定要请丁员外、林贵平和学堂的几位先生来家中吃喝一顿,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走到半路,迎面碰上急匆匆走过来的鱼贩子刘大牛,他招呼道:“大牛,今日怎的没去苏州城里卖鱼?”

    刘大牛笑道:“就许你买些过年的肥羊,不许某去买些肉食,兄台不也是没去城里卖煤球。”

    刘吉憨厚的笑了一下,解释道:“元日临近,某抽空买些肉食,这不寻思着你那鱼档定是忙不过来。”

    刘大牛道:“确实忙不过来,村里十几个人的浑家都在鱼档帮忙,韦六郎家的姑娘都在帮忙收钱,某这还是偷闲回来买些过节的菜食,等下还得赶紧赶到苏州城里去。”

    刘吉感慨道:“某与你小时放牛,从不曾想到隔三差五能吃上肉食,如今这日子真是有了。”

    刘大牛也满意的笑了,说道:“这还真是要感谢丁员外和吴先生,某家田地本就少,以前是饱一顿饥一顿,如今日子好了,孩子也吃上了糖果。元日里定是要请丁员外和吴先生上家里来吃酒。”

    两人辞别后,刘吉想着全村人怕是都想请丁员外和吴先生吃酒,他可得下手早点。

    回到家中,对着今岁新建的三间砖瓦房喊道:“大郎、大郎,过来,爹爹有事问你。”

    学堂已经放了假,刘大郎正在屋子里做习题,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抠着头皮问道:“爹爹,呼唤孩儿有何事?”

    刘吉道:“大郎啊,这几年多亏丁员外和吴先生,家中才有好光景。去岁吴先生来家里吃了顿白饭,爹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想着元日后请丁员外、林官人和学堂几位先生到家中吃酒,你与那丁家三郎交好,跟他说说吧。”

    刘大郎不解的问道:“爹爹请他们吃酒有何不可,你自己去说不就是啦。”

    刘吉伸手给了刘大郎一个爆栗:“爹爹让你去就去,两年来全村人都承了丁家的情,想请吃酒的不在少数,你去找丁家三郎打声招呼稳当些。”

    刘大郎这才明白过来,说道:“那我正午后再去找睿哥儿吧。”

    刘吉还真说中了,元日里请丁家和三位先生吃酒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刘吉下手的早,丁家众人答应了年后来刘吉家吃酒,把刘吉乐的只差没飞上天去。

    .........

    潇湘馆开业几日过后,大宋的百姓们欢欢喜喜的备着年货,准备迎来天禧三年的元日。

    吴梦知道这次的元日可不如以往那般的热闹,煤球作坊会提前歇业,林贵平带着浑家和丁进宝要去苏州城里的酒楼帮忙。

    丁府只会剩下丁大胜和丁家两个小子,他寻思干脆就呆在学堂里和一群孤儿们过个新年了账。

    寒冷的冬夜里,吴梦移动着轮椅来到窗前,撑起窗子朝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远的村子里亮着火光,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着,院子里一片枯寂萧条。

    吴梦不由叹了口气,来大宋两年半了,那边的世界也不知道怎样了。

    他仔细回忆了这两年半来的所作所为,如今枫桥班的学童们已经具备了初步的数学和格物知识,工坊的工匠们也接受了机械知识的培训,人员的基础已经打好,远赴海外开拓新天地的时候应该到了。

    林贵平此人虽然有些神神鬼鬼,脾气也甚是暴烈,但做事还算谨慎,而且为人极其正义,不会一昧向着官府,对老百姓很有同情心,符合自己的标准。

    大和尚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好酒好肉,但佛理、儒家经典、数算、格物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且慈悲为怀,也是得力的助手。

    丁大胜也不错,虽然在生意场上很是精明,但笃信佛教,为人厚道。

    这三人与自己也是相交莫逆,两年的相处也看清了他们的人品,如今有了经济基础,人员也还算齐整,应该向他们道出自己真实的目的。

    吴梦喝了口浓茶,开始沉思,这三人中虽然林贵平有些神秘,可自己还非得借助这股力量,否则施展不开。

    但却又如何向他们合盘托出呢,难道说自己是后世穿越来的,那未免太惊世骇俗,人家也不一定相信。

    吴梦手指轻叩桌面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有了,曾经看过这么多玄幻小说,与其说实话还不如讲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即可,当下便打起腹稿来。

    半个时辰后吴梦编好了故事,便唤来李五道:“你过几日去请丁员外、林大舅爷、大师他们来此一聚,某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李五叉手应是,随即伺候吴梦洗漱上床安歇。

    吴梦裹紧了丝绵被,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道:“平之,让你在大宋入土为安的时候到了......”

    十二月二十六,元日眼瞅着就要到了,苏州地界日渐寒冷,一阵阵北风卷起落叶,在学堂的空地上打着旋儿四处飘荡。

    吴梦坐在屋外,被寒风一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他裹紧了棉袍,吩咐李五推他进屋。

    屋内燃着煤球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吴梦对李五道:“今日丁员外、林掌柜、智能大师都到此处来聚一聚,你且去弄点羊肉片、萝菔、菘菜之类,在这煤炉上架个火锅,里面放些羊骨头熬汤,再拿些酱料,如往日吃火锅那般。”

    李五刚领命转身准备出去,吴梦又叫住他:“且住,把前几日那架在煤炉之上的桌子也拿过来,要不吃着难受,顺便去酒坊取几瓶烈酒,记在某的账上。”

    李五道:“先生,莫不如还抓一只鸡剁好了拿来,菜食丰盛些。”

    吴梦笑道:“如此甚好,你去抓吧,把小山领来,骨头给它吃吧。”

    李五领命而去,吴梦随即低头沉思,将前些日子编造的故事在脑海里回忆一遍,免得等下说漏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狗叫声打断了吴梦的思路,随着三声敲门,丁睿带着小山进了小屋。

    小山摇着尾巴扑了过来,抬起头亲热的舔了舔吴梦的手。

    吴梦笑着摸了摸小山的头道:”小山,今日请你吃骨头和鸡羊杂碎。”

    小山日久听人话,对吃特别敏感,闻言更加狂喜,摇头摆尾的围着吴梦转个不停。

    吴梦问丁睿道:“睿哥儿,你爹他们呢?”

    “师父,爹爹和舅舅正在算账,稍候就会过来。”

    “嗯,今日有很重要之事,你便是吃饱了,也须坐在此处听,不能和小山出去耍子。”吴梦郑重说道。

    “知道了,师父。”丁睿点点头道,他很奇怪今天的师父很严肃,往日不是这般。

    李五和灶屋的两个厨娘把火锅和一干菜食端了进来,火锅里的羊骨头在煤炉上煮的咕咕直冒热气,满屋飘香。

    小山又流口水了,嘴里“呜呜”叫着,两只狗眼直勾勾的盯着吴梦,狗尾狂摇。

    吴梦看着这只好吃的狗无奈,吩咐李五道:“领着小山去灶屋里吃杂碎吧,吃到半晌你再过来收拾骨头给它。”

    刚打发走了小山,丁大胜、林贵平、智能和尚三人联袂而来。

    智能和尚嗓门最大,一进门直嚷嚷:“吴先生,今日有甚好事请贫僧喝酒。”

    吴梦笑道:“无甚好事就不能请你这大和尚喝酒。”

    大和尚讲起经来语调柔和,一副高僧模样,只要一喝酒便原形毕露,对于他能否修成正果吴梦表示很怀疑。

    宾主就坐后,吴梦端起酒杯道:“吴某两年多前来到此地,承蒙三位多多关照,今日略备薄酒一杯,以示谢意。”

    喝完杯中酒后,丁大胜疑惑道:“吴先生今日说话怎的如此见外,莫非我等有失礼之处?”

    吴梦笑道:“哪有此事,员外一家待在下甚厚,员外此话才是有些见外了,来,再来第二杯。”

    吴梦深知酒喝多了,性子直爽些,说话也便利。

    于是他殷勤的劝酒,丁、林、智能三人给他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好一杯杯陪着他喝。

    夹起一片刚涮好的羊肉放进嘴里,吴梦借着两分醉意说道:“三位,吴某的奇技如何?”

    林贵平放下筷子,竖起大拇指道:”吴先生,在下最佩服的便是你那身杂学,仿佛没啥能难倒你,真不愧是神人。“

    丁睿呵呵笑道:“师父是神人,我就是神人弟子。”

    吴梦笑道:“在下可不是神仙,没那呼风唤雨的本事,大师才能降妖伏魔。”

    “吴先生,你可别扯到贫僧身上,贫僧这数算之法、格物之术还是你传授的。”智能和尚边吃边说道。

    “诸位可清楚某这些技艺从何学来的?”

    丁大胜早就对吴梦的来历有所怀疑了,这等学问,放在哪里不是宝贝疙瘩,不说大宋,他便是投了契丹,也是契丹皇帝都会器重的人物。

    他拱了拱手说道:“先生请讲,在下愿闻其详。”

    吴梦放下筷子,悠悠说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林贵平道:“今日左右无事,愿听吴先生讲讲闲事。”

    他也很好奇,吴梦曾经说过来自荆湖南路的潭州一带,可那一带蛮夷太多,官府管理不到位,根本无法查证。

    “诸位愿意听,那在下就慢慢道来......”

