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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56章 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吕贝克与纳科尼德家族的故事

    泻湖正在形成,在未来它会演变成一处封闭水体,而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波尔岛屹立于海湾中,它始终作为瑞里克城的屏障。

    岛屿能大大缓解海潮对港口的侵蚀,使得本地有发展商业贸易的优势,却也遭遇了更强者的觊觎。

    现在,瑞里克城遗址已被称之为“被诅咒之地”,当地人或被杀或逃亡,一座有利商业的良地断不可没有新主人,但由吕贝克大贵族主导的移民潮也不可能在瑞里克旧城废墟上重建。

    索性新来者放弃了发展中的泻湖,就在海湾中的一处建造新城——维斯马。

    维斯马,本意“西方大水”。它明明在吕贝克的东方,如何叫做“西水城”呢?

    因为这片地域自有斯拉夫人进行命名,就谓之为维斯马,反倒是瑞里克是后取之名。

    二百多年前,来自奥德河上游的斯拉夫部落拖家带口向着大海狂奔,在抵达大海后一批去了东方,一批去了西方。

    “离开奥德河的人们”就是奥博特利特之名,西进的人们以柳比采岛为核心建造大型定居点,加之附近区域就谓之为吕贝克。

    当查理曼的法兰克大军抵达之际,吕贝克的纳科尼德家族,携大部分承认其为“联盟大首领”的部落集体投降了法兰克。

    因为这顺滑的投降使得法兰克军的野蛮破坏并未发生,恰恰相反的是,纳科尼德家族带领多个斯拉夫部落协助法兰克军,助其击败了萨克森大酋长维杜金德,并直接参与了对萨克森人的迫害,还得到了一些西方领地。

    作为代价,以吕贝克为首的奥伯特利迪特贵族必须皈依天主,并赐予爵位。

    统治者纳科尼德家族男女老幼全部皈依了天主,吕贝克第一座修道院就建在柳比采岛上。

    但纳科尼德家族并未以武力逼迫自己的族人摒弃传统的斯拉夫神,家族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皈依,这样的皈依态度下保持虔诚是做不到的。

    纳科尼德家族做得很圆滑,可是这种不战而降并摒弃神只的行为,引起曾经认同其为“大首领”的东方部落纷纷反叛。

    曾经,拥有瑞里克城治理权的奇齐尼人,他们率先举起叛旗,并拉着罗斯托克的凯西纳部落一同反叛。接着奥德河畔泰伦内斯部族也加入反叛,倒是吕根岛与沃林岛始终游离在外,当地的斯拉夫人因已经维京化而全程看戏。

    一时间,奥德河左岸全域各部落都成了反叛者。

    反叛者们不再承认吕贝克的纳科尼德家族是“英雄后裔”,不再承认该家族是世袭的联盟首领。

    反叛者自己再造一个联盟,名字就叫柳蒂奇Liutitzen,与纳科尼德家族居住的吕贝克的柳比采Liubitze,就来自同一个词。

    如此嚣张分明是在说“我们才是真正的吕贝克”,但在纳科尼德家族看来他们都是叛徒、是要到时机成熟之际必须征讨重新纳入统治的家伙。

    所以丹麦大军对于瑞里克城的洗劫,若放在过去,来自吕贝克的大军定要帮助当地奇齐尼人抵御外辱,既然奇齐尼人首先反叛,他们被丹麦人屠戮反倒是吕贝克方面乐于看到的。

    丹麦人并无实力攻击海湾深处、处于特拉沃河中的柳比采岛,整个吕贝克地区人口稠密,征召民兵的速度是很快的,而且……吕贝克已然法兰克化,尤其体现在军队上。

    吕贝克为首的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不善造船,现有的船只只敢近海捕捞,绝不敢进入丹麦人控制的岛屿。在海上,来自吕贝克的渔民就是丹麦海盗眼中的一种猎物。

    倘若到了陆上情况完全不同!

    毕竟,纳科尼德家族在于法兰克军协同作战之际,他们的吕贝克军队亲眼看到了强大的查理曼的重骑兵,看到了一次集团冲锋就毁掉了萨克森人的步兵阵列。

    自那以后,震惊了的纳科尼德家族便开始训练自己的骑兵,竭尽所能效仿法兰克重骑兵来组建自己的重装力量。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世纪,叱咤风云的法兰克帝国在垂垂老矣的查理曼故去后,不肖子孙们在无休止的内斗中终于酿出了全国内战。

    吕贝克一方作为伯爵,说服奥伯特利迪特境内各势力不要以任何形式参与法兰克内战,只要不参战就不会有把柄。

    尤其是发生自840年夏季至次年春季的萨克森地区大混战,作为萨克森公国的东部邻居,吕贝克可以接受一部分萨克森人难民,至于战后他们是否愿意回去……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吕贝克的斯拉夫军队从未参战,一双双眼睛也在注视着战争的结果。

    他们错愕得发现,当年叱咤风云的法兰克军队居然堕落了。

    另外的是,同是斯拉夫人的索布部落,那些人从来未认同吕贝克是“大首领”。

    索布部落自成一国并被法兰克吞并,数以千计的索布男子被强征入伍,也几乎全部死在易北河畔的汉堡。

    法兰克引以为傲的重骑兵,稀里糊涂得在易北河畔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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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消息汇总起来,一副糜烂的画卷摆在了纳科尼德家族族长、吕贝克的统治者、奥伯特利迪特伯爵米斯图伊的面前。

    随着消息陆续传回,以及战后所发生的,米斯图伊感觉整个局面愈发诡谲了。

    “这根本不是萨克森人主导的胜利!那个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也是个叛徒,他背叛法兰克又把法兰克痛打。那个柳多夫的胜利分明来自丹麦人和罗斯人的帮助。罗斯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蛮人?也是和丹麦人是一样的么?”

    “罗斯人?似乎大半个波罗的海都是他们的了,连丹麦人也与他们结盟。现在我已获悉萨克森人与罗斯结盟,这是否意味着如果我再对萨克森人发动战争,就会遭遇罗斯人的攻击?”

    “数以万计的法兰克军队战死易北河,不莱梅城被夷为平地。他们都是路德维希的人,这个巴伐利亚公爵不是在帝国边境频频讨伐骑马的野蛮人吗?不是很能打吗?怎么在这里遭遇惨败?究竟是罗斯人太强,还是他徒有其表。”

    “现在帝国内战真正爆发了!咦?有奇怪的军队偷袭了亚琛?竟然是丹麦人干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你到底行不行?!如果你连自己的都城都无法守卫,我为何要如我爷爷效忠你爷爷那般,顺延效忠,去效忠你?萨克森人现在支持的是路德维希,而不是你洛泰尔。”

    “我获悉现在你们两个各自带着大军盘踞在阿尔萨斯,你们打了一仗不分胜负。你们是希望内战彻底分个输赢吗?你们不是亲兄弟吗,互杀起来竟格外血腥野蛮。”

    “怎么回事,阿基坦那边出了事!图尔伯爵竟然组织联军攻击巴黎?我怎么记得那个伯爵就是个小男孩,堂堂图尔伯爵家族都要绝嗣了,难道法兰克的神赐予那个家族一个幼年强人?哈哈,要是帝国南方的家伙打下了巴黎,下一步就该是攻击梅茨了吧。洛泰尔,我觉得你快没有优势了,罗马皇帝的头衔还是扔掉吧。”

    这几年来伯爵米斯图伊与他的奥伯特利迪特一直密切注视着法兰克国政变化,随着消息不断传来,他的心态也在变化,尤其是从对法兰克的敬畏、恐惧消失了,现在多了轻蔑。

    当他继承家业之际,彼时还是“虔诚者”路易担任帝国皇帝。

    路易的封地就在萨克森,虽然这是一位法兰克贵族,却意外得将萨克森世界治理得不错,由查理曼酿成的矛盾在其治下被大大缓和,各路贵族基于自身利益愿意臣服这位外来大贵族。

    但成为皇帝后,最终年老的路易晚年昏庸,儿子们就权力的斗争,以及这位老父亲对小儿子的偏袒,终于酿出了内战。

    在路易主政萨克森的时候,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米斯图伊是见过那位路易的——以伯爵之子的身份,与父亲一道押运着贡品拜见路易大人。

    现在路易也死了。老皇帝在病入膏肓之际帝国内战已经开始,而今的战争时期,不正是给了吕贝克带着整个地区进行发展的机会?

    作为斯拉夫贵族,作为被迫投降法兰克的贵族,米斯图伊主观上就是不想亲自下场参与法兰克内战。

    他现在很满意自己在之前的萨克森地区大混战时期的完全不参与的决意,他在法理与名义上还是效忠洛泰尔为“罗马皇帝”,在平日里可没人将这当回事。

    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已经处于事实独立的状态,手握一支重骑兵劲旅与数以千计的民兵,倘若这支滨海的斯拉夫力量突然下场,无论他们支持哪一方,都能给那一方带来强大助力。

    那么,大军离开家乡且越境萨克森人的地盘去参与法兰克内战,这对奥伯特利迪特有什么实在好处么?

    至于自己至今还是伯爵身份这件事,米斯图伊心里固然生气,这个爵位是法兰克册封的,倘若内战耗掉了法兰克的元气乃至这个“第二个罗马帝国”也毁灭了,它册封的贵族还有多少含金量?

    “哪怕是罗马皇帝洛泰尔,他的军队一败再败,除了玷污神圣头衔还有什么。我虽为伯爵,手握强军足以自保也可对外扩张。我不用参与他们的内战,倒是向奥德河进攻去收复那些背叛我家族的家伙们,我倒是有些兴趣。”

    虽是如此,面对昔日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在841年战争结束后摇身一变成为萨克森公爵,此人因无可辩驳的血统继承了维杜金德的荣誉,恢复了公爵的爵位。

    “呸!难道我实力还比不上他?柳多夫,你带着你的大军参与法兰克人的内战,在罗斯人和丹麦人的保护下令我不能趁你后方空虚打你。现在我仍是一个伯爵,我倒是想被你们称为公爵呢。”

    于己,整个维杜金德家族都不满于自己在法兰克体系下劣等的爵位。

    米斯图伊理智的认为现在局势仍不明朗,吕贝克与所有的同盟部落必须继续镇定观望以保存实力,因为他们总得分出一个胜负,他们的实力会疯狂削弱,战斗就将反衬出奥伯特利迪特实力之强劲,届时自己就有充足的实力去向那个时候的“罗马皇帝”索要更大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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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莱茵河两岸法兰克的内战持续扩大中,洛泰尔的拥趸、那些帝国派贵族不得不两线作战。

    在南方阿基坦与卢瓦尔河的图尔伯国,这些南方势力因自己的利益反对洛泰尔。哪怕已故老皇帝的小儿子查理怎么看都没有雄才大略,倒是可以当做一面反对洛泰尔的旗帜。

    本来强大的图尔伯国与阿基坦地区各贵族在过去没有很多利益往来,现在完全不同了。他们都不希望洛泰尔在内战中胜利,痛恨其麾下的帝国派贵族对南方贵族们的盘剥。如果那些帝国派贵族们可以在内战中全部被杀,那再好不过了。

    在莱茵河以北,局面早已脱离洛泰尔的掌控,也完全脱离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的掌控。

    萨克森、尼德兰、弗兰德斯、图林根,以及这个奥博特利特。这些曾经被法兰克大军征服的势力,现在又事实上拿回了他们的自由。

    因为路德维希公开宣布,助其胜利的就承认其高度自治,乃至成为独立的小王国、名义臣服法兰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这位路德维希的身份这是“大巴伐利亚公爵”,难道此人的野心已经发展为篡夺其大哥的“罗马皇帝”?路德维希的许诺有什么含金量?愿意支持他的北方诸侯们关注的就是“高度自治”,毕竟内战另一方的洛泰尔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许诺,恰恰是洛泰尔要是打赢了战争,日后的清算一定很残酷。

    想到这一点,萨克森的柳多夫与图林根的塔库尔夫,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先祖被法兰克大军蓄意屠戮的事实,这就迫使二位还是下场了。

    但无论南方世界如何变化、各种离奇消息如何从传回柳比采岛上的伯爵宫殿,米斯图伊就是保持镇定如同一只乌龟。

    比起参与内战,还是想想在有生之年将吕贝克的权威真正蔓延到奥德河吧!

    曾经背叛的凯西纳部落现在又回归,奇齐尼人向内陆迁徙,现在也不好去森林里找他们的首领迫其二度臣服。

    倒是奇齐尼人失去的瑞里克城废墟,其所在地域有发展的潜力。

    米斯图伊派遣自己的长子阿纳多格镇守新建城市维斯马。

    说它是一座城市,谓之为武装移民的大军营更贴切一些。瑞里克城作古三十年了,当地的贸易氛围已经消失,倒是一座港湾对奥博特利特的未来有着现实意义。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纳科尼德家族从未直接统治过奇齐尼部落的领地,哪怕当年他们并未反叛。

    柳比采岛不大,周遭区域有一些长满松树的土丘,整个地域森林过于茂密而耕地少、品质也不好。

    即便如此,因此在米斯图伊和他父亲的稳定治理下,奥伯特利迪特竟在乱世喜迎超过三十年的和平发展期,哪怕土地糟糕,靠着人的力量也开辟了一批新的生存空间,粮食亩产依旧是糟糕模样,唯有提高种植面积才能养活不断膨胀的人口。

    虽无科学的统计学数据,紧靠着米斯图伊这些年来的感受,靠着“身边统计学”也能察觉到人口的膨胀。

    要消灭森林改造土壤环境为农田,其中的成本是颇大的。要让膨胀的人***下去势必找寻新的生存空间,尤其是已经被他者开发过的区域。向萨克森人开战以抢夺他们的生存空间,现在看来是没事找事,那就不如向东方扩张。

    维斯马,这一本意为“西水”的一片海湾区域就是理想的新家园,毕竟它在瑞里克的灾难后成了真正的无主之地。

    长子是要继承未来家族家长位置、继承伯爵爵位的,年轻人需要历练,所以将之派遣到矛盾较为尖锐的东部区域。

    维斯马城,它直面东方森林与穿流而过的瓦尔诺河,在长子阿纳多格的镇守下,一来监视着凯西纳部落,二来也是提防着奇齐尼部落的反攻。

    然而整个奥伯特利迪特都没想到,他们在伯爵大人的带领下活得如缩头乌龟,现在罗斯人不请自来了。

    维斯马城外不远处,罗斯大军突然兵临城下……

第1457章 罗斯军在维斯马

    扛着十字旗的骑马者们在前进,男爵乌尔肯斯瓦夫带着二十骑,他们在清晨先行脱离罗斯军在瑞里克遗址的大营,沿着海滨的荒草地迎着阴凉海风向着海湾深处维斯马城的方向狂飙突进。

    维斯马城作为吕贝克贵族在东方新建的移民城市,它的出现全完取代了奇齐尼部落对该海湾区域的统治。

    固然瑞里克遗址区域仍有继续发展的潜力,数以万计的死者无人收尸,荒草与稀树掩藏不了三十年前的杀戮,那是被诅咒的地方,来自吕贝克的武装移民可不愿去那个地方自讨没趣。

    从被帕尔岛壁障保护的瑞里克遗址营地到维斯马城,两者的直线距离也有八公里之远,而海岸线略有曲折,乌尔肯和他的人不得不多走一些弯路。

    他们很清楚这条进贡之路,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当麦子完成收获后就不得不派出人手前去那边一趟。收割后夯打脱壳的燕麦并没有晾晒,如此进贡的五千磅麦子还是较为湿润的,这是乌尔肯故意为之以节约一些粮食。

    五千磅粮食也不多,十辆马车即可轻松解决运输问题。

    他知道那边的大人并非对进贡粮食多么看中,他们看中的就是“进贡”这件事本身——意味着凯西纳部族的臣服。

    留里克对乌尔肯其人没有十足的信任,信任感要由成功做出一些事业而建立。

    “就这么放走他,您真的放心?”已经换好衣装也准备前进的菲斯克,望着那些骑马者的背影问及留里克。

    留里克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十字旗:“归根到底他不是我麾下的贵族,乌尔肯这个家伙一定会告诉维斯马的贵族我们来了。是说好话还是坏话,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也许我们该派出正式使者去和那边的人聊聊。”

    “事到如今为时已晚。”留里克耸耸肩:“也没必要。我还担心那里的贵族会因为误会迫害我的使者呢。”

    “可是,我们大军紧随乌尔肯之后进抵维斯马,不会直接酿成误会吗?”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留里克的笑意中带着杀意,他看着菲斯克的脸:“兄弟,他们若有敌意,我们就战斗。至少我们的海军会把他们的港口彻底封锁。”

    因为留里克对战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更是告知了各级军官战争的可能性。

    号角与鼓声响彻整个营地,吃过早饭的罗斯军各级战士经历充沛,有充足体力应对各种危机。

    步兵战士陆续回到长船,与大战舰一道,他们关注着骑兵的动向,准备与所有陆路部队协同前进。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领取任务,所有大战舰与武装货船封锁住维斯马海湾,所有载人长船就漂在海湾中但不可擅自登陆。

    留里克不会等待乌尔肯的谈判结果,罗斯军将首先兵临城下,逼着当地大贵族、据说的吕贝克来的大公子阿纳多格给予和平态度。

    对于罗斯人的意见,狂奔的乌尔肯已经非常清楚。

    ……

    因为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因与法兰克接触过密,它整体不得不开始一定的法兰克化转变。曾经的部落是不设城墙的,现在不仅核心区的位于特拉沃河中岛的柳比采岛,它的一圈建设了高大且坚固木墙,其卫星村庄也都有围墙保护,整个吕贝克地区有充足的木制堡垒作为当地人的避难所,更是敌人兵临城下后可以据险固守的本钱。

    维斯马男爵阿纳多格继承其父的主张,维斯马主城虽依傍海滨,它是一个半径近五百米的、尽量圆形的有木墙保护之城。

    以当今时代欧洲之标准罕有势力能攻破此城,至少丹麦海盗绝无可能性。

    若非它是以建造堡垒的心态铸造,吕贝克的王者米斯图伊也不会将自己的继承人派到这里。

    半径五百米之城已经不小,它的规模还是远逊过去瑞里克城,商业氛围也聊胜于无。曾经瑞里克城的优势是港口,奇齐尼部落治下的它欢迎和平态度的丹麦商人来做贸易,如今的维斯马城里可是一个丹麦人都看不到,其对于丹麦的态度虽未到达见了立刻处决的地步,也是高度警觉,发现即逮捕、拷问之后当奴隶。

    如果攻击维斯马意味着对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开战。过去十多年丹麦军队再未对南方动武,也确实没有强力如昔日高德弗雷首领那般强大的丹麦王,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将散乱的各部落集合起来对南方开战。

    维斯马还是要提防着丹麦人的偷袭,直到这一日的到来。

    先于罗斯军队而来的正是亲自扛旗的乌尔肯斯瓦夫。

    现在已是秋季,维斯马附近的麦田完成秋收,农田变得光秃秃的,田垄道路两侧的杂草也被割了个干净。

    维斯马城内仅有土路,一旦持续下雨城内就是一片泥淖,好在它距离港口足够近,排水问题不用担心。

    大粮仓安置于城中的夯土台基上,安插木桩铺设木板以确保贮存的粮食不会毁于潮湿浸水。它是为了男爵阿纳多格以及其军队的用度而存在,移民们的粮食则储存在自己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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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居住着两千余人,由于不少人实质是儿童,与其父母挤在小木屋里也能生活。即便如此整个城市阿纳多格感觉愈发拥挤了。

    民众还是不敢脱离高大的城市木墙去外面再造村庄生活,他们宁可忍受拥挤也需要大墙给予充足保护。

    就这样两千居民挤在城里,另有一批马匹一批牛羊,乃至一些平日里乱窜的家禽。

    城市围墙给了它敦厚坚固的感觉,在城内有必然的展现一种脏乱差的局面,但当地人对卫生概念颇为淡薄名捕在乎。人畜屎尿固然在城市里倾倒同一个地方而非向大路上撒,空气中还是时而弥漫臭气,若非此地降水较为充沛海风频频的话它可不是个适宜居住之地。

    一百名骑兵,二百名步兵,这三百士兵构成男爵阿纳多格的武装家底。

    考虑这些男人要安稳驻守,他们多数已经娶妻,一家人就住在维斯马。

    遂在必要时刻,这些战士的女眷、年幼的孩子都有义务拿起武器守卫城市。再加上其余专职农业生产的移民,危急时刻维斯马动员出一千名战士是可以的,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仅有三百。

    这就够了!对付那些森林中的家伙们,三百精锐就是强力存在。

    气候是渐渐转冷,现在仍有一批人在城外的森林伐木砍柴,又持大镰将杂草割断以充牲畜战马的饲料。

    理论上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已经皈依天主教,它并未在民间传播,就算阿纳多格身为吕贝克的大公子,他在维斯马城悬挂木头打造的十字架实质是做给他人看的,他对天主信仰不虔诚,底层民众也几乎无人相信。

    就在城内的空地立有一个被粗略雕刻的木桩,抽象的图案代表着他们信仰的旧神,到了传统的斯拉夫节日,本地人还是会举着火把围着这木桩跳舞,只是活动少了职业祭司的参与。无妨,几年以来每逢节日的仪式都是男爵阿纳多格亲自指挥。

    见得不远处狂奔而来的骑马者,守卫大门的士兵警觉起来。随着那些骑马者的逼近,他们看清了一面飘扬的十字旗,哪怕是卫兵也猜到了来者何人。

    骑兵们被拦截,城门的守卫者一把拉住缰绳。

    乌尔肯显得很急迫,随口道:“快让我们进城,我要见大人。”

    “是凯西纳人?你是有急事吗?”

    被牵缰绳的卫兵白了一眼,感觉收入的乌尔肯也粗俗命令:“快去,关系到你们的生命!”

    好歹乌尔肯也是一位男爵,不是一个普通卫兵可以吆五喝六的。

    大门只好放行,二十骑在民众奇怪眼光中直抵阿纳多格的宅邸——一座双层结构的大木屋。

    楼下的聒噪引起正忙着吃饭的阿纳多格极为不满。

    一个卷发的男人在楼上突然探出半个身子,此人正是维斯马城的主人、男爵阿纳多格:“喂!谁在喧哗?”

    他注意到了乌尔肯的那副老脸:“居然是你?凯西纳人乌尔肯斯瓦夫,你是继续给我送贡品的吗?”

    “是大人!您果然在城内。”

    乌尔肯抬头望之,再道:“我有要事!此事非常危机。”

    “还有什么危机的?算了,你现在上来吧。”

    阿纳多格二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年纪,对于乌尔肯这种老头子还有强者傲慢。他心情很不错,还以为乌尔肯会带来新的贡品,他笑盈盈得询问得来的是晴天霹雳,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继而竟萌生了一种兴奋的冲动。

    他搬来木椅令乌尔肯坐下,又突击叫来自己的骑兵队长与步兵队长二人组,罢了令闲杂人等全部回避。

    “现在!”阿纳多格清清嗓子:“告诉我,传说中的罗斯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不可。此事根本拖不得。大人!您必须直面一个危险的现状,因为庞大的罗斯军队即将抵达维斯马?”

    “啊?!”

    阿纳多格再三询问,得到了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仿佛就是眼前老男人胡诌的局面——超过一千名骑兵、两千步兵、以及庞大的罗斯舰队即将抵达。

    “他们真有这么多兵?”

    “千真万确,因为他们先行抵达了我的罗斯托克。好在……”乌尔肯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人的惶恐,赶紧说明在罗斯托克所发生的。“传说中罗斯人的大王真的来了!他们过境我的城市,罗斯王许诺秋毫无犯,他们就是真的仅仅通过瓦尔诺河,没有抢掠我的财产、没有杀戮我的民众。依我看,罗斯王是一个讲信誉的人。”

    “莫名其妙,你快说重点。罗斯军队兵临我的城下,到底意欲何为。不对!”阿纳多格突然回过味儿来,他勃然而起:“你该不会是他们派来的说客吧?!”

    “算是吧。”

    “你居然……是个叛徒?!”说罢,阿纳多格握紧剑柄的手,已将宽刃剑拔出了一半。

    “你不要冲动。”乌尔肯坐怀不乱,探头观之面不改色:“罗斯王说了,他的大军只是过境维斯马,一样决定通过这里继续前进的。罗斯王不希望和你发生任何冲突,对于你父亲的吕贝克也很感兴趣。罗斯王许诺了,整个罗斯王国不会对奥伯特利迪特发动任何形式的攻击,他们的目的是前往萨克森的汉堡。你应该知道,罗斯人和汉堡那边的家伙近年来结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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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阿纳多格摆手打断话语:“罗斯人就只是过境?他们带着大量军队而来,你要让我相信这个,究竟是你蠢还是他蠢?还是你们把我当做傻子?”

    “所以,罗斯王安排我来当这个中间人。他说了,没有人希望战争。罗斯王反倒是希望与你见面,可以和平商谈一些事情,乃至就地做一些生意。”

    “这是在诱骗我放松警惕吧。”阿纳多格眯起眼睛,“罗斯人和丹麦人是一家子,你为他们说好话,你有罪!”

    其实阿纳多格已经不想废话下去,维斯马与吕贝克只是保持隐忍的态度面对风云变化的国际局势,统治两城的这对父子不聋不瞎,通过多种渠道听说了有关罗斯人野蛮战争的传说,那些说法可是对罗斯人没有丝毫的的好话呢。

    他有意现将乌尔肯控制起来,再与自己的将领谋划一下措施。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

    维斯马在建城时就开始设立一套城防体系,于是不仅围墙上有供守军居高临下射箭的通道,还做了垛墙掩体结构,墙内硬是安置了十座塔楼,士兵不仅可以了望还能更好得施展弓箭火力。

    现在近海捕捞的渔船发了疯得向港口划桨,只因在其身后是难以计数的船只突然出现,整个港口迅速被他们封锁了。

    仔细看,那里存在着大量的龙头长船,士兵的头盔在阳光下剧烈反光。奇怪的是那里存在一些庞然大物,站在城墙的守军能理解那就是船只,只是不理解居然还有人能把船造得比男爵大人的宅邸还巨大。

    就在城市的东北方向,一支庞大的骑兵队高举着大量旗帜突然出现。

    由于罗斯旗帜是白布基底、对角线缝合蓝色的布条,远观之蓝色有一些黑色的感觉,视力再差一些的人会想当然的认为那交错的条纹就是十字架,与维斯马城高悬的那木头十字架颇为相似。

    守军还没有大规模动员,正常执勤的卫兵也也不知罗斯军的降临。

    他们陷入疑惑倒是明白来者不善,于是城内钟鼓声大作,夹杂着士兵的呐喊,整个维斯马城开始慌乱。

    事发突然,惊得阿纳多格急忙站在木窗口,他向户外一看就注意到海湾里漂来的大量船只,再看向东北方向,大量骑兵的出现惊得这个年轻人眼皮都在剧烈抽搐。

    “他们来了。”乌尔肯走近窗户:“大人,现在就看你的决意了。”

    “决意?还能有什么?他们是罗斯人!罗斯人和丹麦人一样,就像是丹麦人三十年前毁了瑞里克,现在的罗斯携大军而来,就是要再造一个瑞里克惨案,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害!”

    如此激动的话可是把乌尔肯说乐了,老家伙一脸轻松:“他们真的不是丹麦人。大人,你最终要继承你父亲的权力,倘若你还是这般冲动,如何治理好庞大的奥伯特利迪特呢?”

    “你?我不要你指手画脚,你这个肮脏说客!”

