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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31章 当石墙坍塌

    对于大主教哈特加而言,他的人生概念里不存在“攻城武器”这种东西。

    他只知道一扇上了锁的门,可以令很多人抱着一根木头同时奔跑,靠着蛮力撞击撞毁青铜锁从而破门。至于有什么东西可以令坚固的石墙垮塌,或许只有上帝降下神力,就像经书里描述过的那样。

    令石墙垮塌的方法或许种类有限,那些没见识过抛石机之类武器的人们所能想到的招数,无外乎令一群民夫手持铲子在石墙下不断挖土,最后通过不懈努力毁掉地基结构引起塌方。

    可城市守军不会坐看进攻者如此折腾城墙,会以箭矢、石块、开水,甚至是泔水桶泼洒秽物,以这些手段阻挠挖墙脚的行为。

    同样的,如果要攻破一座城市的围墙,若是无力用木头将大门撞开,就只能制作很长的梯子,靠着士兵的勇气以及一些运气强行攀登,冒着守军各种打击的风险强行上墙。

    无论怎么的方案,只要城市防御得当,进攻一方采取的所有手段都必将蒙受巨大损失,当他们承受不住损失自然就退兵了。

    所以,站在留里克身边,被“邀请”来欣赏罗斯王国最新重武器的哈特加,他对罗斯王宣称的一切均保有怀疑。

    可是,万一呢?!

    如果事实真如罗斯王所言,眼前的巨大怪物以某种法术发射出强有力的石弹。

    就像是大卫用投石索投掷的石块击穿了巨人歌利亚的脑袋,倘若大卫得到大天使的祝福,能以同样的速度投掷更大的石块,说不定耶利哥的石墙也能洞穿。

    “罗斯人,这……就是你们的武器?”老主教狐疑得问道。

    留里克暂不回答老家伙的疑问,他的心思都投入在眼前的重武器上。

    他走上前亲自触摸巨大的橡木框架,欣然感慨:“本来都是在老家阴干一两年的橡木,本来都是计划用于修善船只的,现在用于制造重武器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大王明鉴。”矮个子的工匠迈尔抚着胸膛微微鞠躬。

    “是你。显然你很好的完成本王交待的任务。”

    “是。如果大王意欲立刻欣赏它的强力,我们这些人会立刻为您安装调试……”说到这里,工匠迈尔抬起头,眼角不仅瞥向特里尔本城的石墙:“就以这里的墙做实验。如果我们能击碎它,自然也能击碎梅茨的。”

    “这正是我要你们立刻去做的。”留里克很满意手下的果决与执行力,当即下令立刻安装。

    那些维持秩序的战士们在留里克的要求下,将所有围观的战士们驱散开,尼古拉斯门外迅速曾为组装重武器的施工现场。

    全部五座母牛投石机的巨型木框运输完毕,大批工匠将之团团围住。

    那些必要的零件散落于地,下一步便是当众叮叮咣咣的安装作业。

    整个过程枯燥乏味,最清楚它的原理的留里克依旧召集起一批贵族、军官观摩,当然也少不了被俘的两位大贵族,以及进入同盟状态的伯爵吉尔伯特。

    留里克有意让这三人看清楚可以毁掉城墙的重武器如何组装的,所谓告知他们如果城破了绝不是天神的力量,而是纯粹的罗斯人之智慧使然,此乃耀武扬威的一部分。

    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三人的微表情,究竟是震惊还是不屑,还是……干脆因为看不明白而一脸懵。

    围观的贵族们饶有兴致讨论着前景,工匠们持续作业,那些被挑选的已经被凿得接近球形的石弹也被运抵了现场。

    只见巨大的扭力单元在多人合力下塞进框架,棘轮齿对准齿轮后,最关键的力臂杠杆***巨大的绳股正中心,之后是壮汉手持铁撬棍一点点的转动棘轮,渐渐的整个扭力单元开始蓄力,肉眼可见的是本是平躺着的力臂杠杆,也因为巨大绳股不断绷紧像是仰卧起坐一般逐渐站了起来,直至与框架上巨大且厚实的皮革缓冲垫接触。

    但撬棍上劲的工作仍未结束,直到围观的人们可以看到那些壮士需要咬紧牙关、以浑身力量将撬棍扳下来,这样棘轮齿才变化一个齿槽位。可见到了这一阶段,绳股的扭力蓄力已经逼近它的设计。

    大主教哈特加呆若木鸡,他看着一堆不明就里的东西,逐渐被那些赤膊上阵的持锤者拼成……某种车辆。

    就是因为所有的重武器拥有六个大轮子,大主教以为那就是车。至于这东西如何砸毁城墙,他依旧不知原理,也就无法预估它的破城结果。

    搬运与安装的过程整体很快,证明着它可以先通过零件方式快速运输罢了快速部署,虽然的确笨重,它的机动性留里克非常满意。

    看着它从零件变成整体,留里克心里为它打上五十分,至于剩下的五十分要通过破墙实验。

    “至少这东西比配重投石机机动性能强上几十倍,可能才一两个小时就能安装完毕,如果我执着于配重投石机,一座即要折腾我一个月。它必然大大逊色于配重投石机的威力,考虑一下法兰克人现在的城墙结构,我的母牛投石机靠扭头投掷石头应该够用了。再说,就算不能轻易砸毁石墙,如果再与法兰

    克人发生旷野战斗,我提前布置这东西,在巨大皮兜里塞上几十块板砖,那效果太美妙了……”

    留里克的脸庞流露出胜利的喜悦,眼神里像是看到了一副神奇画面——当万千法兰克战士集团冲锋时,己方的投石机突然集体发力,一千个拳头大的石块打出大面积攻击,密集石雹当即砸死砸伤无数,最关键的是敌人兵锋之士气也在石雹轰击下崩盘。

    临近傍晚,忙活好一阵子的工匠们终于彻底歇下来。

    他们聚集在看了一下午戏的过往面前,每个男人身上散发着厚重热气,愈发柔和的阳光照在汗津津的身上,可以注意到那浓郁胸毛上挂着的汗珠。

    “兄弟们!你们都辛苦了。”留里克高调得以斯拉夫语宣讲道:“你们干得非常好,不到一个下午本王需要的武器安装完毕。我看到你们气喘吁吁,想必你们其实并不累。因为!你们很想看看自己的成果能否砸毁敌人的石墙!很抱歉,今天是实验就免了。我要你们好好休息,明日上午我将举行一场大型盛会,让我们全军一同见证破城的神迹。”

    大王决定不立刻实验?欣喜的工匠们这下面面相觑。

    被推举为临时头目的矮人工匠迈尔大胆地举起手:“大王!”

    “有话要说?”

    “有!”迈尔昂着高傲的下巴:“事实我们

第1532章 增兵

    现在石墙终于坍塌了,站在由碎石构成的缓坡上,留里克得以看清楚特里尔城墙的横截面。

    “嘁,真就一点水泥也不舍得用。真就是靠着石块缓慢堆砌的,如此城墙能抵挡我六轮轰击也算尽力了。”

    罗斯军在特里尔的破城实验取得巨大成功,而且这份成功不仅仅是城墙被砸塌了。

    实验之后,那些立下大功的“母牛投石机”的情况如何呢?

    每一次射击都必然导致部分绳索断裂,不过整个扭力单元是无数纤细麻绳三束编织为小绳股、三小绳股再编制为大绳股,更多的大绳股不断缠绕早就扭力单元。

    浸泡油脂后绳股的韧性大增,即便如此强大的扭力还是能挣断一部分,导致整个扭力单元力道下降。

    墙塌了,但所有的投石机依旧可以继续射击,扭力单元的自然损坏很小,显然距离它的耐久极限还远得很。

    母牛投石机是新锐兵器,攻城破墙是主业,参与野战投掷大量小石块是副业。

    而公牛投石机作为小型款,它专注于野战,因其非常轻便部署极快,在未来战斗中少不了它的身影。

    “母牛”比“公牛”在体型上大上数倍。为何这样命名?事实就是如此,战士们也就奉为笑谈了。

    休整仍在继续,所有战士却也不再是无所事事得将大把时间用于娱乐。

    军事训练恢复了,各旗队听着早晨的起床号苏醒,再排成队带上各自的剑与盾去城外集结,就在被初冬奇怪的暖风吹得干燥的空地,他们拍好队继续着百夫长级别的对抗演练。

    圆盾互相堆叠,成排的战士喊着号子推进,两支百人队如此撞在了一起。宝剑入鞘,战士就以橡木滚充当木剑。他们的上身都穿着板甲衣的确抗击打,但被这些木棍不断夯打脑袋,纵使戴着铁皮盔也能被打得头脑嗡嗡。

    各队以近乎实战的方式训练,在不断内卷中精进组织战术,固然会出很多汗,甚至被同伴夯得淤青,那也比战斗阵亡要好。

    至于某个百人队被同伴打得节节败退,那就是全体成员的耻辱!兄弟们痛定思痛,探讨一下战术,等到下一轮演练再打回来。

    罗斯军暴力的训练就仿佛在打一场盛大的内战,而且这种“内战”每天都在发生。

    拉格纳和他的丹麦部下不理解,勇士之间约架不足为奇,约架变成大规模械斗并谓之为训练,只怕就只有罗斯人敢这么干。

    “你们真的野蛮,就不怕打急眼了把人打伤?你们用木棍代替剑,也能把人的骨头打断。”拉格纳断不会用这一招训兵,他自己也不是全然什么都不做。

    上次作战丹麦人损失很大,为了下次作战保持足够兵力,当降雪刚刚结束的时候,一支小型的丹麦船队离开特里尔,他们载运着亟待卖出的战利品漂向莱茵河口。

    那些从卢森堡山区抓到女子将被卖掉,拉格纳知道只要这些人运抵目的地,住在乌得勒支的那些教士们一定会闻讯而来,再出资将所有俘虏买走。

    就像过去自己在不列颠掠奴再回来销赃,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

    拉格纳令自己的亲密战友押运货物,希望着当他们返程的时候至少再有五百个兄弟加入军队,哪怕新到的是女战士也在所不惜。

    所以当摩泽尔河再蒙战争侵蚀,莱茵河口却是一片平静。定居的各路诺曼人围着河道整体平静的待在各自村庄里,本地的弗里斯人、布拉班特人和瓦隆人,就住在内陆一些的传统定居点日子照常过。

    彼此因签署了和平条约,在律法上规定任何一方不可争斗,且乌得勒支城成为自由集市,彼此的交易意愿就在这座大城落实,自然双方有了矛盾也当在乌得勒支,由各自代表开会讨论进行仲裁。

    仿佛诺曼与法兰克的纷争在莱茵河口从未存在,成为大时代下一个和平的小窝。

    进入了冬季,喧嚣整个帝国的战争也理应进入低谷状态。各方势力基于传统会在冬季默默积蓄力量,在越来越短的白昼时间内整顿军备,为春季开战做准备。

    战争已经演化成多方乱战,除了皇帝洛泰尔关于削藩与统一帝国的诉求毫无改变外,其他的参战势力在新形势下纷纷有了新的小算盘。

    “秃头”查理是空降的王,是一个年轻且狂妄的崽子,至少这种人毫无根基,用户他为王者,想必贵族们的权势不会被剥夺。来自阿基坦的南方贵族已经公开将小查理推至幕前,也尊奉立下一系列战功的罗贝尔为军事统帅。

    南方贵族推举出自己的国王后,下一步就该考虑一下全新的阿基坦王国的疆域当有多大。针对巴黎的攻势已经迫在眉睫,若非寒冬已至,南方军队已经开始尝试攻占河中的法兰西岛勇夺巴黎城了。

    这里的军事统帅就是图尔伯爵家族的好女婿罗贝尔,而南方贵族们也获悉这位移民而来的旧莱茵高伯爵还有两位年轻的朋友,一个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另一个正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布鲁诺。

    乃至于一个就摆在明面上当贵族们都不好意思说的情况——罗贝尔

    打仗如此野蛮,就是因为麾下有一支训练有素的诺曼军队在拼命。

    战场的另一边亦是主战场所在的莱茵河谷阿尔萨斯地区,困守这片地带的皇帝洛泰尔还在与他的三弟大巴伐利亚公爵角力。局面已经出现巨大变数,看似兵力空虚的美因茨,随着一支北方铁骑突然进驻,胜利的天平进一步向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偏转。

    那是绕着帝国东部边疆走了一大圈子的吕贝克军队,米斯图伊和他的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大军犹如天使降世一般出现在美茵河畔法兰克福,继而大军陆续渡过莱茵河在美因茨驻扎。

    米斯图伊也摇身一变成了这座城市的城防司令,他立刻遣使告知在阿尔萨斯南部的科尔马行宫驻扎的路德维希,后者闻之狂喜。

    介于路德维希暂时无法控制美因茨的局势,就许其巨大的权力,这样以来米斯图伊可以自由调配城内的资源了。

    所谓“自由调配”,事实上谓之为劫掠也差不多。

    包含美因茨在内的沃尔姆斯教区本支持皇帝,随着路德维希的军事控制才集体跳反。对于路德维希,那些地方从不是自己的控制区,慷他人之慨也就毫无顾虑。他已经将威斯巴登封给了罗斯人小胖子黑狐,还公开承认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合法,现在再承认吕贝克方向来的斯拉夫大军控制美因茨本城也无所谓。

第1533章 蒂永维尔计划

    科布伦茨码头人头攒动,背负各自装备的战士们排成狭长队列。

    一切就像在故乡训练的那般,每个百人队分坐四艘长船,而第五艘船专门装运辎重,由前船拖曳前进。

    一支步兵旗队如此在河内航行时依旧维持着严密编制,各船围绕着各自的队旗,当一支旗队登船完毕,便在旗队长的指挥下各船搬出大桨,又借风势向着摩泽尔河上游进发。

    行动方案于第一轮进军如出一辙,此次行动并没有丹麦人加入,但三千约塔兰人与他们的长船大军加入后,不禁令老将格伦德捏一把汗。“一群缺乏组织的家伙,真怕你们弄出大塞船。”

    枯水期的摩泽尔河宽度进一步萎缩,现在天气依旧算是温润而河水已经冰凉,就算北方人不畏寒冷,也不想一个不慎掉进河里。

    为了保证不慎落水能迅速脱险,也为了划桨时散热,无论是罗斯人还是约塔兰人,他们或是单衣或是赤膊,胳膊与胸口那毛茸茸的毛发在阳光下摇曳,渐渐得被汗水沾湿。

    老将格伦德带领骄傲的常备军第一旗队高歌而行,此次行动既然知晓要去梅茨报仇,他们特意将库存的全部重甲全部带上!