第八十四章 子虚乌有的仙境

    吴梦的小屋内,丁大胜四人放下了酒杯筷子,凝神细听他的讲述。

    吴梦见他们四人都眼巴巴的瞅向自己,却故意端起杯子又敬了一圈酒。

    直到把他们的胃口吊足了,方才说道:“在下三十而立时,家境困难,穷苦不堪,听闻荆湖南路有世外桃源,便盼着去这人间仙境讨生活,于是带上些许盘缠前往寻访。”

    “师父,莫不是你遇到了桃花源的仙人,他们传授给师父的数算、格物之术吧。”丁睿听过桃花源记,口快的问道。

    “休打断你师父的话语,且听分说。”丁大胜阻住了丁睿。

    “无妨,无妨,睿哥儿年少性急而已。诸位听某细细道来。”

    吴梦喝尽了杯中酒,缓缓说道:“某带着行囊便来到了桃花源,遍寻当地,并无所谓山洞与仙境,问及当地乡老,也一无所知,某当时便以为口口相传的仙境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谎言,想必陶渊明也不甚靠谱。”

    吴梦说到这里,又夹起一块羊肉嚼了起来,不对,火锅里怎么没人动筷子,他抬头一看,四个人八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等着自己讲故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嚼了几口吞下羊肉,继续说道:

    “当时某便死心了,想着翌日便回去,种几亩薄田了此残生。可囊中羞涩,住店的钱都没有,只好吃了两个果子,地当席天为被睡在草地里。”

    “谁知到了半夜,一阵怪异的声音把某家惊醒,某慌乱之中抬起头一看,有一桩诧事惊人。”

    吴梦学了个说书的行话,故意卖了个关子,桌上四人本听得津津有味,被他这关子一卖,又被吊起了胃口。

    林贵平哂道:“吴先生,莫学那讲古之人卖关子,还是快些告诉我等吧。”

    吴梦讪讪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在下一看那树林处闪耀着一团炫目的电芒,电芒之中还有一道开启的朱红大门,里面似有异声发出。当时某直吓得浑身颤抖,口瞪目呆,不敢言语。”

    听到紧张之处,丁睿不禁紧紧的抓住父亲的衣襟,小嘴张的老大。

    “当时某家思量着莫非是狐妖显灵,可仔细看看这电芒光明正大,无一丝邪气,再说老人不都讲妖精怕雷电,想必不是妖境。难道是仙境不成?莫非仙人怜某身世凄惨,降下接引之门?”

    吴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某当时心中一横,无非就是一条命,与其窝窝囊囊回去耕作,不如闯进去试试,于是某便朝着那大门走去。”

    被吴梦谎言连篇的悬念小说一讲,搞得众人都为他提心吊胆,一个个神色紧张。

    素来镇静的智能大师不复平日的从容,他也不管旁人,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压压惊。

    “甫一进入那大门,在下的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心里只打鼓,谁知迈进大门一看,这也是一座山峰,和人间并无二致,扭头一看那大门却消失不见。某只好顺着山峰上的小径往山下走去,行至山腰,却看到山下阡陌纵横,无数条笔直的官道纵横交错,交汇处却都有那彩虹般的大桥,官道上疾驰着无数大车小车,无马无牛奔行如飞。”

    大家听到吴梦讲到此处方才放下心来,丁睿也放开了父亲的衣襟,拿起筷子继续嚼着鸡肉。

    丁大胜端起酒杯来敬了一圈,问道:“无牛无马如何奔行如飞,莫非真是仙境,有仙术驱使。”

    “非也,员外且听在下讲述。某突然间又听到半空传来轰轰声响,抬头一看却吓得魂不附体,天上飞着一个巨大的怪物,张着一对翅膀,急速从某头顶飞过,某当时真以为到了仙境,要不如何有疾驰的大车,又有这般飞在天上的神器。”

    “想着仙境,某便兴致高昂起来,顺着山路往下走去,在山路上边碰到了一位老丈,这老丈穿着甚是怪异,短襟中间是一个个的扣子,长裤下面一双黑的发亮的鞋子,外面不罩长袍。老丈手上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黑匣子,正盯着闸子不知道在端详些什么?”

    “某当时一高兴,冲过去便跪下给老丈磕头,大喊,‘老仙人在上,请受凡夫俗子一拜’,那老丈一愣,仔细看了看某,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问道:‘你是不是从一个大门里进来的’,某赶紧点头称是,将自己悲凉的身世诉说开来,哀求他收留。”

    吴梦说的口干,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心道编故事也真是个苦活,讲起来也甚费口水。

    “老人向某解释了半天,什么爱因斯坦,什么虫洞,什么平行时空,反正某是听不懂,那老丈问道:‘你是来自哪个朝代啊’,某老老实实的告诉他是来自大宋朝。老人便笑呵呵的把某带到了他的车上,这车可不得了,座位软绵绵的,前面一个圆盘,驾车的往左转车便行左,往右转车便行右,快若闪电、平稳之极,便是端一杯茶也不会晃荡。”

    “就这样,某就被老丈领回了他的院子里,他家中有自己演戏说话、唱歌的黑匣子,有夏日里放冷风的玩意,还有可以洗衣服的机械,好多新鲜玩意说不清楚。于是某就在老丈家里住下了,这一住便是五年,闲来无事之时,老丈便教某算术、格物、化学、机械这些精深学问。”

    丁睿恍然大悟道:“师父,那老丈便是我的师公吧。”

    吴梦点点头道:“正是。”心道小家伙你的师公多着呢,从小学到大学,好几十位。

    “偶尔老丈也带某出去晃悠,但只能在车上看看,不让某家下去,那处的百姓子民可不似我大宋百姓般穷困,他们家家户户粮食、肉、鸡多的吃不完,还挑三拣四。”

    “真有如此之好的地界,莫非真是那世外桃源?”智能和尚问道。

    “应当不是,这解说起来相当繁杂,和尚你的格物还未学到那等地步。那处不仅仅是食物吃不完,家家户户都有不用牛马的车,想去哪就去哪,此车每个时辰可行四、五百里。”

    丁大胜、林贵平、智能和尚包括丁睿顿时呆愣了,一个个停下了筷子,嘴巴张的老大。

    “大车也算不了什么,那天上飞的怪物才叫其速无比,那物叫做飞机,可载好几百人,每个时辰能飞三千余里。”吴梦轻描淡写说道。

    丁大胜用袍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如此之快,还不是神仙手段?“

    “员外,并非神仙手段,格物学到深处,此等机器触手可得,还有一物叫手机,千里万里传音只是平常事,人人都有,都是格物学结出的果实。”

    吴梦心想不能再编了,再编下去卫星都上天了,只怕讲到翌日天亮都讲不完。

    于是说道:“当然,此等神奇之物并非短时能够打造出来,非穷几百年之功不可。某观那地界,最适合我朝使用的便是火车。”

    丁睿奇道:“火车?师父,莫非这车上要生火么?”

    “对,火车行驶在铁轨上,不用牛马而是用蒸汽机带动,利用水火之力来牵引一长串大车前行,可载千万石。煤球作坊的轨道车便是在下模仿那火车而打造的。”

    众人齐齐点头,轨道车装的多,推起来很轻松,确实好过普通大车。

    林贵平心思缜密,疑惑的问道:“那吴先生何以从仙境出来了。”

    吴梦道:“五年后,那老先生看某家也学了不少,便说某回去的时辰快到了,两人缘分已尽,只能好聚好散了,某苦求留下而不得。

    老先生道:‘你我缘分一场,我送你些东西吧,你回去后好好改造大宋,为百姓们干点好事’,他准备了两个宝箱,一大一小,里面装了两台那处独有的机械和书籍之类。”

    丁睿心急,忙问道:“那宝箱呢,师父?”

    “那老先生怕宝箱被歹人抢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宝箱放置于大宋海外的一个岛上,只是将方位告知了某家,吩咐某应先传授百姓学识,再前去寻回宝箱,非某亲至,这宝箱不会开启。”

    “就如此,在下挥泪离开了这位老先生,回到家乡后某便卖掉房屋田地北上贩牛,想着赚些钱来做本,过两年再乘船出海寻找宝箱,谁知横遭不测,后来之事诸位都已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他还有此等经历,怪不得什么农田水利、机械石炭,他样样皆通,无所不晓。

    智能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真是有大机缘啊,贫僧想问,施主刚才所言的蒸汽机,莫非就是先生在格物课上讲的那自行船。”

    “格物原理类似,但比那复杂许多。”吴梦笑道。

    “既有如此宝箱,其中还有仙境的机械,找到了不就可当即仿制蒸汽机。”林贵平问道。

    “哪有那般容易,知道格物原理,加上机械的学习改进,没有四五年也休想弄出来,且能做出来也先得用在船上,至于火车,大宋有那么多铁来修筑铁轨么?”吴梦哂笑道。

    “四五年也不是很久,吴先生,莫若咱们一起参详参详。”林贵平赶紧斜倾着身子靠近吴梦,脸上带着掐媚的笑容。

    “林掌柜,你这是觊觎某家的宝贝啊。”吴梦揶揄道。

    “呸,那老先生分明就是要你造福大宋百姓,昕颂兄怎可窃为己有?”林贵平义正言辞。

    “阿弥陀佛,施主应以大宋苍生为念,切不可敝帚自珍。”智能和尚双手合什,脸上宝相庄严。

    “这是师公送给师父的宝物,和尚师父和舅舅不要脸,想抢宝箱。”丁睿小脸绷紧,愤愤不平道。

第八十五章 商议海外拓殖

    (免费章节,说几句闲话,首先感谢诸位读者的大力支持,顺带解释一下最近更新较慢是出于无奈,本书因为存稿太多,更新的实在太猛,十月二十七日正式发书,到现在不过四十四天,已经更新三十四万字,起点能有几本书会这么快更新?

    但更新太快也有缺点,起点只给了个垃圾推荐,所以收藏量偏低,如今整本书的收藏量不过八百多,所以只能放慢更新的速度,待四十万字时再上架。

    诸位书友大神若是觉得本书还能看得下去,请多多给予鼓励和票票,说真的书友们的鼓励越多,写作的信心和文笔也就越高。

    当然这不是强求诸位投票,书友们能够给些书评提出宝贵意见更好!)