    “不要冲动。你瞧,罗斯人可是没有更进一步。罗斯人说了,他们不会主动进攻,罗斯王想要和你谈谈。”

    “谈?如果不谈呢?”阿纳多格突然询问。

    这一刻乌尔肯已经明白阿纳多格态度已经变了,他继续说起理性建议:“那么,罗斯王也只能开战了。如果真的打起来,我愿意为你而战。我还是奉劝你出城与罗斯王聊聊,他毕竟是一位国王,是巴伐利亚公爵都承认的一位北方国王。你实力不如他,权力不如他,身份地位也不如他。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是对那位罗斯王敬重一些为妙。你身为男爵,以善意回应罗斯王的善意这并不丢人。”

    “算了吧。”阿纳多格撅一下嘴,他的内心完全动摇了。他虽年轻但不傻,罗斯人有备而来并已经兵临城下,自己就应该做好两套方案。

    于是维斯马城快速动员起来,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展开防御。

第1458章 和谈

    户外,一小支骑兵队在集结。

    阿纳多格穿上自己最好的锁子甲和头盔,骑上自己最好的马,带领全部骑兵准备出城。

    “乌尔肯,我就信你这一回。”他侧过头说道。

    “信我准没错。罗斯王并非传说中凶神恶煞之人,他与你年纪相仿,说不定你们交谈甚欢后还能成为朋友。”

    “果真如此就好了。”阿纳多格摇摇头,再猛甩一下缰绳,带着自己的骑兵逐渐走出大门。

    待骑兵全部出城,待命的城内步兵与民兵赶紧关闭木门,巨大的门闩挂靠好,并有多根木柱斜着抵住大门。

    阿纳多格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倘若事情谈不拢而爆发战争,自己带着骑兵有多快就跑多块,一路逃到吕贝克找父亲搬救兵。至于维斯马城,它有高大城墙守护,加之千名民兵的扼守,罗斯人定然短时间内无法攻破。

    维斯马距离吕贝克陆路最短距离折合三十公里,骑兵狂飙一个下午必到。

    如果主将自己逃跑,真的这么做了有损自己的体面。阿纳多格惜命,可不想在这个东部的移民堡垒白白葬送自己的小命,因为他是柳比采岛的第一继承者,更是下一代奥伯特利迪特伯爵第一继承者。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然兵临城下。

    他骑在马上瞠目远眺,不禁感慨起来:“我还以为乌尔肯说的围墙就是给城市做了一圈篱笆,想不到它们真的用木材搭了高墙。瞧瞧,居然还有箭塔。”

    “意想不到啊。”菲斯克一样感慨起来:“让我想到了我们的城市,他们居然懂得建造堡垒,这样攻打它可是很有难度呢?”

    “打?”留里克看好兄弟一眼,笑笑:“还是先看看情况,倘若他们真的决定据守,我们再谈攻城之事。”

    “还不如先砍几棵大树,把我们的铁撞头按上。现在就制作攻城冲车,省得之后手忙脚乱。”

    “无妨。”留里克把摆手:“我们先等一会儿,看看乌尔肯的游说结果如何。”

    于是,当罗斯军出现后,各骑兵队旗帜高扬,马蹄踏在光秃秃的麦田,马头上下摆动,蹄子也纷纷有些烦躁得乱晃。

    未经命令没有人擅自下马,战马有些烦躁、骑手也时刻握紧弓柄,于心他们还是希望一场战斗。

    对于有着较为充分攻城经验的罗斯军,除了对石头墙缺乏破城手段,针对各种木墙手段就太多了。真正的木墙并非很好燃烧,同样也不是短时间内即可用战斧砸坏的。

    罗斯军惯用的手段就是将预备的零件拼装成攻城冲车,它会在披甲战士的推动下以泥头车之势对着木门猛撞,往往一击就冲断了门闩。

    留里克看得出,纵使这个维斯马城有高墙,它的大门结构依旧较为简陋,此乃本城的命门所在。

    维斯马城并未被罗斯军包围,港口被封锁、骑兵堵住东方,城内民众完全可以逃走。

    但城内百姓已经突进民兵化,他们可是不傻,城外都是收割完毕的农田,距离森林区还有一段距离,贸然出城走在开阔地上,只要那些衣着整齐的骑兵愿意,杀死大家就如杀鸡般简单。

    一个个脑袋探出垛墙,他们手持单体木弓携带五花八门的箭。

    民众需要去森林打猎以改善生活,并追杀野兽诸如熊、狼以确保生产生活的安全。本地狩猎之风盛行,武装移民无论男女将射箭作为重要技艺,碍于财力他们的箭良莠不齐,倒是劣等到连箭雨都没有的箭,对付其他部族尤其是奇齐尼人的攻击已经够了。

    “大王你看!”有持续关注城门的战士大手一指,旋即引起留里克高度重视。

    那禁闭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看来,乌尔肯的游说有效果了。”菲斯克欣喜道。

    “不急。”留里克一样很高兴:“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的使者。”

    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着实令人意外。

    骑兵!一支骑兵队竟从大门里快马而出,当整个队伍离开后那大门又突击关闭了。

    “这是搞什么?难道一百骑就要和我战斗?是勇敢还是鲁莽?”

    留里克看他们的架势是想做孤勇者,轻蔑得甩他们一眼,转头要求菲斯克:“现在把破甲箭准备好。”

    因为那些骑兵的身躯在阳光下烁烁放光,显然大部分人都披上了锁子甲,如此武装足矣迫使罗斯军高度警觉。

    那些骑兵人人扛着一根骑枪,多面十字旗在队中飘扬,为首者正是男爵阿纳多格。

    这位年轻的统帅使劲拍打自己的脸,在绝对清醒后吩咐手下原地待命,再派出一骑陪同一样策马出城的乌尔肯去会会罗斯军队。

    双方隔着约莫二百米,乌尔肯引领者维斯马方面的特使径直地奔向罗斯骑兵阵列。

    “应该是使者,没我命令不得射箭。”留里克举手示意。

    罢了,罗斯方面也派出一员小将,以对等的姿态与他们的使者阵前相会。

    于是,当双方骑兵战士面对面看清对方的眼白,罗斯与奥伯特利迪特历史性的会面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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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罗斯已经知道对方是斯拉夫人的身份,操持着东方方言的战士仍能与他们完成正常沟通,而这就令阿纳多格的使者大吃一惊了。

    “你们?明明与丹麦人关系密切,为何懂得我们的语言?”

    “因为,我是罗斯人,也是斯拉夫人。”

    ……

    这位小将正是一位博雅尔儿子,更是罗斯骑兵建军时的老兵,在罗斯的贵族体系中,此人的父亲相当于男爵,在身份上压了对方使者一头。

    小将毫不犹豫高傲得自曝自己是“男爵之子”的身份,再加上他漂亮着装、武器精美的特征,令使者完全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一位贵族。

    小将虽高傲却无杀气,他是奉命试探对方的底子,再在乌尔肯的介绍下,他获悉维斯马男爵已经带兵站在城外。

    “那就让你们的男爵亲自拜见我的王!他只是一个男爵,和我父亲的地位相当。你现在立刻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伟大的罗斯王就在这里,罗斯王的地位与法兰克国王相当。你的主人要卸下武器下马拜见,半跪在罗斯王面前以示恭敬。”

    “你……是要令我的主人受辱?”使者讶异于对方的高贵,但无法忍受人格侮辱。

    “罗斯王说了!没有人想要战争,但如果罗斯王得不到他需要的敬重,这支庞大的军队……”小将故意停顿下来,大手指了一圈:“罗斯会摧毁你们的城,杀死所有人。”

    “好吧。”使者咬紧牙关,再鄙夷得白了尬笑的乌尔肯一眼,又道:“你们国王的威胁我会原原本本告诉我的主人。走了!”

    罢了马头一转,那使者一溜烟得回去复命了。

    此刻,小将得意洋洋得看着他们,乌尔肯忍受不住突然责难:“年轻人,那真是罗斯王的决意?你们是在激怒他们与你们拼命。”

    “我只是奉命行事。任何的事你去与我的王说吧。”罢了,小将也回去复命了。

    所以,当使者回到阿纳多格面前将罗斯人的要求原原本本汇报,阿纳多格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

    “荒谬!让我卸下佩剑去跪拜,我又不是他的封臣?我们连那个路德维希都不会跪,何以跪拜一个罗斯王?”

    “大人,我们和他打?罗斯人夸下海口,如果我们决意战斗,他们就把整个维斯马毁灭,就像……当年丹麦人毁了瑞里克一样。”使者再道。

    “可恶啊。”暴怒转瞬即逝,他现在冷静下来谋划对策。

    阿纳多格是惜命的,他一样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维斯马城的崩溃,毕竟全城居民若是死了,吕贝克对本地区多有部族首领的控制都会有重大动摇。

    因为吕贝克就是靠着军队优势迫使诸如拉策堡、什未林等地的首领臣服。

    那些家伙就是强头草!阿纳多格震惊于罗斯人居然是斯拉夫人,至少那个自称贵族的罗斯骑兵就是一个斯拉夫人。

    只要他们不是丹麦人也不是萨克森人或是图林根人,拉策堡等地的家伙们可能迫于生存压力去与罗斯人交流甚欢,如此吕贝克的霸权何在?

    这并非阿纳多格想象力丰富,他目击到的是自己难以想象的庞大军队,感觉乌尔肯的描述都是真的。

    如此大军横扫奥伯特利迪特不在话下,各部落可以被罗斯人各个击破。甚至他们的舰队可以直接冲入特拉沃河攻击柳比采岛,攻击吕贝克本体,那么……

    “算了吧。所有人保持镇定!”阿纳多格决意赌一把,就赌罗斯人不会否定承诺。

    但他也不想人格受辱,这便一人一马腰旋佩剑,自己扛着一面十字旗镇定得走上前,整个形象好似一位毅然赴死的殉道者。

    而在留里克看来,那突然出现的起码扛旗者仿佛有着典型中世纪骑士形象。

    “呸,现在就是中世纪。他们居然真的是虔诚的信徒?不可思议。”

    留里克在乌尔肯的指认下获悉那就是吕贝克统治者米斯图伊的长子、维斯马男爵阿纳多格。

    “看来这个年轻人是不愿向我下跪咯。”

    “大王,您会因为这个开战吧?”乌尔肯警觉问道。

    “他的锁子甲无法抵挡我军的箭,射杀它易如反掌。我不是卑鄙的人,与其谋杀还不如堂堂正正击垮他。就看他的表现了。”

    阿纳多格在骑兵阵列中一眼就认出了罗斯王。

    究竟是怎样嚣张的人敢于高傲得戴上金冠?虽是第一次见到罗斯王本人,只此一面就令阿纳多格大吃一惊。

    怎么看那个男人都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既然是同龄人,那个高壮的男人何以统御千军万马做大王?自己只是手握三百军士拉扯着士兵家属在海滨的城市当开拓者,孰强孰弱真是高下立判。

    一瞬间阿纳多格感受深深的自卑,他固然没有卸下剑,倒是在众目睽睽下骑马赶到留里克的面前突然侧身下马笔直站立着。

    “跪下!”菲斯克代留里克一声命令。

    阿纳多格最后的气节驱使他依旧站直如松,看着头戴金冠者的脸,他反问道:“你?就是罗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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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里克故意昂着下马蔑视之,他缓了一阵子突然开口:“小子,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我……这里是我的领地。你们……不可擅自闯入。”

    “你要做一个强硬的男人?你只是一个男爵?我是一位王!站在你面前的还有多为男爵、多为伯爵,他们都比你身份高贵。跪下!宣示你的谦恭,这样……我可以许诺不攻你城。”

    “好吧!我跪。”

    阿纳多格在来时已经向想好,在确定他们一众人身份过于高贵了,自己不做恭敬的表态未免过于粗俗。

    因为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已经是向法兰克学习大半个世纪,其内部的等级制度快速法兰克化,身处等级制度中的阿纳多格也为这套制度左右着。

    他便将剑卸下,连着剑鞘直接***身边的泥土中,整个人单膝跪地,再勾下头。

    动作短平快,倒是在场的人们看到了他的单膝跪地。

    阿纳多格快速站起来,又将剑挂在了腰间。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没有再苛责:“我不要求你臣服,你已经对我表示了恭敬,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要谈什么?”阿纳多格撇着嘴依旧流露一丝不忿。

    “是关于和平的事。我听说你的父亲就是吕贝克的统治者,也是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的统治者。为什么?三年前的战争你们就待在这里,没有出一兵一卒去汉堡?如果那个时候你们出兵与萨克森人一起作战,我们早就该是朋友了。不过,现在做朋友也不算晚。”

    从罗斯王嘴里以斯拉夫语说出“朋友”一词着实令人意外。

    “你?是打算和我父亲成朋友吗?”

    “是的。”

    “这就是你做朋友的方式?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一支更庞大的舰队?当我们是傻瓜?”

    “你瞧,你还是对我们警惕过高。”留里克摇摇头,随口说道:“这支军队将前往法兰克。我与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已经是朋友,很多法兰克大贵族与我也是朋友。我要过境你们的领地前往汉堡,最后帮助路德维希打仗,我可不希望你们误会了。”

    阿纳多格眼疾嘴快:“那么你们可以离去,没必要在维斯马城外与我争辩。”

    “不。我想要认识一下你的父亲,我想知道你父亲对于法兰克战争的态度。还有你的城,我欲从你城得到一些粮食补给,为此我会给你一些钱。希望你可以聪明得认清局面……”

    留里克没有再继续解释,阿纳多格也明白那隐去的话意味着什么。

    停顿了一阵子,留里克再道:“我看到一大片开阔地,我军会在这里扎营。我知道吕贝克的位置,无论如何我军是要拜访你们的大城、我一定要会见你的父亲,我的军队最终也会在吕贝克临时驻扎。我可以许诺,无论是驻扎维斯马还是吕贝克,罗斯军都会选取城外荒地扎营,绝不袭扰你们的民众,在我完成外交商谈后自会离开。”

    “听起来很不错。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吗?”

    “多说无益,我们拭目以待吧。你现在可以回到城市,你可以派出信使快速去吕贝克报信。无论如何我军都将在明日开拔,明日傍晚之前我军必出现在你们的吕贝克城下。”

    留里克言之凿凿,一系列以流畅、口音有些怪的斯拉夫语描述,实在令阿纳多格觉得这位金发男人是个神奇的斯拉夫大贵族,但其军队怎么看都有一股丹麦味儿,而骑兵又给人以一种传说中阿瓦尔人的感觉,整体透露着强大与荒诞。

    “好吧,我相信你的和平态度。不过丑话说在前,如果你们食言了,维斯马城内的民兵会战斗到最后一人。”

    “你可以相信我。”留里克看来这个男人好似一个吓坏的兔子,所有的傲慢是对自身恐惧的掩饰,于是又建议道:“你可以立即拿出一些粮食,我则立刻拿出银币去买。你们还有什么蔬菜、乳酪吗?任何富余的食物都可以拿出来,就在城外我们可以达成一笔公平交易。听着,我会支付成色很好的法兰克银币。”

    “也许吧,我回去考虑一下。”

第1459章 吕贝克之怒

    在岸上的留里克给予海湾里待命的军队以新命令,满心欢喜以为有仗可打的战士们失望了。

    他们才不敬畏眼前的这座有木墙保卫的城市,只是讶异于它规模颇大,估计城内有着大量财富可为兄弟们分享。

    他们奉命上岸,在留里克指定的区域布下巨大营地。

    罗斯军对海湾的封锁依旧坚决,一艘艘维斯马人的渔船依旧停泊于小港口,如此破船留里克也没有意愿拿走。

    罗斯军并不能做到秋毫无犯,大军陈兵城外光秃秃的麦田,战士们已经在掠夺附近的树林,为了找到更好的木材,就将散落城外的民房、篱笆拆了个干净,干燥木料尽化作一滩滩篝火之燃料。

    这一夜,漆黑的世界为大营的篝火照亮,整个维斯马城陷入深深恐惧中。

    固然罗斯王许诺可以不攻,但他们的目标竟是剑指吕贝克。

    早在白天,匆匆回到城内的男爵阿纳多格急忙召集自己的手下,就当前遭遇的特殊局面再做分析。

    就像是经书里说的利维坦一般,罗斯大军兵临城下,这件事本身就令罗斯王许诺的“不攻”难以令人信服。

    阿纳多格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地与城外大军打交道。

    傍晚时分,考虑良久后他带着一众亲信站在自己的粮仓前。

    “安排下去,拉上五马车的麦子,明日一早跟我出城和他们做交易!”他命令道。

    “大人。罗斯人真的可信吗?”

    “只有神知道。”

    “是……是哪一位神?我们的神?还是法兰克的神。”

    “你?”阿纳多格白了多嘴部下一眼,“让你做就快去做,哪里这么多废话。现在去准备车马,搬好了麦子待命。”

    阿纳多格现在不愿离开城,在是否交易的问题上他是一直思考到了傍晚才做出决定。

    倒是有一个决意在他回城后就立刻布置了——派亲信去通知自己住在吕贝克的父亲。

    奉命行动的一队十骑,他们给自己的战马饲喂大量的麦子,每个人美美吃上一大块黑麦面包,再喝一杯麦酒,就离开城门向西狂奔而去。

    他们的骑枪都捆绑一面白底的十字旗,以向路过的城镇宣示自己的身份,顺道也通知那些对局势毫不知情者危险逼近。

    因为奥博特利特已经经过近百年的法兰克化,他们仍保留大量的斯拉夫传统,在内政上积极学习查理曼制定的贵族分封,这样至少在内部达成了一种和谐。

    纳科尼德家族是一个大族,它有着很多分支。嫡系家族始终控制着以特拉沃河中下游之河中岛的柳比采岛为中心、附属多个河畔小定居点的小包围的吕贝克城,家族其他直系控制着多个卫星城镇。

    其中就有可以发展为梅克伦堡家族的西部支系。

    在吕贝克城的正东方,一条双脚踏出的道路早已诞生。

    它固然远不如坚固宽敞的旧日罗马大道,也是吕贝克向东部所有城镇联络的第一通道。

    有两座关键城镇屹立于此。

    克鲁策(克吕茨)市镇,与达佐沃(达索、灌木镇)市镇。

    两个市镇皆有吕贝克统治者米斯图伊的两个侄子管理,二人也是当地的分封贵族,实为两个小小的男爵领。

    当过了这两个市镇,即可抵达东部的移民大城维斯马。

    克鲁策与达佐沃两城仅有少量兵士驻守,其实力强大与否全在于当地男爵的态度。

    由于两城的各方都是友邻,在较为危险的北方则有一片森林恭维,两位贵族自可待在驻地之城过着悠闲平静的农庄生活。

    两城各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村庄来众星捧月,事实上这里已经算是吕贝克的精华区域,人口迅速变得稠密。

    两城完全不需要维斯马那样极端的城防建构,男爵仅仅养着不足五十名半脱产的兵士,除此外男爵最热衷的就是养马了。

    吕贝克主城依傍河流,养马则更需要一片连贯的开阔地,遂在主城东部的这两座小男爵领,在这颇为和平的环境下就有着他们的马场。

    吕贝克的马场还有很多,它是贵族们垄断的权力、由专业人员坐着打理,如此整个奥伯特利迪特才能在伯爵米斯图伊的指挥下组织处一支强力骑兵队——一千名全面披锁子甲的长矛骑兵,是其称霸与自保的本钱,乃至骄傲的根源。

    甚至必要时刻,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一声令下,各地男爵云集响应,那些形形***会骑马的农民带着各色武器骑上备用马,奥博特利特快速变出三千骑兵也是可能的。

    但这样的骑兵,其作战模式与罗斯骑兵迥异。

    米斯图伊今年以来一直在关注法兰克内战的局势,现在他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王子会笑到最后。

    因为,亚琛被劫掠了!

    帝国都城被劫,整个马斯河的多个城市遭遇毁灭性打击,连强大的梅茨伯爵也在战争中损失巨大,而萨尔河地区作为洛泰尔的大后方竟成了诺曼人的乐土。

    谁都不是傻瓜,住在柳比采岛上的他透过派出的观察员获悉了重大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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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名为拿骚-科布伦茨-萨尔高的新伯国横空出世。

    洛泰尔身为名义的皇帝断不会承认这种非法封国,偏偏路德维希承认它的合法性。最为离谱的是构成该新伯国的军队都是皈依天主的诺曼人,传回来的信件都指出那就是移民到内陆地区为路德维希打仗的丹麦佣兵。

    至于路德维希雇佣丹麦人给自己打仗早就不是秘密。

    “看来,路德维希为了胜利已经如此放权,丹麦人再一次成为他的爪牙。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控制得好?给非法兰克族以巨大权力,终究要害了他自己……”

    米斯图伊不禁如此慨叹,慨叹的同时也是在思考自己的处境。

    因为,身为法兰克北方封臣的自己,现在活得俨然是独立王国的小国王。这个小,恐怕仅仅在于兵力有限领地不大罢了。

    现在已是秋季,米斯图伊获悉了两位王子在莱茵河谷地带的阿尔萨斯大打出手,一场战役分不出胜负,恐怕就是因为亚琛被劫、其中怎么想都有路德维希使坏的可能性,这就导致战争的另一方的皇帝洛泰尔骑虎难下。

    王弟已经撕破脸!身为皇帝,也只能将战争进行到底。

    可是这一切和北方的奥伯特利迪特关系有限,米斯图伊从未收到任何一个王子的出兵请求,理论上洛泰尔是可以用罗马皇帝的命令,勒令米斯图伊带着斯拉夫大军立刻攻击汉堡或者图里根,在北方打出新战场。

    可惜任何来自洛泰尔的信使都没有北上,或者说任何试图北上的使者都被截杀了。

    路德维希也出于不明愿意对奥伯特利迪特不管不问,也许就是出于鄙夷吧。

    “路德维希不邀请我,我就不参战。你们打得死伤惨重最好,到最后你们意识到还有我这样一位手握重兵的北方贵族,自会求着我出兵。到时候,我自己讨要一个好价钱。”

    米斯图伊在岛上持兵自重,考虑到未来的战争风险越来越大,针对重骑兵与民兵的训练也开始了。这样一旦奥伯特利迪特决定参与内战,伯爵即可快速突击。

    不过气候已经转冷,再过一个月就可能下雪了。

    倘若两位王子不再在秋季打上一仗,冬季就一定不会战斗了。

    在法兰克人的概念里,冬季绝不是战斗的时机。再说事实已经证明了冬季战争是愚蠢行为,路德维希冒险的冬季北伐令其蒙受重大损失,这一点米斯图伊看在眼里。“那个野蛮又傲慢的男人应该会吃一堑长一智。”

    米斯图伊忙着准备粮草,靠着封建税收系统与拉策堡教会的协助,现在的吕贝克每一年都能收到足额的十一税。

    皈依天主,在一开始是令人痛苦的,那是土贵族们面对查理曼铁骑不得不做的苦涩选择,米斯图伊的祖父就认了查理曼本人为教父,从而得到和平。

    接着兰斯大主教果断派出教士前往奥伯特利迪特,教士们首选一个较为安全宁静之地作为主教坐堂——拉策堡。

    拉策堡的部族首领迫于威胁臣服于实力强大的吕贝克,而主教坐堂故意选址于此就是法兰克方面的考虑。于是拉策堡男爵是忠诚的信徒,军队扞卫者主教堂的安全。有了教会的保护,拉策堡男爵也就不会感受到来自吕贝克的威胁了。

    瞬间令整个族群皈依天主是难以做到的,拉策堡教区在这里的实力很弱,有限的教士不得不亲自下场去各个村庄实地推广新信仰。

    当一个村庄完成真正皈依,教士就从村子里挑选合适的人员进行培养,再要求有财力的村庄建设小型修道院。

    拉策堡教区就是在以有限的资源去传播福音,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每一个完成皈依的村庄都能快速变作教会与伯爵本人的奶牛粮仓。

    双重的十一税确保了教会得以运行,更保证了米斯图伊不需要向各个村庄索贡,即可由教会代收粮食税后转运到柳比采岛的粮仓。

    靠着传统索贡与教会协助,米斯图伊每一年都能得到更多的粮食,为此也就能在战时养得起更多的军队。

    却说那些狂飙的信使一路西进,他们掠过关键的两座城市立刻将“维斯马危机”告知当地男爵,再传达维斯马男爵的建议:“你们依城据守,要求各村村民这几天进入森林避祸。”

    没有人敢说罗斯大军真的会如自称的那样和善,毕竟一头狂熊突然跑到家门口,看似做出无害的模样,实则只要发狂那就难以应对了。

    因为那是阿纳多格本人的要求,此人是下一代的伯爵大人,是这两城男爵的表亲,于情于理都是值得信任的,就是信使所传达的内容难以置信。

    两城男爵照做了,骑马者纷纷冲入个村庄,要求农民以最快速度带上尽可能多的细软、家畜、粮食遁入森林建立临时避难所,以防止数量庞大的丹麦海盗的袭击。

    接着,信使十骑穿过最后的森林,他们已经进入特拉沃河平坦的河畔区域,这里多做木质堡垒格外醒目,在不远处的一座巨大木堡正是吕贝克的核心柳比采岛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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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举着十字旗的信使依旧狂飙,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抵达了浮桥。

    队长在交出阿纳多格的信物后得以进入伯爵大人的城堡亲自述职。

    也许今日该是最平凡不过的一天,提前吃了饭萌生困意准备日落而息的米斯图伊,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不得不召见自己大儿子的使者。

    他换了一件好衣服维护自己的体面,见得十位半跪的信使也穿着体面,心理不由得很满意。

    但当是这么汇报维斯马城今日发生的恐怖事件,困窘的米斯图伊顿时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罗斯王?居然是是他?!”

    稍稍冷静下来的米斯图伊不顾自己憋红的脸,还是觉得此事难以置信。

    他到不至于拒绝相信,而是勒令信使发誓所言为真。

    “千真万确。”队长面无改色:“我的家人都在维斯马,我平生受男爵大人的器重,倘若有半点虚言,就请伯爵大人绞死我。大人!”队长猛地抬头:“那个罗斯王夸下海口,明日他的军队就要出现在我们的吕贝克。”

    “这就是我难以置信的!”已经勃然而起的米斯图伊令信使全部起身,再道:“我相信你们,就是不相信罗斯王声称的和平态度。那个男人要和我聊聊?一个杀了路德维希三万人的北方怪物,是想如何跟我聊?用火与剑的方式吗?”

    想到这里,米斯图伊闭上眼睛再盘算一番。

    突然他一声呵斥:“这是挑衅!这是战书!不受我邀请大军闯入我的领地,这是要开战!”

    他再攥紧拳头:“我军,要集结迎战!”

    或是南下加入内战,或是东进讨伐那些早年反叛的部落,米斯图伊极其父亲,两代人组织起的一支模仿法兰克的骑兵部队现在连夜开始集结。

    夜的平静被打破,各个定居点的在册骑兵必须带上全套装备离开家,前往柳比采岛附近的空地集合。

    会骑马的民兵更是大规模集合,当然他们的武器也都是自备的。

    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在吕贝克方面的统治下建立了一种查理曼式征兵制度,而它本身也是法兰克帝国强大的关键,但这样的征兵制正因为帝国的激烈内战而走向解体。

    正因为奥伯特利迪特迎来几十年的和平,这一北方封国还有财力去维系、发展它。

    每一个村庄都要组织一些自备武器的民兵,其中的佼佼者被登记,在关键时刻充当重骑兵和重步兵。

    部族文化尚未退去,民众的概念中依旧认为战争是男人女人都躲不开的事,女人拿起长矛与弓矢并不稀奇。

    吕贝克是整个地区人口最稠密的,特拉沃河两岸人口颇多。

    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的人口已经膨胀到二十万之巨,太偏远的男爵领伯爵无法短时间集结,他能做的就是将吕贝克地区的民兵尽可能究极。

    因为来自罗斯的威胁迫使吕贝克百姓守土抗击,他们早就为战争做了一些准备,想不到要在这个秋季迎接传说中罗斯王入寇。

    有超过五万人住在特拉沃河两岸大大小小村庄中,而柳比采岛上的堡垒因其最大作用的统治者居所,他的商业意义有限,吕贝克的商业区在岛外的河畔地带。

    商业的逐渐繁荣使得一些滨河村庄连成片,在晴朗的夏季日子,河畔成片的农田又是亮丽风景线。

    农民们摇身一变成为民兵,他们不得不奉命连夜做小船过河,在河右岸的区域集结。

    能拿得起矛的男人女人皆以民兵的形式结阵等待。

    马场对民众开放,所有会骑马者就地成为轻骑兵。

    当然,米西图伊的骄傲,现有的九百披甲重骑兵与一千名披甲重步兵已离开各自村庄。

    集结工作清晨才基本完成,本该是哈欠连连的人们在清晨曙光下看到一支纯粹有吕贝克百姓构成的庞大军队,不由得为自己的强劲实力震撼,困窘荡然无存。

    米斯图伊一身戎装骑着战马视察自己的军队,他也讶异于自己前所未有的大集结居然动员了这么多兵。

    有多少?三千人?四千人?乃至更多?