    一些被拖曳的长船好似载运了一大堆铁,那是最早一批铁片甲,以及剩余的整体板甲,另外的锁子甲也堆得到处都是,它们就露天摆放,在阳光下剧烈反光。

    留驻后方的一千名罗斯战士现在步入战场,甚至一些驯鹿也被牵上了船,一来充当驮骡,二来也是食物。

    罗斯军在前,约塔兰军在后,在队伍的末尾,一些拿骚和科布伦茨本地的男女农民也加入船队,他们穿着自己的传统服装却划着诺曼长船,当地的一些教士也随船行动,整个场面显得非常怪异。

    对于当地农民,三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身边活跃着一群诺曼人。一定要亲密接触了,他们才发现远道而来的诺曼人并非是怪物,既然不能摆脱他们就忍耐吧。倘若合作可以源源不断得到利益,那么合作可以深入,就包括一起去打仗。

    愿意打仗的农民有了身份,所谓拿骚科布伦茨民兵。行动对参战者极为有利,他们可以吃罗斯人给的军粮,因作用主要是协助罗斯军后勤,除非极端状态否则不会拿起武器参战,此次参战怎么想都有利可图。这在以前不可想象!当年给别的领主打仗还要自带干粮呢。

    农夫给罗斯人做搬运工,农妇充当厨娘,他们也希望等罗斯王大获全胜了,大王心情好了给大家一些额外赏赐。至少他们清楚黑狐大人这几年一直没有亏待大家。

    格伦德不希望发生堵船,奈何船队在曲折的山涧河道穿行,频繁拐弯还是弄出拥堵,好在有大量平坦河湾处可供大军休整,尤其是在“黎明山谷”的村庄废墟,一时间五千人齐聚于此。

    终于视野变得开阔,平坦地带屹立一片城墙,特里尔城近在眼前。

    对大量科布伦茨农民而言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抵达特里尔,传说中大教区的主教座堂之城,现在城墙上到处飘扬着圣安德烈十字。

    不!那是罗斯旗帜。

    再仔细看,大量穿着蓝纹白袍的人在行动,罗斯军正在军事训练。

    要如何区分敌我?罗斯军普及了军装,无论是布衣还是穿甲,在外身套上白色布袍再缝上蓝色布条,这就够了。

    于是约塔兰人在哥德堡和维纳恩斯塔德老家大肆做了一些布袍,模仿成罗斯军的服装,而在衣服上缝合大量抽象的蓝色图案突显出自己与众不同,不过远远得乍一看去彼此没什么区别。

    现在甚至是临时招募的民兵也是如此了。

    罗斯联军刨去丹麦友军,整体装束是白色的,因不可避免沾染灰尘,他们开始呈现灰白色。倘若再下一场雪,包含战士与民夫累积一万人的大军几乎都穿上了雪地迷彩,与各自法兰克军队有着最直接的视觉差异。

    后方大军要陆续抵达,驻扎特里尔的罗斯军在训练之际,又派出军队再袭卢森堡山谷。

    一些逃入山林的民众,在发掘诺曼人离开了,又害于寒冷饥饿大胆得回来。当他们刚刚开始恢复生活时,诺曼人又来了……

    难民再度被驱散,罗斯军把剩下的粮食搜罗干净扬长而去,全然不顾藏匿的难民会彻底冻饿而死。

    整个地区的财富向特里尔城高度集中,代价真是附近区域的民生绝对凋敝,罗斯正规军此来并非劫掠,而是砸烂整个地区的生态,一如四百多年前哥特大军入寝。

    摩泽尔河中下游的村庄是被控制还是毁灭,全然看罗斯军的态度,在特里尔附近半径五十公里内的村子全都毁灭,至于村民的命运,至少留里克是不在乎的。

    “反正把你们全部摧毁了,拿骚和科布伦茨夫居民未来会迁徙而来,一个被拿骚控制的全新特里尔教区会诞生。”留里克很希望当战争结束,本地区出现这样的政治格局,因为它有利于罗斯的经济利益。

    至于下一步……

    特里尔城进一步热热闹闹,军队、民夫、战俘,形形***的人簇拥这座城,原本至多住上

    两千人的城市已经人满为患,每一间石屋都能挤上十个兄弟。

    军队在此并非过日子,他们在故乡就习惯一大家子几进一个长屋,习惯记忆生活的人们可以忍受石室的局促,再说这里确实暖和。

    可对于后来抵达的兄弟,由于城内缺乏住宿空间,他们只好在城外搭建木屋扎营。

    亦或者,再占领一个敌人城市改为军营。

    冬季攻势已经开始,大王随时可能明确制定下一步攻击的目标,广大战士只要继续磨刀就好,唯有军官们要时刻待命,等待大王的军事会议。

    事实是,在不为人知的时间里,留里克已经悄然确定了新目标。

    乌鸫特莱西娅,这位法兰克小公主站在特里尔的石墙上,一边是坍塌的墙体,一边是大肆飘扬的罗斯旗帜,她总觉得强烈的恍惚不真实。

    她亲儿听到了列日大主教对自己的诋毁,那眼神像是蔑视泥土蠕动的驱虫。“你被魔鬼蛊惑,你自己已经成为魔鬼,上帝会令你的灵魂在地狱里永远被烈火折磨。”

    大主教对自己十几年的人生做了全盘否定,不过……她虽然极为悲伤,在振作之后,一种别样的情感油然而生。

    乌鸫,想要复仇,想要看着自己父亲继承的法兰克熊熊燃烧。

    毕竟,约塔兰军即将抵达,其中两千

第1534章 指挥者乌鸫

    终于,后继大军抵达了。由于特里尔码头泊位满了,新到的长船又是到处找地方停靠。

    龙骨纷纷压在枯黄芦苇上,罗斯人与约塔兰人陆续下船,再以缆绳合力将船拖曳得半搁浅,罢了将提前准备的锥形木桩砸在泥土中,将船牢牢捆好。

    大量战士就在登陆地休息,约塔兰的贵族们各自集结自己的人,他们到处观望那些闻讯而来的友军,希望看到自己的伯爵大人。

    倒是“折骨”戈姆已经先行一道在发现的一片开阔地插旗,继而命令自己的部下将搭建帐篷的材料陆续搬下船。搭木框架、砸栓绳桩、摊开大帆布,等等作业已经开始。

    因为他早已获悉特里尔城虽大,也不能轻易塞下罗斯联军这支超越大家认知的大军。

    一万人的队伍!约塔兰人难以置信它的存在,而它就是现实,自己也是这支大军的组成部分。联军狠起来令自己都畏惧,戈姆都规模望而生畏,也就提前在城外扎营了。

    在后继大军抵达前,乌鸫已经与蓝狐好好聊了聊。

    终于有了可以保护的女人,也是自己的正妻,妻子还是身份崇高的落魄公主……多种身份于一身,极大得刺激着一个中年未婚男人的精神。

    因为老爹已死,兄弟们已经分家。兄弟间的血缘是不变的,不过彼此作为亲戚,合作的关系不可避免得要逐渐超越心情,未来能维系兄弟们感情的就是利益。那么,自己真正的亲人就剩下这个乌鸫了。

    自己的女人愿意运用自己的权力,她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她是个瓦尔基里。

    这是蓝狐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你,治理我的伯爵领就不必太让我费心了。”

    看到那登陆的大军,乌鸫没有任何的恐惧感,她恰恰觉得非常欣慰。“那就是我逐鹿的资本,哥德堡的诺曼人都是我的人。”

    她使劲拍拍脸,配上一身祭司素袍,与蓝狐一道检阅哥德堡军。

    男女战士都穿着高度模仿罗斯正规军的服装,他们举着的也是酷似罗斯的旗帜。有的人也带上了自己的特色,所谓在旗帜的右上角缝合小面积的“罗斯船桨旗”,旗帜大面积位置缝着卢恩文字标注的“gotebvrg”。

    哥德军男女战士两千之众,他们披甲率有限,真的打起来还是主要靠着木盾做防御。他们实在是一群兵力雄厚的轻步兵。

    一双双眼睛看到了自己有着圆滚滚脸庞的伯爵,以及那一位尊贵的伯爵夫人。

    他们闻讯围上来,嘻嘻哈哈欢呼雀跃。

    三位哥德堡的男爵走上前,他们是巴达尔、埃里克和塞德里克,纷纷拳敲胸口向蓝狐致意。

    “兄弟姐妹们都辛苦了!尤其是你们三位。”

    蓝狐的态度很真诚,坚毅的眼神里像是藏着更多振奋人心的话语,以及一些重大事宜。

    “没什么。”男爵巴达尔撸起衣袖展示鼓起的肱二头肌,“大家在科布伦茨每天都在训练力量,如果再不打仗……”

    “嘿嘿。”男爵埃里克笑谈道:“狼群是无法蛰伏的,我们疯起来,怕是连科布伦茨河道北边的那些同盟村庄也劫了。”

    “好在我们保持了克制。”塞德里克笑道。

    他们毫不犹豫将对劫掠的苛求摆在明面上,一席话就是敲打蓝狐。

    “好啊!”蓝狐鼓掌一番:“你们保持热情,我很高兴,罗斯王一样很高兴。既然如此,现在提前告知你们一个好消息。”

    是打仗的计划?他们三个兴奋得已经颤抖,全然无所谓舟车劳顿。

    “我们将要攻击梅茨,那是一座南方的富裕城市,但河道变得狭窄,一万人的大军不可能立刻划桨行动。

    罗斯王要求作战更加稳妥,所以!我与你们的伯爵夫人想到了一个好的对策,也为所有约塔兰人争取到了先攻的机会。”

    先攻!?意味着所有掠夺的财富尽入己彀,不必反馈罗斯王一谷一粟。

    如果约塔兰的军队先攻,所得财富就是哥德堡和维纳恩斯塔德两军分了,当然风险也是大家共同承担。

    可大军达到了三千人规模,纵使和法兰克的正规军好好打一仗也绝对不虚吧。

    蓝狐昂起胸膛,继续道:“我们将首先攻下名为蒂永维尔的地方,当地所有财富都是我们的!这件事罗斯王已经许可了!战后,当地作为联军的营地,当大军集结完毕,我们再猛攻梅茨。”

    他再道:“你们的伯爵夫人将作为向导,她将引导你们走向胜利。她是祭司,在出征前向诸神祈祷,奥丁的神力会降在你们身上。”

    罢了,蓝狐高举右拳,“血祭奥丁!”