    吴梦听到丁睿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不由一阵温暖,到底是带了两年多的弟子,心里向着自己的师父。

    他轻抚着丁睿的后脑勺,笑道:“睿哥儿,他们要师父是不会给的,师父只有你一个亲传弟子,都留给你好不好。”

    丁大胜大吃一惊,忙站起身来说道:“吴先生,如此贵重之物,怎可轻易给犬子,不可,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睿哥儿宅心仁厚,造福大宋天下就由他来弄吧,某家身子骨越来越差了,也干不了什么大事,如今把书教好,多给大宋天下培养些格物学童才是要紧之事。”吴梦摇头叹息道。

    林贵平和智能和尚一听吴梦会将宝箱传给丁睿,便不再多提,话风便转向了如何去岛上寻找宝箱。

    “寻找宝箱一事勿急,先须将和尚这几十名弟子教好,再带些工匠和医官、流民百姓去那岛上垦殖,为今之计还得多赚些钱财。”吴梦笑着说道。

    “昕颂兄,怪不得你唆使孙知州移走昆山县那几千百姓。”林贵平恍然大悟。

    “非也非也,此仅为其中之一,之二便是那处极易遭水灾。”吴梦解释道。

    “宝箱为何不能运回大宋,那处岛屿定是蛮荒之地,如何好行事。”智能和尚问道。

    “呵呵,为何不能运回大宋,大师问问林掌柜,他定是知晓。”吴梦笑呵呵的说道。

    智能和尚用询问的眼光望向林贵平,林贵平轻蔑的一笑:“某家不回答和尚这种愚笨之极的问题。”

    丁大胜对林贵平知之甚深,闻言笑道:“某倒是知晓其意,这般神器必然是了不得的宝物,怎能随意让外人知晓?在那海岛之上行事,虽是艰苦,可胜在不为他人所知。”

    和尚搔了搔秃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贫僧想差了,那还是按照吴施主的意思行事。”

    “嗯,今日在下便是和诸位通个气,万不可对外人言,我等悄悄行事便是。”吴梦道。

    “这海船、人手一事某家来办,和尚你须得抓紧将学子教好,将来出海找到宝箱,无人能用那岂不是一堆废物。”林贵平的思路很是清晰。

    “钱财一事便由某来办吧,酒楼、石炭场、煤球作坊、酒坊赚来的钱财全力支持。”丁大胜拍着胸脯道。

    “师父、师父,那我要干什么。”丁睿急了,这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你啊,最重要的便是学习,学会了格物、机械去到岛上大有用武之地。”吴梦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他端起酒杯来继续说道:“诸位,咱们各自行事,早日到达.......额,这岛的名字叫做台湾,为早日到达台湾岛,咱们干了杯中酒。”

    众人喝完酒后,李五进来收拾鸡骨头给小山吃,吴梦吩咐李五看茶,然后给众人介绍起了台湾岛的概况:

    台湾岛面积五千万亩(35882平方公里),南北纵长约800里(395公里),东西宽度最大约300里(145公里)。

    三国时期,吴王孙权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一支由一万余名军士、三十多艘船到达此处,掳掠了一批百姓回到大陆,不知何故未曾在岛上停留,只是给此岛取名夷州。

    此时台湾南北各生存三类人群,分别是闽越遗民、外来南亚移民、原生土著。

    台湾岛在远古时期和大陆是相连在一起的,后来海平面上升才形成了台湾海峡,土著也算是华夏子孙。

    闽越遗民是从大陆迁徙过去的,古籍记载,战国时期被楚国所灭的越人逃至福建、潮汕、梅州,与当地的百越原住民融合后建立闽越国。

    大汉王朝灭闽越国,闽越国遗民便下海流浪,以船为家,漂泊于东海各岛屿。

    两汉更替之际,部分遗民跨越海峡来到台湾中北部,遗民们缉木皮为布,垦良田为食,冶铁炼铜,从此一直在台湾中北部繁衍生息。

    南亚移民来自于马来群岛和吕宋(菲律宾),两地曾经遭遇大水患,部分南亚土著漂洋过海来到台湾。

    古籍记载:唐贞观间,马来群岛洪水,不获安处,各驾竹筏避难,漂泊而至台湾,马人乃居于海澨;以殖其种。是为外族侵入台湾之始。

    后来陆续又来了吕宋移民,后世台湾小志曰:生番之语言,出自马来者六之一,出自吕宋者十之一,迤北于七村多似斐利宾语,说者谓自南洋某岛迁来。

    南亚移民生性野蛮,农耕不精,专以打猎摘果为生,部落之间残杀不断,有的部落甚至吃人,文明程度极差。

    说罢这岛屿的详情,吴梦拿出一幅手绘图摊开在案几上,指着台湾岛北部的一个海湾说道:“此处便是台湾的基隆,宝箱便在此地,离大江的出海口仅一千三百里,顺风时最多四五日可至,此处有一海湾,不惧风浪,是一天然良港,可就是夏日和冬日雨水较多。

    林贵平道:“既然宝箱在此,我等可乘海船至基隆湾开拓,观这手绘之图,此处虽雨水多,海湾内却并无风浪,是个良港,且有机缘时还可与我华夏遗民相逢。”

    智能大师微微颔首问道:“吴先生,大海茫茫无边无际,如何辨认方位?“

    吴梦的背囊里有六分仪、维度仪和电子表,哪会辨认不清方位,他笑道:“无碍,某家这里有当初那老先生给的器具,断不致迷失方位。”

    智能大师对航海有些了解,接着问道:“吴先生能准确到达此处自是极好,我等可一边行进一边寻那海上熟手绘制航海星图,便于日后自大宋移民垦殖。但那闽越遗民和土著能归附自然是好,若是不归附又当如何?”

    林贵平森然道:“那某的刀枪不利否?弓弩不及远耶?”

    智能大师面有不忍,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望施主少造杀孽。”

    吴梦不赞同智能大师无原则的慈悲,便说道:“大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林贵平却对和尚的话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丁睿问道:“师父、和尚师父,收服闽越遗民应不难,既然师父说这些人生存艰辛,那我等带去了粮食和铁器,他们为何不肯归顺?”

    吴梦道:“睿哥儿,归顺并非易事,老百姓跟随谁家都成,可领头的族长酋长之类必然不好相与,这事暂且不提,到了那处再说吧。”

    林贵平搔着头皮道:“出海须得找一处码头,娄江出海口处原有一处厢军漕运码头,荒废了好几年,现下倒是可以整修整修作为出海的港口。”

    吴梦思略了一下问道:“君烈,娄江不是时常淤塞么,那出海口还能进来六百石以上的海船?”

    “无碍,出海口河水颇深,只是河岸边泥沙甚多,将木栈桥修长些便是,当然娄江也需清淤。若是想运粮,自苏州城可用小船经娄江运到码头,装上海船再运去台湾岛。”林贵平解释道。

    “娄江清淤一事倒也不难,与孙知州说道说道,即便不能开挖阳澄湖,开春后娄江清淤定然势在必行。”吴梦笑道。

    丁大胜看到他们谈论的眉飞色舞,忍不住泼了盆冷水道:“诸位,要是官府不准去海外垦殖,又当如何?”

    吴梦和智能和尚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望向了林贵平。

    林贵平沉吟了片刻说道:“此事就交于张掌柜吧,昕颂兄献上灭蝗之法、煤炉之法、衙前改制之法,且又救治过公主、这一桩桩都是泼天大功,朝廷总得给个说法。”

    众人议定,林贵平匆匆回到苏州城里的盛隆商铺,招呼张财神进了密室。

    一个时辰后,张财神笑容满脸的背起行囊,带着随从,元日未过就匆匆北行而去。

    转眼又到了除夕前一日,吴梦瞧着外面飘着的雪花,叹道:“真是春去秋来又一年啊,睿哥儿,你又长大了一岁,师父可是又老了一岁啰。”

    丁睿俏皮的说道:“师父你老了不要紧,弟子保证伺候好你老人家,你老人家若是牙齿掉光了,弟子日日啃那硬邦邦的羊骨头,给师父喂软绵绵的米粥。”

    吴梦抓起一本书使劲甩了过去,笑骂道:“这就是王夫子教你的孝道么,哪日定要责骂他教徒无方。”

    丁睿随手把书抓住,嘻嘻笑道:“那便不喂稀饭,弟子吃羊肉,师父喝羊奶,这有孝道了吧。”

    吴梦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良心。对了,你去寻些过年的吃食衣物,送到枫桥寺给你师祖和景娘子他们,顺便给你师祖拜个早年,祝他老人家新年开正纳吉。”

    丁睿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当下不疑有他,吃过中饭就准备了一大车礼物送到了枫桥寺。

    景灵看到吴梦又打发人送东西来了,连忙穿上丁睿带来的丝绵衣裙,芊芊素手抚摸着袖口,心里甜滋滋的,心里默默念叨着他真还记得我。

    小青儿在她后面轻轻一拍,吓了愣神的景灵一跳,景灵拍着胸脯道:“你这个小妮子,吓死我了。”

    小青儿笑道:“姐姐又在想着那个老书生了吧,哈哈,大师来找你了,别发痴了。”

    景灵斥道:“不许说吴先生是老书生。”

    转过身来却看到无名大师立在自己身后,一脸慈和的笑容,她赶紧上前福了一福道:“见过大师。”

    无名大师轻轻的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如今的气色比三月前可是好上许多了,可喜可贺,心魔即去,新生当来。吴施主给你送了礼物,还是牵挂着女施主的,你二人会有一段缘分,女施主且安心呆在草堂里研习佛法,缘分到了老衲自会安排你与他相聚。”