    朝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高耸的长矛烁烁放光,完全是一片金光树林。

    重骑兵的锁子甲一样剧烈反光,花色的马衣也是其骑兵的特色。

    “不错,很好!这下,罗斯王真的要和我打,我就奉陪到底咯!”

    米斯图伊的确将事情想到最坏,以他的生活经验可不相信某个王者带着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却宣称“我是和平之人”。

    是否和平还是等着罗斯人抵达了再说吧。

第1460章 罗斯远征军在吕贝克

    当吕贝克方面因集体警觉大规模集结民兵,在维斯马城,这个早晨却是另一番景象。

    男爵阿纳多格大胆得带着五马车的粮食前往城外的罗斯大阵,此刻罗斯军已经准备开拔了。

    一方是试探性意欲做生意之人,一方是亟待去吕贝克拜访的大军。

    留里克本来都以为阿纳多格其人会大门紧锁,任何做生意的可能性已经丧失。那也无妨,无论如何罗斯军一定会抵达吕贝克瞧一瞧,反正它的地理位置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终于满是粮食的马车运抵了军营,好巧不巧这些本就是罗斯托克人一个多月前送来的那批燕麦。

    因为留里克真的拿出了一批成色很好的法兰克银币,每一枚都刻着锃光瓦亮的查理曼的大头像,双方立刻达成的交易。

    银币!这是阿纳多格极为匮乏的,有了它就不必再去以物易物,有了它就能在合适的机会去法兰克腹地采买重要物资。

    这些年来奥伯特利迪特的战略隐忍使得本地人少于外界沟通,游商本就不少,使得货币的输入量极为有限,世面的流通货币一直不多,以至于粮食、皮革、布匹都是货币属性极强的物资,被当做货币的平替。

    若是条件许可大家还是优先使用帝国境内流通最广泛的银币。

    “罗斯托克人给我的五千磅麦子摇身一变到了留里克手里,他也不客气,就按照罗斯王国的指导价,以一银币十磅麦的价格,以五百枚银币买下了它。”这可令阿纳多格大喜过望。因为在奥伯特利迪特,因为长期的银荒每一枚银币的币值都是极高的,这五百枚银币的购买力极强。

    “罗斯王是傻子吗?还是单纯的给我让利?倒是我赚了很多。”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币,也慨叹于罗斯军真的在开拔离开,针对港口的封锁现在已经结束。

    罗斯王真的在按照其许诺行事,不过……

    带着钱财与空荡荡马车回城后不久,稍稍平复一下欣喜后,阿纳多格不得不对未来做一番思考。

    “来人呐!”

    他猛然下令军队再度集结,全部的骑兵就在城内突击聚集,以至于战士们还觉得男爵大人要发动某种军事进攻。

    说实话,每一名重骑兵早已被罗斯强大军容吓破胆,他们虽是聚集起来,一个个担忧男爵得了钱后暗戳戳摆弄阴谋,到头来为那阴谋买单的大伙儿。

    军队的士气并不高,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精神矍铄的阿纳多格。

    “兄弟们!”一个年轻人高傲地昂着下巴:“现在,我愿意相信罗斯国王的善意!也许你们中还有很多人觉得那个男人可能有着伪善。但是!他们的大军即将前往吕贝克,我愿意赌一把,我愿意相信罗斯王的善意。为了避免出现误会,我决定带着你们与罗斯人一道前进。我们就作为向导,也由我本人去监督他……”

    因为阿纳多格已经获悉罗斯军会海陆并进,神奇的是罗斯王真的知道吕贝克的位置,知道一个大海湾内部的河流,沿着入海口向上游走上一点点即可抵达柳比采岛。

    吕贝克本城俨然对罗斯人单向透明,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虽与罗斯王的接触很短暂,阿纳多格是在为自己的无知与弱小痛心疾首。不仅罗斯骑兵人人披甲、其中的男爵级贵族也多,其中还夹杂着那些人。

    那是怎么回事?卡舒本一族竟投降罗斯成了大封臣?格但斯克首领的儿子就在罗斯军中服役?

    奥德河东方的卡舒本一族从未加入过吕贝克主导的奥伯特利迪特,却是掌控着维斯瓦河流域下游的一个大势力,吕贝克从来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也知其实力不容小觑。

    关于格但斯克的卡西米日在给罗斯王服役,一支由当地人组成的骑兵扩充了罗斯军势,这件事的影响力极为重大。

    它意味着滔滔大海尽是罗斯势力,现在罗斯的陆路势力已经悄然间逼近奥伯特利迪特的眼前。

    与他们做任何形式的摩擦都会遭遇强敌的攻击,对方的实力过于雄厚,甚至不需要罗斯王动手,就会有一些斯拉夫封臣上杆子得要争取功劳,那么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会在不断消耗中磨损掉锐气,最后化作齑粉。

    “我断然不会真的臣服那个男人,一定要和他确立一个尽量平等的关系。等我继承了吕贝克的大权,一定要与罗斯维持和平良好关系。”

    短时间的头脑风暴下,阿纳多格审时度势意识到自己这个向导的工作是当定了。

    另一方面,留里克下令瓦哈瓦宁将买到的粮食立刻由驯鹿驮运,当地人是以大量麻袋装运粮食,使得驮运工作变得极为容易。

    庞大的舰队已经开始离开海湾,大将歌德伦德收到详细命令,罗斯舰队前往名为特拉沃河海湾的区域,再一次将弯曲封锁,海军携步兵们抵达后上岸扎营,在确认遭遇的当地人没有敌意后,不得采取任何的主动出击。有一个命令十分决绝:擅自劫掠者罚去大铁矿挖矿十年,包庇者挖矿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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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犯罪而去送到苦寒之地挖矿石,吃着如牲畜饲料的伙食,那是比死刑还痛苦的刑罚。

    上午清亮的阳光照得人精神抖擞,准备开拔的罗斯骑兵挺享受浓浓秋意。现在森林中的落叶乔木开始快速枯黄,唯有大面积的红松云杉依旧保持挺拔。

    就在不远处,一条路径延伸进森林,据称那就是可以直达吕贝克的林间路。

    “是时候了。”留里克看了一眼舰队渐行渐远的白帆,再看着菲斯克的脸:“那个阿纳多格识趣,我们得了粮食现在就该走了。”

    “您下令吧。”菲斯克笑道。

    “好!我们走。”罢了,他再看向骑着马的乌尔肯斯瓦夫:“让你走这么远有些难为你了,你的苦劳将得到奖赏。你会继续顺畅带路,对吗?”

    “伟大的罗斯王尽可放心。”只见乌尔肯一拍胸膛:“我会将您引荐给我的主人。我想,吕贝克的大人很愿意与您聊聊。”

    “但愿吧。阿纳多格的使者想必连夜把消息告诉了他的父亲,如果那个叫做米斯图伊的男人是聪明的战士,可不会愚蠢得等着我们的大军站在他的面前再手忙脚乱得见我。”

    “大王何意?”

    留里克最后耸耸肩:“说不定那个男人会集结一直大军迎接我们。应该……是以炫耀武力的方式迎接我。”

    于是,队中号手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胀后以最大力气吹出极为沉闷却有悠长直击心灵的号声。

    处在队首的掌旗官高傲得摇晃王旗,留里克带领骑兵队开拔!

    恰是在则关键时刻,紧闭的维斯马城大门二度打开,阿纳多格换了一件漂亮衣服、顶上毛茸茸的狐皮帽,带上他的一百重骑兵向着罗斯军快速奔来。

    “注意,有敌情!”菲斯克眼疾手快,首先示意第一队战士立即备弓。

    “且慢。”留里克暂且阻止这种戒备。“他们无一人携带骑枪,倒是到了多面十字旗。骑兵虽披锁子甲,一个个都顶着御寒的皮帽。他们绝不是来自杀式攻击的。”

    “那他们是来干什么?”

    “这就要看看阿纳多格又有什么想法了。”

    罗斯骑兵保持基本戒备,只要留里克一声令下仍有一批战士可立即发射致命箭矢。

    只见来者纷纷摆动空荡荡的右手,这是一种本地人问候的方法,一来招手本身就是打招呼的方式,二来也是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你怎么又来了?嫌钱给少了?”留里克故意侧着脑袋市侩问道。

    阿纳多格努力控制着马头在留里克身边踱步,“不敢。我相信您是讲信誉的人,就是担心我的父亲不知道您其实是和平的态度。现在就由我作为向导为您带路,我会将您平安得送抵吕贝克。”

    “你是认真的吗?”留里克大为欣喜,他没有多想:“好吧,多一个向导也好,现在我们走。你!你的维斯马军队就在前引路,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

    利剑在手杀心自起,阿纳多格就是担心西进的罗斯军顺手对着毫无防备的村庄发动劫掠,秋收已经结束的当下各村里的余粮正是全年最充盈的时刻,罗斯王对于贵族可以大发善心,对于那些低贱的农民还能维持善意吗?

    这是一个等级的时代,贵族以法律的形式比普通农民高贵。贵族倒不至于将农夫视作草芥,而是在经济上进行盘剥,控制着奥伯特利迪特地区绝大多数城市的纳科尼德家族,近年来对粮食税的索求加强了不少,针对村庄的控制也年年增强。

    阿纳多格将心比心,估计罗斯王和他的贵族大军也将农夫单做大肥羊,由于他们是外来者,只怕杀了农夫掠夺粮食也不觉得有负罪感。

    农夫死了,吕贝克如何去薅羊毛呢?阿纳多格考虑到大大小小的村庄早晚都是自己的臣民,为了未来的个人利益,现在可是要与罗斯军一道监督他们不要偷摸做恶事。

    就在这秋季的森林之路,马蹄踏在松软落叶上。

    罗斯军的队形被拉得很长,得益于军队精细编制确保各队不乱。两边都是高耸红松,森林中仅有少量的开阔地,整体而言骑兵队始终面临着被偷袭的处境。

    留里克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在获悉森林中的村庄极少、大部分区域不易生存,姑且就信了阿纳多格的说辞。

    实则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大大小小的村庄就藏匿于森林中,为躲避野兽袭击,他们在积极在森林中垦荒的同时也给村子布置矮墙。

    在一些区域他们已经清理了周遭森林,彼此的农田开始接壤,之后夯筑新的田垄以确定两村边界。

    骑兵队仍以很快的速度通过一片森林,接着经过了克鲁策市镇,再经过了达佐沃市镇。

    阿纳多格做得过于高调,他的骑兵小队在前开路就仿佛身后的庞大骑兵是他的一样,狐假虎威的样子惊得他的两个表弟,赶紧前来拜见自己这个未来能继承吕贝克的大表哥。

    两人均是昨日才获悉庞大的罗斯军抵达维斯马,怎料短短一天后,现在日头还不到中午,传说中的罗斯王与他的骑兵队已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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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当罗斯骑兵抵达达佐沃市镇,它距离吕贝克就差通过最后一片森林,真可谓一步之遥。

    有着大表哥打包票,加之罗斯军的一切举措都明显是为了赶路,也就纷纷听从表哥的建议,两个实力很多的男爵带上自己可怜巴巴的骑兵加入进来了。

    西进的骑兵越滚越大,在这期间留里克也获悉了吕贝克方面展开的部署。

    “米斯图伊是个聪明人,做事果断也有能力快速动员,他若真的摆开军阵迎接我,我也的确该客客气气得和他聊聊。就是,这个老父亲养了一个冲动的儿子,仅仅几磅银币就被收买成了带路者。”心里话留里克不会说,现在的他对老老实实带路的阿纳多格的确有着一丝鄙夷。

    “就是不知道吕贝克方面能组织多少兵力,真拭目以待啊。”他继续想着。

    海军借着北风,大大小小船只的三角房兜住风,并快速沿着海岸线西行。

    当留里克还忙着穿越最后那片森林的时候,特拉瓦河河口捞鱼的吕贝克渔民,已经迫于危机全部结束作业向内部的柳比采岛逃窜。

    渔民们是在作业同时也是监视,昨日情报显示得是罗斯军海陆并进,如此神奇的进军方式是伯爵米斯图伊难以想象的,他以渔民做岗哨,自己遂在河流右岸的空地布下军阵“欢迎罗斯王”,也要考虑那些家伙粗鲁得闯入河流。

    他已经将自己拥有的长船布置于河道,依托柳比采堡垒进行河道布防,只要罗斯军沿水路进军柳比采岛,吕贝克立刻反击。

    渔民以斥候的身份匆匆归来,火急火燎得将消息告知还在岸上等候的伯爵大人。

    “消息可靠吗?如果你们看花了眼假传信息,我会绞死你们!”关键时刻,一身戎装的米斯图伊无意威胁说到做到。

    那些报信的渔民连连称是,不久米斯图伊自己眺望河流入海口方向的那座河口三角洲,透过滨海灌木丛和芦苇地真的看见大量的白帆。

    “他们真的来了!”米斯图伊一拍大腿,果断下令立刻吹号敲鼓。

    因为罗斯军迟迟每到,被折腾一宿的吕贝克军战士们,他们在荒地等来朝阳后可没等到敌人,随着困窘不可避免的袭来,大批的战士虽不至于做逃兵,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吃一些干粮后就地打盹,不少人干脆互相依靠着呼呼大睡了。

    米斯图伊自己也有困意,也就不苛责自己的部下了。尤其是已经披上锁子甲的骑兵和重步兵们,他从未下令这种重装战士脱掉甲胄休息的命令,甲衣长时间穿戴可以慢慢耗尽战士的体力,遂当重骑兵纷纷下马躺坐下,他的态度是默许,骑兵战士又开始躺下睡觉,他依旧是默许。

    现在连最精锐的重骑兵都因困意顾不得体面,民兵们也开始呼呼大睡了。

    直到号角声大作惊得所有睡觉者勃然而起。

    只是小睡一会儿就足以补充很多精气神,再当这些站起来的战士看到正北方的大量白帆后,不禁对局面捏一把汗。

    疲敝感荡然无存,战士们都在传说一场大战已迫在眉睫,由于敌人已经摸到了家门口,吕贝克人将坚决守卫自己的家园。

    米斯图伊还从未与罗斯贵族有过任何形式的交流,他对丹麦贵族的品德没什么奢望,想必同样是金发的罗斯人也是一路货色。

    奇怪的是庞大的罗斯舰队就只是控制了河口三角洲区域、整个港湾被封锁,军队并没有更进一步,等于说吕贝克本城并未面临实质威胁。

    “咄咄怪事,莫非我儿子派来的信使,援引罗斯大王的描述是真的?那个男人是带着和平态度而来?”

    米斯图伊不愿冒险,他决定耗上一阵子令事态发酵。“如果你是真的有意和平得与我谈谈,就该耐得住寂寞,等到傍晚我自会派出正式使节与你谈判,再议真正交谈之地。”他想着。

    吕贝克军开始分兵,一些精锐带着一批民兵去增强柳比采岛防卫,米斯图伊自己仍率主力等候声称走陆路而来的罗斯王本人。

    他也不确定罗斯王是否真的骑马而来,他也没有等待许久。

    一批骑兵突然走出森林,定睛一瞧他们居然高扬着十字旗。

    “罗斯人?呸!那是我的人。”米斯图伊只觉一种黑色幽默,自己已经带着重骑兵战士们做好关键时刻迎战准备,他年纪大了视力依旧不错,逐渐看清了来者竟是自己的好大儿。

    “阿纳多格,你不在维斯马好好待着突然回来干什么?不对!你该不会是……”

    一个极为恶劣的念头浮上心头——维斯马已经崩溃,自己的儿子带兵突围(或者说逃跑)。

    米斯图伊仍然不必过多思考,只因一支着装特殊且统一的骑兵部队出现了。

    当那些集体身披蓝纹白袍、举着一种酷似“安德烈十字”的白底蓝纹旗的骑兵出现,就立刻引得整个吕贝克军的轩然大波。

    他们是故意隐忍的势力,在之前的战争示意持兵自重,再以观察者的姿态明白了萨克森军队与罗斯军在衣着上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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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直接效忠新晋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大军,他们无论装备如何,一定确保自己整体的黑色调。

    罗斯人要光鲜太多,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在甲衣外面穿上一件白色布袍,前胸必然缝上蓝色布条。

    探子的汇报应验了,越聚越多的骑兵都是穿着蓝纹白袍,其中一人格外显眼。

    “究竟是怎样嚣张的人会用金子给自己做王冠?难道他是罗马皇帝吗?他该不会就是罗斯王本人?金色的头发、金色的胡子,以及一顶金冠。你啊,做得如此显眼就是让我在人群中直接看到你吗?”

    相比于穿着打扮故意极为醒目的留里克,米斯图伊的装扮低调多了。米他深谙作战中不可过于显眼之道,现在还戴着无特殊装饰的头盔,于远处乍一看去他与自己的重骑兵们并无区别——最大的区别或许只在于他不带骑枪。

    站在突出森林的罗斯军立场上,一支列阵完毕,拥有着万枪丛林的斯拉夫人大军的吕贝克,他们果然在以逸待劳。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真的看到他们的庞大军势留里克与战士们都大吃一惊。

    留里克警惕嘟囔一句:“果不其然,他们知道我们有备而来,现在展示军威是在向我示威。”

    菲斯克好意问道:“来者不善呐。我们和他们打?他们人多可一定强,我看不出那些持矛者大量披甲。”菲斯克很聪明,突然的拉丁语令留里克一个哆嗦。

    “用拉丁语和我说话,看来有些隐情。你瞧,重骑兵人人有着锁子甲。”

    “您不必担心。”菲斯克瞥着的嘴角已经流露杀意:“破甲箭无视锁环,那些持矛民兵乌合之众,我军骑兵可尽数射杀他们的重骑兵,之后歼灭他们的民兵。”

    “你少说两句吧。”

    两人都识趣得暂停加密通话,留里克甩一下缰绳,走近很有表现欲的阿纳多格面前。

    “我完全理解你父亲的举措,换做我,任何一个大军擅闯领地我也会排兵布阵的。你现在去告诉你的父亲,罗斯很欣赏他的吕贝克。去告诉他,罗斯王留里克·奥托耶维奇很愿意与他好好谈谈。你一定要告诉他,罗斯王将以斯拉夫语与他聊聊。”

    “好吧。我走咯!”说罢,阿纳多格带着自己的伙计们猛甩缰绳,扛着十字旗奔向自己的父亲。

    与此同时,罗斯与吕贝克,两军不尴不尬得保持约莫三百米间距对峙着。

    阿纳多格成为打破这一僵局的第一人。

第1461章 我们联合

    阳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吕贝克军的战士们并不希望打这样一场缺乏准备的仗,即便他们是在本土作战。

    男人、女人,数以千计的民兵在真正看到罗斯军真容后,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捏一把汗。

    那些骑马的战士完全统一重装,这件事本身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而且那些战士竟保持马头站位一致,他们还呈现分组站位的模式,怎么看都是训练有素。

    罗斯军是骑兵在前,庞大驮运辎重的驯鹿在后。所有能走到这里的雄鹿,其肩高都相当于战士胯下的突厥马,只是驯鹿喜欢略耷拉着脑袋显得整体不够高,它们的确是庞大的动物。

    距离较远,鹿群隐藏在马队身后,它们乍一看去就像是罗斯军仍然掩藏着一个庞然大物。

    这在普通民兵看来传说中的罗斯军竟深不可测。

    一双双眼睛注意着一位亲自扛着十字旗的青年直奔伯爵大人而来。他是何人?普通民众罕与贵族们接触,尤其是伯爵长子这样的人物——阿纳多格常年外派到维斯马镇守,实在与吕贝克本地人没有接触。

    仿佛那位骑马者就是罗斯人派来游说伯爵大人的。

    事实上,阿纳多格的工作的确是游说。

    站在剥削米斯图伊的立场上,长子平安回来是好事,只是……

    他伸着大手使劲比划,脸上尽是苛责情绪,胡须也为之颤抖:“你竟然回来了,快告诉我!是你亲自把罗斯军队带了过来?”

    “是的。”

    米斯图伊对儿子平静的态度非常不满:“荒谬,我令你镇守维斯马,你这是弃城离开?还是说你已经投降了罗斯人?你的使者说的很明白,维斯马告急,所以这支大军本来就是准备解救被围困的你……这倒地是怎么回事?”

    “父亲,您切莫紧张。”阿纳多格只好摊开双手尬笑着解释起来,这一解释就将许多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说明。

    米斯图伊不得不认真听一下儿子的解释,话是听完了,倘若所有描述皆为真,那么这个年轻的罗斯人做事也太奇怪了。“真的要和我好好谈谈?他的大军是前往法兰克去支持路德维希打仗,真的只是借道而完全不对我们下手?”

    “至少他们真的没有在维斯马搞破坏,在路过的城镇一样秋毫无犯。”

    “你都看到了?”米斯图伊再问。

    “千真万确。我发誓,我也没理由为这个外来者说好话。父亲,这个罗斯王很有钱,他拿得出现成的银币。”阿纳多格有备而来,从马鞍的皮袋中拿出一沉甸甸布包双手交给自己的老爹。“看看吧。这是和罗斯人做生意换的。”

    米斯图伊看一眼好大儿,在结果布袋掂量一下,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是钱币?”束口绳拉开,果不其然全是锃光瓦亮的银币。

    就如他儿子一样,当见得亮瞪瞪的好银币米斯图伊也见钱眼开了。

    他又瞟一眼儿子,眼神中已经满是幸福了:“你付了多少代价?”

    “五车麦子罢了。是罗斯托克人给的贡品,而且罗斯军队听说也没有破坏那边,当地男爵乌尔肯也平安来了……”

    “唉……所以我真的应该相信他吗?”

    “也许吧。罗斯王就在那里。父亲……”阿纳多格隐去了一些话。

    米斯图伊摇摇头,慢慢摘下自己的头盔,再轻轻慨叹:“我们的家族是法兰克封臣,虽然我活得就是一个国王,还没有强大到敢用纯金打造王冠。现在我就戴上金片头箍去会会他们的王。现在你再去告诉罗斯王,倘若真的有诚意,就亲自骑着马站在两军中心。”

    “好的。”

    须臾。阿纳多格策马归来,由他身材洋溢的表情来看大抵是说服了他的父亲。

    “谈好了?你父亲愿意与我好好聊?”留里克问。

    “是的。如果大王愿意,请您一人一马站在场地中心,等我父亲换好体面着装就会到。”

    “呵!好大的胆子,我是王而他只是伯爵,还要让我去等他?”留里克鼓足苛责,在看到阿纳多格有些难堪,这便摆摆手:“罢了。当我看到你父亲走出军阵,我可以亲自前去一会。算是本王赏赐给你们的体面。”

    阿纳多格暗自窃喜,毕竟法兰克的王者从未给予奥博特利特如此礼遇。为了双方可以缔结和平,他他愿意持续做传递消息的中间人。

    阿纳多格还听说罗斯军队还俘虏过战败的路德维希,他们强大而尊贵,现在他们的王作为客人要以实际行动给主人致意了,这真是吕贝克的体面。

    却说伯爵米斯图伊,他的皮质头箍插有多支金片,由此构成王冠形状但木有人可以说他带了王冠。

    奥伯特利迪特的确是较为强大的势力,以至于在兰斯大主教的记录中,将纳科尼德家族以“dux”标注,实在将之标注为相当于路德维希、秃头查理这样重量级的贵族。

    但现实是奥伯特利迪特的合法爵位是一个伯爵罢了。

    现在查理已经前往图尔伯爵领,移民至老丈人家封地的罗贝尔处于多方面考量,不得不与其他的阿基坦贵族一道,不得不将小王子查理推举为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大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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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并无任何封地,落魄得需要岂食。恰是因为他丧失了全部实权仅有一个高贵的血统,活得像是笼子里的鸟却极其渴望拥有实权,对于这种明显难以控制的王子,南方贵族们只好捏着鼻子忍受他一系列的要求。

    这一情况米斯图伊有所了解,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关注于强大的路德维希。

    有一种强大的表现形式,便是在损失的三万大军后还能快速再拉出来三万大军,这就是路德维希的力量。即便这位大贵族迎来了属于他的“条顿森林堡之败”,那种快速恢复兵力的能力是米斯图伊忌惮的,也是羡慕的。

    内战正进入到一种不可调和的程度,亚琛洗劫惨案使得洛泰尔得以职责此乃路德维希背信弃义、头脑发狂,就以罗马皇帝的命令宣布罢黜路德维希全家族的爵位。

    但由于莱茵河右岸地区贵族们皆与路德维希成为利益共同体,如此罢黜的命令无人认同,反而是强化了他们对于路德维希的支持,也令多位大贵族看清形势,尤其是路德维希本人。

    而这正是米斯图伊难以拿捏的点,因为无论谁取得胜利,吕贝克不会有军事、经济损失。反倒是亲自下场下注,一旦选错了人,战后的清算足以导致纳科尼德家族的崩溃。

    “罗斯人是真的打算帮助路德维希?罗斯王是认真的。我亲自和他谈谈,如果他真的如此,我……”插着金片的头箍以酷似王冠的姿态箍住米斯图伊的卷发,他的心态已经有所动摇即更偏向路德维希一些。

    能和罗斯王聊些什么呢?也许这就是话题。

    搞不好也是罗斯王非常在意的。

    当儿子骑马再窜回来回复罗斯王的要求,想想现实局面米斯图伊觉得还是自己主动一些。

    他同样也非常期待,早听所罗斯王是一个奇男子,据传得到了北方神灵的庇护从而做出伟大功绩。他不完全相信,这次看看罗斯王的真容,如果那是真正的英雄,就一定会有英雄该有的模样,即便现在远远眺望就能感觉到罗斯王的形象颇为伟岸。

    “大人,您亲自前去恐有危险呐!还是让我们跟随保护您吧。”他的侍卫适时地劝解道。

    “那样的话就给了罗斯人可以撒野的口实。你们都退下,我就是要亲自去。”

    说罢,米斯图伊使劲拍拍脸,攥紧缰绳后双腿夹一下马腹,一人一马就此前进。

    慢慢地他走到了两军的中心点。

    在罗斯军阵,阿纳多格注意到了自己父亲的主动,便知会留里克:“伟大的王,如您所见我的父亲已经在等您了。”

    那是一个头发卷曲的男人,看着打扮得很体面。“很好,你的父亲也有王者之姿。”说上一句客套话,留里克再道:“你就不要跟随了,剩下的是王者见的对话。走了!”