    被这气氛强烈感染,哥德堡军士气旺盛,也迅速引来忙着扎营的维纳恩斯塔德军。

    蓝狐立即与“折骨”戈姆一拍即合,曾经就有过联合行动的两人再一次双剑合璧。

    关于令约塔兰人先攻蒂永维尔,此事留里克的确给予授权,至于其中的风险全部由他们承担。

    罗斯军主力是留着猛攻梅茨的,也许不该在奇

    奇怪怪的地方浪费兵力,不该去冒可以避免的风险。

    至于拉格纳的丹麦人……

    当罗斯后继大军带着大量武器装备和后勤物资抵达,丹麦军援军仍在磨蹭。拉格纳相信他们会来,至于能否赶上大战,现在看来只有神知道了。

    兵力有限迫使拉格纳必须态度保守,他已经获悉留里克有意先取那个莫名其妙的蒂永维尔。让罗斯人去折腾吧!丹麦军继续在特里尔休息,直到留里克打算真的强攻梅茨。

    拉格纳虽有此态度,他作为丹麦王,关键的军事会议少不了他的。

    后继大军抵达,一千名民夫也纷纷上岸。他们本该立刻开始服务,却因为第一次长时间坐船,他们在摩泽尔河上漂了好几天刚刚下船几乎所有人双腿都是软绵绵的。

    正当民夫浑身难受的时候,罗斯军一视同仁得熬了大量麦粥,民夫们自带木碗享受了登陆后的一顿美餐——放了很多盐的咸粥

    登陆的第一夜,留里克又是在城内的罗马行宫的废墟中召开军事会议。

    一个月前他们就是在这里决定去卢森堡方向劫掠粮食,意外又是宏观上必然的与法兰克军队打了恶仗。

    现在还是在这里,各方开会决定了基本已经人尽皆知的下一步战略——攻击梅茨

    冬季攻势开始了,留里克正式授权约塔兰人军队

第1535章 朱迪斯太后已经死了

    排成狭长队列的船只布满摩泽尔河,在罗斯联军的瞩目欢送下,三千约塔兰人战士以先锋军的姿态展开行动。

    那些船桨开始剧烈摇曳,精致的旗舰开始进发。

    今日的蓝狐意气风发,他的战士们对前景充满希望。

    倒是随行的乌鸫静静坐于旗舰,祭祀也做了,进军已经开始,作为随军祭司、哥德堡伯爵夫人,就以这样的身份向着梅茨方向全力进攻,她丝毫乐不出来。

    渐渐的,特里尔已被甩在身后。

    河道弯折,那座飘扬罗斯旗帜的石头城逐渐被愈发茂密的森林遮掩。

    船队碍于枯水期狭窄的摩泽尔河被挤压得修长,为了安全期间,船队至多保持两艘船并行,再在河道弯折处变更为单船过弯。

    他们迅速通过曾发生过万人血战的绍尔河口,从昔日的堡垒营地前通过。

    一双双眼睛自发得凝视他们的右舷方向,约塔兰人都知道一个月前此地发生大战,罗斯王带领精锐在此以极小的代价击败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只是这里不像是打过仗的样子,地面并无尸横遍野的场面,天空更没有渡鸦盘旋,有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废弃定居点。

    船行至此,蓝狐也不禁抬起头向西方看去,内心里想到了很多。

    他拍打一下廉价,再回望自己的部下门:“走吧,都别看了!专着划桨,不要磨蹭。”

    有此命令,通向陷入回忆的人们这才振作起来。旗舰上坐着三十名精锐战士,他们都是蓝狐信得过的卫队人员,也都参与了在绍尔河口的激战,再临战场回忆一番无可厚非。

    他们也同样非常清楚,船队航行至此已经到达已知区域的辩解,继续航行将充斥着未知了。

    蓝狐令兄弟们打起精神,虽然在河道内航行整体是安全的,无法保证岸上就没有法兰克人的驻军,倘若遭遇了偷袭,己方可要拿起弓矢当即反击了。

    想到这一点,他再看到自己珍惜无比的乌鸫,这孩子绷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状。

    “怎么。”拍拍她的肩膀:“你心事很重。”

    “没什么。”

    “是因为很快就要真的攻击蒂永维尔和梅茨了?啊……”蓝狐轻叹一声:“你一定饱尝压力。”

    “没什么。”

    “你像是敷衍我。”

    “只是……”乌鸫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微微抬起头难以再掩饰内心的纠结:“我只是一个女人,我不想要战争。但我已经没得选了。到现在,我只有一事求你。”

    女孩的眼神里竟流露着哀求,蓝狐再问:“你在担忧什么么?”

    “战争引起杀戮。现在是我们的军队首先行动,我只希望我军不要做得太过。我不希望那些村民成为奴隶,不希望教士被杀死。”

    “仁慈?”

    “对。”

    蓝狐点点头:“好吧,我会约束军队办事。看在你的份儿上,这一次我军不要俘虏,也不要杀戮,只要把那些无聊的农夫赶走就好了。”

    “好吧。但愿剑不沾血。”

    乌鸫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奢望,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在善意的敷衍。她的纠结在持续着,因为这场战争中她有着个人立场,那就是借助诺曼人军队的力量反对自己的父亲。

    她对村民没有任何恶意,可诺曼人不但贵族要打,对发现的村庄也要劫掠,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

    一个陷入矛盾中的女孩能左右约塔兰人大军的行动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蓝狐就算再稀罕自己的女人,还是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干扰大军行动。“至多,我在战后将被控制起来的村民和教士全部释放罢了。”他想。

    从特里尔到蒂永维尔的直线距离仅有五十公里,而走曲折的摩泽尔水道也要磨磨蹭蹭漂上八十公里。

    倘若他们只有一辆艘长船,当河道呈现南北走向后,将风帆降下,即可兜风飚速。

    他们现在就是这么做的,可惜副作用立刻体现。

    不同于正儿八经罗斯长船的三角帆,约塔兰人大部分船只还在使用传统的衡帆。风帆样式不同使得兜风效率参差,加之各船间距离也不同,更加剧了这种参差。

    他们为了节约体力都开始利用横扫河道的北风,各船进度因诸多原因不同,狭窄的摩泽尔河上游河道的这一百多条船又开始船艏船艉碰撞,固然如此碰撞不可能断裂倾覆,两船触碰一起后,修长的船体不可避免得脱离河道中轴,蓝狐最受不了的大塞船有开始了。

    当第一波塞船好不容易疏通完毕,在接下来极为繁复的河道拐弯时,长船们又开始的堵塞,就仿佛曲折血管被血栓块填满。他们在吵吵嚷嚷中完成疏通,在这方面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

    摩泽尔河与他们故乡的约塔河有极大不同的是,后者的河道几乎是笔直得从上游维纳恩湖延伸下来直至大海,河道整体也颇为宽阔,在约塔河上他们从不知道何为塞船。

    很大程度上,蓝狐和他的约塔兰人军队为罗斯联军提前试水,所有在行动中遭遇的麻烦都将化作经验教训,待到罗斯军主力继续进军时可以得到一定避免。

    当然区区塞船算不得什么***烦,船队还是有条不紊得在森林包裹的河道中前进者。

    仔细看,那些森林覆盖不住的地方旗帜一直有着像是道路的存在。

    “那是路吗?”蓝狐注意到河畔草甸出现一道荒草无可覆盖的条状事物,不禁问起自己的女人。

    乌鸫向西部瞥去一眼:“那是梅茨特里尔大道,它会延伸到森林中,再从林子里钻出抵达特里尔。”

    蓝狐一拍脑袋:“嗬,原来在特里尔我们看到的道路,就是它?”

    “是这样的。梅茨那边还有桥梁,军队过了石桥再走罗马大道就好了。”

    “我想起来了,我弟弟黑狐告诉我,他们夏天的时候抵达梅茨,就被该死的石桥堵住了船只南下去路。你说你前些年的确去过梅茨。”

    “蒂永维尔我也去过。”她补充道。

    “你的确说过,似乎……对于你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乌鸫摇摇头:“那是我爷爷的倒霉经历的结束,那时候我才刚刚学会说话,才刚刚有记忆。唉……”

    “是关于那个法兰克国王被他儿子们囚禁的是吧。哈哈,路易确实倒霉,他也要为现在的大混战负责呢。”

    乌鸫不想讨论自己的生父和叔叔们的血战孰对孰错,那些事与自己无关系。

    一个恍惚,她也觉得事情变得极为吊诡,这才几年的功夫,昔日一个刚刚六七岁的小公主站在蒂永维尔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前,作为王室成员,被自己作为共治皇帝的父亲带上,看着自己的爷爷获得自由又恢复帝位。如今自己即将十四岁,带着三千诺曼军队再临蒂永维尔,这支大军必将针对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将所有财富搜刮干净。

    乌鸫,她觉得自己的有些举措就仿佛很像那个被流放的皇后了……

    皇后朱迪斯,来自巴伐利亚地区的二十二岁的漂亮女贵族嫁给了时年已经四十一岁的皇帝“虔诚者”路易。

    法兰克王室就子嗣的命名上有着一套不成文的潜规则,孩子的名字以一些固有名词作为编号循环使用。

    年轻的朱迪斯皇后生育了女儿,按照编号就叫做吉斯拉,她生育的儿子按照编号就叫做查理,即“秃头”查理。

    所以现在的法兰克有着三位名叫吉斯拉的公主,分别是洛泰尔四女儿、路德维希三女儿和朱迪斯太后大女儿。

    朱迪斯太后的吉斯拉已经在多年前出嫁到了亚德里亚海之滨的弗留利伯国(含威尼斯)。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名分,年轻貌美的朱迪斯就在皇帝身边疯狂吹着耳旁风,终于沉溺于温柔乡的皇帝“虔诚者”路易做了最愚蠢的决定——修改自己在817年发布的敕令,对原本给予嫡长子洛泰尔至高且唯一的继承权进行调整。

    洛泰尔、丕平和路德维希,三兄弟的权力都被剥掉一部分,其中对长子实为太子的洛泰尔剥削最重。

    分出来的权力和封地一股脑得送给自己的小儿子查理。

    事件引起太子反叛,一时间皇帝与小王子查理先是在战争中被诸子联军抓获,继而辗转囚禁于蒂永维尔的修道院里。因为战场上被自己的太子击败,路易失去了帝号,失去了一切权力,也失去了自己的皇后朱迪斯。

    于是,洛泰尔执意继续按照817年的敕令行使自己的绝对权力,并告知弟弟们:“想要阻止我,你们只能选择战争。”很大程度上是洛泰尔渴望以战争手段,把不安分的弟弟们抹除掉,后者尤其是强大的路德维希也就求锤得锤了。

    事到如今,朱迪斯皇后早已被曾经掌握大权的洛泰尔流放到了意大利北部的偏僻修道院,似乎就是因为引起了帝国动荡,这个妖女也得到了天主的惩罚,另有人说妖女得到了魔鬼的诅咒。

    乌鸫对这场战争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反正漫长的航行充斥着无聊,她乐于与自己的男人分享一下鲜为人知的“加洛林宫廷秘史”,以及一己之见。

    少女面目逐渐狰狞,平整的额头逐渐布满褶皱,她的愤怒可见一斑。

    “朱迪斯皇后是一切祸乱的根源,就是她勾引我的爷爷,就是她引起帝国内乱。如果我的小叔叔从未诞生,战争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个该死的女巫果然得到了上帝的惩罚,我曾听那些宫廷侍从说过一些事。”

    蓝狐已经津津有味得听了一路,有关法兰克宫廷的那些事真是百听不厌又常听常新。

    “那个女巫,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天使已经做出惩罚,那个女人听说天天都在咳血。她可能就要死了。不对!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对我们已经无所谓了。”蓝狐耸耸肩,安慰道:“你也不要过度愤怒。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命运,接下来。嗬!”蓝狐双目继续看向南方:“你说的蒂永维尔那个修道院如此重要,我很是想看看它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怎样的修道院,还能把法兰克的国王当做囚犯关押。”

    “那么你很快就会看到了。可能还会和当地的军队打一仗。”

    乌鸫最后一语说得着实轻描淡写,她不说还好,一听当地居然有军队,精神放松的蓝狐瞬间浑身绷得如同一块木桩。

    “当地军队?!那里不是只有一群无聊的农夫吗?”

    “谁告诉你的?你自己以为的?”

    “不是你吗?哎哟,我的瓦尔基里啊。乌鸫,你该早点告诉我当地还有军队,早点告诉罗斯王这件事。”

    蓝狐的反应很激烈,由于话语仅是拉丁语说得,划桨的战士多数也听到了“驻扎”和“军队”量词,划桨手们也都虎躯一震。

    乌鸫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那些驻军需要我们警惕吗?至多一两百人,军队一旦登陆就能轻松击败他们。那些人本来就是负责看管修道院的,我父亲正式做了皇帝后,也没有把蒂永维尔的那些特别驻军撤走。这是我听说的……”

    “特别的驻军?干什么的?莫非是当年看押你爷爷的?”蓝狐毫不犹豫想到了狱卒。

    “谁知道呢?也许留下驻军,未来把我的两个叔叔也关进去。我听说,那些失败者都会送到修道院里。还好……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我很自由。”言外之意,乌鸫已经断定自己的生父必败。

    蓝狐并不能完全理解乌鸫的一番话,他发觉自己对法兰克的那一套了解还是过于肤浅了。他无奈摇摇头:“可能蒂永维尔的修道院就是给路德维希准备的监狱,不过这场战场……只怕它会成为你父亲的囚笼了。”

    “说不定这就是结果了……”

    乌鸫没有再说,她在罗斯王国已经待了两年,两年经历见闻已经令自己之前的十二年人生显得毫无意义。

    就如“乌鸫”这种鸟儿,北方的严冬似乎永远不会冻死它,乌鸫鸟会在被雪覆盖的枝头左右横跳倾力歌唱,它享受着极致的自由,听说善于捕鸟的北方猎户也难以捉住它。

    乌鸫很庆幸自己的自由,还有自己的丈夫蓝狐。

    她把自己对比那个引起祸乱的妖后朱迪斯,感觉到作为女人的强大威力的确是躺在自己男人身边猛吹枕边风。她发现蓝狐对自己过于尊重了,等自己再长大、更加有了女人魅力,未来再生下男孩,蓝狐定要对自己言听计从。

    那么,自己在北方的哥德堡伯国岂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反观妖后朱迪斯,那个女人罹患重病,在闭塞的修道院里风烛残年。朱迪斯活该!