    其实哪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老和尚不过是眼见吴梦孤零零一个人,身边又只有个粗手粗脚的李五,而景灵也是个孤苦女子,想着撮合他们一下。

    景灵心里很是高兴,脸上露出多日不见的神采,忙行了大礼感谢老和尚,小青瞅见景灵欣喜的神色,心下宽慰不已。

第八十六章 各怀心思

    天禧二年(1018年)十二月中,苏州知州孙冕的奏疏被呈到了参知政事李迪的案头。

    这李迪为大宋朝廷有名的风烈之臣,秉性刚直,处事公正,此刻他正在仔细看着奏疏。

    奏疏曰:“缘臣知苏州军州事已历一年有余,苏州政通人和,诸事皆顺,独水患一事甚为忧心。

    盖前吴越天宝年间,于苏州置都水营田使以主水事,募卒为部,命于太湖旁置清卒四部,凡七八千人,专司田事治河筑堤。

    此后苏州或五里七里为一纵浦,又七里或十里而为一横塘,农人遇旱则运水浇田,涝则引水出田。

    然臣上任四处寻访河道,却见堤坝年久失修,海潮上溯时四处水洼一片,春夏之交暴雨如注冲毁堤坝,淹渍大片良田。

    春夏之际洪水亦时常涌入苏州城内,民生之凋零实乃水患之害也,故水害不得不治,亦不可不治。

    今有吴山村学异人吴梦吴昕颂,献上根治水患之法,臣虽愚钝,于治水略有心得,深以为此法乃苏州百年大计,故将详略、舆图贴黄附后,乞陛下以苏州百姓民生为重详阅之,若可,臣虽老矣定然尽心而为,当力行此法。”

    李迪看完奏折,又细细详阅了后面的条款和舆图,这些都是吴梦弄出来交给孙冕的,甚为详细。

    李迪看完后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闭目沉思。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大胆的方略,一百万贯的治水工程,大手笔啊。

    不光勇气可嘉,且后面的贴黄条条框框切实可行,又有生财之道,无需朝廷拨款,只需调集厢军前往,当可允之。

    他不由笑了笑,孙冕老儿以为的一百万贯只是当前之数,可他却没想过物价的上涨。

    十年前的米价仅仅70文一石,如今已是一百六七十文一石,而治水有十年之期,只怕到了最后两百万贯亦未可知。

    等等,不对,孙冕多年为地方官,断断不会不知物价逐年升高,他定是打了埋伏,免得朝廷眼见苏州官坊获利太多,会下诏让苏州多多上贡。

    李迪思及此处,不由摇头失笑道:“孙冕这个老匹夫,真乃百年成精的老狐狸。”

    随即提起笔墨,批示道:“可,呈陛下御览。”

    奏折移至王钦若处,他看后嗤之以鼻,并非他不想兴修水利,而是苏州若有生财之法,朝廷当前岁入亏空,为何不多交赋税为朝廷解忧?他拿起奏折便直奔李迪值房。

    李迪见王钦若进来,起身拱手行礼道:“定国兄来此,定是有要事赐教。”

    王钦若也不客气,直接将孙冕的奏折放于李迪案几上问道:“复古老弟,苏州孙冕的奏折你如何看待?”

    “好事一桩,无需三司和转运使司拨款,州衙自筹,且不减少岁入,有何不可。”李迪笑道。

    “复古,孙冕定是听信了奸佞的蛊惑之词,前岁搞个尉司、巡检改制,差点酿成大祸,今岁的衙前改制,据闻苏州城里的富户怨声载道,好生生的良家子只要些许俸禄却弃之不用,偏要高薪招募些妄人来衙前奉差,也不知他是何道理。”王钦若重重的拍着案几说道。

    “定国兄,苏州衙前改制虽是前期有些风波,但如今风平浪静,据闻苏州百姓尽皆称赞,有何不妥。”李迪据理力争道。

    “复古,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宋可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苏州的富户子弟皆为我等士族一员,岂可放着士子不用,而去用那些平民百姓?”王钦锐说的振振有词。

    “定国兄,百姓若是有本事照样科举出仕,圣上都作了《劝学诗》鼓励百姓读书出仕,那为何百姓就不可为吏员?何况苏州是经过考试,凡读过圣贤书、精通业务之人方可入职。”

    李迪并不想与王钦若起争执,语气缓了缓又道:“定国兄,此事已然揭过,不必多提,还是说说这封奏疏吧。”

    “本官不是不准,只是如今国库日益艰难,三司去岁支钱超出收入,每岁自内藏库借款五十万贯,岂是长久之计?苏州府库增收,为何不向三司多多上贡?整修水利虽是利国利民之大事,但开支甚高,不如请孙知州重新拟定方略,以二十年修缮为期。“王钦若回答道。

    他顿了顿,又道:“复古,再说说那一百万贯,其实两百万贯能否拿下未知可否,与其丢在那烂水洼里,不如让苏州官营的酒水、精盐、官坊上贡三司五成,看奏疏贴黄所列之表,一年收入少也说也有十万贯,交个六七成上来缓解燃眉之急,你我这官也当得轻松些。”

    李迪急道:“定国兄,这如何使得,十年治水后苏州地界定是太平盛世,赋税收入远高于十几万贯。当下若是不施行孙知州的方略,每年丢在洪水里的赈灾款还须花费三、四万贯。”

    王钦若笑了笑道:“复古,十年之后你我二人即便不作古,也必定不在这政事堂中,还是先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吧。”

    王钦若是当今政事堂首相,他不同意之事便很难实施。

    李迪却是大不以为然,明摆着王钦若的意思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只要在位时政绩上佳,哄得皇帝老儿开心,保住眼前的相位即可。

    王钦若并非没有本事的人,但他的这种利己主义理念不但在古代,在后世也是大行其道,不管后世子孙的死活唯gdp论的不知有多少。

    李迪性格隐忍,他深知王钦若还有一个意思,太仓充盈,就无需向官家的内藏库借钱,政事堂就少了圣上的掣肘,这便是相权与皇权的争夺。

    可李迪不是争权的人,他执拗的认为不管如何限制皇权都行,但绝对不能以牺牲百姓为代价。

    待王钦若走后,李迪默然半晌,思忖着如何能让孙冕如愿以偿,他毅然起身,走进了另一名参知政事张知白的值房。

    张知白本就是工部侍郎,对水利一事颇有见解,且个性更为耿直。

    他看完孙冕的奏疏后连连击案叫好,问道:“复古相公,这可是百年大计,计划妥当,切实可行,可是王相公不许?”

    李迪摇头叹息道:“正是如此,用晦(张知白字)相公,你可有良策。”

    张知白愤然道:“定国相公凡事皆以己甚,从不为天下百姓思虑,复古,你且稍坐,待老夫去会会他。”

    “用晦相公,不可前去,我等再细细思量一番......”

    一个没拉住,张知白转身就出了值房,李迪一看情知要糟,张知白和王钦若政见不合,已是数次争吵。

    果然,片刻过后,宰相值房内争吵声、拍案声大作,张知白吼声如雷,口不择言,连连怒骂王钦若是奸佞之臣,只知粉饰太平。

    王钦若气的脸红脖子粗,将张知白轰出了值房,李迪内心深悔,方才真是不该将此事告知张知白。

    两人争吵后,张知白气的茶饭不思,干脆托病上表辞相,十二月十八日,他被罢为刑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知天雄军。

    李迪本想寻个机会在御前商议时直接递上奏疏,看看眼下已是元日渐近,想着正月以后再与皇帝商议。

    可不想这正月一过,后面的政坛闹剧跟着就来了,这奏疏本也不是甚要紧之事,也就搁下了。

    张知白辞相后,大宋朝廷在王钦若和诸相的政争和吵吵闹闹中渡过了天禧三年的新年。

    ............

    天禧三年的元日里吴梦又是几番醉生梦死,带着几个弟子在吴山村里东家吃完进西家,天天都泡在酒坛里。

    他在刘吉家更是喝的烂醉如泥,说话时舌头都大了,摸着刘大郎的头不停的勉励他好生读书,日后定有大出息,喜的刘家夫妇连连道谢。

    元日一过,吴梦静下心来沉思拓殖的细节,既然众人一心要海外拓殖,那么接下来就是考虑最重要的粮食问题了。

    到了台湾岛上头一年必然是需要从苏州运粮,吴梦叹息着要是有红薯、土豆之类的高产作物就好了,那可省下不少运力。

    但那两种作物如今还在遥远的美洲,如果能够取到种子,即便没有后世那般高产,种一季亩产个**百斤还是没有问题的,差不多能抵得上两季水稻加一季冬小麦。

    吴梦正在长吁短叹时,忽然想起了一项物事,谁说中原就没有高产作物,芋头的亩产在后世产量可是不低,亩产三四千斤完全没问题。

    芋头在古代曾经是主食,如今在苏州也有种植,亩产也有三四百斤,只是那玩意儿长得太慢。古代曾经作为主食,尤其是川蜀一带唐代时的种植面积几达耕地的一半。

    后来随着水稻和小麦产量的提高,而芋头的口感不如大米和面粉,加之并不像水稻和小麦那般容易长久储存,才慢慢的退出了主食的位置,变成了一款普通蔬菜。

    如今的苏州又准备搞稻麦复种,芋头种植面积会更加缩小。

    吴梦不由一拍脑袋,芋头不耐久储,可自己有办法,用含淀粉较多的狗爪芋制作成芋头粉条,不就能储存很久了么。

    台湾的土地未曾耕作过,自然肥沃无比,如果合理轮耕,亩产七百斤以上定然问题不大。

    且基隆附近的岛屿上还有鸟粪石,那可是上好的肥料,再磨碎鱼骨来作为磷肥,狗爪芋定然高产。

    吴梦将狗爪芋列为必须采购的作物,这种芋头在福建有不少,先派人预定一些种子,待到秋末时芋头成熟,直接运至台湾即可。

    他再将种种蔬菜、大豆、油菜、水稻、冬小麦的种子一一列上,忽然又想到了蓖麻,这玩意台湾岛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想还是带上有备无患比较好。