    须臾,留里克在众目睽睽之下飙马而去,那脑后金色马尾为之飘扬。

    就身高而言留里克比米斯图伊高上一头,就是双方战马一对比还是米斯图伊的更胜一筹。

    得此良机的米斯图伊挺直腰板可要好好看一下传说中的罗斯王,以亲自确定那些离奇说法的八九不离十。

    今日的上下打量,譬如从罗斯王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一种英武,一种强者才有的眼神,无形中给人以难以明说的压迫感。

    “看来……你就是吕贝克的统治者。”留里克率先开口了。

    “是我。”米斯图伊自报身份,也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尊贵。他固然很欣赏这样一位果然会说斯拉夫语的金发北方贵族,毕竟他们是不请自来的家伙,作为领地的主人,米斯图伊势必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罗斯人!听说你们与丹麦人是朋友,有关你们的事情我知晓很多。为什么?你的大军不请自来,现在兵临吕贝克,你的战舰甚至封锁了我的港口,令我平凡的渔民断了生路。听说你带着和平的态度而来,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大叔!”留里克刻意换上一种很亲昵的称谓:“我对你的领地毫无兴趣,至少对于你,我的确是带着和平态度而来。”

    “你竟叫我叔叔。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强大的朋友,倒是我们能以平等的态度在此相会。我想,我可以相信你的和平。”

    “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因为一旦打起来对你我没有任何的好处。我听闻你与萨克森人的关系也是良好的,我的一个儿子与萨克森公爵的女儿已经订婚,我与萨克森人是同盟,这样的话我与你的奥伯特利迪特也可以维持一种近似同盟的存在。”

    与萨克森人关系良好?听得罗斯王这么说,米斯图伊微微勾下头难堪一笑。曾经双方也是大打出手的存在,奥伯特利迪特的西南方向领地就是通过战争从萨克森人手里抢的,于是领地一路抵达了易北河畔,乃至通过那条河继续南下。

    有一点罗斯王说的对,现在双方已经几十年没打仗,自从虔诚者路易继承帝国皇帝,萨克森与奥伯特利迪特就维持着互不侵犯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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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斯图伊便顺着话说明一点:“的确如此。当你们在于路德维希大战之际,我不知道该支持谁就选择了按兵不动,倒是我收留了很多萨克森人难民。你瞧,我的举措可谓仁慈。没有我的帮助,他萨克森公爵的民众可要死伤惨重咯。”

    “哦?那么我该代表萨克森的柳多夫谢谢你。”

    “不必谢我。但是有一点我是真的不懂。”

    “是什么?”留里克问。

    “现在那些王子们为了帝国权力大打出手,你呢?两年前你们与路德维希血战,听说你现在要为他而战。你又不是他的封臣,何必如此。你们是主要北方世界的英雄,何必为了南方法兰克贵族而战,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留里克笑着想了想,“无尽的好处。我的确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封臣,也绝无可能是。大叔,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倘若让你年轻二十年乃至三十年,那就不会再问这种显得自己垂垂老矣的话了。”

    米斯图伊恍然大悟,再看着留里克的双眼笑而不语。

    留里克再道:“我在维斯马的时候看到了瑞里克城被诅咒的遗址,也看到了你下令打造的东方堡垒维斯马。你儿子说这些都是你的授意,你想到向东扩张去收复那些说着斯拉夫语的民众,的确是想要建立一个以吕贝克为中心的强大王国。”

    “看来,我的心思已经被你看穿。是啊!就是如此。可惜我老了。”

    “你并不老。我的亲生父亲五十岁的时候还在战斗,现在他已经七十岁,若非身体真的扛不住了定然还是要举兵战斗的。真正的英雄他的灵魂不会衰老,唯有身体逐渐衰老,就好似铁剑会逐渐生锈。”

    留里克此言有着言外之意,米斯图伊敏锐注意到:“难道我的灵魂已经老了?”

    “我没有这么说,也不愿冒犯你。我看到一支庞大军队守卫者吕贝克,重步兵、重骑兵,还有像是仅着布衣的民兵战士,虽然战斗力可能差了些,但长矛密集好似一片森林,任何闯入其中的敌人想必都会被戳死吧。你有着庞大的军队可以立刻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但是你竟保持着隐忍,恐怕没有我的兵临城下,你也不会紧急召集这支军队。”

    米斯图伊点点头:“年轻人,你的话很实在。比起我知道丹麦人,你这位罗斯英雄说话也很客气。”

    “大叔!”留里克在此放低姿态,“在维斯马我认识了你的长子,我获悉他仅比我年长几岁。”

    “啊?”

    “难道我看起来很显老吗?我的确只有二十三岁。”留里克实话实话,这副身体确实如此,不过他可以打理的精致络腮胡,在显得整个人干练精神的同时,也显得非常成熟稳重。

    “仅有二十三岁吗?不可思议。难道你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创下了那些功绩?”

    “你不相信?不,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也将前往法兰克得到更大的功绩。大叔!我们联合吧!”

    “联合?我们联合?如何联合?为什么联合?”这的确是米斯图伊从未想过的。

    “我不喜欢洛泰尔,倒是路德维希现在愿意放下傲慢和我平静的交流。那些臣服路德维希的贵族们几乎与我都是盟友,我与路德维希再无战斗的理由,再根据两年前的条约,当有人攻击路德维希的东方势力,我就可以给予条约带着北方军队前来帮助。你瞧,我的大军实质是履约而来。”

    以米斯图伊的理解,他还是觉得某种意义上打胜仗的罗斯还是臣服了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以他的世界观只能做出如此理解。

    倒是罗斯王所言确有建设性。基于现在的国际局势,罗斯王声称臣服罗斯的势力已经扩展到整个库尔兰海岸,甚至是波美拉尼亚海岸的卡舒本一族也举族归附。

    这样一来罗斯王国势力等于已经与奥伯特利迪特几乎陆路接壤,中间就仅仅隔着一个吕根岛小王国,且这个小国因阻挠进军刚被罗斯海军烧了一座大城。

    罗斯王本人就骑着马站在这里,米斯图伊突然警觉得发现,奥伯特利迪特面临着严重的战略孤立。

    东方的森林有着叛徒们构筑的柳蒂奇同盟,北方与西方,那些势力因为条却而构成同盟。

    在正南方的图林根,米斯图伊与那些家伙不温不火。在东反方向,还有这一批文德人的部落,尤其是被路德维希牢牢控制好似奴隶的索布人。

    他猛地发现以吕贝克为中心的奥博特利特竟与任何势力没有达成同盟,仅在法律意义上是“罗马皇帝”的封臣。

    自己与各方势力维系着局势平和反而是一种异常,看看自己的军队,若是没有这呼之即来的数千战士,周遭势力怕是已经开始下场宰割了。至于他们没有动手,一定是因为来自罗马皇帝洛泰尔发动的削藩战争。

    现在的局面明显对洛泰尔非常不利,再以查理曼家族血腥内斗的“光荣历史”来看,说不定困守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会战败而死,到时候大巴伐利亚公爵就可能加冕为帝,届时还会对诸如萨克斯公爵支流论功行赏,届时身为封臣而没出兵一人主战的奥伯特利迪特当如何?

    那些腾出手的贵族们是否会……

    已经不敢想象了!

    活了一把年纪的米斯图伊脑子里快速算计了一把,至此两位贵族坦诚相见之际,他深吸一口气做出重大决定:“好!罗斯王,我们可以联合。就由吕贝克代表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与罗斯麾下所有势力……联合!”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个,他内心窃喜嘴巴抹了蜜:“那么,我将继续称呼你为大叔。”

第1462章 留里克的炮舰外交

    战争威胁算是解除了,但一支庞大的军队还留驻在吕贝克附近,这是该定居点的人们从未经历过的。

    纵使他们的统治者认为罗斯人会履行承诺、杜绝一切袭扰之日,就像一头熊趴卧在村外,民众如何相信那些战士完全无害呢?

    就在两军对峙现场,留里克刻意在明面上放下姿态成为米斯图伊为“大叔”,亲昵口气可以麻痹人心,不过真正能让他放心的还是罗斯军队的主动让步。

    “我能进入你的城看一看吗?”留里克试探性问道。

    米斯图伊稍稍思索:“可以。如果你以客人的身份拜访,我是非常欢迎的。你的大军则要远离我的城市,我可不希望民众被吓得足不出户。你的海军也必须解除对港口的封锁,让开通道让我的渔民自由出海。你……必须落实一切许诺。”

    “我会的。”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你至多带上一百名侍卫前往我的城市,必须由我的儿子作为引路人。你意下如何?”

    米斯图伊微笑中带着一股试探意味,留里克很清楚打赢了这位吕贝克统治者的需求,自己的安危就受到一定的威胁。显然自己所顾虑的米斯图伊想得清楚,这就是一场对赌,双方都在赌对方守信且稳重。

    留里克想了想,终于做出让步:“可以。我回到军中商议一番,若无特别的情况我将在傍晚前往你的城。还请大叔为我准备一场宴席呐。”

    “可以。甚至打开粮仓给你的军队赏赐一顿晚餐,作为交换,你给我一笔钱。”

    “这就不必了。”留里克唯独在这方面回绝很快,倒是觉察到米斯图伊想要钱,再道:“如果是做生意,我很乐意奉陪。你有物资有有钱,我们正好谈谈可以交易些什么。”

    “很好。现在先由你退兵,我许可你的骑兵与你登陆的船队会和。”

    留里克本来也无意分兵驻扎,再说大军行进至此必须到了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了。

    罗斯军正好趁此机会为下一步行动做出安排。

    现在时间还早,此刻海军船队已经进入特拉沃河入海口的平坦区域,并开始建造营地。那是一片三面环水的结构,当地本有渔村,现在碍于庞大军队的侵入民众逃之夭夭,就剩下一些空落落的木屋草棚直面罗斯海军,以及波涛滚滚的波罗的海。

    滨海内河半岛区域,罗斯海军绝佳的营地。

    太阳正逐渐下落,世界愈发变得橙黄,那些大战舰全部抛锚立定在海湾中,各舰收了风帆后水手们一方面督促登陆人员快点行动,也骑在高耸桅杆上远眺不远处的庞大城市,乃至一触即发的战争场面。

    一支骑兵军队带着大量驯鹿向着河流入海口而去,罗斯骑兵抵达了滨海营地。

    大将歌德伦德已经等候多时,他已从远眺水手处获悉了情报,这番看到大王平安归来,压抑的心终于舒缓了。

    他早已穿上了板甲衣,摘下三角帽换上铁盔,堂堂海军大将以步兵将领的姿态示人,实则是他已经做好以罗斯人最传统的姿态、两千人划着长船进入传说中的吕贝克展开攻击以助大王。

    他亲自跑向极为显眼的过往,高兴得牵住战马的缰绳。

    “大王,您终于到了。刚刚的事我都看到了,差一点就有战斗。”

    “是的。差一点。好在基本安全了。”说罢留里克一个华丽的转身下了马,抖抖身子再示意:“组织各旗队长,现在我们紧急开会!”

    ……

    留里克刚刚抵达滨海营地,就将被动空置的渔民木棚当做临时指挥所。

    多位随军贵族、全军旗队长级别军官聚集在木棚前。其中一位不速之客在场并一直陪在大王身边,实在令众人心有忌惮。

    留里克无意就接下来的事大肆讨论,因为尚未到时机。

    见得大家都到齐了,这便以诺斯语吩咐道:“我和吕贝克的伯爵已经做了约定,我们彼此建立了一定的友好关系。我有意与吕贝克为首的奥伯特利迪特联合,对方也有此意。我想和他们好好聊聊,我将直接进入吕贝克城中。”

    当他谈及这一句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菲斯克先前踱步:“大王,恕我直言万万不可啊。”

    “是担心我的安全?”

    “确实非常担心。”蓝狐眉头紧锁,就当前局面痛陈利害:“只要我们北上,就将立刻抵达西兰岛进入丹麦世界,很快海军即可通过海峡区域抵达我的哥德堡。属于海军的远征即将开始,这一关键时刻您可前往不能将自己放置于危险处境。因为……我们都不了解奥伯特利迪特。”

    “呵。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奇怪,难道你过去的手下不是这里的人?”

    “那不一样。大王,据说这个城叫做吕贝克,我们都注意到了他们组织了大量军队与您对峙。他们今天敢对峙,未来就敢谋害您。”蓝狐不得不将事情想得极坏。

    留里克摇摇头:“难道你们的剑已经生锈了?的确,你们的话很有道理。我作为王者不该将自己陷入险境,不过真的畏惧死亡我又何必组织你们开展这场远征。十年前我曾与少量兄弟远征世界尽头之海(北冰洋海滨),在绝对的黑夜中度过了一个月。那个时候可没有谁担心我的安危,怎么现在有的人开始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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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下来堵住了大家的嘴,见大王态度坚决,任何又顾虑的人也只好认同大王的冒险。

    “我是一定要赴约的,这是诚信。你们的顾虑难道我就没有吗?所以我给予你们一道命令。”

    于是,海陆会师的罗斯军被命令当夜幕降临后必须在营地里布置“篝火迷魂阵”,并具体设计为每个十人队点燃三摊篝火,在海上停泊的大船也将渔火准备好。

    有的渔火是真的为了捞鱼准备,有的就是纯属战术欺骗。

    各旗队战士要将长船准备好,固定木桩不可钉牢固,绳索不准扎紧,所有船桨都先在舱室内准备好。

    最关键的是所有战士今夜受累,每人穿上板甲衣不得脱下,可以和衣而睡且头盔必须放在触手可及处。今夜也不许搭建帐篷,战士意味着篝火吃饭睡觉,倘若在次日清晨不见罗斯王归来,全军进抵吕贝克讨个说法。

    固然还是非常冒险,至少留里克能让吕贝克方面知道,下黑手不过一时快意,紧接着就是复仇怒火。

    留里克迅速选了一百名侍卫,他们或是出身骑兵,或是从步兵旗队里抽掉,所有人共同特点是身材高大健壮。他们披上板甲衣与铁皮盔,再套上统一的布袍,身背圆盾腰旋佩剑与手斧。下马的骑兵还额外戴上了反曲弓与一袋箭。

    介于吕贝克特殊的地理结构,它的核心柳比采堡垒坐落于岛上,这样位于河下游不远处的罗斯军营自可组织小型船队直接走水路直插城市腹部。

    除此外一批贵族也在他的要求下站出来。

    哥德堡伯爵蓝狐、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格但斯克公爵之子卡西米日、格丁尼亚伯爵之子索克斯瓦夫。

    在这里蓝狐可谓实实在在的大贵族,留里克刚刚的一番话深深刺激到这位脑袋很大的家伙。几年前自己因战败流落法兰克,一路游历到了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那个时候自己可是无所畏惧,当时的年龄也比现在的过往大上几岁罢了。

    准备赴约的战士们正在准备,蓝狐走近兴致勃勃的留里克,解释道:“我刚刚的话确实不妥,不该妄议您的勇敢。这次我必须去,如果他们出尔反尔,我会拼命保护您。若有事端,未来我的哥德堡与吕贝克的仇就算结下了,我的人即可合法得进攻劫掠。”

    “没有错。相信米斯图伊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我也要告知那个家伙的儿子。”

    在于蓝狐小声嘀咕一阵后,留里克走近站得如同木桩的维斯马男爵阿纳多格,以及见得他点头哈腰的罗斯托克男爵乌尔肯斯瓦夫。

    “刚刚我们用了北方语言谈了很多,你可听到,可听懂?”留里克问。

    阿纳多格本就不想和丹麦海盗有交集,现在虽与罗斯人开始构建很好的关系,对诺斯语几乎一窍不通。“我听不懂。”

    “其实问题很简单,你看到我的大军了吗?”

    “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强兵。”

    “没错。”留里克干脆吧胳膊搭在阿纳多格的肩膀,这副身体比对方年轻几岁,身材高大威猛。“兄弟。”留里克又故意亲昵道,可是引得阿纳多格一阵哆嗦:“我可以喊你父亲为大叔,喊你兄弟也无妨,因为我们双方构建了很好的关系。但是!如果我在吕贝克陷入危险之地,罗斯也会如丹麦人一样有仇必报,整个吕贝克和周围的所有定居点,都将遭遇所有北方人无休止的攻击。很抱歉,我必须把这种事讲明。你明白?”

    “明白,明白!”明知这是一种威胁,惜命的阿纳多格打着哆嗦,他现在与罗斯人零距离接触,掂量一下他们与己方,真的打起来吕贝克就算赢了也是人员死亡殆尽的惨胜,与毁灭无异。

    “你也准备一下吧。”留里克松开胳膊笑道:“我还要给你父亲一些礼物,希望他老人家喜欢。”

    “嘿嘿,我父亲是聪明人,他难道敢不喜欢么?”阿纳多格又是一阵苦笑。

    ……

    夕阳下,四艘坐满战士的长船在行动。

    在其身后又是一艘风帆巡洋舰,她是阿芙罗拉级三号舰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又在另外四首长船的拖曳下向着吕贝克前进。

    这艘风帆巡洋舰的存在完全超越本地人对于船舶的认知,在大船上的水手得到了明确命令,所谓一旦罗斯王深处险境,建在扭力弹弓立刻向最近的民房发射燃烧的标枪故意纵火。

    固然当地人应该不懂扭力弹弓的威力,他们一定能害怕于大船的压迫感。

    (若非担心搁浅问题,海洋君主号也被拖曳到特拉沃河横陈柳比采岛堡垒外水道中)

    由于一艘大船在行动,这就令蓝狐无力再抱怨了。

    何必抱怨呢?那艘风帆巡洋舰的主桅可比本地人的所有木头堡垒高太多,哨兵骑在最高的那一节横桁上,能将整个吕贝克看得清楚,若为阴谋信号即可敲鼓吹号。

    同样他作为一个庞然大物可以震慑本地人。

    但战舰并没有真的进入吕贝克,她横陈于城市边缘水道,扭力弹弓默默集中于侧舷,罢了拖曳她的长船纷纷退去,唯有留里克所在的四艘长船依旧划着桨进入吕贝克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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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世界多了一丝柔美,留里克注意到那些撤回来的本地民兵,现在一定是将眼神投向自己,也投向屹立城外的那艘大船。

    看呐!很多人已经放下所有的担心、恐惧,跑离城市最北的堡垒去欣赏大船魅影了,人是越聚越多,因兴奋引起的聒噪已经化作耳畔此起彼伏的低沉轰鸣。

    “他们少见多怪呐。还是一次见我的大船!阿纳多格你怎么看?”

    面对罗斯王的提问,尽量学着维京人划桨的阿纳多格其实也想近距离看看他们的大船,尤其是最大的一艘,便以此说道:“如果可以,我很想登上您的那艘最大战舰,是叫做海上君主号吗?您的确是征服大海的君主。”

    “当然可以,我接受你的赞誉。甚至我也愿意你的父亲也去参观,就像他邀请我进入柳比采岛堡垒一样。”

    “但……您将另一艘大战舰停泊在城外,这似乎已经引起乱子了。”

    “不。我看是你的民众都去看热闹了,你尽可放心,我的人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做任何的过激举动。也希望你的民众只是热闹围观。”

    因为那些战士完全听从命令,现在罗斯王心情好,舰只不会发起攻击,若是……

    就算是紧扣字眼,罗斯军确实仅有少量贵族与百名侍卫进城,极具威胁性的大船还在城外。

    阿纳多格对绳子的扭力缺乏认知,不知道它可以开发成威力巨大远程武器。

    标枪头部捆上一圈麻绳再浸泡油脂,一支着火的标枪进行抛射,可以覆盖半径三百米的区域。固然吕贝克城是以柳比采堡垒为核心、多个木头堡垒彼此拱卫的大城,仍有大量民房在堡垒外开阔地建设。

    本地区一样缺乏石料,于是当地人惯用木材盖房子。

    吕贝克居民拥有盖高层建筑的能力,柳比采岛堡垒就有这样多层木楼。贵族与有财力的人住得更好,奇妙的是各色房屋的房顶总是堆着草垛,加之一段时间里并无明显降雨,那些草垛都是绝佳的可燃物。

    罗斯军一旦因为发怒展开火攻,仅仅是处在第一线警戒的风帆巡洋舰即可摔先大肆纵火,至少五十支燃烧的标枪制造大量起火点,就算城市依傍特拉沃河建造取水方便,当地人的灭火速度赶得上罗斯军火攻速度?

    白天,明面上称谓米斯图伊大叔是麻痹他。

    留里克将放低身段当做一种笼络的计谋,现在的举措也是他的本心——罗斯王与他的军队强大不可侵犯。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堡垒第三层的米斯图伊,他已经备下人人都喜欢的烤全羊。一只未被腌制、连盐都没有、体表烧得炭黑的绵羊就是他准备的硬菜。

    这并非出自米斯图伊的怠慢,而是在他看来这难道不是大餐?

    到时候大家拿出小刀随意在烤羊身上取食,这就是贵族们当有吃饭方式,法兰克贵族们素来如此,奥伯特利迪特贵族们也有样学样了。

    米斯图伊换上最好的衣服在等待,当他看到夕阳中的罗斯人果然划着桨前来赴约,内心感觉是复杂的。他害怕罗斯王不来,也担心他们乱来。

    显然!他们至少做了乱来的准备基础。

    那是一艘大船,一如探子汇报过的那般,只是想不到曾陈列易北河的罗斯大船现在也敢硬闯特拉沃河。传说那船上可以发射一种标枪,它能飞跃整个易北河击杀对岸的敌人。“倘若那标枪裹上布再点火,岂不是能威胁我焚城?罗斯王,你究竟是担心我会下黑手,还是你打算下黑手?现在我的人已经乱了,我无法再将他们组织起来与你战斗。你……会信守承诺么?”

    一个恍惚,米斯图伊有些后悔自己张口就来所谓“一百名侍卫保护着你进城”,除此外没要求什么细节。那危险大船的确连第一座外围木堡也没有跨越,的确不算进入吕贝克。

    至于罗斯人的大军……

    夕阳下正北方开始出现大量的光点,怎么看都是大军野营时的篝火。

    米斯图伊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猛地背过身令,令仆人将木窗关上。

    忽然间,他的戴着巨大白色头巾的老妻子就站在这里,一双犀利眼神直勾勾盯着米斯图伊的脸:“你真的相信他们?我们的儿子陷入险境,我们的城市也要陷入险境。以我的直觉,罗斯人非常危险,你和他们走得太近就是出卖灵魂投奔撒旦。”

    “撒旦?去的妻,你真的相信法兰克人的信仰了?”

    这个女人没有立即说话,她在胸口猛划十字:“我该去礼拜堂祈祷,愿主保佑我们的城市,愿主保佑你,保佑我的儿。”

    “那你就去吧,反正接下来是男人的聚会。”

    米斯图伊把自己的妻子打发走,又暗暗抱怨一番。

    因为在吕贝克又一大批民众已经对天主信仰非常虔诚,只要时代继续发展,整个奥伯特利迪特都将在拉策堡教区的管理下以颇为和平的方式完成真正的皈依——就是依靠着人口规模的变化,将信仰传统斯拉夫人的人们挤到边缘,随着旧信仰之人的故去而结束对斯拉夫人的崇拜。

    真正虔诚者是好处,因为柳比采堡垒高挂着木头十字架,它设立之初虽是给法兰克的皇帝做表态,现在分明告诉民众,统治者已经皈依天主,于是上行下效了。

    米斯图伊是务实的人,他不会因为信了某个神只就神魂颠倒,对于整个地区信仰的变化他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切顺其自然。正如他的本心,必要时表现得像是个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也是信手拈来的,只要这么做可以得到很丰厚的利益。

第1463章 我支持路德维希

    长船陆续靠岸,吕贝克第一次迎来罗斯人的光顾。

    对此米斯图伊甚至这是冒险之举,对于留里克而言风险也是相同的。

    夕阳余晖下柳比采岛上高大的木制围墙极为显眼,这个河中岛的一半区域都被围墙包裹着,剩下区域则有一些建筑与片刻意留置的空地,一看就是留作士兵集结用。

    披甲的罗斯战士鱼贯下船,他们穿着整齐的衣服在那空地迅速排好队。

    奉命驻守的堡垒侍卫紧张的看着这些北方人,他们站在木墙之上不由握紧矛杆。

    夕阳下是大量十字旗在飘扬,它象征着整个城市的天主信仰。但在平常日子吕贝克不会这么做,今日因米斯图伊的特别命令,所有封藏的旗子亮出来就是透露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我们是法兰克的大封臣。

    米斯图伊就是希望留里克能注意这一点,即便他嘴上不说。

    “看来,你的父亲其实是虔诚者。”留里克望之感慨道。

    阿纳多格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柳比采堡垒,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的权力核心。”

    “所以……当你最终继承了这一切,也将搬入这座城堡?”

    阿纳多格犹豫了一下:“是的。”

    “那么你还需多等一些年月,你的父亲看起来极为健壮。”

    话语有一丝攻击性,阿纳多格有一些愤怒,可转念一想一些阴暗的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是啊,如果父亲去世了,我就能立即继承权力。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兄弟们机会就越多,对我越不利……”

    留里克趁机看看周遭的一切,此刻河心岛意外的河畔已经聚集了一些民众,不少孩子因没见过世面,见得传入的罗斯长船分外高兴。不久孩子的父母纷纷走来将自家顽童带走,这一过程里那些成年人也少不了多看罗斯军一眼。

    即便只有一百名侍卫,他们都是留里克从军中精选的百名大汉。也许个别人等因年轻而身形单薄,他们的身高都没的说,平均比吕贝克战士高上一头的惊人身高,再配上厚衣服以一层敦实的板甲衣,仿佛所有人在甲衣之下都是肌肉爆棚的壮汉。

    在这个力量为王的时代,任何一个健壮男人都可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倘若一直军队能组织起数百名壮汉,必在战场上占尽优势。

    “我的侍卫们看来没必要进入你家族的城堡。”留里克告知阿纳多格:“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击败十名勇士,若是全体进入了怕是引起你父亲的恐惧。”

    “这倒也是。您的军队暂且在这里驻扎,其实我知道您的担忧。不如这样。”

    “如何?”

    “我留在这里,和你的战士在一起……”

    “算了吧。”留里克想了想:“我自己也是强大的战士。到此为止吧,我带上几位侍卫,现在依旧由你带路,我们走。”

    “好吧。我们走吧。”

    双方依旧有着顾虑,双方都知道对方顾虑为何,双方也不会将此摆在明面上。

    却说吕贝克城,留里克真的置身其中还是觉得它像是一个大农村,不过其统治中枢的设计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新罗斯堡。

    “如果兔子岛彻底要塞化,与这个柳比采堡垒如何?但在河心岛上修堡垒,易守难攻是做到了,统治者的出行可成了麻烦事。”

    留里克注意到了这里有一些小型驳船,米斯图伊和守岛侍卫就是通过它麻烦得过河,由于这里没有任何桥梁设施,驳船成了唯一交通方式。

    “这人也不怕得风湿的。也罢,看看堡垒里有什么。”

    两扇木门缓缓敞开,在大门之后是列队的堡垒侍卫。

    大门后,一条长长的木板路直通那最高的建筑,在其左右两侧又是成排的厢房。

    守卫者们个个穿着锁子甲,皆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握紧一根约莫三米长的铁矛。他们有着法兰克军队的装扮,锁甲外的罩衣无任何的花纹显得平平无奇。

    一位尊贵的男人在此等待,目视着走近成门洞且越走越近的罗斯王,以及那数量有限的随从。

    一个瞬间,米斯图伊想到了大门紧闭下黑手,在有限的环境里自己可以偷袭杀死传说中的罗斯王。

    但……为什么。为何要这么做?

    吕贝克现在已经无法集结大军,而罗斯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一艘巨舰横陈城市内部水道,倘若自己做了出格之举势必造成灾祸。

    城内确实有着很多人对放罗斯人进城一事有这非议,包括自己的妻子也在抱怨。

    米斯图伊绷着的老脸舒缓下来,为表诚意他决定不关堡垒大门,并亲自张开双臂迎接剑不离身的罗斯王。

    他径直走去:“欢迎,伟大的客人,我小小的堡垒迎来您这样尊贵的北方英雄,真是我的光荣。”

    “感谢你的邀请。”留里克手不离剑柄点头示意:“我看到一座坚固的堡垒,也看到了一位伟大的贵族。尊贵的米斯图伊,法兰克人给你的称号我觉得毫无意义,你应该是一位国王。现在,我与你都是国王,这是两位王者的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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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米斯图伊大喜:“过誉了。你才是真正的王者。请来吧,我已经备下宴席。”

    “很好,我也带来了特别的礼物,会令宴席更有乐趣。”

    一番仪式化的外交辞令后,带着十名侍卫,以及执意要来的蓝狐,现在终于进入了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伯国的中心。

    这是一座三层的木制阁楼式建筑,建造方式与罗斯式房屋有所不同,当地人就是造出了高层建筑,进入其中的一瞬间留里克萌发一股熟悉感。

    第二层,伯爵的私人宴会厅。

    米斯图伊撤下了所有侍卫,他与儿子阿纳多格面对盛放美餐的木桌,直面对面而坐的两个男人。

    一只烤得发黑的烤全羊摆在桌案,若非嗅到明显的特别气味,这一摊被拆得稀烂的肉块很难看得出竟是一只羊。

    除了烤羊肉这里就再无什么配菜,作为主食的酸味黑面包被切成片,放在银制的餐盘里,在油灯之下就是初羊肉之外的食物了。

    不过留里克带来了好东西,它们就藏在衣兜中。

    米斯图伊摊开双手高调宣称:“我杀了一只羊犒劳您,如何?这餐可谓丰盛?”