    事实上,就在这一年实际已经谓之为太后的朱迪斯已经病死了。所谓的上帝惩罚就是肺结核,在这个时代,罹患肺结核的朱迪斯在逐渐窒息中痛苦走向死亡。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冷不丁就要一阵似乎能震碎骨头的咳嗽。

    待在意大利偏僻的修道院中,当地修女也不敢和这个被诅咒的太后密切接触。病痛的朱迪斯太后被安置在独立房间里,由犯罪被罚终生修行的戴罪修女为之投食,生怕被诅咒印象,送饭的修女将装着饮水和黑面包的篮子放下拔腿就跑,每一次必须是病重的朱迪斯自己去拿取这些食物。

    人生的最后阶段,昔日风光的朱迪斯皇后形同枯槁,直到今年的某一天被送饭修女发现这女人已经狰狞扭曲得死在病榻上,整个人犹如一句扭曲的骷髅,而粗糙的床单被褥也满是黑血。

    一代美女、音乐大师、帝国皇后的朱迪斯,就这么惨死在843年的夏季。

    而她的亲生儿子“秃头”查理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的母亲。

    查理为了自己的地位,已经带着极为有限的随从竭力流窜到了阿基坦。诸多阿基坦小王国的贵族们需要一个新的代理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从远方流窜来一个看起来毫无权势的王子很符合自己的利益,再加上愈发强大的图尔伯爵之女婿罗贝尔的支持,各方一拍即合也就承认“秃头”查理成为阿基坦国王。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查理脑袋不再秃,头顶至少戴上了阿基坦王国的王冠。

    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惨死……

    查理获悉消息甚至没有哭泣亦没有悲伤,据说母亲被魔鬼诅咒了,这样的女人他避之不及。他全然不顾自己现在能成为名义上的阿基坦国王,全赖十年前朱迪斯皇后的一系列操作。

    查理根本忽略掉了母亲为了自己的权势拼了老命,他认为自己现在的地位就是上帝恩赐。如果二哥丕平不死,这群阿基坦贵族岂能支持自己这个外来户呢?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显然是自己运气更佳。

    查理乐见于大哥洛泰尔和三个路德维希打上一个头破血流,也希望图尔伯爵家的那个外来女婿向北方疯狂为阿基坦王国扩大领地。

    如此一来,大哥和三哥最后打得两败俱伤,最终自己可以得到帝国内最多的权势。比起这两位兄长,查理知道自己有着极为充分的年龄优势,年仅二十岁的自己肯定比已经五十岁的大哥能活。

    到时候收复帝国其他贵族,取代大哥成为第一王子,再被教宗加冕为罗马皇帝,想想这种可能性着实不小呢。毕竟自己的爷爷查理曼就是这样,经过年轻时的血雨腥风脱颖而出,终成大帝。

    爷爷可以,自己万一也行呢?!

第1536章 蒂永维尔最后的守护者

    在宏观上,巴黎盆地的北部与东部是一连串的褶皱带,那是非洲板块向北挤压,终于在莱茵河两岸挤出如同额头皱纹一般的连续褶皱。

    山丘皆称条纹状,期间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山谷平原,几乎每一条山谷中都隐藏着河流。

    摩泽尔河、萨尔河、劳特河、拉恩河、马斯河,乃至庞大的莱茵河主河道,皆从这些褶皱中穿行。

    如此地貌在北欧与东欧根本不存在。

    哪怕这些褶皱状山丘的海拔高度都很低,从科隆至科布伦茨,仅有七座海拔超过五百米的山丘。

    科布伦茨所背靠的牛头山也不过二百余米,就这已经是地区的高峰。

    约塔兰族人居住的约塔河属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南端的低地区域,它距离半岛的中心山脉已经有些远了。约塔河附近有山,它们来自中心山脉的延伸,所有山丘是团状的,好似被烤熟的发酵面包块一般,软软趴在大地上,又被茂密森林覆盖,乍一看去就仿佛森林平原一般。

    这就使得约塔河流域的下游哥德堡更像是河流冲击平原,而非如各路挪威部族的故乡那般,背靠惊人海拔之高山,居住于逼仄峡湾之内。

    摩泽尔河两岸的茂密山区给予这些约塔兰战士一丝熟悉感,明明快要十二月了气候依旧感觉温润,这给大家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他们仍不能完全适应此地过于温暖的气候,加之水汽较为旺盛,综合下来一些前所未有的情况成为新的困扰——蚊子与臭虫。

    他们已经进入法兰克腹地,不得不开始饱尝本地特色的吸血虫子。

    这一恶心的问题并不会影响真正的罗斯战士。在留里克治下,战士们早已被要求频繁以硫磺皂洗澡,他们浑身始终散发一些硫磺气息,因为他们的身体、头发,乃至最容易滋生问题的裆部,实则始终沾染着一点微小硫磺颗粒,它们剂量过小难以对皮肤进一步腐蚀,确实各路小虫的恶梦。

    甚至清洗的衣服上也都沾染着细微硫磺颗粒,它对臭虫、跳蚤极为致命。

    本来这一切皆来自留里克对于卫生的忠实,有时候罗斯人会觉得大王的态度偏执了,既然它已经成为了习惯,王国的肥皂、香皂产业都已经运作了十多年,形成习惯后人们也就不再说什么。

    但约塔兰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习惯,也无这样的意识。

    广大战士的头发上甚至都寄生着一点虫卵,多亏了北方的确寒冷大量寄生虫难以生存,才没有闹出过于严重的寄生虫病。

    而到了现在,三千约塔兰军需要花些时间清理跳蚤,乃至将吸血的臭虫互相帮忙着处理掉。

    譬如,在休息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烈火上燎一遍,亦或是埋在土里,露出衣服一角将虫子逼出来,再准备好火把将逃亡的臭虫、跳蚤守株待兔式得烧死。

    他们的目标就是坐落在条状山丘下的蒂永维尔,如今它并非一座人口较多的城市,仅仅是以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为中心、由多个山下小村庄簇拥着的定居区域。

    一如这个定居点的后缀以“村庄”做结尾。

    它实在是一个穷乡僻壤,却也的确是梅茨城的北部门户。

    将失势的国王安置在这里,此乃当年的洛泰尔对他父王的报复与羞辱。

    不过当地虽然偏僻,却是山清水秀,若是讲究苦修的本笃修会教士,自然非常乐意待在这样的好地方平静渡过一辈子。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就是如此,如果院长有野心就回去梅茨城竞争地区大主教的职务,但大主教只能有一位,且与梅茨伯爵家族做利益绑定。

    梅茨教区与特里尔教区的格局完全不同,军事贵族管控一大片区域,而梅茨大主教的责任就只是民事、信仰与收十一税的责任。因历代梅茨伯爵非常强势,大主教只能为伯爵家族马首是瞻。

    并非所有的教士都习惯于被伯爵家族吆五喝六,有的教士也希望自己的权力得到一定提升。

    就像是隔壁的特里尔教区那般,当地没有军事贵族,教士拥有整个地区的绝对权力,大主教直接向法兰克国王负责。

    梅茨伯爵家族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那么蒂永维尔的修道院一定程度上,就成了本地失势教士的流放地,罚其以余生平静且体面得侍奉上帝。

    如此一来,蒂永维尔本就具备一定的监牢作用,它可完全不同于特里尔城地下的正儿八经的监狱,谓之为软禁大贵族、高级教士的庄园稍微贴切一些。

    蒂永维尔是这样的流放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注定不可能拜访一些贵重的金银圣器,因其性质,恰恰安置一些最廉价的木器最为贴切。

    唯有装着圣油的壶是纯银打造,其余器物多为实木,以及闪闪发亮的青铜器具罢了。

    也许这些日子与之前的时光没什么区别。

    村民还在过着平静的冬季生活,快要十二月份了,湿冷的环境下山下的村民们将大部分时间用在搂草与劈柴,他们早已完成粮食收获,现在要做的正是储备一月份最冷时期的木柴储备,以及饲喂绵羊和奶牛的草料。

    修道院长老头子一个,他早已失去晋级梅茨教区枢机的资格,就在这穷乡僻壤带着下级教士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虽然夏天的时候他们闻听一伙儿匪徒围攻梅茨弄得动静非常大,只有少数牧羊的孩子远远看到有奇怪大船在摩泽尔河上漂行,因匪徒并未袭击山下的蒂永维尔,教士们带着村民们牵着牛羊抱着鸡笼子,连饲养的捕鼠猫咪与猎犬一并带上,他们逃入山林中一直等到危机解除。

    梅茨那边事态闹得很凶,据称就是诺曼人的匪徒离奇得窜入了法兰克腹地,这背后定然与被占领的科布伦茨有关系——梅茨地方的大大小小贵族已经都清楚了北部拿骚科布伦茨完全成了诺曼人的窝点,如帝国脊背上长出的难以祛除的浓疮溃疡。

    一百多名战士依旧驻扎在蒂永维尔,他们奉命看管着曾经关押皇帝的居所。

    距离囚禁事件几乎过去了十年,战士们仿佛被他们的主子洛泰尔遗忘了。昔日的年轻战士如今胡子拉碴,当诺曼匪徒袭击梅茨的时候,这些士兵非但不去梅茨做支援,而是掩护村民一起逃进森林。

    因为很多战士已经与本地村姑结婚,名义上他们依旧是效忠皇帝的老兵,实则活得如同民兵。他们的宽刃剑这些年月一直在打磨,剑身不可避免的出现大量锈蚀斑驳。锁子甲也出现在自然锈蚀之破损,铁皮盔上的蒙皮也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

    守卫蒂永维尔的战士是一群被遗忘的人,他们都是法兰克战士,也仅仅是名义上的法兰克战士了。

    外部的喧嚣仿佛与蒂永维尔毫无关系,驻扎的战士也成了平凡的劳动力,他们手持长柄镰刀搂草、割麦,手持长柄斧劈柴。至于军饷……上次领军饷的什么时候?老兵们早已忘却,而今他们的经济关系已经与蒂永维尔绑定,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从本地收取十一税后,分出一小部分给这些驻军,可惜那些粮食都是杯水车薪。

    战士不得不自己开辟荒地做起了农民,与他们迎娶的本地妇女再饲养一些禽畜,渐渐的已经与一般农夫无异了。

    除非走入他们的家宅,可以看到远超一般民兵的武备。

    那些锁子甲、挂甲片战裙、小圆盾、短剑与长矛就摆在家中显眼处,哪怕它们已经锈蚀破损。

    只要有必要,暮气沉沉的战士还要拿起这些武器响应皇帝的号召,哪怕自己死了,这些武器装备就由长子继承。因为这就是他们自认为存在的意义。

    突然,一切平静都被打破!

    又一次,奇怪的船只突然出现摩泽尔河,赶在真正严冬前继续牧羊的男孩注意到那些诡异的白帆,以及桅杆上令人颤栗的旗帜。

    传说中在夏季袭击梅茨的诺曼匪徒又来了!

    男孩赶着小羊群疯狂向村庄方向逃亡,殊不知那些白色的绵羊聚在一起像是云朵,在墨绿与枯黄的世界里格外扎眼。

    约塔兰战士们轻易认得那是绵羊,有了羊附近就有村庄。

    关于蒂永维尔当地缺乏金银一事,出发之前大家已经多少有了犀利预期,但当地有粮食和禽畜,贫穷的约塔兰人不挑三拣四,能掠到食物足够大伙儿满足。

    “这里就是蒂永维尔了。你看到了绵羊,附近就有村庄。就有那个关键的马克西姆修道院。”当乌鸫说这些话时正忍受着强烈的心理压力。

    蓝狐满意得看向那些逐渐消失的小羊群,他眯起眼注意到了明显的牧童身影:“羊群会把我们引导他们的居所。我军要进攻了,下一步找个好地方登陆。”

    说罢,蓝狐已经高傲得站起身,这一刻他不再是商人,而是一位三十余岁正值年富力强的诺曼将领。

    突然乌鸫抓住他的战裙。

    “你……”

    蓝狐凝视着自己女人那坚毅的双眼。

    “答应我。”乌鸫严肃得告诫道:“不要野蛮杀戮。我们可以轻取,我要跟着你一起行动。说不定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说服那些村民与我们保持合作。”

    “合作?可能吧?也许吧。”一个瞬间蓝狐想到一些可能性,他旋即将自己的女人拉起:“让我们试试吧。”

    此刻旗舰停下,后续船只陆续开始在号角声的指挥下停泊。

    蒂永维尔据说就在不远处山丘之下,大军需要走一段路方可抵达,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恰是站在平坦且坚硬的河畔皇帝,蓝狐抓紧时间将大军整队。

    他临时将各位贵族招到身边,尤其是作为盟友的“折骨”戈姆。

    他看一眼太阳,聆听耳畔战士们的嘈杂,再扫视一眼举起来的贵族们,眯着眼号召道:“听说蒂永维尔就是个小地方,当地只有一群无聊的农夫和少量法兰克驻军。你们都别想着能劫掠大量金银,我们能搜刮本地的粮食就足够了。现在我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仁慈的对待当地人。”

    “仁慈?”戈姆觉得蓝狐兄弟所言太奇怪。“你连法兰克人的都城都劫了,怎么在一个穷乡僻壤仁慈?什么叫做仁慈?”

    “只是减少杀戮。”蓝狐耸耸肩,他也知道自己的说法仔细一想很滑稽。“你们都和自己的人说说,能驱赶村民滚蛋就好,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把粮食搬走。你们也不要抓俘虏,我们可不能带着战俘继续战斗。至于遇到了当地驻军……”

    “总不会也让那些士兵逃跑吧。”戈姆继续诧异问道。

    “如果他们愿意向我们投降的话……就让他们投降把。听着,咱们名义上是帮助法兰克人的那个路德维希打仗。比起杀了这些战士,最后将他们扭送到路德维希手里,我们还能赚一笔钱。”

    “感觉还是太牵强了。”戈姆摇摇头,“也罢,真的把敌人战士逼急了就要和我们拼命。我带着族人来可不希望死很多人,如果可以不死人就胜利,再好不过。”

    蓝狐点点头,再看看来自哥德堡的贵族们,他与大伙儿交换一下意见后,也都希望可以以尽可能低的代价取得胜利。

    “那好吧!”蓝狐拔出自己的钢剑,向着山下森林的方向指去:“我们走!慢点走!把他们吓走,我们把他们的粮仓搬空!”