    蓖麻油可以为机械润滑,在配置不出切削冷却液的情况下,也只能用此油来代替。

    还有药物,台湾岛上疟疾是肯定有的,那么就一定要配置黄花蒿汁液来预防,还有消化道传染病,中药不能治疗急性细菌性腹泻,还得土法提取一些黄连素应急。

    黄花蒿和黄连素得交给薛神医来弄,吴梦当即提笔修书一封,吩咐李五将书信送至煤球工坊码头带去润州,催促薛神医和他的弟子们过了元日便赶紧过来。

    吴梦仔细看着白纸上列明的种种物资,总感觉自己漏了个什么。

    他嘴巴吧唧两下,忽然回过神来,对了,辣椒还没带上,当初播种的辣椒籽只成活了两株,如今快两年过去,已经种植了好大一片。

    这两年来忙忙碌碌,他自己都忘记吃了,辣椒的种子可不能不带走,想起香辣羊肉、剁椒鱼头的味道,吴梦口中馋涎直流,不停的咽着唾液。

第八十七章 周怀政的谋划

    正月十六,东京城皇宫内,上元节一过,资善堂就开始授学。

    赵祯和几个伴读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新年,今日重回资善堂,几个半大小子们正互相诉说着元日和上元节好玩的物什,晏殊立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热闹。

    一位红袍官员走了进来,几人马上闭口不言,起身向教授问好。

    今日主讲的教授是直学士王曙,也是一代名相寇准的女婿。

    王曙笑眯眯的回了礼,转身用石灰笔在黑板上边写边讲述,资善堂在周立倡议下已经用上了黑板。

    资善堂后院值房内,炉火烧的正旺,屋内暖烘烘的,资善堂都监周怀政正手执一封书信看得全神贯注。

    他看完来信后大吃一惊,想不到孙冕有个如此宏伟的计划,将几万亩田地全部变为湖泊。

    周怀政揣摩了片刻,认为只要工钱到位,未必不可实现,关键是朝中要有政事堂主官鼎力支持,当下便细细谋划起来。

    待到正午时分休息之时,周怀政走出值房,眼瞅着晏殊在厅堂内坐着歇息,那几个顽童却是不在,正是好机会。

    他赶紧上前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道:“晏参军,太子不在么?“

    晏殊左右看了看无人,低声道:“周都监有事快快说来,太子殿下和几个伴读去御苑玩耍了。”

    “王学士在否。”周怀政问道。

    “王学士还未曾走,在暖阁里闲坐阅书。”晏殊答道。

    “听闻苏州孙知州上了一道治水奏疏,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此事参军可知否。”

    “在下早已听闻,政事堂王相公已否了此方略,他言称大动干戈,劳民伤财,苏州既是府库充裕,何不将银钱上交三司,供国库使用。”晏殊回道。

    “这王相公当真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啊,置苏州几十万百姓的死活不顾,一心干他的太平宰相。”周怀政讥讽的说道。

    晏殊叹了口气道:“唉,人微言轻,此等大事,哪是我等能参与的。”

    周怀政阴阴的笑着:“参军莫急,总有法子的。”说罢转身离去。

    晏殊眼观周怀政那神秘莫测的笑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道这些內侍都是些阴险狡诈之徒,不知道又起什么坏心眼了,自己还是若即若离的好。

    周怀政走到暖阁处,掀开布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阁子里烧了个硕大的煤球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铜水壶,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里面一位红色官袍的官人正手持古籍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端起案几上的汤甁倒上茶水自斟自饮。

    周怀政走了进去,拱手道:“王学士好有雅兴啊。”

    这红袍官人便是给事中王曙,他与晏殊不同,对內侍并无成见,见是周怀政进来,站起来回礼道:“原来是周都监,本官讲学完毕,坐于此处阅些古籍,岂非乐事。”

    “令岳近来可好,那永兴军远在西京,可是苦寒的很哪。”周怀政一阵叹息。

    “唉,在下那老泰山就是脾气太倔,非要跟官家拧着来,在中枢怎能待的下去,可惜一身盖世才华、凌云壮志都付之东流啊。”王曙摇头叹息道。

    “寇相公可是一代人杰,难不成就此消沉了?”周怀政关心的问道。

    “消沉?他那雄心壮志未眠,怎会消沉,只是年岁渐老,朝廷若是再不召他入京,那可就难说了。”王曙摇头叹道。

    “呵呵,寇相公宝刀未老,定然有机会的,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周怀政心里有了谱,忙抱拳告辞道。

    王曙抱拳回礼道:“周都监请便。”

    周怀政回到值房,前思后想了一阵,提笔疾书,足足写了好几页,又涂改一番,仔细看过一边,才满意的点点头,将书信放入袍袖内。

    傍晚时分,赵祯晚膳毕,周怀政和周立陪伴左右在资善堂外散步。

    赵祯的心却早就飞到宫外去了,今日下午他带着周立、杨文广几人又偷偷溜出宫去,在开封城外转悠了好大一圈才回。

    跟在赵祯后面的周怀政上前几步,叉手行礼道:“太子殿下,听说前几日政事堂王相公驳回了苏州的一封奏疏。”

    赵祯奇怪的看着周怀政道:“周家哥哥,內侍不得干政之事你应知晓。”

    周怀政赶紧抱拳道:“微臣惶恐,却不是微臣欲干政,只是听闻苏州上的奏疏是那高人的意思。”

    赵祯一听便有了兴趣,忙问道:“那是何事,我未临朝,并不知晓。”

    周怀政道:“听闻苏州知州孙冕与那高人商议,欲在苏州地界挖一大湖蓄水,还想于娄江、松江、吴江之上修筑水闸,挡住海潮倒灌,一旦实施,苏州地界几十万百姓受益。”

    赵祯一听便诧异道:“此乃天大的好事,王相公为何不许。”

    周怀政叹了口气道:“此项工程,耗资巨大,非一两百万贯不可,且需十年之功,王相公言称此事劳民伤财,苏州如州库充裕,不妨上贡给三司以资国用。”

    赵祯苦笑道:“周家哥哥,连我这区区顽童都知道是好事,王相公何故如此抠门,但你与我说又有何用,我又不可随意向爹爹进谏。”

    周怀政颇有深意的说道:“太子殿下,大宋的朝政好坏十有**系于宰相之身,用了贤臣自然大治,可奸臣当道那定是祸害无穷。”

    赵祯像个大人似的叹叹气道:“这用贤臣自是应该,可此事非我所能关心,我还是安心读书吧。”

    周怀政话里有话的说道:“太子殿下,微臣也就是说说,并无他意,只要殿下说应该用贤臣就行。”

    赵祯不过一九岁孩童,哪能听得懂这些隐含深意的话语,他点点头道:“周家哥哥说的是,我要回课室了,周立给我讲解数算之法的时辰到了。”

    待赵祯和周立进入屋内,周怀政叮嘱內侍们服侍好升王,他脱下官袍换上便装出了皇宫,往东京城西坊而去。

    此刻天已漆黑,西坊乃是东京城禁军及家眷住地,一待天黑便关闭所有坊门,严禁外出。

    周怀政走到一处坊门外,坊门左侧有一小屋,屋内烛光昏暗,门前站着两名腰跨横刀的守门兵士。

    兵士见周怀政走进坊门,又身着便装,连忙咤道:“何方人士,敢夜闯禁军驻地。”

    周怀政也不与他计较,走到近前,从衣襟中掏出一个黄橙橙的圆形令牌递给守门军士。

    军士狐疑的接过令牌,就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看了看,刚才绷紧的脸立时转为掐媚的笑容,连忙叉手行礼道:“不知上官前来,还请恕罪。”

    周怀政笑笑道:“尔等不知某家的身份,何罪之有,且打开坊门,某自有公干。”

    兵士叉手道:“是,谨遵上官之令。”

    说罢开了门闸,两个兵士合力将沉重的坊门推开一条缝。

    周怀政道:“半个时辰后某便会出去,到时劳烦二位开门。”

    兵士媚笑道:“上官只需在门内呼唤一声,小的立即开门。”

    周怀政点点头走进坊内,别看这西坊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坊内可是热闹的很。

    禁军家眷们互相串着门,一些屋子里还传出猜拳行令的吆喝声,只是没有民坊掷骰子的声音,大宋禁止关扑,禁军管的更严。

    禁军兵士的孩子们在坊市开阔处你追我赶,互相嬉闹,父母立在一旁训斥喝骂。

    周怀政看到这一幕童趣不禁微笑起来,嘴角流露出些许温情。

    他本是孤儿,父母死于西北战场,是先皇太宗将他带回开封,后交于养父周绍宗,一直在皇宫内抚育成人。

    看到这些父母俱在的孩子,他便回想起自己那心酸的童年,若是父母不早亡他也会有个温暖的怀抱。

    周怀政随着街道东一拐西一弯,显见对此处熟悉之极。

    周怀政走了片刻,来到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楼门前,他上前敲了敲门。

    门内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谁啊,夜里上门来有何事。”

    屋内之人边说边打开房门,一看是周怀政,当即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周都监,快请入内。”

    周怀政笑了笑,闪身入内,这人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门外无人,迅疾闪身进门,将房门关紧后叉手问道:“都监夜里来此,定是有要事。”