    “的确是一顿美餐,如果可以有美酒就更好了。”留里克故意说道。

    “我这里麦酒有的是,乃至是宝贵的葡萄酒。可是如果我们都喝醉了一些要事也就没法谈了,喝酒一事向后放放。来吧!我们先吃肉。”

    说罢,米斯图伊就亲自上手了。

    “咦?他不是虔诚信徒吗?吃饭之前竟然不祈祷?也许这家伙就死装的。”留里克不在这方面费口舌,他自己也有些饿了,见得米斯图伊与阿纳多格均以动手,盛情之下自己也有上手了。

    弄的一手羊肉没什么,吃相难看也没什么,或者说在场的四位贵族狼吞虎咽无形中就是达成一种共识。

    正当留里克慢慢品味,对他们连腌制都不做、将羊肉烤的焦糊这件事心里有些抱怨,突然听到啃肉吧唧嘴的米斯图伊这样说话:“当我回来的时候这只羊还是鲜活的,现在烤熟后连骨头都被拆散,完全化作我们嘴里的美餐。曾经,强大的法兰克坚不可摧,现在它正在烈火上炙烤,各个贵族都在各为其主,为了利益与忠诚大打出手。我也是其中一个,而你,罗斯王!你在啃食法兰克烤熟的肉。”

    顿时,留里克与蓝狐停下了嘴。

    留里克使劲咽下肉,再想了想露出一丝微笑:“而你,作为法兰克的封臣,你也在啃食法兰克的肉。”

    “是吗?我啃食的只是羊肉罢了。”

    “哈哈。大叔!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看来隐忍许久的你终于按捺不住无聊,打算在这场战争中套取自己的利益咯?”留里克带着期盼的眼神问道。

    “我已经想好了。”米斯图伊长出一口气,不禁看一眼吊在天花板的吊灯:“我想起了往昔岁月。我的家族是被迫臣服于查理曼,作为法兰克封臣并非祖先自愿,但是现在大部分贵族已经习惯了。臣服法兰克能带来安定,但现在的帝国正是全面内战,奥伯特利迪特终究不可独善其身……”

    突然间,留里克一拍桌子,整个探着头质问:“那么,你支持谁?”

    “路德维希!”米斯图伊眼神中像是藏着剑,回答得斩钉截铁。

    “原来如此,非常明智的选择。这样我们的确是盟友。”留里克需要的正是这种最明确的答复,他坐正身子,缓缓将自己准备的特别礼物拿出来。

    玻璃不稀奇,稀奇的是透明无暇的玻璃制品。罗斯掌握着透明玻璃液的配制与吹铸技术,用以制作的玻璃瓶专门关注高度烈酒或葡萄酒,此乃留里克笼络贵族的特殊小道具。

    “那是什么?水晶?”米斯图伊问。

    “是特别的瓶子与酒。你支持路德维希,我们就必须是朋友,现在我心情极好,正需要一杯好酒助兴。”

    随着玻璃瓶送到米斯图伊手里,这个老家伙一眼看出瓶上雕琢的文字“VODKA”,然后拔出木塞顿时强烈的酒精味冲出来,给予他这辈子绝无仅有的感觉。

    接着,再在留里克的要求下,随着银制的酒杯摆在桌,火焰酒的小把戏惊得米斯图伊大呼魔法。

    “你是一个agi?”

    “我得到了奥丁的赐福,我的确有着特别的力量。”留里克没有多说,这套小把戏百试百灵,可以唬住绝大多数贵族。毕竟蒸馏烈酒的技术在罗马覆灭后彻底失传,现在唯有罗斯一家可以做。

    不需要自己再标榜什么,留里克相信瞪大眼睛的米斯图伊和阿纳多格,这对父子能自己脑补出无数种可能性。

    捂住胡须饮下燃烧的酒,留里克再当众表演这样的把戏,由撺掇米斯图伊照做。

    盛情之下,后者忐忑得喝下火酒,顿时觉得腹部一阵火热,接着一种难以明说的亢奋涌上头脑。

    “看来,奥丁也认为你是一位英雄。你饮下了火酒,我们当真正的联盟,然后,我们一同出兵帮助路德维希打仗,战后我们一定都能得到自己所需的利益,就如这被我们疯狂啃食的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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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们必须联合。”

    因为米斯图伊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思考奥伯特利迪特的未来,罗斯王提出了关于联合的期望,这种联合说不定也是无条件的。

    再想到在大门口正式接见之际罗斯王的那一席话。

    哪怕只是仪式性的外交辞令,自己竟在罗斯王的眼里成为国王级的人物了。

    想到这一点,米斯图伊再问道:“在你的眼里,我也是一位国王?”

    “难道不是么?你就是一位王,奥伯特利迪特的王。只是法兰克人并没有承认,但你出兵帮助路德维希赢得了战争,他一定会认同你是一位国王,再不济也是公爵。无论如何你的奥伯特利迪特都该像是一个王国,这样罗斯就是与一个王国进行结盟。”

    米斯图伊心想着这个年轻人真是个好人,比自己长子年轻,说的话真令人舒服。

    就在这餐桌上,他们将一桌烤羊视作法兰克,在攫取利益上达成共识,并以此宣布缔结盟约。

    奥伯特利迪特地区与梅克伦堡地区在地理上完全重合,梅克伦堡贵族本身也是纳科尼德家族的旁支,或者说梅克伦堡只是它的另一个名字。

    住在这里的法兰克化斯拉夫人人口颇多,对于家族首领、伯爵身份的米斯图伊,将头衔升级是虚的,他最想要的还是更大的领地与更多的人口。如果有机会,面子里子他全都要。

    向东扩张势必要在无尽森林中战斗,那些背叛吕贝克自建柳蒂奇同盟的家伙们,只有用武力才能迫使他们认清现实。

    东扩的问题主要体现于太麻烦,而现在向西去找萨克森人索要新领地已经变得不可能。

    倒是有一种可能性可以成为现实。

    吕贝克方面可以出重兵帮助路德维希,作为交换自己必须得到合适的利益——绝非金钱,而是新领地。

    在这餐桌上,喝得微醉的米斯图伊嘴上真得没有把门的,他嘟囔起自己非常务实的想法。

    “我都五十岁了!人生也快到头。我的一生只是保住了吕贝克的安全,最大的功劳或许是迫使背叛家族的罗斯托克真正回归。我想要更大的领地、更多的人口,现在我对伊斯特法利亚充满兴趣,那是一个无主之地,法理上当属于皇帝洛泰尔。

    但是!现在那个洛泰尔已经否定路德维希的爵位,等于说也否定了路德维希册封的那些贵族。即便如此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还在为路德维希打仗,你们罗斯依旧认为路德维希是朋友。

    伊斯特法利亚是洛泰尔的直辖领地,现由当地教会代管。它在我的南方,也是图林根的北方。我既然选择路德维希,就是对洛泰尔翻脸。那个蠢材甚至让丹麦人毁了都城亚琛,这件事真的是……”

    留里克一直在认真听,他也有些迷糊,倒是听明白了伊斯特法利亚与其明确的位置。

    “关于丹麦人破坏亚琛一事,我也听说了。”留里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以呢?”米斯图伊一拍桌子,再笑嘻嘻问道:“这件事和你是否有关系?”

    “这……”留里克眼神示意一下蓝狐。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吧。”仿佛一直是随从的蓝狐突然开口。

    米斯图伊知道此人也是一位罗斯贵族,再问:“听说你是北方约塔兰人的贵族?”

    “的确如此。至于你说的破坏亚琛,实不相瞒,那就是我带兵做的。”

    “是?!”

    一瞬间米斯图伊酒醒了:“你做的?难以置信,你如此自信,我又不得不信。”

    “不错。你必须相信,因为那是我下达的命令,他只是指挥官。”留里克再道:“罗斯派遣了第一轮远征军,与丹麦友军一道袭击了亚琛,直到现在我的大军仍在莱茵河口驻扎,他们就等着我的军队抵达,再开启新一轮的战争。”

    “原来真的是你们!我就说丹麦人如何有实力能独立完成这种破坏。”米斯图伊深信不疑,又特别指出:“我的探子来报,因为这件事洛泰尔大发雷霆。只有路德维希麾下有丹麦佣兵,那些佣兵还洗劫了特里尔,在梅茨也大肆破坏。这些……”

    突然间,米斯图伊愣住了。

    老家伙的嘴唇在颤抖:“不对劲,难道这些……也是你们干的?”

    “是我弟弟干的。一样得到了罗斯王的授权。”蓝狐平静笑道。

    “又是你们!我派出的探子汇报了很多,根本没说明那是你们干的。看来,我改处罚那些侦查失败的蠢材。”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洛泰尔如此羸弱,所谓的罗马皇帝不过如此。我本以为路德维希会被他压着打,现在看来局面可以换换了。我该灭亡洛泰尔,法兰克分裂的结局也必须出现,这样的世界对你我都有利。”

    “年轻人!你难道想做另一个凯撒吗?”米斯图伊已经为留里克的野心所震撼了。

    “凯撒?我没兴趣。倒是做奥古斯都很有兴趣。既然你派了探子去调查他们的内战,想必也有南方的情报吧?”

    “是指哪里?”米斯图伊急不可耐得问到。

    “比如说阿基坦、比如说图尔。我很关心这个。”

    “有消息,是关于图尔伯爵的事,今年图尔的军队正在攻击巴黎。想必见多识广的罗斯王应该知道巴黎。”

    “罗贝尔,在吗?”留里克问。

    米斯图伊又是一个机灵:“你还知道那个人?”

    “是否流亡的麦西亚国王也在?”留里克忍住兴奋问道。

    “看来这世间的事瞒不过你,或者你也派出了密谈。在!我实在不理解,麦西亚人的王怎么会为了图尔伯爵打仗。对了,那个外来者罗贝尔现在已经是图尔伯爵,他们的确在攻击巴黎,至于取得了怎样战果,我就不知道了。”

    “雷格拉夫……”留里克低头轻语,内心里满是欣喜。

    此刻,蓝狐也投来祝贺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464章 图尔故事与一支联军

    去年赶在冬季结冰前归来的蓝狐,他带来了有关法兰克时局最直接的消息。

    又到了一年秋季,有关法兰克的新消息已经没有了。

    现在,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为留里克补上了这一短板。

    他的话可信吗?那些描述的确是法兰克真正时局?仅仅一年时间,庞大的帝国已经全面动乱?路德维希和他的大哥洛泰尔,矛盾真的已经不可调和?

    “原本的历史,他们应该在843年签署条约终止内战,继而在各自的封地老实过日子。等他们修养一些年月后再互相撕咬。看来他们的内战一定要打出一个结果咯。

    一支军队袭击了梅茨,梅茨就是梅斯。梅茨伯爵被杀,城市被洗劫。路德维希干不出这种事,此事肯定是黑狐带着兄弟们干的。真看不出那个小胖子真是凶野。

    阿尔萨斯地区打了一仗,洛泰尔和路德维希都没胜利。看来亚琛被袭给那个家伙打击很大呀!这样他们就没有和谈的打算了?看来是我的决策,我的远征军把水搅浑后,迫使他们都变得输不起了。

    雷格拉夫,你这个小子在南方看来过得很好。你和布鲁诺作为罗贝尔的外援,要是能在那边打出一片你的封地也好,你可以在法兰西地区招募士兵,未来跟着你反攻不列颠拿回你的王位。到时候你的麦西亚王国在欧洲大陆也有领地。”

    从米斯图伊处获悉的消息远超留里克的想象,他还获悉来自勃艮第军队正在北上驰援洛泰尔,但并未加入战场。

    巴黎、兰斯、特鲁瓦、欧塞尔、奥尔良的贵族们,他们一方面要提防着来自南方的军事压力,更要出兵去支援遇袭的梅茨,以及进入阿尔萨斯的斯特拉斯堡以支援他们的“罗马皇帝”洛泰尔。

    他们是法兰克精华区的贵族,各个伯爵领里领民人口众多,理应纠集更多军队参战。

    这些帝国派贵族出兵了,他们能取得怎样的战果不得而知。留里克能猜到,只要这些军队抵达并驻扎梅斯,对拿骚-科布伦茨就是威胁。

    拿骚,正是留里克计划的远征军过冬地,尤其是拿骚一河之隔的科布伦茨,那里有着极为平坦的河流三角洲区域,实在适合大军驻扎,且当地物产较为充沛,又有莱茵河水里之便利,这样罗斯军无论发起攻击还是去低地国家征集补给品都有战略优势。

    “如果那些帝国派贵族的军队以拿骚-科布伦茨为目标,我留在当地的势力说不定顶不住。远征的第一旗队和第七旗队一直住在在莱茵河口,留在拿骚的就只有偏师了。肯定是他们合伙儿在今年截了梅茨,事后主力军还是要带着战利品回到莱茵河入海口驻扎。倘若拿骚有难,我可找不到好的落脚点了。”

    基于这一情报,留里克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脚步,就应该利用骑兵的速度更快得抵达拿骚所在兰河河谷,以给黑狐撑场子。

    至于米斯图伊提及的勃艮第军队,他们的本质是丕平二世的大军。

    查理曼在世的时候,曾经的勃艮第王国在法律上被解散,它一度被拆成了四个部分再构成四个伯爵领。勃艮第的王国称号被废除,而曾经的王室以新的身份生活着。

    日内瓦的统治者依旧可以在小圈子里自称“国王”,事实上身份只是伯爵。两个北部伯爵领均在这位统治者治下,此乃非正式的上勃艮第。

    其统治者是一位近三十岁的男人,而他的母亲……正是艾德莱德,罗贝尔之妻。

    图尔伯爵有多个儿子,长子理论上可以继承图尔的爵位。但长子杰拉德更在意他在阿尔萨斯的爵位,碍于阿尔萨斯被路德维希一纸命令与图尔完成切割,这位杰拉德也就成为独立的阿尔萨斯伯爵。因其权力是路德维希本人赐予的,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被裹挟进“罗马皇帝”的战车。

    同是一个家族的孩子们在一些特定条件下,会为了利益大打出手,全然不顾他们的骨肉亲情。查理曼的孙子们正在血战,互相联姻的贵族亦是在站队后大打出手。

    图尔伯爵的幼子理应继承爵位,但男孩体弱多病,值此战争时期,坚决反对罗马皇帝的图尔风雨飘摇。当男孩获悉自己的二姐艾德莱德与二姐夫罗贝尔到来,就将自己的权力让渡出来,一并将烂摊子送给了罗贝尔。

    罗贝尔这是有备而来,拿着从罗斯人处得到的一千磅银币的巨额资金立即招兵买马。他作为外来者而继承爵位,势必要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成绩以满足下级贵族的质疑。

    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布鲁诺、合法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站在两人身后的是北方势力,带来的军队人数虽少胜在兵精,更拥有着号召力去从莱茵河入海口招募一批闲极无聊的丹麦渔民。

    一小批丹麦人拿了佣金被要求可以合法劫掠,作为交换他们必须在图尔大教堂接受洗礼,并许诺可以举家搬迁到图尔定居且免除十一税。

    罗贝尔带领主要以图尔地方的军队北伐,联军越过卢瓦尔河成功打下勒芒,致使帝国派后方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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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军继而以非主流战术攻击奥尔良,迫使奥尔良伯爵疲于应付,还痛骂那些军队是土匪海盗。因为只要划着长船的图尔军,就从图尔本城出发,沿河逆流而上不久即可抵达奥尔良附近,那些被罗贝尔授权搞合法偷袭丹麦佣兵们,也就高高兴兴做破坏了。

    另有偏师抵达了巴黎,仅仅是佯攻部队就令巴黎伯爵头疼不已。

    在于罗斯人接触许久后,重获军权且比过去权势更大的罗贝尔,他在积极改良自己的战术。固然双方摆开阵势痛痛快快打一场是这个时代法兰克人最喜欢的战斗方式,因为大军集结极度消耗后勤,倘若双方不快速决战,仅仅是战士的嘴巴即可将自己吃得崩溃。

    罗贝尔调整战术,他现在手里有了一批罗斯长船,一艘船即可快速运输至少三十名武装好的战士,使得过去不可想象的偷袭战术现在可以做了。这样的战术固然无赖无耻,也难以获得胜利,一定可以在决战到来前将敌人折腾得浑身疲惫,这就是他的军队在奥尔良地区所干的。

    罗贝尔是这样务实的男人,他成为图尔伯爵本质也是非法行为,所以迎来流亡的“秃头”查理,就由这诶小王子来宣布合法。

    毫无封地的查理现在得到了阿基坦王国国王的头衔,同时罗贝尔的图尔势力承认此人的权力。

    另有布鲁诺代表萨克森公国、雷格拉夫代表海岛上的麦西亚王国,承认流亡的查理就是阿基坦国王。

    如此一来,小王子“秃头”查理的头不再秃了,他成为真正国王就拥有了王冠,也有理由反对自己的大哥扞卫自己的权力。但各个贵族支持他仅仅是为了自己存在的合法性,他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被供起来。

    艾德莱德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面对放弃权力的体弱多病的小弟愿意竭尽所能照顾他。他们是真正的姐弟情深,但是令艾德莱德糟心的是,自己在勃艮第生下的儿子正站在与自己相对的立场上——支持罗马皇帝洛泰尔。

    勃艮第军队并无进攻图尔之意,伯爵康拉德正处于痛苦、仇恨交织的状态。母亲艾德莱德就在图尔,只是那个男人……

    父母的离婚手续的合法的,母亲离开了勃艮第最终去了北方莱茵高,后来父亲故去。

    康拉德觉得这是深深的背叛,即便如此现在母亲已经回到了图尔。他想要看看阔别十多年的母亲,却不敢擅闯。他知道自己的军队一旦西进就一定会遭遇图尔军队的攻击。若是自己只身前往,就是不知自己是否会被扣留。

    而更严苛的情况是,上勃艮第的统治者康拉德已经身不由己。下勃艮第即普罗旺斯的统治者丕平二世,这个男人理应继承阿基坦王国与普罗旺斯,现在竟被小叔叔“秃头”查理霸占了王位。丕平二世必须支持自己的大伯洛泰尔,助其打赢内战,否则一切都完了。遂在丕平二世的强令下,康拉德必须与之构成联军,并听从其指挥。

    在利益方面勃艮第的康拉德与丕平二世一致,甚至那位待在阿尔萨斯的杰拉德,虽为图尔伯爵的儿子,为了利益也必须支持路德维希——只有支持皇帝,胜利之后才能拿回被罗贝尔篡夺的图尔爵位。

    儿子、弟弟正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第二任丈夫以及与之生育的儿子与自己利益绑定。夹在伦理漩涡中的艾德莱德毕竟只是一介妇人,她再尊贵也不是女强人,完全无法做任何一星半点改变,只能默默得在图尔城里的女子修道院为和平祈祷,向神父忏悔。

    她感觉自己有罪孽,否则儿子、丈夫、弟弟怎会各带军队打起来呢?

    不过南方的战局与罗斯并无太多关系。

    罗斯已经与吕贝克结盟,米斯图伊做出决断:“我将亲自举重兵南下,我的儿子阿纳多格留守吕贝克以统治者的身份统领整个奥博特利特。”

    带着这样的好消息,留里克志得意满的走出柳比采城堡。

    他站在停靠船只的岸边高兴得大手一挥:“战士们,我们大获成功!现在我们返回,告诉营地的战士们好消息。”

    ……

    长船顺流而下,在留里克的亲自命令下,起威慑作用的大船也拔锚离开。夜幕遮掩罗斯军的身影,他们消失在黑夜中的吕贝克,不久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罗斯大营。

    “大王回来了。”

    “肯定是带着好消息归来。”

    人不卸甲睡得很浅的战士们闻讯纷纷爬起来,估计当前的阵势想必大王与那些家伙已经谈好了一些和平协议。

    菲斯克毫无困意匆匆跑来:“您和那个米斯图伊谈判完成了?”

    “完成了,现在我们与他们已经结盟,吕贝克不再对我们设防,我们……”留里克先想了想:“现在可以通告全军,可以脱掉甲衣睡觉了。”

    已是深夜,留里克就在篝火边凑合过了一宿。

    他在堡垒里与米斯图伊已经商议一番共同出兵的细节,令他吃惊的是米斯图伊决定带上全部的重骑兵出发,并再准备一千匹备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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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只是吕贝克方面的计划,整个奥伯特利迪特还可以再出一些骑兵。

    在米斯图伊看来,自己的海军力量聊胜于无,若是谈及骑兵就完全不同了。仅就可以召集的战马与骑马者,在数量上绝对可以压罗斯人一头。毕竟自己被罗斯王称谓为“国王”,若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撑场子如何对得起国王称号呢?

    新的一天,人们在阴冷中苏醒。

    罗斯军营地热热闹闹,战士们忙着烹煮一顿热乎美餐,他们被告知漫长的远征终于将进入新的阶段。事实上它本该早一点开始,只因大王执意来吕贝克一趟才拖延到了现在。

    战士们早有心理准备,接下来就是大王下达命令后,所有非骑兵部队将乘船北上,沿着岛屿间的缝隙绕行整个日德兰半岛后,最终抵达莱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驻扎待命。

    骑兵们正忙于饲喂战马精粮,一批粮食也连夜从大船上卸下,计划作为骑兵们继续陆路行动的伙食。

    留里克就在营地再给给将领们开上一个小会,彼此交换一下一件,再互相祝福平安。

    “终于要进行战略分兵,我会带领海军顺利完成任务。”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拍着胸膛保证,眼神里满是自信。

    “还有我。”胖头的蓝狐笑意盎然:“我给哥德堡的家伙们明确的消息,他们已经准备近一年,至少一千名战士在等待,我军实力更强了。”

    “那就祝你们取得成功,而我……我将早你们一步抵达拿骚。”留里克欣然道。

    “那就有劳大王给我的弟弟黑狐带个好。”

    “自然。”留里克不禁掐起腰:“我也要看看那个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如此强大。到底是老古尔德的崽子呀,不可估量。”

    “所以我们今日就开拔?”歌德伦德在闻讯这一关键问题。

    “没有错。趁着现在天气还好你们要快点行动。而我,我也会带着骑兵迅速行动。”

    “我就立即准备了。”歌德伦德示意后暂且退下。

    基于昨晚的约定,米斯图伊会亲率一小支骑兵队抵达罗斯营地拜会,当太阳升起时果然一小撮举着十字旗的骑兵来了。

    一位中年人刻意顶着他安插金片的头箍,骑着高大一些法兰克马的米斯图伊,现在轮到他表演趾高气昂。

    “罗斯王,你的海军是要离开了吗?”

    “哦!大叔你很懂嘛。海军是要离开,我的骑兵也即将离开。至少明日你看不到我的战舰了。”

    如此一来罗斯人真的履行了约定,米斯图伊心里窃喜:“所以,你的骑兵决定何时开拔?”

    “这就要看大叔你的速度了。”

    “是吗?这一次我打算出重兵。我相信你,由你在北方海洋的威望丹麦人不会趁着我国内空虚而偷袭。”

    留里克立刻回答:“此事你大可放心。我与你结盟,也意味着你和丹麦结盟。我海军北上一定会遇到丹麦领主,会告知他们罗斯与你结盟一事,督促他们禁止做任何破坏。”

    “很好。至于我何时出兵,你……至少给我今日一天的时间。”

    “也好。我就在这里等待。”

    “那就安静等待吧!明日一早你的骑兵在城市南方那片草地集结。”米斯图伊马鞭一指,留里克看到了一片迷糊的空旷地。

    “那里?差一点我们在那里打起来。”

    “幸亏误会没有了。啊!到时候我们构成强大的联军一同南下,你是计划先抵达汉堡是吗?”米斯图伊问。

    “正有此意。”留里克点点头:“我和当地大主教埃斯基尔算是朋友。”

    “是吗?那我和他也算朋友。就这么约定了,明早我们会和。走了!”说罢,米斯图伊调转马头潇洒得快速奔走。

    菲斯克眯着眼看着那人逐渐消失的影子:“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可以相信他。如果他的家族不诚信,也就不会拥有大权。你也准备一下吧,我们明日开拔。”

    “遵命。”

    罗斯人来也快去得更快,海军与乘船的步兵战士重新在海湾里构成舰队。

    中午时分,骑兵们在留里克带领下在海滨布阵对海军行注目礼,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那些船只降下三角帆,迎着北风逐渐逆行北上。

    留里克与他们做了最后短暂的告别,与乘坐在旗舰上的女儿维莉卡使劲招了招手,一直注视着在那最大战舰也逐渐变成白色的小点与世界融为一体。

    至此,吕贝克成为就剩下罗斯骑兵与各路仆从骑马者,以及依旧庞大的鹿群,总兵力仍有两千人,且后勤物资颇多。

第1465章 去拉策堡

    战马被饲喂得膘肥体壮,战士们在饱餐一顿煮麦后,也纷纷储备了一大批高能量干粮。

    有些臭味的咸奶酪、放在陶罐里的蜂蜜、鲱鱼肉干,这是罗斯人自古以来会储备的远足时即食食物。过去碍于条件有限,远行猎人们的储物不多,如今罗斯骑兵普遍储备了一批这样的美餐。

    每当需要埋灶煮麦时,战士们会将准备好的面粉拿出来,揉成面团拍打成饼状,就直接用木棍串着在篝火上烤,当烤熟后就收起来,留作野战时的主要口粮。

    他们当然还是希望能有着安定的环境,将麻袋里的燕麦、小麦倾倒入铁锅里,在这愈发寒冷的气候下大伙儿美滋滋得吃上一顿热乎饭。

    驯鹿群再一次充当罗斯军的辎重驮马,它们背负满是麦子的麻袋、铁锅、杂七杂八生活品,甚至是搭建帐篷用的折叠好的麻布。

    当然,这些驯鹿本身也是罗斯军的食物。

    在大军需要吃鲜肉的时候,挑选一些体弱个头迁到僻静之处宰掉。

    至今罗斯军的驯鹿群仍有四千五百头之巨,再配上一路上缴获、购买的马匹,陆路部队拥有的全部马、鹿之重量仍有六千支多。

    这些雄鹿都被斩了鹿角,使得远远看去一头鹿有一些马匹的意味——好似一匹习惯勾头的大马。

    识货者分得清何为马匹何为训练,但对于平凡的吕贝克农民而言,似乎它们的区别也不大。

    新的一天,天有阴霾,北方似乎也强了些。

    “这是要下雨吗?如果出现糟糕的秋雨,可不是一个吉兆啊。”菲斯克话是如此,表情依旧热情洋溢。

    尤其是自己的女儿维莉卡已经对着海军出征,庞大的舰队有着充分的航海经验,再贴着海岸线走断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留里克现在心无顾虑不以为意:“哪怕是提前下了第一场雪,也无法阻挠我们的进军。再说,现在还没有到秋分。”

    “也快到了。今日我军开拔,你说……米斯图伊那个家伙真的可以集结大军?”