    众人一声吼,贵族们陆续告知自己的人该怎么做,于是他们留下一小撮人看管船只,其余人等排成人墙,浩浩荡荡得向着蒂永维尔走去。

    因为约塔兰人从遥远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来是发财的!似乎抢掠金银的机会只有贵族独享,普通人只想着通过劫掠改善生活,能抢到金银再好不过,抢不到也要搬走一些粮食和家禽以满腹口腹之欲。

    只有少部分强壮者将奥丁血祭之类的词挂在嘴边,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做日子人,既然其他同乡跟着伯爵大人南下发财,自己也跟着去好了。

    约塔兰人才不希望和法兰克正规军拼命,就是因为获悉蒂永维尔当地没什么驻军,这才高高兴兴跟着蓝狐来打劫。固然这并不能说明三千约塔兰人不敢好勇斗狠,他们的意志并没有强烈到要为罗斯王留里克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与此同时,牧童赶着羊群如闪电般归来。

    “诺曼人杀过来了!大家快逃命呐!”

    起初,村民与驻军觉得牧童的话不可信,随着所有放牧者带着强烈的恐惧感归来,这下教士、驻军与村民们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非常奇怪的是诺曼人居然在冬季出现,且在蒂永维尔附近的河道登陆。

    修道院长没有时间去分析原因,如同条件反射般就先令下级教士开始搬运为数不多的圣器与手抄本福音书,它们被一股道得扔到麻袋里,穿着黑袍的教士一时也顾不得体面,将麻袋扔到手推车就开始向山里逃亡。

    同时一些教士也招呼着最近的村民一起逃亡,一切就像夏季发生过的那般。可惜事态发展得太快了!村民们逐渐看到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正向山林逼近,入侵者强大到肉眼所见就是巨大的一团。

    诺曼人出现了!且是明显直奔马克西姆修道院而来。

    “上帝啊!难道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匪徒吗?这里根本没有财富。”浑身冷汗的修道院长意志可没有强烈要殉道,看到了匪徒那排山倒海的身影后,他加速了逃亡。

    于是,大量村民发觉自己没时间再带着细软跑路了,只好以最快速度将牛羊牵走、令孩子们抱着鸡笼一起逃,家里的男人再将装着粮食的麻袋扔到手推车后,全家人不顾其他物件撒腿就跑。

    唯有那些战士们……

    胡子拉碴的老兵命令自己的家人全力逃亡,他们则望着挂在木墙上的甲胄和武器想到了自己的重任。

    百夫长照例召集自己的兵,再一次老战士们火速集结。

    就像夏季一样,百夫长带着战士们会为逃难的教士、村民殿后,他们将是最后撤离者。

    可惜这一次诺曼匪徒的目标性太强,敌人的推进速度很快且规模过于浩大了。这些法兰克战士都知道自己一定要撤退,但是现在如果自己溃逃了,无异于是将村民和自己的家人至于诺曼匪徒的屠刀下。

    除非自己站在这里摆出战阵吓唬一下诺曼人,乃至和一些匪徒打上一场再撤,给逃亡的人们争取时间。

    他们选择了这样做,因为蒂永维尔已经是背井离乡战士们现在的家乡了。

    百夫长手握锈迹斑斑的宽刃剑,军队一瞬间暮气不再。

    “兄弟们!守护我们的家乡,和诺曼人打一仗!至少,让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儿子逃进山林活下去。”

    战士们没有呐喊,也没有怨言。他们在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前的土地空场集合,刻意排成明显的阵型,生怕诺曼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与此同时,一样刻意摆出庞大盾墙,意欲将当地驻军与无聊农夫全部吓跑的约塔兰大军,也都注意到那些人数极少的守卫者们。

    “嗬!是勇士吗?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带领大军推进的蓝狐愤愤道。

    他一直拉扯着自己女人的手肘,哪怕乌鸫现在打扮得是一个干练的女战士,他知道自己的女人不过是一种装扮,生怕进攻蒂永维尔出现一些乱子令乌鸫陷入危险。

    此刻,乌鸫一眼认出了那些守军。“他们就是昔日看押皇帝的驻军。你不要杀了他们……让他们逃吧。”

    “原来就是他们。可是明显要和我们决战一场。”

    “至多二百人。二百对战你的三千大军,他们必败。我……”乌鸫鼓足勇气:“说不定我可以说服他们投降。因为,我是吉斯拉!作为公主,我可以命令他们投降,然后在接下来人日子里听你的指挥。”

    “哦?”乌鸫此语描述的可能性可是蓝狐从未想过的,因为蓝狐在内心里是留给那些驻军投降的机会。他的商人心态一直存在,所谓将一伙儿投降法兰克士兵“卖”给路德维希,那样的收益更大,因为以前干过。

    经过乌鸫的点拨,事情说不定还有更完美的结果。“哎哟,我不妨一试。”

第1537章 效忠小公主的人们

    圆盾互相堆叠,庞大的盾墙持续推进,三千约塔兰人已经看清楚那脱离树林遮蔽的修道院尖顶,看清楚那顶端的木头十字架。

    已经空场上那些列队的法兰克战士。

    蓝狐看看左右,在即将接战的关头怒吼:“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先攻。”

    哪怕没有他的命令,在盾墙搭建完毕后就鲜有莽夫离开军阵,大家也担心自己脱离大阵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仅有少数人可以上狂战士,大部分都是鸡贼的日子人。

    男女战士互相看看,既然伯爵大人有令,前排战士就保持着克制,也迫使后面的战士纵使听不清蓝狐的命令话语,也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男女战士纷纷将持械的右臂伸出圆盾,以手斧敲打盾面,再集体喊着号子,他们仍在推进,就仿佛涌上岸的冰凌,以很缓慢的速度垦动河滩,任何人无法阻止,哪怕的岩石也会被碾碎。

    法兰克的百夫长面临着人生最大危机,但他并没有十足畏惧。

    他们穿戴锈迹斑斑的甲胄,倒是所有人的宽刃剑锃光瓦亮清楚可辨。

    他们采取弧形的防御阵型,精巧的小盾在乱战中很好用,而对组织严密的盾墙,区区一百余人无法将之突破。战士也发现自己并未被包围,固然诺曼人的盾墙排山倒海,大家的身后仍然空空如也,只要想逃现在就可以跑。

    就仿佛诺曼人是在吓唬,逼着大伙儿撒腿就跑。

    甚至,大家可以体面得撤到山林。

    “这是什么诺曼人。你们不是来劫掠的么?”百夫长愈发觉得事态不对劲。

    他发觉自己可以列队撤退,只怕也是诺曼人希望自己做的。那么不如反其道而行,自己偏偏不撤。

    没有百夫长的命令,其他法兰克战士也不会临阵脱逃,他们法理上始终是效忠皇帝的正规军,即便是一群被遗忘的老兵……

    宽刃剑搭在小盾上,他们纷纷半蹲着身子,一副要厮杀的样子。

    他们越是这样越令蓝狐困扰,反过来想,劝降他们也成为可能。

    很快,双方已经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的脸。

    蓝狐看到了一群胡子拉碴的男人,他们是战士,浑身上下透露着岁月沧桑。

    法兰克战士也看清楚那些诺曼人,讶异于其中不乏手持战斧的女人。“早就听说诺曼女人也会打仗,现在算是见到了。嘁,和女人战斗真晦气。”百夫长悻悻然嘟囔着。

    和野蛮男兵战斗到死也就罢了,自己说不定能被诺曼女人斩杀,法兰克人对此难以置信。

    突然,随着诺曼军阵中有一圆脸男人振臂一呼,那推进的大盾墙逐渐停下脚步。

    接着嘈杂的大阵逐渐安静下来,诺曼人依旧维持着他们宽大的盾墙,他们保持安静只能注意到大量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只有五十米,只要蓝狐下令,他身后的大量弓箭手即可对着这一小撮敌人发动大规模抛射,战斗也就迅速结束了。

    蓝狐恰恰没有这么做。

    他拍拍自己女人的肩膀:“眼前的人誓要与我们厮杀。依旧你觉得可以说服他们投降?”

    “我试一试。”

    “但是,我生怕你出事。”

    乌鸫此刻心理压力也很大,她狠狠定神,先从盾墙探出头好好观望一下,接着浑身一阵抖动,慢慢露出笑意。

    “我想没问题了。”她说。

    “什么没问题了?”

    “看来这些年来很多事没有变。那个军官,我认得。”

    “啊?”一瞬间,蓝狐觉得事态过于荒诞。“难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你的故人?你怎么不早说。”

    “他叫阿罗维斯,一个老兵。看押皇帝的老兵,看来他没有离开。”乌鸫心里有个谱,她不再害怕。

    她的卷发一直是扎起来的,就像其他女战士那般,只为在发生可能的乱战时,自己的长发不会成为把柄而便于脱身。

    现在她解开头绳,拼命抖动一番将长长卷发放下。她再看着蓝狐的眼:“他不敢杀我,我要脱离大阵说服他投降。”

    “就怕你会遭遇危险。算了,我跟你一起来。”

    说罢,蓝狐再下达一番命令,就拉着乌鸫的手双双脱离大阵,如此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有敌意。

    百夫长的确名叫阿罗维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兰克族人,其祖先正来自早期的法兰克部落。人各有命,自己本也可能成为贵族,但……

    奉命看押皇帝“虔诚者”路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即便这是奉太子洛泰尔的命令,他们这伙人没有权力拒绝。

    可真的这么做了,大家的名声也就臭得如同粪土。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一百多名正规军战士没有被带回卢森堡军营参与战争,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在两年前死在科布伦茨。

    囚禁皇帝毕竟是洛泰尔做的极不光彩之事,他不想谈此事就仿佛它并未发生,将一批“狱卒”有目的的遗忘,断了他们的军饷,阿罗维斯和他的兄弟们就仿佛从未存在。

    可是,阿罗维斯一伙儿在内心里依旧忠于他们的洛泰尔。

    胡子拉碴的老战士明显感觉那突出阵线的诺曼男女战士如同使者一般有话要说,阿罗维斯勒令兄弟们淡定:“注意!看看诺曼人怎么说。先把剑收起来。”

    事到如今诺曼人要发动突击,大家逃命怕是都缺乏机会了。阿罗维斯索性放松戒备,不激怒诺曼人与之聊聊。

    突然,一阵清脆的女声传来。

    那是极为标准的法兰克语发言,其中奇妙的鼻音是外人难以学到的,而其内容足以惊得阿罗维斯一众人颤栗。

    “咄咄怪事,是我们法兰克的女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阿罗维斯先行收剑,他离开军阵张开双臂向前走了十多步:“女人!你是谁?为何懂得我们的语言?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只听那女子继续喊到:“阿罗维斯,难道你忘记我了吗?”

    “你?你到底是谁?”

    “真的忘记高贵的我了?”乌鸫继续喊到。

    女人越是这么问,阿罗维斯的戒越放下:“高贵?你到底是诺曼人?还是我们法兰克人?我见过你吗?”

    “怎么没见过?即便六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六年前皇帝离开这个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你作为看押皇帝的军官奉命将皇帝释放。我!可是见证者!我见过你,所以我知道你!”

    “你?一个小女孩?”阿罗维斯拼命回溯记忆,他闭上眼从脑海深处回想当年之事。一个小女孩?一个见证者?彼时的小女孩身份高贵?

    阿罗维斯猛然睁开眼,他想到了一些事,也就更加觉得离奇。

    他的眼神充斥质疑:“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乌鸫变得极为大胆,挣脱蓝狐的控制向前三步走,昂起胸膛大大方方:“我是吉斯拉!我的父亲就是洛泰尔。阿罗维斯,看着现在的我,感觉我是个诺曼人?”

    “吉斯拉公主?不。你不可能是。你这个女巫,可耻的骗子。”

    乌鸫已经料到他会这么问,诚然所有见到自己这般模样的故人都会震撼。

    不过现在不是做解释的时间,蒂永维尔的这点守军之生死,是约塔兰大军可以轻易掌控的。

    她继续道:“阿罗维斯,我现在没时间向你证明身份。你效忠我的父亲,现在理应效忠我!用你愚蠢的眼睛好好看看,在你面前是三千诺曼军队,他们都是我的人。我!吉斯拉正带着三千大军进驻蒂永维尔。我无意和你作战,我是以主人的命令令你效忠!否则,蒂永维尔将被破坏。你们这群不愿效忠的叛徒将被我的军队消灭。”

    阿罗维斯仍然觉得非常离奇,他麾下战士已经纷纷骚动。

    战士固然不会因一个奇怪女人的怪话就放弃抵抗,那些话语还是太过于唬人,他们已经军心骚动。

    至少,诺曼人给了大伙一种新的可能性——和平结束这一切

    再说,万一呢?