    周怀政“嗯”了一声,开口说道:“朱四,你且拿纸笔来,某来口述,你且修书一封与你兄长。”

    那朱四急忙入内拿来纸笔,周怀政看他磨了好了墨,便从袖袍内拿出信笺,念了起来。

    一炷香后,朱四将书信抄录完毕。

    周怀政道:“四郎,你这几日务必将此信送至永兴军,亲手交于你兄长,切勿让他人知晓,顺带传个口信给朱巡检,此事定要让寇相公入套,事关重大,不可出一丝一毫差错,切记切记。”

    朱四抱拳道:“在下这几日定将书信送出,都监尽可放心。”

    周怀政满意的点点头,抱拳道:“如此有劳了,某这便回宫去了。”

    朱四叉手还礼道:“夜深了,都监一路慢走。”

    说罢连忙打开房门,周怀政走出房间,挥了挥手,往坊门走去。

    他举头望了望在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轻声念道:“寇相公,你可千万不要让在下失望啊。”

第八十八章 布置课业

    天禧三年(1019年)正月十六日,初春的寒风还在摧残着河畔的杨柳,娄江河里的流水被寒风刮过,河面上掀起一波一波的水纹。

    清晨时分,一艘渡船从北岸驶来,毫不留情的碾碎了微波荡漾的水纹,向着南岸撑去。

    渡船上满载着赶回工坊上工的人群,他们有的从除夕至今已未曾会面,此刻在渡船上一见面便互相打着招呼,寒暄几句。

    “嗨,大郎,今岁这元日是某家二十几年过得最舒坦的,不用愁债主上门,家里买了年货还有积蓄,来工坊做工真是选对地方了。”

    “嘿嘿,不是某叫你来,你有这等好日子,想当初你小子还疑神疑鬼的不愿来,如今的工坊想进来的人都打破头了,只有那帮樵夫真是傻子。”

    “今岁的元日,某家买了三只鸡和一头羊,家里痛痛快快吃了个够,某也是三十多岁了,从未吃得如此痛快过。”

    “听闻除夕那帮樵夫也放了假,还发了些米粮、鸡羊,丁员外真是好人啊。”

    “依某家说,这些樵夫们就该送去发配。”

    “去去去,听说丁员外和夫人都信佛,没见学堂的教授也有个和尚,你再叫大声点,好让和尚给你那上学的孩子穿小鞋。”

    众人哈哈大笑,渡船载着满船的欢声笑语驶向彼岸,朝着工坊码头而去。

    今日也是吴山村学堂开学的日子,一早几十个孩童背着书包陆陆续续走向学堂大门,进门的时候一看,学堂大门两侧贴了幅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学子们站在门口指着对联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刘大郎,这对联是何意。”穿着一身簇新学子袍的张二郎问道,他如今的学业可是比不上刘大郎了,尤其是算术,被刘大郎甩下一大截。

    “二郎,此对联是先生对我等的期盼,不但要读书,还得了解天下事。”刘大郎和丁睿相处日久,对这些新鲜玩意了解甚多。

    “我等还是学子,了解天下事又有何用,应一心只读圣贤书才对。”张二郎道。

    刘大郎呵呵冷笑两声,怼道:“那你要是读书后考不上科举,不懂农活,不务工坊,将来能干啥?”

    一句话把张二郎说愣了,是啊,我将来到底要干啥,他懵懂了。

    吴梦穿越的两年多来,听了多次智能和尚讲解的佛理,又泛读了儒家的《论语》和四书五经,改变了对儒释两家当初的成见。

    他认为这两家的学说颇有可取之处,尤其是在个人的修身养性上有极大的价值,至于会不会封闭思想其实关键在于注解和引导,所以年后他便在在学堂外挂上了明代东林书院的对联。

    台湾那处有不少书籍,其中就有后世南怀瑾等诸人对《论语》的新解。

    他想着到达台湾后将儒释两家的古今思想结合起来,与王夫子和智能和尚三人合作一番,去其糟粕,再出一本全新的《论语正解》,作为台湾地界的主流思想教材。

    吴梦正在沉吟的时候,上学的钟声敲响了,他忙命李五将他推去课室。

    今日是上元节第一天上学,按他的要求所有学童集合在一起,他要训示一番。

    本来只能容纳三十几人的课室一下子塞进了上百号孩童,课室里拥挤不堪,吵闹不休,有的还在讨论新年好玩的事儿,有的偷偷吃着袖袍里的零嘴,欢声笑语不断。

    丁睿缩在课室前方的一个小角落里,笑眯眯的看着大家吵闹。

    待李五将吴梦推进课室,孩子们立刻停下了嬉闹,课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待到吴梦行至讲台,学子们赶紧起立,抱拳行礼道:“先生好。”

    吴梦叉手还礼:“学童们好,请坐。”

    待学童们坐定,吴梦笑道:“诸位学童,元日过了,上元节也过了,从今日起务必收心,好生上学,上报朝廷,下慰父母,不可浪费光阴。”

    学童们齐声称是。

    吴梦又道:“将诸位聚齐,是有一事要讲,今日你们步入学堂时,应该看到学堂挂了一幅对联,谁能将对联背出来。“

    下面顿时举起几十双手来,吴梦随便点了一位,那孩童起立暗诵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吴梦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这幅对联的意思就是尔等不可在学堂读死书、死读书,这点枫桥寺过来的学童应最有体会,知道什么叫学以致用。”

    枫桥班的学童们纷纷叫嚷附和,认为先生说的对。

    吴梦挥挥手示意噤声,手指着学堂大门外道:“我吴山学堂的学童们不但要学好圣人之言、格物之术,更要知晓世间的民生、民意。”

    他放下手臂,继续说道:“从今日起至六月底,诸位学童须做一件事情,调查吴山村和邻近乡村百姓,搞清楚百姓们的大致收入、生活状况,是穷是富,是何缘故会穷,又是何缘故会富?尔等皆须写出文章,交到为师这里来点评一番。”

    吴梦话音一落,课室里立时议论起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响成一片。

    吴梦喝道:“不许交头接耳,此事必须完成,无甚条件可讲,不愿做此课业者,可自行离开。”

    刚才暗诵对联的学童举手问道:“先生,我不知如何写这般文章。”

    吴梦笑道:“这有何难,为师要尔等做课业,自然会传授文章之法,日后的算术课上为师会传授统计之法和文章叙述之法。”

    众学童这才放下心来,吴梦又道:“好,今日开学的训示完毕,稍事歇息,准备听讲学。”

    学童们嘴巴里都是嘟嘟嚷嚷,愁眉苦脸的往外走去。

    王夫子从门外进来,抱拳问道:“吴先生可否说上几句话。”

    这两年来吴梦和王夫子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人见面只是抱拳致意,并无深入交流。

    此刻见他发问,吴梦心中不禁有点发憷,忙回礼道:“王夫子有话请讲。”

    王夫子道:“吴先生,这些乡村的孩童恐稍稍学些文章便会回乡务农,有何必要让他们弄一些民间百姓的调查,岂不是导致人心不稳么。”

    吴梦道:“夫子有所不知,圣人曾言天下要有大同之治,调查贫富问题正是解决穷苦百姓根源的第一步,贫富均衡方能有大同之治。”

    王夫子诧异道:“可圣人也曾言天下四民应安分守己,世间才会次序井然。“

    吴梦反驳道:“既如此,农家子弟何必蒙学,只需会耕作即可,商贾子弟也只需精通数算之术,何必读什么圣贤书。”

    王夫子想想道:“读圣人书,受圣人之言教化,百姓才可安心耕作,遵守法令,邻里和谐,天下太平。”

    吴梦笑道:“夫子言之有理,可农家子弟杰出者去京师赶考,那算不算不安分守己之辈?”

    王夫子一时语塞,他虽有些迂腐却是个君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会强词夺理,沉思了一会道:“此事容老夫细细思考,日后再回复先生,老夫先去授课了。”

    吴梦舒了一口气,还真怕他死缠烂打,儒学中门派太杂,彼此之间的见解杂乱不堪,互相矛盾的地方甚多,最主要的起因就是没有标点符号,导致先贤之言有多种理解,实在是个大麻烦。

    其实真正的四书五经内容不多,可集注太多,要是从识字开始到四书五经集注全部暗诵理解下来,真是需要十几年功夫。

    吴梦自问是做不到的,小丁睿的儒学功底都只怕比他强的多。

    可能有的人不禁想问,咱们这老祖宗为何死守那些圣人之言不放?

    其实换位思考就能理解,后世的物理基础理论不外乎牛顿三定律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基本上所有的研究都是以这科学巨匠之言为准则,和古代的儒士根据圣人之言探讨天地人生的哲理一个性质。

    可能还有人问,牛顿和爱因斯坦后世有人会大胆质疑,呵呵,质疑孔孟之道的古代人多的去了,比如南宋陈亮的功利主义,摆明了就是和孔孟唱对台戏的。

    当日下学后,智能和尚与林贵平联袂而来,元日休假期间三人未再谈论去台湾之事,今日聚一聚便是互相通报下进展。

    三人吃着火锅喝着烈酒,讨论此事李五不便在场,由丁睿负责倒酒给舅舅和两位师父。

    吴梦夹起一片羊肉边嚼边问道:“君烈,元日里酒楼生意如何?”

    林贵平端起酒杯美美的滋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正如昕颂兄所料,元日白天无人上门,夜间暮色未降,倒是来了不少,孙知州一人在此过元日,带着衙门的人也来了,一直喝到子夜时分。潇湘馆元日生意火爆,只怕来年之时不少酒楼都不会闭门歇业啰。”

    吴梦道:“这有何办法,总不成堵上人家的大门吧,那昨日是上元节,生意依旧火爆否?”