    “他会到。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盟友了,我现在愿意相信他。”留里克掐着腰自信言辞,虽然这么说仍给人一点牵强感觉。“走吧。看起来兄弟们都吃过饭了。收灶、上马,我们走。”

    全军快速集结,罗斯骑兵集团一如他们在过去两个月所表现的那样是一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铁锅直接在河水里涮一下,即完成清洗也冷却了,再以绳索捆住两个铁锅的把手,将两锅同时挂在驯鹿背上。

    骑兵们依旧穿着板甲衣与板甲裙,考虑到天气确实冷了,特别准备的御寒毛衣现在派上大用场。于是每一名战士又显得体态臃肿了些,可谁能说衣物之下不是健壮肌肉呢?他们本就身材更高,这番看起来更加魁梧,显得所乘骑的突厥马都能被讥讽为“人在骑兔子”了。

    坐于马上的留里克向后扫视一眼,只见各队的队旗都高高树立。

    “都准备好了。”默念一句,他正式下达命令。

    军队排好队列,马蹄淌过特拉沃河支流的瓦克尼茨河的浅滩渡口。

    过河的马匹与驯鹿不禁抖动一番鬃毛,聪明的战士则一度整个人加紧双腿跪在马鞍上,只有一些倒霉蛋弄湿了靴子。

    当罗斯军抵达约定之地、昨日差点爆发血拼的荒地,这里空空荡荡,倒是不远处的吕贝克明显热闹非凡,站在这里可以听到远处的低沉轰鸣。

    “他们在诓骗我们吗?根本没来。大王,我们当小心。”警惕性很高的菲斯克不得不谏言。

    “命令全军保持戒备。”留里克目不转睛看着吕贝克的那些堡垒突击下令,又坦言:“就算米斯图伊因为某些原因出尔反尔也无妨,我军历经磨难每个战士都已经是英雄,打起来也无妨。”

    嘴上喊那个男人是大叔,心里依旧保持最基本的提防。

    至于待在柳比采堡垒的米斯图伊,他的确因为很多事弄得手忙脚乱,而更简单粗暴的原因是这个老家伙因为精力远不如年轻人,他每日起得较晚,倒是在他还清醒的时候吕贝克骑兵已经在集结了。

    留里克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约定之地一顿好等,等得战士们都对戒备令疏忽大意了。

    直到……远处开始出现骑兵,以及一批白底的十字旗。

    留里克眉头紧锁凝视着:“这个家伙终于到了,真是让我一番好等。”

    菲斯克把脑袋凑过来:“他们越来越近,骑兵规模很大。他们似乎没有战斗的意思。”

    “那么……我们就继续等吧。看看一会儿有什么寒暄。”

    显然吕贝克的米斯图伊做了较为充足的准备,那些骑兵分明是一人双马,丰厚的马匹储备看的人眼馋。

    留里克一眼认出了那个米斯图伊,老家伙仍旧顶着那插着金片的头箍,在一众法兰克风格打扮的骑兵中格外显然。

    他轻轻夹一下马腹,驱使坐骑走出军阵,见状米斯图伊也策马而来。

    “罗斯王!留里克!听说你大清早就已经到了,很抱歉让你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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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作为客人,我的确要等一等大叔你啊。”留里克又是一番刻意亲昵的寒暄。

    “好吧。我还是有一些错误,现在我们已经合兵。如何?”米斯图伊示意眼神:“现在就出发?”

    这样问话反而有一点唐突,留里克耸耸肩:“那就走吧?前往汉堡,我们可以快点。”

    “是要快点,现在由我带路。你们……只要跟在我军身后就行了。”

    “好吧,我就跟在你的后面。下一步去哪里?”

    米斯图伊很满意罗斯王的爽快,吕贝克军在前开路以引领兵力很多的罗斯骑兵,这大大满足了老家伙的虚荣。他高兴得指向正南方:“先去拉策堡。昨日我的使者已经去了那里,拉策堡男爵一定做好了准备,他必须跟着我一同南下。”

    留里克并不清楚拉策堡的位置,还以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一地名很陌生、想必缺乏一些重大历史事件。“是拉策堡吗?看来不会影响我军前路。这样的话,你的军队会更有实力。”

    “也许吧。”米斯图伊轻叹一声:“那个家伙实力不济,这次远征必须全员骑兵,拉策堡男爵若是能召集二百骑就好了。倒是本地的主教大人在那里,此次远征,我也需要带上主教一同前往,再不济也得是一名有水平的教士。”

    “这是何意?”留里克听得莫名其妙。

    “我信得过你,实话实话好了。”米斯图伊的脸看向灰蒙蒙的苍天:“很多贵族说我是假意皈依,他们说得不全错。想让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皈依天主不是我一道命令即可完成的,我现在大肆扬起十字旗,还需要教士的大力支持。我们将前往汉堡,我会见到那个埃斯基尔,倘若这一次我带着拉策堡主教一起去,萨克森人应该会高看我一眼。也可以……在过境萨克森人领地之际避免误会。”

    “看来这里面还有很多故事,行军之际这些事我也有意和你聊聊。拉策堡?走吧。就去那里。”

    两位王者碰了头,留里克回到军中,与焦急等待的大将菲斯克碰头。

    “已经谈好了,让他们先走,我们紧随其后。”

    “让他们先走?我们跟在后面?大王,岂不是有损我军尊严?”

    “无妨。让他们走,这样我们好好看看他们的军容评估他们的实力。再说,如果旅途遇到麻烦就先让他们的吃亏。而且……”留里克微微一笑,“就像是一只绵羊,没有用犄角脑袋对着我们,而是松软的尾巴全都是破绽。现在米斯图伊该更担心一下我们突然捅刀子。我估计,那个老家伙已经对我们放松戒心了。”

    于是,吕贝克军先行一步,除了米斯图伊的本部兵马、从维斯马城收编的骑兵外,目前还有住在罗斯托克的凯西纳伯爵乌尔科肯斯瓦夫的区区三十骑,后者完全是被裹挟着参加远征,当然三十骑在庞大的战争翻不了什么水花,乌尔肯只是表个态,可怜这个老家伙今冬只能在外地过了。

    不过乌尔肯这辈子还没去过莱茵河,没去过据说有大型石头建筑的美因茨和沃尔姆斯。作为奥伯特利迪特的封臣,他可不是法兰克大贵族的附庸,这一次正好去见见世面感受帝国的广大。

    因为在乌尔肯有限的认知里,法兰克帝国曾几乎统治已知世界,大贵族的内战恍若毁天灭地。

    吕贝克军的备用马匹一样驮运大量辎重物,至于关键的炊具尽是些陶盆陶瓮绝非罗斯人的铸铁锅高科技。

    两军在这方面都摸到了最优解从而达成共识,再仔细看看他们的骑兵,留里克无法做出赞誉评价。

    “有甲,都是锁子甲,有胄,也是有着大护鼻的法兰克式铁皮盔。人人都穿着朴素的灰白色罩袍,大部分骑兵有着斗篷这是御寒,戴手套的人也很多。到底他们已经法兰克化,和过于遭遇的那些家伙确实文明了不少。

    他们的主要武器就是骑矛,估计打起来后也是采取法兰克人惯用的半回旋战术。有个别人带着弓矢,总量是真的少,和这样的骑兵战斗,他们必须以矛追击我骑兵,而我即可以骑兵耐力优势和他们打消耗战,和他们保持距离,以破甲箭不断削弱他们,最后将之完全耗死。”

    真正的交手估计没有机会,留里克也不愿为了所谓交手去创造一个机会。

    与此同时,米斯图伊也趁机观摩一番罗斯骑兵。

    他本人虽在前引路,派出的使者可是将所见所闻告知自己的统帅,期间也不可避免添油加醋一番。

    很多事不需要使者供述,米斯图伊注意到罗斯军行伍整齐,似乎还做了特别的编组。

    吕贝克的披甲骑兵多达一千骑,即便很多战士只在躯干、手臂处有一层较为单薄的锁甲,再辅助皮革后可是显得先不可摧。

    骑兵达到这样的规模后,米斯图伊给部下分成了十队,靠着十名百夫长指挥。所有的百夫长都来自吕贝克本城,其身世也是知根知底,或者说他们清一色是纳科尼德家族的旁支小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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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斯图伊有三个儿子,长子阿纳多格待在柳比采堡垒坐镇。长子是一个惜命的家伙,老父亲虽无可奈何,倒是在这大争之世,在大后方有一个追求稳定的儿子坐镇对整个吕贝克是一件好事。

    他带着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儿子远征,或者因为注定在身份上比不过大哥、无权继承最高爵位,两个年轻人更有着冲劲。

    法兰克内战给了很多人机会,两个年轻的吕贝克小贵族渴望通过战斗建功立业。而他们的老父亲也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利用战争,在南方地区得到一些新的封地,这样即解决了儿子们争权夺势的亲情危机、也实在为奥伯特利迪特开疆拓土,吕贝克的影响力就更大了。

    老父亲与两个儿子统领吕贝克骑兵,十位百夫长兢兢业业。

    吕贝克军的管理模式固然远逊于罗斯军,也是远胜于那些森林部族的。

    在这里,米斯图伊的一个疑问终于解开了。

    原来罗斯人驮运辎重的从来不是马,居然是趋于灭绝的驯鹿。

    驯鹿在吕贝克地区的过去较为常见,奈何民众向森林方向扩张,大量猎人在肆无忌惮狩猎后驯鹿群早被消灭,普通欧洲野鹿的数量越来越少,森林豹更是被杀得罕见了。

    这一次米斯图伊带上了花豹皮裘,它是特殊的御寒物,非必要是不会穿戴的。

    殊不知每一名罗斯骑兵都将他们各自的北极熊皮外衣打捆后捆在马鞍。它真的非常厚实保暖,于是卸弦的筋角弓弯折得好似一个大圆环,直接塞进皮衣里一并打捆,以免角弓损坏。

    因为罗斯骑兵不止一张弓,最有战斗力的角弓非大战不使用,一般作战就是狩猎为主的短木弓,卸下弦后就是一根弯折为弧形的拓木,若搭配优质箭矢,对付一般无甲敌人完全够用。

    米斯图伊讶异于罗斯军的骑矛并不多,反倒是人人都是骑射手。哪怕他老眼昏花也能看到每一骑的马鞍处悬挂着箭袋,那里可是满登登的箭呐!还有明显的一根木棍,怎么看都是卸弦的弓。

    他也在评估着罗斯骑兵的战斗力,过去只听说这群家伙有着恐怖的战斗力,现在可以零距离观摩后反倒觉得传言就是夸大其词——罗斯骑兵也不像是传说的彪悍。

    在这个时代,吕贝克-莱茵运河并不存在,吕贝克正南方是一大片缺乏河流的平坦区域,仅有一批可轻易淌水过的小溪。

    特拉沃河的源头在吕贝克的西南方向,而联军一直向着正南方前进。

    第一个夜晚,联军在森林庇护下分开扎营,趁着共进晚餐的机会留里克也从米斯图伊嘴里获悉了有关拉策堡更详细的消息——似乎也没什么重大意义的消息。

    “原来整个奥伯特利迪特被标注为拉策堡教区,这一届主教叫做亚当。拉策堡的主教坐堂在湖心岛中,有土堤与湖岸连接。

    那就是个普通规格修道院,就现在的局面看它的影响力并不大。只有吕贝克和少数城镇有一批天主信徒,就算贵族们都皈依天主,广大民众还是秉承传统斯拉夫信仰,拉策堡大主教估计也是无可奈何。

    拉策堡的亚当和埃斯基尔那个老家伙认识吗?我怎么从没听说埃斯基尔谈及此事?也许是拉策堡实力弱没必要谈?

    现在他去当地把主教强行带走,如果老人家不愿去,米斯图伊岂不是要用强硬手段绑走?北方的教士都不想和战争扯上关系,他这么做可是难为主教咯。

    在840年战争时期拉策堡主教宅心仁厚,就是他收留了一大批萨克森难民吗?拉策堡看来就是在汉堡的东部,也整体在易北河以北,这样就全都对上了。”

    留里克默默整理着自己获悉的重大情报,他还是对拉策堡这个穷乡僻壤提不起兴趣,倒是据说过了那个市镇再继续南下即可抵达易北河畔,之后只要沿着河道走就行了。

    于是,联军狭长的队伍在团状森林中穿梭。

    当天气转阴时人们就该考虑秋雨风险,而倒霉的秋雨就在大军持续南下时发生了。

    联军不得不在森林里避雨,忍受着潮湿阴冷,期盼着太阳早点出来。

    拉策堡与吕贝克的直线距离仅有二十公里,但联军出发得晚,必须在团状森林约定俗成的缝隙中穿行,再加之米斯图伊带路的吕贝克军并不追求高速,再考虑秋雨侵扰速度被压得很慢。

    不过他们仍然在出发后的第二天的天黑前抵达了拉策堡。

    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城外,由于亮出了十字旗才令当地人安心。

    而拉策堡男爵已经获悉消息,他已经有所准备了。

    罗斯军就与吕贝克军混在一起,由于本地居民只知道伯爵大人手握重兵,这次索性将罗斯军也当做了伯爵的军队。同样也令拉策堡男爵产生误判,只因信使的报告是:“伯爵决意南下加入内战,令你组织本部兵马原地等待大人。”

    罗斯军停下脚步,每一个战士得以观摩这一湖畔大定居点。

    “呵!就是一个大农村。倒是湖心岛上建筑的木头十字架很明显。”留里克绷着嘴摇头。

    “您还对他们的市镇有幻想吗?”菲斯克一并摇摇头:“我只希望降雨快点结束,让风吹干湿漉的衣服,再点燃篝火吃上热饭。”

    “现在这就是奢望了。再等等吧,”留里克一甩头,示意道:“我们已经站在这里,看看吕贝克人怎么做。”

第1466章 拉策堡军出击

    在阴雨中庞大军队兵临拉策堡湖,在灰蒙蒙又湿漉的天气下,当地人看到了军队挂起来、敞开的十字旗,任何的恐惧感都消失了。

    关于伯爵大人起兵南下一事,拉策堡城的居民们也才刚刚知晓。

    贵族们的战争与平凡农夫、渔民没有关系,尤其是这地区主教坐堂所在的拉策堡。

    有所准备的卫兵急匆匆抛入男爵的木堡中。

    “报!是伯爵大人。来自吕贝克的伯爵,他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此刻,拉策堡伯爵保拉·海茵里克维奇已经站在木窗边,靠着自己的眼睛都能看到不远处的大军,以及军中奇妙的一抹蓝色。

    男爵的名字已经基督化,却又带着一定的斯拉夫特色,这也仿佛印证了拉策堡很拧巴的格局。

    “嘁。这是你想要的战争,我不想参加。可是……我也必须参加。”绷着嘴摇摇头,男爵保拉换上一身衣服,迅速走出木堡。

    男爵召集自己的扈从亲兵,十余骑迅速离开城镇,马蹄踏过无数黑泥向着吕贝克军快速奔来。

    这一过程中他也注意到那特殊的情况:“奇怪,难道米斯图伊那个家伙训练了新部队?他的骑兵有这么多吗?那是怎么回事?圣安德烈十字?拉策堡教会的主张可不是这个。”

    人到中年的保拉认得米斯图伊的脸,因为拉策堡与吕贝克距离较近,更有水路直达,双方平日里的交流也密切了些。

    他策马走近伯爵,意外的发现伯爵身旁又有极为尊贵的骑马贵族。

    “也许更北方的封臣也来了?看来这家伙如缩头乌龟般憋了两年,都是为了今天的奋力一搏?终究还是扛不住权力、财富、土地的诱惑。”男爵将不敬的话埋在心里,暂且也无意和那些不认识的贵族聊聊。

    “尊贵的伯爵、吕贝克的大统治者。”他点头示意,以斯拉夫语说道:“您信使所说的一切我都知晓了,虽然您给我的时间有限,我仍竭尽所能纠集我的战士。”

    “有多少人?”

    “有……”男爵犹豫了一下:“有二百骑。至多……二百骑。”

    “才这么点?”米斯图伊面露不悦。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男爵据理力争:“您也知道,拉策堡是主教坐堂所在。我治下的领民不喜争斗,连说话都是客客气气,最忌讳粗鄙之语。人们将大量的精力用在敬神,不愿意背井离乡参战。再说那是他们法兰克人的战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竟是这么想的?!”

    “就这么想的。”男爵已经横下一条心。

    值此时刻留里克一直待在一旁,他听得懂这男人的话心中萌生一些鄙夷感。他吭吭两声:“伯爵大人,看你有些生气,切莫苛责你的手下。”

    “好吧!好吧……”米斯图伊的眼角瞥一眼留里克,再看着男爵的脸:“看在罗斯大王的面子上,我宽恕你的怯懦。但是保拉你记得,战争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倘若这场战争路德维希输了,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将被清算。倘若没有我们的加入,说不定路德维希就会战败。届时……我们会因为没有站队,一样会被胜利者清算。说不定……你的爵位也会被抹除,拉策堡会被真正的法兰克贵族接管,这是你希望的吗?”

    男爵听不太懂,似乎自己的大人有充足的理由。

    既然自己家族的地位遭到了某种威胁,男爵保拉依旧强调:“我已经皈依天主,我的人崇敬主,法兰克贵族不能迫害我。”

    “那可说不定。”米斯图伊歪头一笑:“到时候罚你剃光头顶的头发,令你全家去修道院苦行,这不就更满足了你家族敬神的需求。哦对了,既然选择敬神,你的儿子、女儿都不可以婚姻,很快你整个家族就会绝嗣,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啊?”男爵保拉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我们必须支持路德维希,我已经赌上了一切。何况……这一次还有北方海洋的征服者、伟大的罗斯王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可以取得胜利,而带着你的人出征,必然带着财富满载而归。到时候你以黄金、白银妆点主教坐堂的圣器,也能满足你的需求。”

    因为男爵保拉已经确定一定会出兵,他心里只是一直有抵触情绪。米斯图伊的一番解释令其精神动摇,感觉此次出兵已经是命运使然。

    “好吧。”男爵看一眼天:“就是这糟糕的天气,对我们的远征可不吉利。我想,我该去教堂祈祷,找到主教先向他忏悔。”

    “不必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忏悔。如果你乐意你可以面对亚当天天忏悔。”

    “何意?”

    “因为,我这就把亚当带出来。那个家伙必须跟着我远征。”

    “啊?!”此事在虔诚的男爵保拉看来惊世骇俗,此前来的信使也没有提及此事。

    米斯图伊带着全家族皈依天主,本质上是对强大法兰克势力的妥协,他的先祖将皈依视作一种政治工具,继而就能以上帝之名,再在法兰克人的默许下向着那些不臣服吕贝克权势的斯拉夫小部落“武装传播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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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主教亚当何在?”米斯图伊问。

    “就在岛上。”男爵大手一指,“大人,知道您会粗暴得冲过去。我还是建议您能……”

    “算了吧。”米斯图伊打断话语,再令:“还是快点准备好你的军队,抓紧时间和你的家人告别。我不想在拉策堡逗留,今日就当离开。”

    “啊?如此着急?”

    “就是如此。”米斯图伊强调道:“无论如何,主教大人今日必须暂停工作失误,骑上马跟我们走。我也知道那个家伙懂得骑马。我想好了,他若顺从再好不过,若是不满,我就以强硬手段带他走。”

    在留里克看来米斯图伊确有成为王者之姿,可惜他的长子被称作“比较软弱”。

    米斯图伊果然说到做到,他的骑兵堂而皇之冲入拉策堡城区,在曲折的巷道中马蹄飞溅黑泥,弄得战马腹部满是泥浆。

    他顾不得肮脏,骑兵赫然通过土堤进入湖心岛,将小小的拉策堡主教坐堂这一座本地区最大木质建筑团团围住。

    对于大主教亚当而言,他对自己的工作一直不满意。

    针对整个奥博特利特传播福音的工作看来不可能在自己任上完成,哪怕是生命终结也无法完成了。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就是成功保证了以拉策堡为中心、一小片区域内所有村庄皈依天主,本地区的男爵更是虔诚信徒。

    如何评判那些村庄是真心皈依呢?

    正是纳税!

    真正皈依之村一定要向拉策堡方面缴纳十一税,这一方面满足了教会是正常运作,也令他们稳定积攒着财富。皈依天主对于男爵保拉而言,不仅来自于他出生起就由父母带去湖心岛的教堂接受洗礼、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认为信仰天主理所当然。就现实而言这里还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

    拉策堡教会可以从真正皈依之村收到十一税,它还分大十一税与小十一税,大的归为教会,小的就纳入男爵家族口袋,事实上民众五分之一的财富都纳税了,这是过去本地斯拉夫统治者拉策家族不好做到的,而这一代男爵保拉享受了福利。

    男爵以军队保护教会的安全,教会则去打理本地区的民生、财政等诸多问题。

    双方有着充分的合作态度,也是如此小小的拉策堡男爵养得起二百骑兵。

    男爵实则可以召集更多骑兵,但根据信仰,这里的教会非常排斥血光甚至是商业,于是拉策堡之所在明明是古老贸易线路重要的一环,现在它就只是一个商贾过路的市镇了。他们排斥军事,男爵本可有更大的建树,现在纠集二百骑已有些勉强。

    阴冷雨天下教士们的心情都有些莫名的低落,随着骑兵将湖心岛团团围住,神圣之地挤满着武装者,就算再讲究遇事冷静的大主教亚当,他带着众教士一身黑袍得走出修道院,也免不得面露凶光斥责突如其来的伯爵大人对神不敬。

    对于亚当,米斯图伊还有一丝尊敬。

    他下了马手握剑柄而来,先是想主教点头示意,不劳对方开口,自己先说明了事情原委。

    “什么?!你有何权力命令我离开教堂?为了你的战争野心,我竟然要带着一批教士与你随行?我不去!我没有理由遵从你,只有兰斯大主教才能命令我。”

    亚当是一百个不乐意,他的解释也确实正确。

    历代兰斯大主教兼顾着对北方地区传播福音的任务,一支又一支的苦行僧跋山涉水,乃至坐船漂到遥远的瑞典梅拉伦湖传播信仰,他们吃着最劣等的黑面包,喝着未经烧开的溪水、湖水,靠着信念远足,确实拿出了很多成绩。

    这一代的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更是重量级,遂在名义上与法理上,连遥远的罗斯王国也被标注为“罗斯教区”。那是一个很模糊的存在,被任命的大主教不是别人,依旧是丹麦人约翰·英瓦尔。

    只不过这位英瓦尔始终臣服于罗斯王,近十年以来他管辖下的罗斯教区趋近于一个空格。留里克完全将历次战争中俘虏的信仰天主之人安排到小小的修道院里便于管理,以至于罗斯境内的天主信徒始终处于圈地自萌的状态。

    但兰斯大主教信心勃勃得认为:罗斯王为神圣信仰留了传播的口子,未来就有了着落。

    见亚当态度坚决,米斯图伊摇摇头,非常粗鲁得一把拉过他的胳膊。

    “吕贝克!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你不可亵渎!这是亵渎!”

    任凭大主教如何挣扎,他终究不是这么一个粗鲁武夫的对手,挣扎毫无意义,亚当被拉入军中,连带着这个修道院的小教士都被军队“护送”出了湖心岛的教堂。

    米斯图伊毫不犹豫威胁:“你既然不答应,我就把你捆起来,将你安置在马上带你走。我军将先去汉堡一趟,在那里,你可以看到你的朋友埃斯基尔。有什么抱怨你就和他说吧!”

    “你!你会遭遇绝罚!”

    “这可不好说。”米斯图伊不以为意:“papa,我会日后悔过的。这是一场战争,我们从838年就已经身居世外,现在战争已经蔓延到我们这里,你总不能始终待在湖心岛里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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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们贵族战争,与我们苦修者无关。”

    “不!很有关系。我将帮助路德维希打赢战争,帮助他成为东方之王。到时候他会授权我更大的权力!你啊,你既然要传播福音就当离开拉策堡多出来走走,既然不愿意这么做,我会以剑与战马讨伐那些东部部落,自会帮你武力传播福音。”

    “这……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亚当对米斯图伊的描述无法苟同,深知已经躲不开这糟糕的境遇,整个人变得碎碎念起来,倒是整个人变得屈从、变得随波逐流了。

    留里克作为一位旁观者,他对米斯图伊对主教的胁迫有着深深的既视感。

    曾经那个埃斯基尔被自己扣留软禁的半年,之后也有不少交情。

    自己事实上的长子、合法麦西亚王位继承者雷格拉夫,他的教父就是埃斯基尔。掳来的麦西亚公主所生的儿子皈依天主,此事在罗斯民间固然有一定的非议,但不多。那是雷格拉夫的命运,小子已经在法理上永远离开了罗斯,唯有血脉与罗斯王相连。

    抛开的信仰问题,利益才是永恒的基调。

    大巴伐利亚公爵、内战中帝国东方力量的最高统帅路德维希,这个务实的家伙就是与教士们所称的异端高强度合作,于是罗斯军出兵干涉的理由十分充分。

    事发突然,主教亚当只好花些时间安排了一批小教士作为事务代理,他带上五位信得过的年轻人,执意带上用黄金装裱过的黑色大十字架与大军同行。

    亚当心里有苦,不过看到一支纯粹由拉策堡居民构成的骑兵队整个人心软了。二百名骑兵搭配三百匹马,所有骑兵都是皈依者,哪怕为了他们亚当也要抽出一点时间,就在这糟糕的阴雨天气下施行涂油礼。

    银壶勾兑着有玫瑰精油与水的混合搅拌液,圣油依旧是兰斯大主教提供的配方,亚当亲自以柏树枝蘸着圣油给予战士们礼仪。

    至于吕贝克来的那些重骑兵,以及一群像是悬挂着生安德烈十字旗帜的罗斯军,这群家伙就算了吧!在亚当看来他们都是一群迷途羔羊且冥顽不化,更是对于利益有着过分的欲望。

    亚当完全不愿苟同,同样他也不认同势必造成生灵涂炭的法兰克内战。

    小小的拉策堡教堂无法左右时局,就这样结束了简单礼仪后,带着关键的几样圣器,亚当一身黑袍得骑上马加入拉策堡男爵的队伍。

    联军的下一个目标——莫恩olln男爵领,另一位臣服于吕贝克的奥伯特利迪特贵族。

    所以相比于过于虔诚的拉策堡男爵,莫恩男爵的道德底线更加灵活,在信仰问题上的态度与吕贝克相似。莫恩男爵领就出在自古以来直通易北河的贸易线路上,所谓“盐之路”,但这个时代吕内堡的大盐矿尚未发现,“盐之路”还是沿用着更古老的斯拉夫名字“列赫之路”。

    所谓列赫之路,也是本地斯拉夫人对于祖先离开维斯瓦河源头西进的记忆,而记忆已经变成了传说,但三百年来靠着旅人的一双脚,一条从易北河畔的萨克森人的埃森男爵领直达吕贝克的道路已经非常畅通。

    这正是米斯图伊首先的进军路线,罗斯-吕贝克联军断不会迷路。

第1467章 易北河畔埃森堡

    骑于马背的拉策堡主教亚当始终闷闷不乐,即便阴雨天气有所减弱,他的内心依旧充斥委屈。

    主教会在军队休息的时候,一边拿着米斯图伊给的伙食,一边斥责几句其人的粗鲁、对神不敬,生活终究还要继续。

    在当他获悉传说中的罗斯王就在军中,并直接看到了那位北方王者,不禁萌生起浓厚的兴趣。

    就如埃斯基尔送来的信件所言,比丹麦历代大酋长更强大的罗斯王实在年轻有为。

    “那个男人自称北方的奥古斯都,我不认为这是一种自负,他知道罗马、渴望再造一个罗马,可他并不是罗马。他对于主有着一定的兴趣,我试图说服他皈依正道却遭遇了迫害。好在,我的学生还是在罗斯扎下根来,承蒙主的庇佑,未来对我们有利……”