    也许那个吆五喝六的诺曼女人真的是一位遗失在北方的法兰克贵族。毕竟,他们依稀记得自己效忠的洛泰尔的确将势力安插到了丹麦人的老家之日德兰半岛。

    困在蒂永维尔山区里的这群人根本不知道北方巨变,也只是最近听说诺曼人袭击了亚琛、马斯特里赫特等地。

    阿罗维斯最清楚一件事,就是诺曼人控制了拿骚科布伦茨,袭击了萨尔河,也在夏天袭击了梅茨。

    现在明显是轮到了蒂永维尔。

    双方就尬在这里,乌鸫本以为一番劝说逼其投降,他们怎么看都是不为所动。

    蓝狐走上前,拍拍乌鸫的肩膀:“你尽力了,这群战士还是想要战斗,那就成全他们。”

    “不。”乌鸫继续喊话:“阿罗维斯,这是给你的最后机会。带着你的人立刻向我效忠,我可以许诺蒂永维尔的和平。我的确是吉斯拉,现在我是北方的哥德堡伯爵夫人,我们是与丹麦人做邻居的人。向我效忠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

    看情况还没有变化,乌鸫就对其他战士喊话:“战士们!你们曾效忠我的父亲,现在就效忠我吧。你们全家都可以在我的领地自由生活,可以继续维持你们的信仰。效忠我以后你们也不必做诺曼人,也不会死在今天。”

    她最后顿顿气:“最后告诉你们,这是我最后的努力。在我的耐心耗尽前向我下跪效忠。阿罗维斯!想想你的家人,没有人希望你和你的战士莫名其妙死去。”

    蓝狐差一点就失去耐心了,广大约塔兰战士听着鼻音很重的标准法兰克语已经非常不耐烦。

    蓝狐已经做出最大克制,他将剑拔出一半,乌鸫的眼角看到这一切。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百夫长阿罗维斯也不是那种态度坚决死战到底之人。

    这群诺曼人很怪,各方面都非常奇怪。

    阿罗维斯不想再问话,他经历一番激烈思想斗争,在注意到己方已经军心大乱的情况下,索性放弃了抵抗。

    他们依旧维持自己的荣耀,阿罗维斯令兄弟们宝剑归鞘,再带头半跪大吼道:“好吧!我们向你效忠!如果,你真的是吉斯拉公主。”

    一百余名战士陆续单膝跪地,见得这样一幕,蓝狐终于长舒一口气,低语道:“很聪明的选择,这样你们就不用去死。”

    乌鸫大喜,继续令他们将小盾、头盔、剑全部卸下,锁子甲脱下太磨蹭索性继续穿着。如此一来蒂永维尔的这群守军放弃抵抗,阿罗维斯很清楚如此选择的代价,一百余人的命运都被诺曼人攥在手里。

    或者说被那个自称吉斯拉公主的女人攥在手里。

    终于,事态以非常和平的结果终结。

    但是约塔兰大军针对蒂永维尔的劫掠迅速开始。

    哪怕乌鸫就是吉斯拉,她许诺的是守军战士们效忠换活命,她的背后可是三千约塔兰战士,尤其是其中的两千哥德堡军就是自己的基本盘,现在必须满足自己人的需求。

    好在一般折腾已经给了当地平民、教士足够的时间逃命,蒂永维尔各个村庄已经空空荡荡,修道院的粮仓也无人看管了。

    约塔兰大军毫不犹豫进驻,因绝大多数物资根本没被难民带走,战士就非常从容又高兴得将大量粮食占为己有,男女战士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就仿佛他们真是收获新麦的农民。

    整个蒂永维尔迅速成为约塔兰军的大军营,村民居所被战士占据。虽然当地人神奇的没有被杀,他们的财富还是被诺曼军队搜刮了个干净。

    如此强盗行为令阿罗维斯一众人不耻,这里有战士们的家,那些闯入其中的士兵最后都被赶走,效忠乌鸫的这些人最后也没有什么经济损失。

    至于哪些住宅是本地守军的家……阿罗维斯先不深究那个女人是否是吉斯拉公主,既然自己已经是那女人的兵了,贵族有理由保护手下人的财产不被其他战士掠夺。

    阿罗维斯带着人到处指认民居、谷仓,声称那就是伙计们的住宅。

    蓝狐知道这家伙肯定在乱指认,其逻辑无外乎是令本地人减少损失,碍于他们名义上效忠了哥德堡,已经成了自己的兵,蓝狐也就认下这一局面。

    因为这样的信任,那些投降的战士索性开始大规模的装糊涂。那个诺曼女人的法兰克语说得太好了,不必管太多,她一定就是吉斯拉公主。

    阿罗维斯自己索性也保持着糊涂,他仍旧失去武器现在连甲胄也被卸下,他被许可站在蓝狐与乌鸫身边,随着接触加深,因乌鸫给了极为明确的逻辑链,那些精力怎么想都不是编的吧!

    再说,自己只是流落这穷乡僻壤的百夫长,他们诺曼贵族兵力雄厚,何必跟自己这个小角色费劲口舌。

    除非自己与那个女人多年前真的见过面。

    随着乌鸫提及当时“虔诚者”路易与小王子“秃头”查理获释的细节,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诺曼人绝对不知。

    一切尽在不言中,百夫长阿罗维斯索性不再过问了。

    约塔兰大军控制了蒂永维尔,守军摇身一变成了这支大军的一部分。大军不杀一人而得到大量的粮食补给,尤其是修道院的粮仓被搬空了。

    蓝狐带兵已经竭尽所能保持克制,下一步就是令投降归顺的守军去把逃亡的村民喊过来。村民可以因为害怕不归,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教士们至少得先回来。

    于是,蓝狐身为哥德堡伯爵,公然向投降的阿罗维斯展示自己的纯银十字架吊坠,并说明:“我的教父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我的教名是约瑟夫,我也是天主的仆人。你现在我的人,未来我可以给战士安排新的生活,给你本人世袭的男爵爵位。现在你的人去把逃亡的教士喊回来,修道院长必须维持治安。”

    事已至此,事态再过于离奇百夫长阿罗维斯也愿意相信。

    他已不得不相信,因为摩泽尔河上游还有一万名诺曼军队。传说中存在的罗斯王和丹麦王都来了,那些大军已经不再是传说,眼前的哥德堡伯爵军仅是罗斯王国的一小部分。

    据说一个可以比肩法兰克的大军正以梅茨为目标进军,其中还夹杂着拿骚的那群家伙,如此就不足为奇了。

    阿罗维斯和伙计们至少对名为拿骚实为诺曼人的那群家伙记忆犹新。

    不管怎么说,选择了投降的阿罗维斯现在已经说不清了,他带着兄弟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既然所有诺曼人自称“响应大巴伐利亚公爵号召参与战争,力图击败皇帝洛泰尔”,兄弟们的行为可以自称也是为帝国的第三王子效力。

    至于背叛皇帝……的确如此。

    但大家现在就是在效忠小公主吉斯拉。公主自己都做了诺曼人,皇帝多年前也囚禁自己的父王,加洛林大贵族如此,兄弟们的行为也不算极端了。

    他们自我安慰,阿罗维斯与大家很快适应了新身份。

第1538章 蓝狐治下的蒂永维尔与小将英吉瓦尔的行动

    在冬季逃入山林,村民可以躲得一时安稳,时间一长他们就不得不面临缺少食物饮水、寒冷、野兽袭击风险等一系列问题。

    修道院长老头子一个,他在本地身份再高贵,现在也落魄得浑身木渣尘土。他与民众继续观望着,民众希望回家去,又知道野蛮人依旧盘踞在蒂永维尔。

    民众幻想着强盗在抢掠一番后扬长而去,就像夏天发生过的那般。可是连续两天过去了,野蛮人非但没有离开的迹象,就仿佛赖在这里执意过冬了。

    直到又从山下来的人非常精准的找到山中避难所,这些人的出现一时间引起巨大恐慌,随着透过树林缝隙看到那扛着的木枝十字架,才令恐慌没有持续。

    直到难民看到了来者有着熟悉的面孔。

    什么?蒂永维尔被野蛮人占领了?他们其实不是野蛮人,王国的小公主吉斯拉带领她的诺曼大军来了?

    信使作为投降约塔兰军队的守军战士,他们复述这一席话时自己也不能全信。

    不过自己家宅已经平安,其他守军战士的宅子也是如此。非常关键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确被诺曼战士光顾了一番,因没找到了金银就失望离开了。

    修道院没有进一步被破坏,因为这群诺曼人的真实首领似乎真的是个基督徒,改成了诺曼贵族的临时居所。

    诺曼人存在着天主的仆人却野性难驯,这种事是公开的秘密,本笃修会的教士仍然一波接一波的前往北方,试图把所有野蛮人酋长说服皈依,将不坚定者劝说成虔诚者。

    “pada,他们的首领已经住在了修道院里,他们的大军就在各个村子扎营。诺曼人说我们可以回去,他们……许诺给我们足够活到明年的粮食,许诺回去的人不会被掳走不会被奴役。”

    诺曼人的话可信吗?还有什么小公主吉斯拉,修道院长见过小公主,再未见其真人之前就下意识断定,是狡猾诺曼人的谎称。

    然而广大民众可顾不得这些,毕竟大量村民仓促逃亡,他们手里的粮食还能再坚持几天,可惜山坡上没有水,当干硬面包吃完了,如何烹煮剩下的麦子呢?

    一些人听信信使的说法,最先下山的正是那些守军的家属。几位信使的妻子、孩子聚集而来,不顾教士的劝说直接下山了。

    他们战战兢兢回到蒂永维尔,旋即看到松散的定居点现在到处都是诺曼人。那些传统本地人的草垛房金发诺曼人进进出出,修道院的石瓦尖顶固然还插着木头十字架,现在却有一些旗帜飘扬。

    平民不懂什么“圣安德烈十字”,他们在夏季看到过悬挂如此旗帜的长船漂过,深知他们是什么人。

    一双双机警的眼神凝视下山者,聚集而来的守军战士毫发无损,这就来认领各自的家人,接着……陆续回家。

    他们发现家里财物确实少了一些,定是被诺曼人拿走了。家里仍有较为充足的物资,继续生活没有问题,就是被迫与一群饿狼共存,住在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压力巨大。

    至少,先下山的人们开始恢复他们的生活。

    随着这些人生活恢复,山上的观望者终于无法再忍饿挨饥,最致命的是缺乏饮水,他们的嘴唇已经翻皮,面目渐渐枯黄。

    现在连教士们也无法忍受,修道院长经过多日的考虑,决定带着一批教士下山去。“如果,他们的头目真的是基督徒。他……应该会合理的善待我们。”

    由修道院长带头,观望的村民全都大胆起来。蒂永维尔缩小,一隅之地也有两千村民。其中有着大量的孩子,这是必然的,因整体糟糕的生存环境使得夫妻必须通过多生育对冲掉孩子惊人早夭率。

    几日以来已经有孩子在折腾中死去,大人还能继续忍受些时日,孩子们已经集体出现状况。

    浩浩荡荡的村民拖着浑身难受的身体归来,蓝狐注意到这一情况,旋即下令全军保持镇定与克制。

    村民都依靠在修道院长身边,院长也就第一时间与传说中诺曼人的首领见面。

    尚未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其胸口展示的十字架已经非常清楚,而且其身边还跟着一个卷发披肩的女人。

    村民聚成一团,眼看着诺曼人陆续围过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恐惧,生怕这些野人冲上来厮杀。

    村民就像是一群无助的羊,将自己的安危全部寄希望于诺曼人许诺的仁慈。

    “你就是本地的修道院长?”蓝狐趾高气昂的以拉丁语文。

    听得,院长大吃一惊:“为什么?你是诺曼人,为何懂得神圣语言?”

    “你很迂腐吗?难道没看见我胸口的十字架?”说罢,蓝狐故意展示自己诸多吊坠中的这一款。

    “看到了。难以置信。”

    “那么你会更加震惊。我的教名是约瑟夫,我的教父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papa,你是谁。”

    “SaintaAnsgar……”修道院长讶异自言自语一番,定定神:“我就是蒂永维尔修道院长,退休的梅茨主教枢机,我是上帝最虔诚的仆人,我是丕平。”

    “哦,你叫丕平?你居然叫这个?”蓝狐抚一下满是胡须的下巴,还是觉得很奇怪。

    “请不要拿我的名字说笑。”修道院长再问:“既然,你与我们有着相同的信仰。何必再作恶呢?你可以在这里忏悔,然后结束这一切。要仁慈,要有爱,这样福音降世……”

    蓝狐厉声打断,命令道:“够了!pada,我在这里不是听你宣讲的。看看吧!仁慈的我许诺不杀你们。不过这是战争,我的仁慈也不是在这里请客吃饭。丕平,你可以继续照看你的羔羊们,我的军队可以一直保持克制。但是你的粮仓都被我没收了,你只要满足我军队的粮食,大军就不会破坏。明白?”