    林贵平道:“昨日里哪有席位,某那铺子里的小厮只得炒些菜食带回店里来吃,如此看来,这酒楼今年定要大赚,唉,当初不给官府分子多好。“

    智能和尚满脸不屑的说道:“贫僧知晓你与那张财神本就是官府中人,即便不交赋税,州衙也拿你无可奈何,是也不是。”

第八十九章 三人筹划

    吴梦听到智能和尚此言,立时放下筷子郑重问道:“林掌柜,在下可是合盘托出一切,你切不可对我二人有所隐瞒。”

    林贵平苦笑两声,说道:“某今日对天发誓,如若在下欲对你二人不利,天理不容。只是某的身份须得保密,和尚猜到也不可对外人说道,我等去台湾之事借助某这身份可是大有裨益,二位万万不必多虑。”

    智能和尚微微颔首,说道:”林施主,我等且信了你此话。此次元日里,师尊也很赞同我等前去台湾,只是叮嘱了一句,去的学童和管事之人须得好好甄别,不可带上些害群之马。“

    吴梦呵呵笑道:“令师尊所言甚是,今日某让学童们做这百姓调查便是甄别个人品性,过上几月带去台湾之学童当分开授课,睿哥儿,你听了为师之言切不可外传。”

    丁睿赶紧点头道:“吴师父,弟子自然省得。”

    智能和尚又问道:“林施主,那海船该如何办,我等可是无一人懂这航海之术,林施主莫非想调用战船?”

    林贵平道:“大师,那战船能不能调动还是两说,此事须得先悄悄进行,不可闹出太大动静。若是调动战船,枢密院必知,到时我等不好上奏陈词。海船一事张财神已派人去杭州、台州私下里探访,找一处民间的海贸世家,直接征用。”

    丁睿闻言,不由插嘴问道:“舅舅,若是征用民间商贾的海船,那这世家便无法再做海贸,岂不是与民争利。”

    吴梦道:“睿哥儿,怎会与民争利,那世家若是跟了我等去海外拓殖,自然会前程远大。与民争利并非王夫子说的那般耸人听闻,睿哥儿也不可照搬书本。”

    林贵平笑道:“王夫子言义,吴先生言利,正是一对绝配。”

    吴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君烈切莫以偏概全,某虽然处处言利,但从未说过这义就不要了。”

    智能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自古这‘利’之一字,委实害人,多少能人志士便倒在这个字上,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世人忧患实多。”

    林贵平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大和尚不要悲春伤秋,且喝上一杯。”

    吴梦一口喝尽,已有几分酒意,说道:“和尚所言极是,欲壑难填造就多少人间惨剧。可人之**二字却又神妙无比,人若是无**,必无进取之心。诸君看天下间各种事物,皆是人之**所致,人欲出行,故发明车船,人欲美食,故发明庖厨之术,人欲舒坦,故发明桌椅板凳。故**二字,不可不提,也不可放任。”

    智能和尚道:“吴先生,**放任之后果甚是严重,官吏放任**必然怠政腐朽、贪赃枉法,乡绅放任**必然勾结官吏、鱼肉百姓。”

    林贵平默然半晌,问道:“昕颂兄,请问如何抑制贪欲?就靠那几本圣贤书么。”

    吴梦摇头道:“圣贤书对君子有用,对小人却是无用,君不见这庙堂之上,还有如王钦若那贪腐之辈为相,王相公莫非没读过圣贤书么?且朝廷之中的官吏十中七八成是读圣贤书长大,可曾杜绝贪腐之事?”

    智能和尚笑道:“你切莫让王夫子耳闻,如若不然,他定不与你甘休。”

    林贵平道:“二位,某却以为朝廷应严刑峻法,严惩贪腐之辈。”

    吴梦又笑了:“君烈莫说这严刑峻法,再好之刑法,也须靠官人来执行,如何能确保官人无私心?倘若官官相护,你又待如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官家搞的天书封禅,岂不是变相的皇家**,谁又能制止。”

    林贵平脸现尴尬,咳嗽两声道:“昕颂慎言,此话可不能乱讲。”

    智能和尚哈哈大笑道:“林大掌柜乃胆大包天、杀人不眨眼之辈,想不到还有敬畏之心。”

    吴梦道:“和尚说到这要害之处了,人必定要有敬畏之心,否则便会枉顾朝廷法度、人间道德,横行无忌。”

    林贵平问道:“昕颂兄既然言称朝廷严刑峻法都无法制止贪腐之事,那又如何让天下人有敬畏之心。”

    吴梦道:“除却圣人之言的教化,还须权力制衡,互相监督。”

    智能和尚大摇其头:“莫非昕颂兄还想来个牛李党争,以党争来制衡,党争祸国殃民,荒废朝政,此非正道。”

    吴梦心道尔等是不知后世那些资本主义国家,那可是将党争制衡玩到了极致,怎会无用?

    不过大宋面临外患,且当下也不适用这套规则,忙解释道:“非也,权力制衡怎会定要党争,权力制衡和监督必然是着落在天下百姓身上。”

    林贵平糊涂了,问道:“天子以士大夫牧民,百姓只可服从,这制衡、监督与百姓何干。”

    吴梦笑道:“自我朝太祖设置登闻鼓,便是欲听到天下百姓间不平之事,借以监督百官,且《宋刑统》不少条款许百姓以民告官,如何说百姓无监督之权力。”

    “何况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故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吴梦接着补充道。

    智能和尚喝彩道:“妙妙妙,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昕颂此言甚妙,吴先生请接着说。”

    林贵平更糊涂了,连忙问道:“昕颂兄刚才说道大宋律法也得靠人执行,倘若朝廷或是地方上官官相护,又怎能保证百姓有监督之权?”

    吴梦却卖起了关子,说道:“待去了台湾岛后,某自会与诸位细说方略,我等也可在台湾岛上尝试一番。”

    丁睿眨巴着眼睛努力思考,这些内容对于九岁的孩童来说真是很难理解,他只能凭借超常的记忆力牢牢记住师父所说的言论,且待以后去融会贯通。

    吴梦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郑重说道:“此事便是某家为何去台湾的主因,我等既已决定前去台湾垦殖,当以新制度、新思维来建设此地,故台湾当为一特区。”

    林贵平自喝了一杯酒,纳闷的问道:“昕颂兄,何谓特区?”

    吴梦道:“特区便是采用全新体系的地界,也称之为试点,如若特区十数年之后情况远好于大宋本土,证明特区之制度方略可行,当培训大宋官员熟知新的方略,再逐步推行于大宋天下。如若此体系非良法,其乱也仅限于台湾一岛,断不致影响江山社稷。”

    智能和尚摇头道:“此事光有特区不行,大宋官家和政事堂不鼎力支持,只怕会被判为乱党。”

    吴梦笑道:“当今太子听闻年幼聪慧,天性仁慈,正是年少造就之时。待到了台湾之后,开启宝箱,内有不少桃园太平盛世的书籍,须得找一得力之人,将书籍学识授予太子。”

    林贵平哈哈大笑说道:“不满昕颂兄,此事张财神早已着手,吴山学堂的数算之法和格物学早已在太子案头,宫里也做了一搜蒸汽船呈给了太子,听闻太子兴致极高,现已在孜孜不倦的偷偷攻读。”

    吴梦微晒道:“张财神那厮颇不地道,此事光明正大与我明说不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太子只学这些尚且不够,还须学习经世致用之术方可。”

    智能和尚道:“吴先生,太子只是其一,其二是如何让政事堂的相公和朝中大臣接受格物之学?”

    吴梦摇头道:“政事堂的相公们年纪已大,思维固化,断断不会接受我等琢磨出来的方略。且实施此方略实质为一场变法,自古变法者从无好下场,远有商鞅、近如桑弘羊都是身首异处。故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只可逐步演变。我等还是得从学子着手,须招募天下优秀学子,至台湾听讲,大宋未来之变迁,当着落在这些学子身上。”

    智能和尚纳闷的说道:“贫僧这些弟子不行么,他们一样可去考科举。”

    吴梦摇头笑道:“建设台湾需要大量格物人才,光靠我等三人加睿哥儿够么?加上你那三十几个弟子只怕还是嫌少。所以得从大宋各地书院找来优秀学子,只要能接受格物学的,携家带口都予以欢迎。凭借宝箱里的机械和书籍,意欲赚取钱财那是举手之劳,不必愁银钱一事。”

    林贵平道:“今日听得吴先生之言,仿佛在天上打开了一扇窗子,我等得以窥视那桃源盛景的一角,可喜可贺。”

    吴梦道:“林掌柜,你可别恭维某家,某还有一事,既然你有官府身份,那是否能调集一队精锐厢军上岛。”

    林贵平又喝了一杯酒,擦擦嘴巴说道:“这是自然,此事已上报,只要朝廷下旨,调用的可不是厢军,而是东京城皇城司精锐禁军,去到琉球岛后再改为台湾厢军,以便遮人耳目。”

    他心道这还用你吴大先生来说,某家早就安排妥当,张财神都已经进京禀报一切。

    吴梦笑着揶揄道:“看来林大官人在朝廷里官位不小,不知是个几品官?”