    本来快要遗忘信件的内容被回想起,亚当觉得埃斯基尔太乐观了,在考虑其所遭遇的迫害可不敢因为说错一些话而激怒罗斯王,他只敢远远端详罗斯王的面容,以及其麾下的大军。

    比起自己知根知底的拉策堡当地军队,以及较为熟悉的吕贝克骑兵军团,罗斯人完全不是刻板印象里的北方划桨蛮族。

    他们衣着统一、整洁,罗斯战士在休息时会齐刷刷去河边洗脸洗头,他们以一种神器的铁锅烹煮麦子,再配上盐和蜂蜜,以勺子?着吃,似乎很忌讳用手直接去取食。

    仅就能统一服装即可估计罗斯王的喜好,他们又都披着一种铁片甲衣,更能彰显罗斯王的财力。

    “如此强大的军队,他们的旗帜好似安德烈十字的演绎,可惜他们并不信仰主,而是信仰北方的野蛮诸神,真是太愚蠢、太可惜了。”

    就算自己与下属教士们习惯于苦行,在物质生活上非常清贫,于精神上对于北方人有着无与伦比的高傲。

    因为,亚当所负责的拉策堡教区也属于本笃修会。这一修会由兰斯大主教掌控,其生活方式也推广、提倡,最讲究的就是物质生活的苦行,耽于清贫禁止各种欲望,以达到一种超脱的境界从而更接近神的领域。

    这种苦行僧的生活诸如北方圣徒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最为推崇,而像是科隆大主教与已经在战后条约直接管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地区一切事务、一个扩大版的科隆教区而言,大主教并不认同本笃修会,高级教士的生活也奢靡一些。

    联军在通过莫恩男爵领时得到了男爵的支持。

    莫恩男爵奥德沃尔夫Odoolf,他是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与萨克森人的混血,他的母族来自埃森。

    而埃森男爵领,正是联军此行的一个阶段性目的地。

    他们首先抵达了旅途中一个颇为重要的地方——古斯特。

    这是一个庞大的农村,与之前遇到的农村有所不同的是,该定居点在法理上归为奥伯特利迪特的莫恩男爵管辖,当地的居民几乎都是萨克森人。

    要区分萨克森人与斯拉夫人极为简单,只要听听当地人日常交谈即可做出明确分辨。

    罗斯军要与友军在这里扎营固然是好事,军队可以就地得到一些补给,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可是留里克意想不到的。

    马队与驯鹿群依傍着森林扎营,战士们点燃篝火后继续烘烤他们湿漉的衣服,即便被熏得有很浓重烟火气也强过阴冷潮湿。

    留里克对这个定居点兴趣浓厚,他有意与米斯图伊聊聊,后者也有此意。

    他带着一小罐蜂蜜,与一翁煮熟的燕麦而来,为此还特别多带了几副木勺,这可令忙吃啃食干粮的米斯图伊高兴不已。

    老家伙抱着木碗热情洋溢得以勺子挖着甜蜜燕麦大快朵颐,惊讶于这里面肯定混了一些更好吃的小麦。

    留里克虽为友军,与米斯图伊一同烤火的几位男爵对他一直有着芥蒂,能共进晚餐、再以斯拉夫语把话聊下去,那些芥蒂就迅速消散云烟了。

    “什么?你问这个定居点是什么情况?你也觉得他很新?”米斯图伊笑呵呵反问。

    “我注意到这里的居民说的不可不是你们的语言。难道我们已经抵达萨克森人领地了吗?”留里克再度问道。

    “还是让我说吧。”莫恩男爵大胆抢答,他看一眼夕阳回想起三年前往事:“既然您是罗斯的统治者,没有谁比您更清楚三年前的战争,因为那是你们的战争。当年,大量萨克森人为躲避战火向东方逃亡,很多人越过易北河后抵达埃森,他们仍觉得不够安全就继续前进。”

    “不多。”米斯图伊接上话:“我没有下令参与战争,也不希望战争伤害自己。至于那些逃亡的萨克森人,我下令收留他们。”

    莫恩男爵继续道:“所以就在我领地的南部画了一片地,令难民们建立避难所。以我们的话而言,他们都是客人。所以定居点的名字就叫做古斯特。”

    “这里?叫做客人之城?倒是恰如其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也并未离开。”留里克回望一下那些处于正常乡村生活的村庄还是很诧异:“他们完全不怕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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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恩男爵笑呵呵,体现着一种自信:“他们不必害怕我们。很多萨克森人背井离乡后就定居在埃森,这些人则住在我的领地。他们安分得缴纳粮食税愿过平静生活,作为领主我也没理由逼他们,因为……我的妻子就来自埃森那边的城堡。而且……”

    莫恩男爵真诚得看着留里克的脸:“大人,在您的大军抵达我们这里前,您的一些消息已经广为流传。”

    “是吗?该不会是我打败路德维希大军的消息?”

    “也包括您与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联姻一事。哦不,现在该称之为萨克森公爵了。至于易北河畔的埃森……埃森男爵,或者说埃森小伯爵,他们是比伦格家族的一支,该家族的一个女人就是那位柳多夫的妻子。”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你是说柳多夫?”

    “千真万确。”米斯图伊耸耸肩得意洋洋道:“我的人所说是一个事实,显然这件事你确实不知。”

    “我的确不知。这么说来,我和那个埃森的贵族还能攀上姻亲?”留里克也面露得意的笑意了。

    “这一代男爵的姐姐正是柳多夫的妻子,听说你的儿子与柳多夫的女儿订婚。柳多夫对你儿子的评价很高。”米斯图伊再道。

    “此事你也知晓?”

    “无法不知晓,这一切都是柳多夫那个家伙到处宣扬的,也是埃森男爵愿意宣扬的。我住在吕贝克又不是不问世事!”

    “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儿子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知道那个男孩与柳多夫的长子去了法兰西和阿基坦,以我获得的情报,这两个男孩应该是取得了一些功绩。真是想不到,罗斯王是如此年轻,你……”米斯图伊粗鲁得笑了,在坐的诸位男爵也同样笑了,他们所笑的不言自明。

    “的确,我生来神力。我不会被你们的戒律约束,所以我的女人很多,北方大神赐予神力使得我刚刚开始长胡须的时候就已经是完整的男人,我的确强过凡人。”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确有高傲的资本。

    米斯图伊轻叹一声:“在这方面我不羡慕你,人各有志。但我还是很羡慕如此的年轻有为。啊!下一步我们就抵达埃森,你可以与埃森男爵称兄道弟,想必我们会在那里得到欢迎。”

    “但愿如此。”

    关于埃森与当地贵族的事留里克并没有关注过,他实在忽略了太多的事情。

    五十年前,当查理曼的大军横扫萨克森地区,之后又以残酷手段粉碎大酋长维杜金德的反叛,萨克森地区被一分为三。

    维杜金德直系后裔赐予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中部地区则封了一众男爵领,而东部的伊斯特法利亚则在法理上由“罗马皇帝”直辖,而今就有当地教会管理一切政务,当地并无任何一个封臣。

    在中部地区的一众男爵领中就有这埃森男爵。

    按照萨克森人自己的语言,他们称呼这样的贵族为graf,意味“该地区一切权力拥有着”,遂有男爵之名而本质却是伯爵。

    自古以来的贸易线直接连接埃森城堡,现在尚处于普通村庄状态、完全没有后世之光辉的吕讷堡,也在易北河畔埃森的管辖下。

    (这个843年的埃森城堡,与易北河畔劳恩堡重合。此并非科隆附近的埃森。)

    知道了这一情况,留里克估计着自己将在埃森得到礼遇。

    另一方面,庞大北部骑兵军团抵达埃森,想必也是给当地带来轰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联军有必要派遣一支骑兵小队,以使者的身份知会埃森男爵,呼吁其不要紧张、大开大门迎接友军。

    谁是关键的报信人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因贵族们复杂的联姻,使得在法理上留里克与小小的莫恩男爵也有着一层姻亲关系。

    莫恩男爵义不容辞,特别带上本部骑兵先于大部队离开古斯特定居点后快马加鞭,他们清晨出发,一人两马仅仅一个上午就抵达了目的地。

    来自北部的骑兵抵达令平静生活的埃森城堡大吃一惊。

    男爵约翰·奥多夫·安德沃尔特·比伦格·埃森堡获悉此事,他并没有讶异,直面亲自报信的莫恩男爵不禁慨叹:“终于还是打起来了,你们终于不愿再作壁上观。”

    埃森堡的男爵奥多夫也曾希望自己如大舅子一样成为一方霸主,可惜自己的血统并不如维杜金德家族高贵,何况在名义上由大舅子柳多夫组织的大军,与北方盟友一道击败法兰克大军一雪前耻,柳多夫的攻击在萨克森人心目中已经与大英雄维杜金德持平。

    埃森堡男爵标榜自己很高贵,在名字上就大做文章。

    因为萨克森的比伦格家族是一个大族,它在整个萨克森地区有多位贵族成为当地领主,易北河畔埃森堡是家族第一个直系,家族再通过广泛的联姻又与诸多萨克森人贵族完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

    而今,家族的联姻完全不限于萨克森人。

    获悉罗斯王本人带领骑兵从遥远的东方世界赶来,这是男爵奥多夫极为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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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摩西的出埃及记,他们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才抵达我这里,不坐船只骑马赶来,他们在丈量已知世界的大小,能或者抵达我这里的想必各个都是骁勇战士。”

    他真的羡慕留里克,非常清楚那是一位金发的英雄,现在三年过去了,罗斯王只会更加强大。

    当840年底,以罗斯主导的北方联军与路德维希的法兰克大军大打出手,来自中部地区的绝大多数萨克森男爵都参战了。路德维希的第一身份是大巴伐利亚公爵,绝非“罗马皇帝”,于是这种讨伐的合法性非常牵强。

    萨克森人还记得当年法兰克大军对他们的血腥杀戮,真正有血性的人见得民众多数越过了易北河,就组织民兵前往汉堡与他们的全新萨克森公爵会师,联军最终取得大胜。

    彼时,埃森男爵就是东部援军的头目,柳多夫是他的大舅子,彼此更是同族,增兵救援成了一种必然的义务。

    留里克与埃森男爵有着一面之缘,更可以说曾在冻结的易北河上爆发的“冰河战役”并肩作战。

    当时留里克只重点关注冒着被杀风险直接率部战斗的柳多夫之安危,忽略了那些带兵支援的诸多萨克森人男爵们。

    留里克忽视了很多人,而埃森男爵对往事记忆犹新。

    往昔的记忆如蜜一般令人陶醉,男爵决定敞开大门欢迎曾并肩作战的友人大驾光临,也欢迎来自吕贝克的大军。

    男爵对留里克是真心实意,对有姻亲的莫恩男爵一样真心实意,至于吕贝克的米斯图伊,忌惮就更多一些了。

    男爵急匆匆走出城堡,在空旷的小广场大吼:“来人呐!所有的战士集合!组织骑兵跟我来,迎接我们的朋友!”

    不同于吕贝克方面在米斯图伊主导下大规模养马,埃森城堡这里养马量有限,马匹只要满足男爵的需求即可,于是男爵奥多夫只勉强组织了一百骑,倒是持矛的民兵可是快速凑了三百名。

    事实上依傍城堡生活的整个沿河定居点,所有看起来像是大人的男孩也被临时组织起来,多是带上狩猎用的短矛集结于城堡外。

    这就是男爵能突击组织的兵力,现在当然不是三年前,接收大量难民的奥多夫,其人实力在萨克森中部地区已是一霸。如果这个家伙获悉自己接管的鲁纳村(吕讷堡)地下有着一个大盐矿,他能更加高傲。

    有兵四百看起来是要去打仗,实则这仅仅是男爵的仪仗。

    他们扬起十字旗排开阵列,本地教会身着长袍又扛着十字架站在阵前,埃森男爵军与新抵报信的莫恩男爵军,以和平的姿态静候据说极为庞大的北方骑兵军团大驾光临。

    男爵奥多夫期待着在此见到留里克共叙光辉岁月,他知道在傍晚前联军必到。

第1468章 从埃森堡到汉堡

    在留里克的前方出现一片低矮丘陵,据称丘陵的另一边就是静静流淌的易北河水。

    抵达易北河就是骑兵此行的阶段性目的地,当地还有着名为埃森城堡的所在,一个较大型的定居点依水而建。

    “柳多夫妻子的家族真的在那里?那里一定还有这大量萨克森人,他们躲过了战争,至于现在……”

    留里克已经获悉早在842年,柳多夫就纠集他的萨克森大军前往美因茨集结以协助路德维希的东方部队作战,明明在840年这两位还在冰封易北河上势同水火,真就是利益是永恒呗。

    “他能集结多少人?据说很多。那么,小小的埃森男爵领是否也参战了?当地男丁岂不是会被征召殆尽?我这次悄然抵达能和当地男爵接上话?”留里克心里有所疑惑。

    不过所有的疑惑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所打消。

    浩浩荡荡的罗斯军队与友军一道前进,一路之上他们始终保持行伍整齐,同样也保持着戒备。所谓戒备其实是提防米斯图伊与其吕贝克大军的,只是后者的武装集团并不关心此事,米斯图伊本人甚至精神舒畅。

    留里克清楚注意到丘陵附近的平坦地带出现一批人员,那里十字旗飘扬,恍若一支军队在集结。

    “前方有情况,继续保持戒备。”他急忙下令。

    于是,战士们立即拿出反曲弓,一头的弓稍别住铁质马镫,战士以蛮力将鹿筋弓弦挂上,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这番动作也引得吕贝克军的注意。

    米斯图伊最清楚那是什么情况,也注意到罗斯军分成在备战了,为避免误会值得派出信使告知罗斯王他的判断。

    信使只负责通报,撂下一番话后一甩缰绳迅速归队。

    菲斯克歪着脑袋对吕贝克骑手的粗鲁很不满意,遗憾得抱怨:“那使者见了大王也不下马汇报,您也不生气。真把那个米斯图伊当王者了?”

    “至少是个公爵。”留里克的确不在意,他眼神示意:“终于到易北河,三年后我们又来了。上次战争这个埃森男爵带兵参战了,当年没和他说上话,如今这家伙把军队做得如同仪仗队,这是期望我们也重视一下他。”

    “也许吧。”菲斯克现在对那位男爵的感官并不佳:“柳多夫已经带兵南下了,他为何还待在老家?居然还有能力组织骑兵迎接我们,说不定这个男人也有野心。”

    “无妨。反正我们来埃森城堡也只是路过。”

    与此同时,静候多时的易北河畔埃森的男爵奥多夫,也为愈发逼近大军之规模所震撼。瞧瞧这支庞大的骑兵联军,令他想起当年路德维希所率的那支法兰克骑兵军团的军威,好在眼前军团是友军。

    双方故意隔着约莫一箭之地,留里克与米斯图伊分属两翼,两人也亲自脱离队伍高高兴兴策马直奔再明显不过的埃森男爵奥多夫。

    三人就在两军中的枯黄草地处接触。

    “欢迎!欢迎你们!奥伯特利迪特的伯爵大人。还有……罗斯大王。”奥多夫说法非常生硬,眼神也有些飘忽,尽显他的心神不宁。

    “我知道你。”留里克笑嘻嘻宣讲起来:“那个时候我们并肩作战,在汉堡击败了路德维希,迫使他与我们签署和平条约。”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男爵终于长出一口气:“感谢罗斯王还记得我。”

    “忘不了啊!你的军队在战场上的英姿如何忘记呢?长矛如森林,那些削尖大木所造的木桩挡住了骑兵冲锋,我们共同取得了胜利。”

    留里克当然忽略掉所有的萨克森人graf,这个埃森男爵奥多夫也不例外,现在所言都是他现编的场面话。

    难得有强大的贵族夸奖,奥多夫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在诸多亲戚里还没有人这样高度赞扬自己,恰恰是这个罗斯王……

    也许,主要因为自己的外甥女爱丽丝与罗斯王大儿子雷格拉夫的婚约吧。

    “喂,你们关顾着寒暄,忘了高贵的我?”兴致盎然的米斯图伊挤眉弄眼道。

    “不敢忘。您是北境的守护者,我也感谢您在战争时期收留可怜的萨克森民众。”当奥多夫说此话时,已经是面色极为平静的外交辞令了。

    当然,米斯图伊的答复一样平静,他看得出何为热情何为应付。“那都是应该做的,我是仁慈的贵族。”

    两人的对话实在不尴不尬。

    两位贵族正处以一种拧巴的状态,因为易北河畔埃森的北部区域曾经就属于萨克森人领地,但在公元798年萨克森人的反叛战争,来自吕贝克的军队接受查理曼的命令带兵平叛,战后部分萨克森领地就划归给吕贝克的纳科尼德家族统治。

    以至于在840年逃难的萨克森人,他们在自己的故土反而成了客人。

    时过境迁萨克森公国已经难以拿走失去的土地,甚至公国连大半个威斯特伐利亚、全部的伊斯特伐利亚都失去。重获独立的萨克森人的萨克森公国领地严重缩小、实力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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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然各个萨克森贵族基本拿回了他们失去的尊严,但对比全盛时期还是差太多了。

    男爵奥多夫此次组织的大军绝非耀武扬威,他以此为自己撑门面以维护贵族的地面,但看到那些威风凛凛的骑兵大军、以及再临易北河畔实力更强的罗斯军队,一股自卑感又油然而生。

    一番寒暄,如开玩笑般存在的埃森军队就地解散,被强令出阵的民兵这下看到了一支强大的友军,足够他们作为数个月的谈资。

    于是,联军就在丘陵外的空旷荒地扎营,入夜一大片区域火光冲天,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煮麦香气。

    在丘陵坡地的纯木质埃森城堡里,一场贵族盛会正在进行。

    “友谊!”

    “胜利!”

    “哈哈哈!”

    他们在这里高举橡木杯碰撞,集体开怀畅饮。

    埃森堡虽穷,男爵还是拿出了库存的麦酒与诸位贵客分享。

    留里克这番可是将全部的骑兵队长带上,对外谓之为“男爵”,乃至养鹿人头目瓦哈瓦宁一介君主的高级奴仆,也以贵族身份参与酒会。如果有哪一位罗斯贵族不便于参加,莫过于唯一的女贵族贝雅希尔了。

    贝雅希尔也落得一个清闲,当诸多罗斯贵族、高级军官去了小小的埃森城堡,她就临时作为整个罗斯军营的指挥官。

    另一方面的奥伯特利迪特贵族,他们在米斯图伊的代理下也倾巢出动。

    小小的城堡迎来太多贵客,在昏暗的油灯下,一众男人痛饮麦酒的样子毫不雅观,倒是男人们的兄弟情表演得淋漓尽致。

    至少在这一夜大家都很快乐。

    正在兴头的埃森男爵奥多夫突然嚷嚷道:“听说你们要去汉堡,可你们应该知道柳多夫已经南下了,那里管事其实是大主教。”

    “是埃斯基尔吗?既然是他,我更要去了。”留里克一样欢愉得嚷嚷起来:“我得告诉他,现在战争再度爆发了。”

    “战争从未停止,直到查理曼的孙子们分出胜负。我们萨克森人现在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上。既然如此……”男爵奥多夫突然横下一条心:“我决定了!我将组织全部的骑兵加入你们。”

    “你早该加入了。”喝得微醉的米斯图伊嘟囔道:“柳多夫去年就去了南方,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说到兴头这位大贵族一拍桌子,弄得麦酒四溅:“柳多夫带了五千步兵南下而骑兵寥寥,你有着不俗实力却不帮助他。你呀……不简单。”

    “米斯图伊。你在质疑我?看看你自己,当战争爆发的时候吕贝克在观望,有些事我本不欲说。直到现在,你手里还控制着一些我们萨克森人。”情急之中,奥多夫已经在直呼其名。

    “那有如何?你们恰恰应该感谢我。我不是教士,收留难民令他们不冻饿而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他们也没钱支付我的付出,难道那些供给的粮食是免费的么?也许……你该给我的军队一批粮食作为军需,我帮助过你们,现在你该帮助我。给钱或者给粮食,拿来!”

    “狡辩。这件事还是你向柳多夫去讨要吧。”

    “呸,你明明可以说自己是贫穷的。”

    借着酒劲双方居然吵了起来,弄得酒场格外热闹。

    留里克也不明白双方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矛盾,听他们支支吾吾的嘟囔也理解不全。他作为话事人竭力控制气氛,索性举起拳头在木桌上使劲敲打,好不容易令喝醉的双方冷静下来。

    “任何的事等你们心平气和再聊,现在我们还是要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留里克的话语声音很大很严肃,他镇住了全场。

    埃森男爵平复一下心情,“我决定了。罗斯王!我会带上骑兵参战。在见到柳多夫本人之前,我与我的军队就由你指挥。”

    还有这种好事?

    留里克欣然应允了。

    其实当莫恩男爵先行一步抵达埃森城堡汇报这件事,男爵奥多夫就不得不对现在的局面审时度势一番。罗斯王断不会善罢甘休,关于其御驾亲征一事早就在汉堡所流传。

    罗斯远征军袭击亚琛一事已不是秘密,即便那些战士在做伪装,但从亚琛地区掠夺的精美战利品出现在汉堡城里的交易市场,所有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从亚琛王宫、马斯特里赫特大教堂等地搜出的一些金银器具,一部分就由参战的丹麦人运抵汉堡销赃。

    汉堡的大主教埃斯基尔当然是识货的,他知晓罗斯人在偷袭亚琛,在心里期盼着他们的失败,而今看到这么多精美的金银器具,只得忍住内心的苦楚花钱将它们尽量买下来。

    丹麦人更务实得需要粮食过冬,埃斯基尔在汉堡的工作稳定后已经在正常收取十一税,他以粮食换圣器,双方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顺手他还解救了一些被俘为奴的人,从这些被俘者的嘴里获悉了那些发生在马斯河上一幕幕的惨剧。

    贵族们的战争根本不是各级教会所有干涉遏制的,在罗斯人处吃过大亏的埃斯基尔已经有了强烈的应激创伤,即便是见了罗斯王本人他也不敢再有任何苛责,当然赞美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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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军在埃森城堡就只是匆匆过客。

    男爵奥多夫本不想参加,他一直对自己的实力缺乏信心,更知道路德维希在北方损失惨重,难道那位王子还有实力去与合法的罗马皇帝洛泰尔血战吗?

    当柳多夫在一年前邀请他参战的时候,奥多夫以各种理由推脱,罢了提供了一小撮在自己手下做佃户的农民送去做民兵,仅在形式上支援了柳多夫的冒险远征。

    现在有消息指出柳多夫的萨克森军队现在就在阿尔萨斯地区南部,一场春夏之交的大战后内战双方虽没有分出伯仲,萨克森人依旧与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军队并肩作战。

    奥多夫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动摇,现在罗斯王如奇迹一般降临,再获悉一支庞大舰队还在增援中,他无法割舍840年冬季战争自己所经历的雪耻大胜,他很清楚彼时柳多夫仅仅是名义的联军统帅这一,真正的至高统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年轻气盛的留里克呀。

    他的顾虑荡然无存,这下易北河中上游的一位很重要的男爵亲自下场了。

    其实奥多夫是有着瓶瓶罐罐才耗到现在抓准时机下场,更多得因战争弄得一穷二白的萨克森人小贵族,考虑到只要打赢战争即可发财,就带着本部建勇加入公爵大人的远征军。

    这就是为什么柳多夫可以快速凑出一直五千人规模的大军。

    一夜之间,一百骑加入罗斯军。

    对此酒醒后的米斯图伊多少心里有些不悦。“无所谓。奥多夫,你的外甥女嫁给了罗斯王的大儿子,你们本来就是亲戚。你们随便做事吧。”他只好如此安慰,心里也萌起另一种担忧。

    强大的罗斯势力现在干脆与萨克森的下级贵族们开始高强度的联合,不就显得奥伯特利迪特陷入战略包围中?现在的联盟时代,自然是大家都好、相安无事。

    倘若彼此出现了一些矛盾,因为姻亲关系,罗斯人一定会与萨克森人一唱一和,而且这与信仰毫无关系。

    对于易北河畔埃森男爵,他抱上了新的大腿,自己亲率的一百骑愿意听从留里克的直接指挥。他也拿出了一批粮食供应军需——仅仅供应罗斯军队。

    他同样也讶异得发现,罗斯王根本就是带着一个粮仓在行军。

    在本地已经被狩猎到灭绝的驯鹿再临人间,奥多夫这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驯鹿,看到一种与战马肩高相似的雄鹿一刹那还以为那是特殊的马。倒是这些健壮驯鹿各个背负大量物资,主要是粮食、甲胄、备用武器,物资之丰富看的奥多夫两眼放光,恨不得据为己用又出于面子不敢索要。

    反观来自奥伯特利迪特的大军,米斯图伊和他的军队就显得糟糕不少,至少在后勤物资方面做得太冒险了。

    米斯图伊也有理由,而这就是他特别带上拉策堡主教亚当的一个原因——要求亚当去埃斯基尔处借粮,以满足米斯图伊骑兵战士的需求。

    河畔的丘陵区域延绵仅仅十公里,它就只是滨河的一片土坡罢了,最高处的也只是比平坦区域高约莫五十米罢。

    一条依靠人的双脚走出的道路就沿着河畔诞生,它直通汉堡本城,两地的道路距离已缩减得不足五十公里。倘若是直接走直线就只需三十公里而已。

    哪怕是真的要走五十公里,对于全骑兵配置的罗斯-吕贝克联军在一个白天内必然抵达。

    新的一天,清晨时分的埃森骑兵在男爵的亲自带领下加入罗斯军,一百骑兵一百五十匹马,全体战士携带一副三年前缴获的法兰克骑兵锁子甲,由于作战方式效仿法兰克军,现在的埃森骑兵俨然就是一支法兰克骑兵百人队。

    在罗斯军麾下的仆从军中他们也显得很特别,至少看上去挺有战斗力。

    当太阳完全升起后联军开拔,男爵奥多夫横下一条心,他将家人全部留在城堡内,对于战死已经有着大无畏。他也觉得自己不会阵亡,取得新的胜利从而获得更多财富地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跟着百战百胜的罗斯王也觉得风险不大。

    但他也不知道这一去何时归来,更不知道这次法兰克的大规模内战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当路德维希获得胜利后,整个萨克森的地位将再提升一个档次,萨克森与罗斯的关系也将进一步紧密。

    联军开始高歌猛进,先头部队为了避免汉堡方面震惊、不知所措,埃森男爵就派遣麾下骑兵以信使的身份快马加鞭。

    遂在傍晚,联军已经看到远方的那座拥有完成木墙、有着完整水渠保护的汉堡本城,以及鳞次栉比的庞大民居群。

    乃至看到了在河畔停泊的那些两头尖的特殊船只——龙头长船。

    “对哦。”留里克忽然想到:“离开日德兰半岛的昔日萨克森难民回到故土,在丹麦学到多一些新东西也带来了。还有一些丹麦人,他们现在的身份恐怕已经是皈依天主后的归化萨克森人了吧。人各有志,倒是有一些丹麦人持续待在汉堡,对我有利。”

第1469章 留里克再临汉堡

    当841年易北河的战争完全结束,历经磨难的萨克森人再一次恢复和平状态。

    在过去的大半个世纪里这里的人们重要面临这样那样的战争威胁,生存在夹缝中的他们一直在丧失自己的生存空间,直到……进入这全新的时代。

    那些越过石勒苏益格石墙进入丹麦世界的萨克森人,他们陆续迁回南方,就在汉堡附近定居下来。

    时至今日,曾经小小的汉堡已经是整个萨克森地区最大的定居点。他不仅体现在区域内人口最多最集中,更成为本地区的信仰中心与贸易中心。

    公元798年,随着萨克森独立战争的失败,最后的神木祭坛被法兰克军队捣毁,四千五百名被俘战士被处决,血海深仇就此酿成。

    五十年已经改变了很多,那些祭司们都死去了,仅有少数信奉神木之民逃到遥远北方却已经不能翻起任何浪花。留在故地的人们为了活下去只能全体皈依天主,五十年已能繁衍三代人,如今的萨克森人已经是铺天盖地的虔诚信徒。