    蓝狐的话说得很强硬,修道院长丕平猛一怔,只好唯唯诺诺嘟囔自己会好好做事。

    恰似这个时候,一个女声传来:“丕平!你果然还是那个丕平。”

    “你?”丕平抬起头,眼前的诺曼少女面目清秀,奇怪的是她鼻梁高挺,棕黄色的卷发与眼前随处可见的“金毛之人”迥异。“你认得我?居然懂得我们的语言。”

    “你也忘了我了?就像百夫长阿罗维斯也差点忘了我。几年不见我长大了很多,而你已经老了。”

    “你?难道你是……”修道院长越看这女人,眉目见越有着熟悉感。

    因为加洛林王室不可避免得有着高卢罗马血统,他们这些法兰克族贵族皆是五百年前被罗马诏安的蛮夷,有两支法兰克部落在386年正式成为罗马藩属。

    查理马特祖上正是这样的来源,彼时他们身份低贱,全部族的男丁穿上罗马人的军装为罗马皇帝效力,换来本部族在罗马内部的权力。

    蛮夷要变成贵族,纵使有了军政大权还是自认为身份低贱,各路法兰克贵族就与旧时代的罗马元老院家族勋贵联姻。

    图尔伯爵与图尔大主教,向前追溯都是高卢罗马元老院成员,伯爵雨果三世长女嫁给洛泰尔,这位过世的老伯爵的小外孙女就是吉斯拉。

    吉斯拉的确有着拉丁一系罗马贵族的血统,也有着古代凯尔特人贵族的血统,随着年龄增长那越来越高挺的鼻子就是证明,也是如此鼻子,法兰克人越是与海量的高卢罗马人融合,后裔所说得法兰克语鼻音也愈发严重。

    这与说话上讲究高强度弹舌、发元音嘴巴长得极大的诺曼人,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

    因而蓝狐想要学习法兰克语,始终难以掌握它的诀窍。倒是学习教会拉丁语所需高强度的弹舌,他轻松就掌握了。

    乌鸫本想与吉斯拉旧身份割裂,如今她发现自己有必要利用这一身份。报复父王的理由怎么想还是有些牵强,这更像是一种借口,因为自己的身后是三千听命于己的诺曼人。

    朱迪斯皇后失败的根源在于她没有兵,而自己现在手握重兵。

    一番对话,修道院长丕平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诺曼少女就是吉斯拉,也必须相信吉斯拉已经叛教。他发现自己必须相信这一离奇的事,唯有如此蒂永维尔才能平安。

    终于,在一番喧嚣后那逃亡的村民绝大部分回来了,他们的冬季生活仍然要继续,不过因一些物资被诺曼人夺走了,生活已经变得非常苦涩。

    这些诺曼人显然就是秋季袭击特里尔和卢森堡的家伙,确有北部难民一路逃到蒂永维尔,他们继续难逃至梅茨。有难民过境蒂永维尔讨要了一些食物,村民给了一些黑面包,再莫名其妙看着难民继续向南前进。

    本地村民无法割舍自己的家乡,尤其是凛冬将至,冒然离开就是拿命在赌。

    他们赌诺曼人不会盯上贫穷的自己,万万没想到诺曼人还是来了,更加没想到的是,这群诺曼人已经北部盘踞仍未抵达的更多的诺曼人,宣布不会对蒂永维尔村民下黑手。

    因为,本地所有村庄连带着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现在就算是效忠蓝狐的哥德堡伯国了。此地被认为是蓝狐统治的飞地,当地人的生命安全将得到保护。

    当然蓝狐的仁慈不是请客吃饭,他立刻以收税的名义大肆搜刮,最后留给本地人活命的口粮,与少量的牛羊,剩下的全部夺走。

    蒂永维尔本来是梅茨伯爵的直辖地,当地农民给闻所未闻的哥德堡伯爵纳税,岂不是对旧领主的背叛?

    这种效忠完全非法,除非……诺曼军队毁了梅茨,将阿达尔伯特家族老老少少全部铲除。

    曲曲一群农夫什么也不是!如果保持一定的仁慈换来本地人的合作,这种选择就最有性价比,蓝狐并不真的和当地人共情,他仍是商人思维左右做出自认为最理性的决策。

    倒是乌鸫真的与这里人共情,见不得他们无辜被杀。

    如果给诺曼人头目做事可以得到一些好处,本地农民就去做。因为听说后面还有诺曼人的最大王者,自己做事的不过是诺曼人里的伯爵级别贵族,好好做事等后面的大军来了才能免灾。

    当然本地的村妇有一个算一个,都用黑炭把自己的衣服、手、脸弄得黑黢黢的,以故意肮脏的形象避免诺曼人可能的侵犯。

    这一情况并未发生。

    本地村庄房屋基本够住却很不方便,仍有大量约塔兰战士就在河畔守着自己的船,搭建帐篷点燃篝火,如此作为就是为了抢占进攻梅茨的先机。

    因为摩泽尔河至此河道已经很窄了,至多许可两船并行,只要大伙把船横停于此,罗斯王的大军也不好说什么,哪怕大王会因为再一次闹塞船而恼怒。

    为了抢到先攻的机会,约塔兰军宁愿人为制造塞船,逼着庞大船队依旧由约塔兰人打头阵。

    蒂永维尔距离梅茨已经很近,只要蓝狐愿意他可以派出一支偏师,在一天时间漂到城下耀武扬威。

    蓝狐正是这么做的。

    偷袭兼耀武扬威的工作让渡给“折骨”戈姆的维纳恩湖斯塔德军,这些北方世界独一份儿的崇拜水神的大湖儿女,他们选出一百勇士又分坐三艘长船继续南下。

    蒂永维尔本地村民被识别为友军顺民,其南部的所有都可以自由劫掠。

    于是戈姆令他表弟带队,战士里也是男女都有。

    蓝狐在这个问题上不得不考虑平衡,毕竟多年前越塔河两头居住的湖畔民和哥德堡居民还在为了捕鱼权力大打出手,在罗斯大军的斡旋下双方停战结盟。

    此次攻击,哥德堡军得到了蒂永维尔大部分缴获,戈姆和他的人肯定会有些脾气。

    蓝狐当然可以说戈姆带着的杂七杂八人士就一千个人少,而分得的战利品就该少。的确很多半大小子和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是凑数,甚至还有满是皱纹的老妇。嗬!老妇人也要做瓦尔基里?除非她年轻。

    考虑到以后的日子,蓝狐让这个大兄弟去探路,以及无限的劫掠权。

    戈姆又不傻,万一和梅茨守军遭遇,少量人员才可全身而退。他可不想把全族置于危险。

    戈姆的表弟名叫英吉瓦尔,在故乡不过是平凡的渔夫,他像是大部分诺曼男人那般有着金色的头发胡须和胸毛,其勇武也与大部分男人相当。

    他本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北方渔夫,自然表哥被罗斯王封爵自己也跟着争光。

    一方面,蓝狐在蒂永维尔尘埃落定后才派出船只去下游大营报信,也在这时派出一百勇士向梅茨武装侦查。

    经典的维京劫掠往往就是三两长船偷袭,至多一百海盗以完全流寇姿态出现,掠夺一番后烧毁居民点,带着战利品袭击下一个目标。

    英吉瓦尔和他的男女战士高高兴兴冲到梅茨城下。

    三艘船停在河面,不远处就是梅茨城墙与箭塔,正前方就是那座有所耳闻挡路的石桥。

    目睹这一切大伙儿七嘴八舌。

    “啊?!那就是他们的石墙?如果没有罗斯王的神奇武器,我们真的不能逾越它。”

    “桥梁把航路挡住了,只有拆了它我们才能继续劫掠。”

    “你们说这个城里是否真有大量金银?”

    “肯定有。”英吉瓦尔态度非常坚定,“要不然罗斯王也不会执意攻击这里。”

    “可是我们还是要过了城墙才能发财。”

    “是啊。”英吉瓦尔摇摇头,他注意到附近还有村庄,“我们去村子找找东西,把牛羊粮食带走,若有漂亮女子我们也转走。”

    听到这些战士们眼冒金光,也有人提醒:“蓝狐不是说我们不要抓人么?我们不能带着俘虏战斗。”

    “呸!我们的伯爵是戈姆,我们和蓝狐只是结盟。听我的,咱们去抓人。你们这群小子哪个结婚了?”

    话已至此大家不再废话,他们旋即找到小水道,随便找一个远处的村子直奔它冲去。

    与此同时,已经有一批城外活动的民众惊讶看到诺曼人又来了。

    三艘长船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经历过大战的梅茨早就清理过诺曼人肆虐过的遗迹,被杀者也都安葬。

    梅茨城现在被当地大主教管理者,经历战争,不懂作战的大主教也不得不学做一个将军。

    于是城市外围被安置了一些削尖的木桩,这些东西只为迟滞诺曼人的攻城举措。

    城墙虽然就是石块重力堆砌,墙壁进一步加厚,基于夏季的事件,诺曼人是用巨木撞门,梅茨当局就进一步加强城门防御,遂准备一些装满泥土碎石的四轮车,计划着敌人再撞门就把这些车辆推过去,再卸下车轮充当障碍物。

    最关键的创新正是城市守军用木料拼装了一些箭塔,即可作为了望塔,也可居高临下发动攻击。

    他们做得尽是被动防御的举措,因全地区的健壮男丁被伯爵带去东部远征,梅茨兵力空虚,已经悲惨到需要大量老弱病残守城。

    如此军队无法出城作战,碍于冬季怕是也等不来西部援军。梅茨大主教明明知道欧塞尔军、勃艮第军等大军就在附近,尤其是实力强大的勃艮第军就驻扎在摩泽尔河更上游方向的第戎。

    从第戎搬救兵,只要勃艮第小国王有意,半个月内大军即可抵达梅茨。

    梅茨城所有教堂修道院的铜钟大作,整个城市动员起来,也暂时开放大门令最近的居民逃回来。

    哪怕现在出现的诺安人只有三条船。可从卢森堡逃难来的民众声称诺曼大军无边无际,超过一半人被杀!

    倘若食物饮水非常充足,梅茨就大门紧闭成为数万人的大避难所。

    大量民众向梅茨冲去,奈何太远的村庄已经没法逃了。

    英吉瓦尔和他的伙计们注意到梅茨人的高度紧张,他们傲慢得选择无视,就对着发现的目标针对性的劫掠。

    一百名男女战士下船,于是针对梅茨的冬季战争,就由这百名维纳恩斯塔德伯国的战士率先开启了。

    自然也闹得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蓝狐不在乎,留里克更不在乎。若说打草惊蛇,当一万名大军出现在特里尔,一切伪装都没意义了。只怕整个地区的帝国派贵族都知道诺曼大军前所未有的袭击。

第1539章 城外就是诺曼人

    蒂永维尔那边会发生什么?是一场血战还是轻松胜利?

    留里克确信蓝狐带队一定会胜利,至于约塔兰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那些家伙不要损失惨重就好。

    罗斯军待在后方仍在积蓄着力量,留里克考虑到自己的阶段性重大战略目标之梅茨,梅茨当地有较大可能安置了法兰克重兵。

    据称那里的河畔平原颇为宽阔,虽有很多水道而每条小河皆可涉水淌过。

    平原较大而能集结大军,它便于罗斯军攻城,也便于敌人援军集结。

    大量箭矢、标枪从后方运抵特里尔,两款扭力投石机也在做非常关键的检修与保养。罗斯军仍在为可能的严峻攻城大战与大规模人员野战做准备。

    甚至从莱茵河口向内陆运输给养而工作仍旧进行着,尼德兰伯国的耐储蔬菜(以卷心菜和黄根胡萝卜为主)、干燥豌豆和燕麦,弗兰德斯伯国的干酪、粗制食盐,以及河口的各路北方人制作的鱼肉干,形形***的物资再一次扔到长船上。

    罗斯人在河口的社区负责人正是古尔德家族嫡系第四子的红狐。

    这位小胖子与海军大将哥德伦德负责向罗斯军运输特殊给养,每个月必须运输一次,每一次都运输特殊的必备物资。

    罗斯联军一直不缺以麦子为主的军粮,他们一直通过战争掠夺维持后勤充盈,加之科布伦茨所在盆地也是个小粮仓,手里有粮使得一万人的大军毫无后顾之忧。

    那么,追求吃得更好也就顺理成章了。

    随着尼德兰方向的豌豆陆续到货,战士伙食中最重要的麦粥开始加入这种辅料。被烘烤得极为干燥的鲱鱼也变得极为耐储,也加入麦粥被熬成了咸味鱼糜。

    最关键的特殊物资正是盐。

    当战士血管里血钠血钾含量较高,值此严冬作战,他们就有着远胜敌人的爆发力与耐力,冷兵器间搏杀如此优势非常关键。

    而那些大战后死去的战马,联军可没有浪费这些鲜肉。在马肉腐烂之前他们大规模处理这些肉食,哪怕马肉的质感极为粗糙,碍于北方世界大口吃红肉的机会并不多,本就善于咀嚼硬食的战士们也就优先啃食马肉了。

    自然也有蠢人连马肝都敢食用,害得维生素A中毒毙命,,成为特殊的非战斗减员。

    烤羊肝是美味,吃烤马肝是自杀,也迫使留里克一刀切式得命令全军不得食用马内脏。

    被杀的数百匹战马的能吃部位被大规模烤熟,马皮也都没有浪费,在刮掉表层的脂肪后就作为圆盾蒙皮,只为在未来可能的厮杀中加强防御。

    马上就是十二月份了,那些被处理的马肉还没有吃完。特里尔一度大规模得利用马肉制作熏肉,哪怕只是烤熟了,熟肉在寒冷环境下也很耐储存,若经过盐腌熏制后,储存到次年春天也没伪命题。

    现在,罗斯联军仍在消耗这些马肉。

    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罗斯军在特里尔的十一月下旬专注于休整,就在这种吃吃喝喝中他们迎来了十二月份,也是光明节之月。

    “我们将攻破梅茨,夺得那里的财富,就在城里过光明节!”

    口号喊得震天响,战士们确信远征必胜,也许现在都该考虑一下如何分配战利品了。

    绝大多数战士因为吃得太好都变胖了一些,开始互相调侃肚腩,他们也没有疏于训练,所有人都觉得身体状态达到巅峰。

    就在这样状态下,他们迎回了蒂永维尔方向来信使。

    留里克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蓝狐必胜,万万没想到约塔兰人兵不血刃就胜利了。

    当地的确有守军也有大量村民,却因为乌鸫与当地的守军头目和修道院长算是故人,那女孩一番劝

    说后整个定居点投降。换言之,当地人就是为了避免兵燹而宣布效忠这位法兰克小公主,继而也是效忠哥德堡伯国。

    “简直是最美妙的结果,蒂永维尔会是我新的基地。一个完美的驻军大营。”

    介于最新一批物资补给抵达,联军手里的粗制海盐已经达到惊人地步。战士们都讶异于大西洋煮盐时那惊人的出盐率,有粮有盐,留里克终于决定下达出征命令。

    罗斯军准备妥当,拉格纳的援军也到了,丹麦人又恢复了一千人的规模。

    整个特里尔大营行动起来,一时间摩泽尔河又是长船铺满河面。

    行动开始了!