    林贵平尴尬的端起酒杯道:“不说这个,来来来,喝酒喝酒。”

第九十章 蝴蝶微风

    三人商议完毕后,吴梦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白天教书,夜里给丁睿开小灶,待丁睿回去后还得编写半个时辰的教材,一日复一日过起来飞快。

    东京政事堂的争执吴梦并不知晓,他正在闭目沉思,今年不能再上新的项目了,必须一心教书和准备移民的事宜,改变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的大宋除了天灾,其他的日子里都还算国泰民安。

    当下离党项李元昊称帝还有十九年的时间,那时的大宋进入了一个转折点,军费居高不下,仁宗赵祯被迫加税,老百姓身上的负担加重,由此引出了范仲淹和王安石的变法。

    但他们两人的变法并非做大蛋糕,而是改变分蛋糕的比例,尤其是王安石,用青苗法切掉地主老财和自耕农的一份,又用市易法切掉商贾的一份。

    王安石最失误的地方便是无法约束到下层官吏,他们把变法当成了敛财的工具,最后国库是充实了不少,可老百姓家中愈发贫困。

    只有眼下这二十年是大宋百姓最安宁的时光,也是逐步改变最好的时机。

    吴梦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他除了教育好学童以外,没有精力来发起一场变革,并且自身也没有相应的政治素质。

    很多穿越小说主人公动不动怼天怼地怼空气,无所不能安天下,他自问没那个本事。

    可吴梦不知道的是,他这只蝴蝶扇起的微风已在逐渐改变大宋的面貌。

    就目前来说对大宋民生最有帮助的便是蜂窝煤球,在大宋推行一年多后,许多产煤的地州都轰轰烈烈上了煤球工坊,当然许多还未采到石炭的地方无法可想,毕竟大宋的交通运输还不是那么方便。

    运河的航运倒是真的有了出路,北方产煤居多,现在的漕船北上运粮,回程便从东京的三个官营石炭场带些石炭或者煤球,沿途根本不愁销路。

    若是日后开采西北的石炭,运河上运煤的船只会越来越多,用的人多了,石炭的价格也会走低,这便达到了吴梦希望保持水土的目的。

    大宋的陕西路自古便有石炭矿,且人烟稠密,柴禾偏少,军营做饭早已用上石炭,煤球炉一上,军营中庖厨和取暖两宜,兵营中又不缺乏压制煤球的劳力。

    带烟道的煤球炉一下子就风靡了西北禁军的军营,士卒们对煤球炉拍手称赞,冬日里的苦寒终于不是那么难过了。

    陕西路、河东路的民众本身就睡在煤田上,以往煮饭是烧柴禾,冬日起取暖自行伐木烧炭,现下有了更为便捷的蜂窝煤炉,只要是旁边有煤矿的,都是自制煤球,用不着去官府的石炭务购买。

    这一带地广人稀,官府也是鞭长莫及,对百姓采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恰恰又会使黄河中上游的林木砍伐逐渐下降,只要逐步推进燃料改革,黄河的水土流失定会有所改观。

    堆肥、稻麦复种这两项农业技术可是推动了大宋农业上实实在在的发展。

    不出意外,三五年内,大宋的粮食将大大增产,即便是真有大战也无所畏惧,科技真是助推社会前进的最大动力。

    吴梦经过两年半的大宋生活,他逐渐有了更深的体会,大宋快速工业化未必是唯一的出路。

    不管如何发达的工业国家,民以食为天是永恒的主题,用工业来助推农业,社会缓慢前进,细嚼慢咽便不会消化不良。

    ............

    过了上元节,苏州州衙要搞官坊的买扑,于是组织人手统计官坊和赋税数据时,孙冕和王嘉言却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吴县、长洲两县商税和官坊收入直线上升。

    他们仔细一算却发现并非完全依靠的官坊收入,酒楼、商铺的住税、进城税、集市税务、过税没有一样不上升的。

    虽还未有最终的统计,可长洲县除却官坊可增多三千贯以上,即算减去煤球工坊九百余贯税金,可多出来的二千余贯是实实在在的。

    其中光是吴山村市场今岁就收了二百二十三贯钱税金,这还是那栏头鲁五一天到晚喝的烂醉,没有尽心去收。

    随着煤球工坊两岸都扩大开工后,一年又将多出大几百贯的商税,按照煤球这般扩张,商税定然是年年增长。

    而新招募的帮工必然又会带动集市贸易量的上升,吴山市集的商税也定然会上升。

    商税上升让长洲县有了充足的财力来增加水利建设,水利建设又会让百姓和厢军手里的钱更多,更多又会带动更大消费,消费带来的就是官坊的直接收入和商税的增加。

    王嘉言端详着账本不禁糊涂了,想不到取消差役和部分不合理的赋税带来的反倒是税收的增长,这是为何?

    以往的学识帮不了他,看来还得再去吴山村一趟。

    带着疑惑,王嘉言在上元节后又踏上了前往吴山村的河船,他来到吴山村的码头时迎面撞上了智能和尚,后面还跟着几十个叽叽喳喳的学童。

    吴山学堂正好旬休,这日用过早饭,智能和尚带着丁睿和枫桥班的学生们一起去苏州玩耍,正在准备上船。

    智能和尚见王嘉言到来,连忙上前见礼,王嘉言还礼道:“大师,这是上苏州城么?”

    智能和尚笑道:“是啊,学堂旬休,带着学童们上苏州耍子。”

    王嘉言叹道:“大师和丁员外真是大善人,养了这么多孤儿,还供他们上学。”

    智能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谢过知县夸奖,多做善事必有好报,丁员外如今不就是家大业大么,知县可是来寻吴先生的?”

    王嘉言点头道:“正是,吴先生在学堂么?”

    智能和尚道:“吴先生正在屋子里看书,知县尽管前去,贫僧还得带孩子们外出,就此别过。”

    王嘉言抱拳辞别智能和尚,在两个随从的簇拥下走出码头。

    他远远望着热闹的市集感慨不已,自己天禧元年来上任时,此处还是一个小小的市集,煤球工坊还刚奠基,如今两年不到,这市集只怕翻了好几倍。

    丁大胜组织煤球工坊的帮工们盖了六七十间铺子,结果还是不够用,摊摊贩贩都摆到渡口边上了,他干脆让忠伯组织村民们砍树搭了不少棚子,这才勉强应付下来。

    丁大胜这些行为看在吴梦眼里倒是有些好笑,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根本不是个办法。

    丁家建了一个大型的养殖场,吴山村其他几家富户也合伙建了个养殖场,老百姓家里也养着猪、鸡什么的,家畜家禽越来越多。

    稍微有点现代眼光的人就会看出这里迟早会成为一个肉类的集中批发中心,现在这点商铺如何会够用?

    丁大胜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大手大脚,新盖的铺子租金便宜的很,一间铺子一月只象征性收一百钱,棚子一文钱不收,还得倒贴钱去维护。

    王嘉言拐上了去学堂的大路,这条路如今全用煤渣压得结结实实,冬日的雨水很快渗透到了煤渣下方,地面很是平整,没有一丝坑坑洼洼。

    吴山村天禧二年还盖了不少新房子,以前的茅草屋早就拆除了,村子里全是黑黑的砖瓦房,王嘉言心道天下的百姓若是皆有如此富庶的日子,会不会就是圣人理想中的大同之治。

    王知县边想边走,很快到了学堂门口,只见学堂外贴了副崭新的对联,上书: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王嘉言不由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连声称赞:“好一个声声入耳,好一个事事关心。”

    看到这副对联,再想想两年来在长洲的经历,更让他感触到学以致用方为正道,绝不可墨守成规做迂腐文人。

    守门的老头闻声走出值房,一见是知县老爷,便赶紧上前见礼。

    王嘉言问道:“老丈,吴先生在吗?”

    老头点头道:“禀知县,吴先生在学堂内,老汉这便领知县前去。”

    老头领着王嘉言来到吴梦的小屋前,高声叫道:“李五,快出来迎接知县老爷。”

    李五应声出来,看到王嘉言,连忙行礼道:“知县是来找先生的么,他正在屋里。”

    王嘉言进了屋,双方见礼毕,李五端来茶水后退下,吴梦笑道:“知县老爷,衙门里事务如此繁忙,为何今日还有遐前来。”

    王嘉言道:“吴先生,在下有一事欲与先生商议一番,另有一事不解,专程前来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吴梦忙拱手道:“知县言重了,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王嘉言笑道:“去岁搞的衙前改制,并未一步到位,官坊差役的月钱与私坊相差几近一倍,人心浮动,孙知州意欲官坊仿照潇湘馆之买扑法,给愿经营者买扑份子一成到三成不等,先生以为如何?”

    吴梦眼睛一亮,谁说古人不如后世人,他们只是见识少而已,自己打开了一扇窗户,他们就推开窗户看到了夜空的明月。

    这种法子类似于清朝的官督商办和后世的混合所有制,用在当世,的确为良法,赋税就体现在分红中,还减轻了税吏的负担。

    “孙知州不亏为积年的地方官,此法确为良法,可监督要加强,防止吏员与经营者互相勾结,侵占官府利益。”吴梦提醒道。

    “此事吴先生提醒的是,在下也是思之再三,买扑后各官坊的账房每季须得交叉查账,派驻的账房、监仓两年一换,且错开一年轮换。”王嘉言道

    吴梦一想,现代和古代都一样,想完全杜绝很难做到,只能用尽手段避免,却很难根绝。他问道:“王知县所虑甚是周到,那还有何事为难?”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40/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 作者:浓雾行者所写的《大宋的变迁》为转载作品,大宋的变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的变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的变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的变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的变迁介绍:
为民请命,大宋革新。北宋大中祥符三年,皇宫李氏诞下双胎,大孩儿被皇后抱为己子,小的却传说是一团状似狸猫的肉块......十数年后一名穿越者带着弟子们在海外逐步崛起,北宋的科技、经济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变之下皇室、官吏、商贾、地主、百姓的权利如何保证、又如何制衡?各种思潮的碰撞日趋尖锐......本书三观极正,弘扬人间正气和团队精神。大宋的变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的变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的变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