    虽是如此,那掩藏在心灵伸出的愤怒犹如一团干柴,只需些许火星子即可能触发为冲天烈焰。

    他们渴望拜托法兰克人的枷锁、渴望一个新的大英雄降世。

    如今那些梦想全部实现了,一个由纯粹萨克森人贵族统治的萨克森公国,在消失了半个多世纪后再临人间,即便它的规模与全盛时期差之太远,即便为了这份独立与自由付出了很多代价。

    只要完成复国就有继续复兴的希望,广大民众也清楚这份自由来之不易,若非没有法兰克内战这一战略契机,萨克森人就无法挣脱强加身上的枷锁。

    恰是如此,所谓罗马皇帝洛泰尔不可能承认一个仅仅名义上臣服于法兰克的独立萨克森公国,萨克森唯有支持内战中实力强劲的另一方路德维希取得重大胜利,复国的成果才能成为法定事实。

    同样新兴的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两位北方雄主对于萨克森公国一样是不可多得的盟友。

    三方都面临着法兰克势力的侵蚀威胁,值此危急时刻大家必须构成联盟。

    基于841年和平条约,威斯特伐利亚的大部分地域划归科隆教区直接管辖,于是威悉河以南地域都由科隆大主教直接管理了。

    汉堡所在地域也是广义威斯特伐利亚的组成部分,在过去的时期伯爵柳多夫并不直接控制这里,而是由几位法兰克人贵族统御,并直面北方的丹麦人。

    现在汉堡地域法兰克贵族皆被废黜,柳多夫私自放弃威斯特伐利亚爵位,大部分封地让渡科隆教区,一方面这是对罗马皇帝的抗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战略缓冲。

    新兴的萨克森公国不想距离罗马皇帝洛泰尔的势力太近,一个扩大版的科隆教区将成为绝佳的战略缓冲区。

    哪怕汉堡地区的环境更恶劣一些,胜在此地有易北河水利之便,以及大量的萨克森移民之聚集。

    如今萨克森人大规模依傍着易北河定居,他们比过去的时代居住更加密集,客观上柳多夫能更精准得统御麾下贵族们,若有战事也能更快的动员。

    没人可以质疑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不够虔诚,但这位大主教很关注经济利益,以至于科隆城在他的治下成了一座手工业愈发发达的生产型城市。

    那些虔诚的教士坚信人们应当苦修,生活中必须严禁高利贷,以至于所有的商业行为因涉及到贸易利润,均可定义为罪恶的高利贷。

    但不做贸易很多物资就无法得到,商人没有利益经济活动就不可能。

    科隆大主教断不会亲自插手经济活动,城里有着一批人充当教士们的白手套,遂保证了教士们的纯洁,也令科隆始终财源滚滚。

    现在,这一情况正悄然间影响着北方。

    汉堡主教座堂,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居所,当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带兵南下后,他就成了这片地域事实上的统治者。

    他是一位过于虔诚之人,遂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封圣。

    他无儿无女也不可能有子女,在汉堡城里的主教坐堂里兢兢业业办公。他年纪已经大了,剩下的时光用以训练年轻教士们办公、教化这一方民众扩大天主信仰的影响力,再关注民生以将必要的十一税收上来。

    埃斯基尔虽不想,他现在实际成为了公国的财政官。

    当柳多夫还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之际,领地内的税收工作就已经转包给了教士,现在成为公爵,地位更高的北方圣人为其总览地区民生、税务。

    这反而给了人生趋于暮年的埃斯基尔放手一搏的机会,可以在这片小地区继续着自己的梦想。

    因为,埃斯基尔就是一位萨克森战争后被收养的孤儿,他是纯粹的萨克森族人,并在兰斯大教堂接受教育,之后的生涯就在北方世界闯荡。在他看来《福音书》为所有人提供了一种安定生活的方法,只要所有人都皈依天主、按照戒律生活,人们非分的欲望被压制住,所有人的和平生活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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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坚信一生的事业,哪怕现在整个法兰克世界都在打仗,他依旧对此深信不疑。

    至于法兰克内战与其他诸多战争,均是那些贵族亵渎了信仰,只要他们回归正道和平还是会到来。

    他深信不疑,毕竟身边正有一个又一个案例可以自圆其说。

    处于易北河较深处的汉堡港对外开放,那些已经皈依天主的丹麦人,因在日德兰半岛已无他们的容身之所,就来到汉堡永远的定居下来。离开石勒苏益格石墙的他们已不再是丹麦人,摇身一变就成了萨克森人的一部分。

    还有一批丹麦人,他们曾经保有着对于奥丁的信仰,为了生活更加舒坦,他们主动向汉堡主教坐堂靠拢,并在这里全家接受洗礼完成皈依,身份一样变更成了萨克森人。

    这一切完全不是丹麦王拉格纳所能左右的。

    论王者,拉格纳是丹麦一般概念中的强大首领,他有着带领兄弟们抢掠一方大发横财的能力,却完全没有治国理政的经验。他唯有靠着不断的对外掠夺之胜利从而不断加强自己的地位,倘若遭遇重大挫折,丹麦各部族就该到处物色人选、推举一个新的英雄成为国王了。

    相比之下,一墙之隔萨克森公国组织架构较为严密,公爵对北方人呈宽容态度,易北河两畔也有着大量亟待开垦的土地,易北河入海口区域海水更咸煮盐成本低,附近海域的鲱鱼资源较为充沛,这一切都对丹麦人很有吸引力。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柳多夫在汉堡地区得以快速招募五千大军!

    所有的战士不只有渴望发战争财的破产萨克森农民,更有一批完成归化、皈依天主的丹麦人。虽然这支萨克森军武器、防具方面的境况很糟糕,战士们对战争普遍有着积极态度,他们旺盛的士气弥补了装备的劣势,另有一批悍勇的归化丹麦战士,令远征的柳多夫得以在持续胜利中强化自己的武备。

    但就其在阿尔萨斯地区刻意纵兵抢粮解决后勤物资问题之行为,大军也不可避免的维京化了。

    五千名壮劳力离开汉堡,整个地域固然少了很多人,但他们主要也是来自南部的破产萨克森农民。他们的离开反而大大减轻了易北河两岸的土地矛盾,令这一带的萨克森小贵族得以继续安定生活。

    843年已至年尾,汉堡地区的人们忙于过冬,埃斯基尔和他的教士们也完成了十一税的征收。埃斯基尔只能代管由柳多夫家族直辖地域的税收,易北河上游的那些萨克森小贵族,除非他们缺乏收税的能力将这项权力委托为汉堡主教坐堂,否则埃斯基尔根本无法插手他们的事务。

    埃斯基尔还是收取了一批粮食税,大量粮食安置在汉堡的仓库中,一部分是公爵的私产,另一部分的度支全由埃斯基尔的态度决定。

    如果可以这样平静生活下去再好不过,埃斯基尔已经做好平静度过整个冬季的打算。

    在愈发寒冷的当下他自己变得慵懒,整个人乐于待在教堂内自己的办公室中整理文件,再在新造的羊皮纸上书写自己的着作、记录自己视角下的840年战争与战后的事宜、还将旧文件誊抄,以图在主教座堂构建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小图书馆,并希冀着自己的继任者们将这些文件永存于后世。

    但埃斯基尔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平静,罗斯王的远征军已经在法兰克肆虐,连帝国都城亚琛都遭遇劫掠。

    此事埃斯基尔不会公开置评,连给兰斯大主教的回信上对此事都是含含糊糊得告知辛克马尔主教“我不知道,可能确有其事”,实则他很清楚这就是罗斯王故意为之。

    他更知道罗斯王留里克会再来西方,法兰克像是一头流淌鲜血的虚弱巨兽,罗斯人、丹麦人,他们如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接踵而来。

    埃斯基尔对留里克再度莅临汉堡一直有着心理准备,只是……这一次进抵汉堡的东方军队,其规模极大,其抵达的方式极为特别。

    罗斯-吕贝克联军,再夹杂着多位男爵的小规模军队,全骑兵阵容的大军突然间出现在汉堡成的东南方向。

    时间这是傍晚,联军就地在连片的滨河荒地扎营。

    留里克自己则组织一批亲信,以小队骑兵的方式高举着罗斯旗帜大摇大摆得策马前往汉堡。

    与此同时,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与他的几位男爵,也举着十字旗前往已经彻底变了样的汉堡城。

    谁是他们的引路人?正是易北河畔埃森男爵奥多夫,多为公爵柳多夫的小舅子,来汉堡就是探亲,因为自己的姐姐、公爵夫人就住在汉堡城的石堡内。

    秋日夕阳不仅给人慵懒感,愈发寒冷的风更带来莫名凄凉。

    日落而息的人们普遍开始了昏昏欲睡,多数人会在吃过晚餐后关门睡觉,即便是埃斯基尔也不能免俗,因为目前并无什么大事需要它挑灯伏案工作的。

    疲倦的埃斯基尔准备与所有教士们共进今晚的圣餐,突然有小教士紧急走进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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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pa,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了。我明确看到了圣安德烈十字,说不定……他们是罗斯人。”

    “罗斯人?命运的邂逅?!”一瞬间埃斯基尔倦意全无,看着小教士的脸压低声音再问:“确定是安德烈十字?”

    “千真万确。”

    “那就只能是他们了。罗斯人……”埃斯基尔不禁攥紧拳头,一切好的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看来晚餐要等等了。现在组织大家穿好圣袍,带上十字架,我们出城见见他们。”

    埃斯基尔本以为只是罗斯王真的带兵出现,也想当然一位他们是乘船而来。他本以为会在码头与留里克本人相会,没想到庞大的骑兵队已经在城市东南部河畔地带部下密密麻麻的军阵,夕阳余晖下越来越多的火光乍现,篝火之密集都快赶上繁星了。

    公爵本人不在,公爵夫人与公主爱丽丝可以代行公爵的威严,由于来者一定是罗斯王,那么公爵夫人就更有资格在城外亲自迎接了——毕竟公主爱丽丝已经在名义上是罗斯王的儿媳妇。

    公爵夫人与大主教埃斯基尔一道,他们皆穿着沉稳厚重感十足的罩袍,教士穿黑袍、女士穿白袍,彼此衣着讲究且体面。他们再在充当仪仗的武装侍卫簇拥下走出汉堡城,还伴随着一批看热闹的民众迎接策马而来的大贵族们。

    留里克身为王者头顶黄金桂冠,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也顶着那插着金片的头箍,以“小王”的身份莅临汉堡。

    与此同时,随行于留里克身边的埃森男爵奥多夫远远得就注意到自己的姐姐以及外甥女。

    “我的王!”他已以Konig称呼留里克了,“您瞧,迎接我们的有一位小姑娘,她就是爱丽丝。您的雷格拉夫的妻子爱丽丝呀。”

    “她?哎呀,我差一点忘记在汉堡还有她的存在。”

    留里克大喜,他深知自己把事实的长子、苦命的雷格拉夫派去法兰克闯荡有些残忍,现在是无法再给予长子父爱了,倒是可以趁机给他的未婚妻爱丽丝一些帮助,譬如赠予一些珠宝礼物,顺手再给公爵夫人一些珠宝,如此加强亲戚间友谊。

    他也注意到了埃斯基尔那个老家伙,两年不见老家伙还是习惯性得穿着罩袍,身后的小教士还高调得扛着十字架,夕阳下严肃的圣徒身份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这种人物,其地位就相当于罗斯王国的大祭司,留里克对这个游历北方世界十多年的男人,对其冒险之勇敢在个人层面很敬佩,至于其追寻的信仰就不敢苟同了。

    整体而言留里克对埃斯基尔敬意居多,这便下马又随性得一甩脖子,可以亮出那金色马尾,只为在口头交流之前令其明晰自己的身份。

    埃斯基尔保持着镇定,罩袍之下衰老而犀利的眼神强烈关注罗斯王的脸,他的眼角也注意到另外的一些陌生贵族。

    “papa,我们又见面了。”身材高大的留里克微微勾头,以拉丁语寒暄道。

    “你……罗斯王留里克。就如传说的那样你又来了,欢迎你以和平使者的身份来到汉堡。你不会打破这里的宁静,对么?”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留里克以笑意掩饰着略微的尴尬感,再道:“至少对于汉堡,我有着绝对和平的态度。那么,现在再由我介绍另一位强大王者吧。”

    在口头辞令上留里克给了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以赞誉,可惜后者对神圣的拉丁语一窍不通。

    埃斯基尔当然是见过米斯图伊,乃至其人的父亲也一并见过,可惜那都是陈酿往事了。这是令他极为诧异的:“究竟是为什么?奥伯特利迪特伯爵,你和你的大军为何也来到汉堡?难道你也是为南方的野蛮战争所吸引?那是不义的战争,你们没必要参与。”

    埃斯基尔无愧于见多识广,见丹麦人说诺斯语,见奥伯特利迪特人说斯拉夫语。

    “难道您不欢迎我么?papa,我们早已是朋友,我也是虔诚之人。”说着米斯图伊笑呵呵地在胸口划起十字,就是这动作在埃斯基尔看来有些虚伪。

    “我还带了您的真正朋友。”说话间,米斯图伊将拉策堡大主教亚当推至前台。

    这位不善骑马被折腾不轻的教士见得北方圣人,他有着一肚子苦水,但在这公开的场合保持着教士们应该有的庄重,亚当忍住臀部腰部的不适感简单示意:“我来了。”

    埃斯基尔对米斯图伊本人并不熟悉,对拉策堡主教平日里也只是有限的书信往来。因为不在自己教区管辖内,他对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地区缺乏了解,对这些臣服法兰克的斯拉夫贵族就更不了解了。

    在这里他其实对罗斯王国乃至留里克的了解还局限于多年前,考虑到罗斯的发展恐怕他们更加强大了。

    在面前的诸多贵族中他最了解的正是埃森男爵奥多夫,即便这位贵族的真正实力其实很弱,拜其一奶同胞的姐姐是公爵夫人这一事实,不得不多与之交流了。

    “诸位朋友,也许我该代表公爵邀请你们进入汉堡,但我是教士,没有必要插手世俗的事务。”埃斯基尔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此刻,公爵夫人已经欣喜得和他的亲弟弟奥多夫对上眼,一介妇人在丈夫不在的当下就是石堡的主人。公爵夫人几乎比留里克年长了一代人,她很感谢这样一位北方英雄在战争时期给予萨克森的帮助,也满意于自己钟爱的小女儿可以价格这样一位英雄的儿子。

    留里克可不是外人,即便他有着其他信仰那也是一家人。

    “欢迎!我欢迎你们。”公爵夫人大胆得代表自己的丈夫柳多夫:“欢迎你们再临汉堡,伟大的人们,就允许我代表我的丈夫邀请诸位去城堡一聚,如果诸位愿意。”

    看到这一幕,埃斯基尔嘴角轻轻一瞥,自觉得退居幕后了。

第1470章 留里克与公爵夫人

    入夜,汉堡城内风平浪静,城外的联军营地也迅速安静下来。

    大量帐篷就地搭建,所有战马卸下马鞍、驯鹿群卸下物资,联军各部自选一地作为宿营地。

    那些战士们就地砍一些树点燃篝火,现在火边考暖身子,各自烹煮一些食物后就钻入帐篷里裹上毯子呼呼大睡了。

    他们都被告知联军不会在汉堡停留太久,大军即将展开渡河活动,甚至不会去等绕行日德兰半岛的舰队,就沿着“地域之路”向科隆前进。

    以此同时,留里克已带着关键随从,与吕贝克一方的贵族们进入汉堡城,进入公爵的石堡、亦是本城最大建筑。

    高高的石室木窗关闭,房梁吊下的油灯阵列将整个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留里克心情舒坦走过楼梯站在这间石室,不由得感慨:“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呐。”

    “的确没有变化。罗斯王……”公爵夫人鼓足勇气,她看着留里克的脸:“这一次,你们要在汉堡逗留很久?”

    “怎么?我才刚来就赶我走?”留里克笑道。

    “不敢。我的意思是……我的丈夫与萨克森大军正在南方战斗。阿尔萨斯,他们正在那里与洛泰尔的人激战。您的大军既然要去支援战场,您的动作就该更快一些。”

    留里克听起来公爵夫人还是有一点逐客的意思,不过也可能是这位上年纪的妇人不会说话。倒是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对柳多夫的安危很关心。

    “姐姐,这些不合时宜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埃森男爵适时得为自己的亲姐姐打圆场。

    “好吧。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我备下了一些美餐欢迎你们。”

    公爵夫人说罢坐到主人的位置,再道:“我代表我丈夫的身份与你们相会,伟大的罗斯王,还有……尊贵的奥伯特利迪特伯爵。请入座。”

    又是这个不讨喜的爵位称呼,米斯图伊故作怒气得笑了笑还是坐在了伯爵夫人的左手边:“还在称呼我伯爵?也罢,这场战争后我应该成为小国王,就像……阿基坦国王那样。”

    对这个上年纪的男人完全不了解,公爵夫人不愿与之多聊,多亏了自己的亲弟弟在场,否则当前贵族聚集的场面她可无法控制。

    这一刻,她第一次理解了丈夫在这方面的不易——和那些浑身散发怪味的彪悍勇武贵族谈论大事,不是自己一介贵妇能做的。

    她对留里克有着充分的尊重,所以所有来自罗斯的贵族皆坐于右侧。

    不仅如此,自己的小女儿爱丽丝原则上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小会,现在也参与其中。

    基于传统,订婚的意义与结婚以别无二致,所谓订婚而非结婚,很大因素的婚约一方尚未到合适的年龄。

    现在爱丽丝小姑娘被她的母亲送到留里克身边落座。

    即便她身旁还坐着自己的舅舅埃森男爵奥多夫,她对留里克充满警惕与好奇,复杂的情感纠缠着小姑娘的心,现在一眼全是大贵族的场面令她更加心神不宁。

    留里克也不禁侧眼审视这个姑娘。

    “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漂亮。瞧着纤细的胳膊、腼腆谨慎的性子,绝不是做女战士的料。倒是做一个本分的女贵族,还不错。”

    留里克不求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有,那就期待她长大后为自己的儿子雷格拉夫多生些孩子吧。

    这次进城留里克刻意准备了一些以琥珀为主的宝石,它们都被雕琢过,实际就是在帕兰加和梅梅尔换来的制成品,本来也是要由当地商人买到维斯瓦河源之西里西亚的那些波兰部落,现在用作送给萨克森贵妇的礼物再合适不过。

    没有人能期待公爵夫人能提供美餐,同样大家也不期望她可以当众高谈阔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公爵夫人并无亲自处置政务的能力,当公爵柳多夫南下之后,汉堡的一般事务全由教会包办了。本来教会就揽下除军事外的一切事务,此乃柳多夫与埃斯基尔的默契,而今教会理论上也揽下了汉堡地方的军务,却因埃斯基尔本人的态度,指望他进行任何程度的扩军不如相信河水断流。

    除却柳多夫留下的一小撮武装侍卫守护城堡,汉堡地区正处于武备废弛有武德充沛的矛盾状态。

    因为那些归化的丹麦人继续着他们在北方老家的民团组织,他们效忠公爵柳多夫,公爵不在就效忠公爵夫人。后者只有身份地位却绝不是瓦尔基里,现在的局面是没有人可以对那些归化丹麦人指手画脚,若有外辱,这些人会带上武器、划着船与之拼命,他们可不会让他人践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易北河畔丰饶土地。

    一些干肉、再平常不过的黑面包,以及一些酸味十足的腌菜。平日里贵族们吃得也是这些,公爵夫人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米斯图伊盯着玻璃盘上的劣等食材心有不满:“盘子的好盘子,我期待的美餐如同喂猎犬的东西。公爵夫人,你鄙视我吗?”

    他说话挺大声,惊得夫人不知所措,也惊得爱丽丝双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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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埃森男爵只好打起圆场:“经过战争的破坏,我们这里已经很贫穷。我们完全不如您,尊贵的奥伯特利迪特伯爵。”

    “呸。我有上千名重骑兵,你该称呼我国王。记住!萨克森人,若没有我的好意,你们的民众死伤会更加惨重。”

    “你……”埃森男爵勃然大怒,倘若柳多夫在场肯定不会令这么个男人撒野。他再忍着怒火说道:“你们也并不亏,拿了我们的一大片土地还想要什么?在这里欺负一个女人,可不是王者之姿。”

    米斯图伊不以为意:“不如说你们的汉堡在离开了柳多夫后,一个正式管事的男人也没有了。、埃森男爵,你可以吗?”

    “我?”男爵又犹豫了。

    “显而易见的是,你也没有掌握局势的能力。”米斯图伊不屑得摇摇头,言语愈发有了进攻性:“如果柳多夫不行可以由我的吕贝克代管汉堡。我是仁慈的,战争时期我庇护你们萨克森人,现在一样可以庇护。”

    留里克一直旁听,注意到他们间话语的火药味愈发浓烈,尤其是这个吕贝克的米斯图伊态度愈发强硬,这种强硬显得很莫名其妙。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一拍桌子勃然而起:“米斯图伊!请你保持镇定。”

    “你?”他抬头看向留里克,摇摇头:“怎么不称呼我为大叔了?”

    “可以称呼你大叔,但你吓到了我儿子的妻子,吓到了我儿媳妇的母亲。没有人可以再夺取汉堡,这里的贵族是我的亲戚。我!就是他们强硬的靠山。”

    于是,在六神无主的公爵夫人眼里,罗斯王俨然成为伟岸的巨人,可惜自己已经太老了。

    一瞬间,米斯图伊又想到若日之前自己还是安静得待在柳比采堡垒里,突然整个吕贝克就被罗斯军围了,那种一触即发战争的恐惧感还是令他心有余悸。

    这便摊开双手顺着话说:“既然你愿意出头,接下来当如何我们就听你的咯?”

    “也不是不行。此事。”留里克再看向公爵夫人:“还需要夫人的授权。”

    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公爵夫人毫无犹豫:“我授权。现在,罗斯王!你可以代表我的丈夫,调用这里的资源。”

    “这真的可以吗?”

    “可以。”

    实际上,公爵夫人根本不清楚这种让渡权力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坚信罗斯王留里克是个好人,坚信其作为女儿的另一位父亲(公公),可以善待自己娘俩。

    埃森男爵也为自己姐姐的表态大吃一惊,考虑到罗斯王有着过强的实力,自己就不要反对了。

    此事在米斯图伊也是惊掉下巴一事,他在心里暗骂:“罗斯王啊,你对汉堡也有图谋。我只是谨慎试探,你是明着全都要。还有这个愚蠢的女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许诺了什么。”

    于是,这场粗糙的夜间宴会完全成就了留里克的临时领导的地位。

    理论上留里克因为这份授权可以调动汉堡地方的物资,尤其是调走一批粮食以供军用。

    由于这份授权仅局限于口头,想到落实于书面的话不仅条款要明确,还需标定许可时间,罢了还需见证人的签字,其中事务之麻烦难以明说。最重要的是,公爵夫人并没有十足的授权资格,她并非实权女贵族。

    已经没必要再逗留下去,米斯图伊觉得留里克野心大吃相也难堪,索性粗鲁得带着自己的封臣离开。

    他们离开得也好,现在汉堡城堡的这间石室里就剩下极为彼此血亲、姻亲们了。

    留里克的几位参会降临很欢迎他成为汉堡的临时统帅,大家也大抵明白它的荣誉性质高于实际。

    于是,另一件僻静的石室闲人回避,留里克与公爵夫人在此就大事密会,顺势连小公主爱丽丝也进入其中。

    在外等待的人们很快就听到了独属于女人的欢快笑声,在当公爵夫人与其女儿出现时刻,两人的脖颈已经挂上晶莹剔透又温润柔美十足的琥珀项链。

    “谢谢你罗斯王,你会取得伟大的成功。请把这座城堡当做你临时的家,我想我的丈夫也会非常满意。”公爵夫人抚着自己的新项链,满意得看着留里克,自身仿佛因为这个珠宝恢复了少女柔情。

    没人知道他们在石室里发生了什么,想来短暂时间也发生不了什么。

    菲斯克与布罗迪餐会了,也又一次抵达这熟悉的堡垒。他们三年前就知道公爵夫人,当时便是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普通且上年纪的贵妇,大王看不上这种女人,倒是这种女人或许对过于英俊强大的大王倾慕。

    现在看看那贵族欢愉的样子,保不齐就是因为倾慕感,在密室里对着大王满是胡茬的脸亲了一口,再收下礼物高高兴兴。为了得到利益,可能大王也忍了。

    两人之敢默默揣测,若是说出来就是妄语了。

    关于他们在密室里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交易,第二天一切见分晓。

    与此同时,拉策堡大主教亚当带着一身的委屈,亲自扛着十字架以受难者的身份,与自己被强行掳来的教士们在一起走进城内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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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座快速搭建的长屋式建筑,一来它得以用木材快速建造,二来也能令陆续皈依的丹麦人安心。另一处建筑地每天都在敲敲打打,城里的一些空地也堆放着木料与烧制后的黏土砖,那是正在建造的真正汉堡主教坐堂之圣伯多禄大教堂,在计划上是对被焚毁的不莱梅圣伯多禄大教堂之复刻。

    碍于汉堡地方实在缺钱,埃斯基尔估计自己只能用余生督促大教堂的主体建设完毕,而内饰还需后人不断精进咯。

    他是讲究苦行之人并不在意教堂有多少金银妆点,如果有金银尽量使用即可。

    埃斯基尔意外地在临时主教坐堂接待起远道而来的拉策堡主教,听其对一路上的遭遇大倒苦水,同时也在检讨自己在传播福音方面的毫无进展。

    两位资深教士同时在北方受挫,对于战争也都秉承排斥、反对的态度。

    奈何现实并非他们这样的人物可以左右的。

    就说教士们,原则上教士禁止直接参与战争,但汉堡大主教、美因茨大主教、乌得勒支大主教、列日大主教……彼此互传的信件已经为教会内部勾勒出法兰克内战图卷。

    有的教士名义上没有参战,实则已经成了急先锋。

    有的教士以正义名义、以扞卫信仰名义招揽勇士反抗“撒旦”。

    这里的撒旦就是比喻,它指代两个意思,一来是路德维希和他的斯拉夫军队(这是帝国派贵族的恶意讥讽),二来就是维京人以及打着法兰克贵族旗号的维京人。

    “战场战争是一场劫难,兰斯方面对我的举措很不满,辛克马尔大人已经断掉了我的资金。不过我是萨克森人,自认为在汉堡当地的事务很有起色。我坚持令那些丹麦人皈依,这方面的成就并不令兰斯方面所认可……”巧遇知心人,埃斯基尔也在大倒苦水。

    “papa,这是何意?”主教亚当问道。

    “因为,辛克马尔大人竟希望我说服丹麦王,令他阻止丹麦人去纽斯特里亚海岸与河道劫掠,尤其是要丹麦王对劫掠亚琛一事负责,还要求停止向那些反叛的法兰克贵族输送野蛮人的佣兵。这是我能做到的吗?再说,这些事与丹麦王的关系并不大。这一代的丹麦王根本是信仰野蛮神的野人。”

    埃斯基尔不会以脏话评价兰斯大主教,言外之意也在质疑其对北方世界的巨变知之甚少。或许也在于自己信件所描述的事情过多、过于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尊贵的您真的束手无策?”亚当再问。

    “我毫无办法,现在……只希望罗斯王能早点离开,还给汉堡宁静。当然他的大军离开后,南方世界将化作炼狱,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

    “主啊!您能拯救我们么?”亚当情急中悲观得在自己胸口划十字。

    “也许我们犯下了罪,主才坐视我们遭遇磨难。既然事已至此,我自会和罗斯王去聊聊,毕竟我与他的关系很紧密。我不可能说服野蛮的丹麦王,倒是可能说服罗斯王。我无法说服他皈依天主,倒是可以呼吁他按照条约做事,不要在汉堡破坏,也不要在科隆破坏。他们若再向南去,我就无法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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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