    在一场盛大祭祀后,十头驯鹿以血祭祀诸神,以及这条摩泽尔河。

    似乎每条关键河流都有一个神,哪怕这里是法兰克世界的腹地,集结了各路北方势力与东欧势力的罗斯联军就这样无差别祭祀一番,大战之前全军也就安心了。

    他们士气旺盛,全军水陆并进。

    各旗队浩浩荡荡在河面排出数个集团,在岸上的骑兵军团也以各自旗队的编制,极为有规则得前进。

    那些来自拿骚科布伦茨的民夫,被俘的民兵,合计两千余人也都跟上进军,他们拖拉着手推车,牵着船运而来的辎重驯鹿(必要时当食物),以徒步姿态跟着骑兵慢慢前进着。

    这实在是一支成分极为复杂的联军。

    拿骚本地的两位骑士带着他们有限的骑马扈从加入战争。

    锡格堡落魄的宫廷伯爵父子也带上有限的骑兵加入战争,毕竟他们不傻,就算落魄的伯爵觉得和诺曼贵族一起行动有损荣誉,但利益就是利益,家族很希望通过一些契机永远改变家族沉沦的命运,这一机会不可放弃。

    一度被俘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现在就是他管理着一千被俘民夫,名义上这就是他的军队。他恢复了自由并向皇帝洛泰尔宣战,与留里克协同进攻就是最彻底的投名状,但他不必直接与梅茨的军队交战。

    被俘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也是相似的待遇,只可惜现在的他几乎成了光杆老将。

    唯独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他的态度依旧硬得入一块石头。没有人认为此人会变节,哪怕他变节了留里克也不会觉得一个已经毫无权势的大主教目前有何用处,带着此人进军是不得已而为之,没给他关进笼子里拖着走已经是自己的仁慈,留里克还是有意在结束这一切后将之扔给路德维希发落。

    那么,这到底是一支诺曼军队还是十字军呢?

    大军里旌旗飘扬,有白底蓝纹的罗斯旗、抽象渡鸦的丹麦旗帜,以及大量的白底黑纹正十字旗。

    跟着走的有来自罗斯的少女祭司们,也有从拿骚和科布伦茨来的教士。

    留里克打出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协助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而战斗。

    在山谷中一支一万人的队伍在前进,他们在山中过夜,广布的篝火沿着河流走势形成闪亮的火龙,为此天空云朵又被烧红。

    他们完全不必使用篝火诈术,因为兵力太多了,加之十二月更加寒冷不得不令篝火更旺盛,遂在蒂永维尔的约塔兰人驻军看来,正北方似乎出现了森林大火。

    蓝狐和他的人都很清楚,那是罗斯王大举南下的吉兆,就是本地村民被吓得不轻。

    若非蓝狐提醒,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院长丕平还以为大地裂开缝隙,地狱的魔鬼都窜了出来。

    当然,那既然是传说中一万名诺曼士兵点燃篝火闹出的场面,与地狱怪物现世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诺曼军队显然在蒂永维尔保持的克制,仅仅因为诺曼贵族强烈的目的性而没有到处杀人。

    那三条船去了梅茨,当他们返回时带着一批抢掠的财物,还有一些哭哭啼啼或是精神麻木的村妇。

    英吉瓦尔带着战利品归来,他也高高兴兴告诉大伙儿自己在梅茨城外的经历。

    这小子坏了约定而且抓俘虏了,闹得哥德堡战士大为光火。所谓维纳恩斯塔德人可以抓俘,哥德堡人如何不行?自己的伯爵这方面有些不公平。

    一时间蓝狐与戈姆爆发了一番争执。

    戈姆也有话说:“你既然宣布整个蒂永维尔的村民都是你哥德堡伯国的人,我去梅茨抓些俘虏有何不可?”

    这话把蓝狐噎得无话可说,就撂下一个下不为例就懒得再提了。

    反正梅茨将被攻破,城市会被占领,那么城市里的大量人员当有怎样的命运?

    被杀?驱逐?抓获变卖为奴?

    蓝狐知道自己无权定夺,罗斯王才掌握生杀大权。

    他知道现在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整理来自于英吉瓦尔的情报,其次就是静候王师。

    却说英吉瓦尔和他的一百个兄弟,区区百人无力攻城,他们还是去了城下耀武扬威。

    英吉瓦尔洗劫了五个小村庄,抓到了一些村民,至于逃亡者就懒得追杀了。

    他们发现很多粮食根本带不走,索性连带民居一道一把火烧掉。

    一时间梅茨城外出现五个很大的着火点,这迅速引起逃入城市的民众对夏季战争的恐怖记忆。

    新的情况定然比夏季还要恶劣,没有人听信新逃入城里的难民所谓得诺曼匪徒仅有百人,他们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万人,之前卢森堡难民所言都是真的。

    梅茨大主教德罗戈完全陷入恐惧中,他麾下的战士也无一人敢于出城找寻诺曼纵火者厮杀。

    武装者带着弓矢、大石块走上城墙紧张观察事态发展,他们开始提防敌人概率极大的攻城行为,大主教也放出骑马信使风一般冲过石桥,只为向最近的勃艮第军队求救。

    整个梅茨的守军并没有所谓的士气,他们全靠石墙与严冬维持着安全感。

    冬季就该是休战时期,尤其是十二月到一月极大概率天降大雪,雪后天气会迅速回暖,融雪弄得世界一片泥泞,当战马变得寸步难行,步兵行动也很困难,如此环境如何作战呢?

    可惜梅茨大主教与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他们并不知道罗斯人就喜欢反其道而行,冬季恰恰是北方人认为的大战时机。

    英吉瓦尔果断去了城下耀武扬威,他们满口的诺斯语是本地人听不懂的,不过话语里的威胁恫吓之情绪所有守军都听得明白。

    这不,多座箭塔上待着的守军对着这伙儿约塔兰人使劲放箭,因站在高处,他们短木弓打出的箭矢射程更远,借助地心引力杀伤力也更大。

    奈何约塔兰人占位松散,一番攻击行同骚扰,英吉瓦尔还是被吓了一跳,踉跄得摔了个狗啃泥,和伙计们连滚带爬得回避,想不到守军弓箭射程不可小觑。

    见得诺曼人如猪狗般退却,守军又是纷纷竖起中指,在哈哈大笑中各自污言秽语咒骂。

    英吉瓦尔也听不懂法兰克语,那侮辱性手势与话语里嘲讽情绪大家也听得懂。

    于是过了些时间,一些被吓坏的被俘村民被拎到城下,无辜村民被当众杀死,英吉瓦尔更是拎着血淋淋的脑袋示众,这下城上的嘲讽者也不笑了,转而是恐惧、愤怒、惊讶等各种情绪。

    唯独不敢派出一些战士出城厮杀复仇,就看着诺曼人泄愤后扬长而去。

    守军待其在视野里消失了才放下绳索将人送下石墙,为被谋杀的遇难者收殓尸体。

    事实是大门已经被封堵,四轮车卸下车轮后,那车上沉

    重的土袋石块就与石墙融为一体,城里民众成为巨大难民营,他们自诩大门已经如石墙一般坚不可摧,这样得到安全感,也不可能派出一队战士立刻去战斗了。

    英吉瓦尔将这方面遭遇告知蓝狐,关于梅茨城已经做出防御措施一事,将作为重大情报提交给罗斯王。

    虽然,蓝狐觉得守军的这点措施纯属徒劳的顽抗。

    罗斯船队先于骑兵抵达,庞大军队陆续在蒂永维尔登陆。

    此地距离梅茨直线距离仅有十公里,因树林遮挡固然看不到城市面貌,对广大步兵而言,就算徒步走过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留里克抵达了这里,他肉眼可见山下的各个定居点的确没有遭遇破坏。

    至于当地人……

    他接见了已经投降的守军头目阿罗维斯,以及修道院长丕平。

    和这种小人物留里克没什么话说,简单几句温良的话语,就算是在国王层面认可了他们的投降。

    随着骑兵与随行的民夫完全抵达,联军本体完全在蒂永维尔集结,作为后方的特里尔就剩下少数伤病员留驻,更后方的科布伦茨大营,当地已不剩几个战士,村民又回归他们平凡的生活。

    一万名可以作战的披甲诺曼战士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总人口并不多的时代,一万士兵已经占了法兰克巅峰时人口的千分之一。

    查理曼在世时,为了讨伐阿瓦尔人倾尽全国之力,十五万大军除了安插兵力守住北方与伊比利亚边境,他再率领五万名精兵开赴东方前线。

    身为欧洲君主的查理曼也只能率领这么多的兵力发动战争。

    他的孙子们比之在征兵上做得更极端,小小的阿尔萨斯如今陈兵十万,至于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如何,海量农民出身的布衣矛手充斥军队,披甲战士比率突然变得很低,一下子法兰克的军队水平又退回到五百年前部族时代。

    战争使得一些国家、部落越打越穷,王子间的矛盾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多年不间断的战争使得双方不断加码,大贵族们必须选边站队,战争烈度逐步增强,各大贵族也不能再坐山观虎斗。

    梅茨伯爵带着他的大军损失极为惨重,伯爵阿达尔伯特自己都已经战死,曾经繁荣的梅茨城成了石墙包围的巨大难民营,而城外就是铺天盖地的诺曼军队。

    城里只有两位忧心忡忡的大主教,已经对大规模战争缺乏认知的伯爵幼子,一个幼稚的男孩,以及陷入恐惧唯有跪在修道院祈祷,才能得到一夕安稳的年老伯爵夫人。

    留里克很重视小将英吉瓦尔的情报,所谓目力所及之地,梅茨地方并没有敌人的大军,唯有一座孤城屹立于河畔平原上。

    那座城市采取了一些必要的防御措施,至少十座简陋的木制箭塔存在,客观上会对罗斯军进攻带来不良影响,可惜影响有限。

    城市附近地域土地非常平坦,麦收之后的大片空地被动抛荒,仔细看得话可以发现麦根痕迹。

    周围的村庄仍有村民活动,那些未被劫掠的村庄仍有不少的余粮。可以分析得到在夏季行动后,罗斯-拿骚联军退潮,躲进城的梅茨居民又回到各自家中。村民重建被破坏的房屋,下一步就是等到八月份收获麦子。

    半年前的黑狐所部并没有能力破坏农田,也没有计划去糟蹋粮食。

    如此决定无比正确,那些所谓的平坦空地也都有了答案,它们都是抛荒麦田。

    麦田如此广博,麦子都去了哪里?稍加分析,留里克断定梅茨城本城就是一座超级粮仓。

    粮食!对于军队而言可比金银还要贵重。

    碍于那座城市成为巨大难民营,英吉瓦尔没有继续劫掠是因为发现很多村庄突然人

    员失踪,只怕现在的梅茨城挤了两万人。

    如此多的居民会疯狂吃粮,如果罗斯军选择围城,那不知道要围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他们吃光粮食。

    这些粮食应该作为联军的战利品,十二月必须择良日工程。

    于是,留里克的目光凝视在那五座母牛投石机上……

第1540章 梅茨十二月雪

    “再一次!诺曼人又在城外,我们究竟如何是好?”年老的梅茨伯爵夫人怀抱幼子,她已经哭红了双眼,眼睛红肿得如同两颗鹌鹑蛋。

    梅茨大主教德罗戈坐在一边,比起伯爵夫人的惊恐痛苦,这位老家伙的心态更淡定一些。

    德罗戈瞥一眼客居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又看向尊贵的夫人:“现在的危机并不极端。”

    “怎讲?卢森堡来的人说诺曼人有一万人。匪徒已经在破坏城外农庄,现在我丈夫和儿子都死了,现在……”她搂一下幼子:“我的查理就是最后的了。”

    “放心,无论出现任何情况,我们都会保证查理的生命。”德罗戈紧急安稳道。

    伯爵夫人急切地嘟囔:“我要的不只是这个。如果!如果诺曼人冬季围攻,你还能如夏季那般,守住我的城?”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民兵用命,梅茨一定可以守住。再说……只要欧塞尔伯爵和勃艮第国王的军队抵达,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他们真的会为了我们和诺曼人拼命?他们是为了增援皇帝,他们本来承诺也是明年春节再来。”

    德罗戈很受不了这位老妇人不断碎碎念的失败主义话语。这位大主教使劲跺脚以明志:“他们一定会来!他们必来。如果梅茨失败了,接下来就是第戎,特鲁瓦,沙隆和里昂,诺曼人是撒旦的使徒,只有撒旦会知道他们会再攻击哪个城市。那些贵族不会做看我们去死行,增援我们就是拯救他们自己。”

    伯爵夫人并没有智慧去理解唇亡齿寒的道理,她只是一位最传统的法兰克贵族女性。现在,既然大主教态度如此笃定,她稍稍心安。

    也只是暂时心安。

    阿萨尔伯特家族就剩下最后一个男孩,也就是夫人怀里抱着的七岁男童,也是她最后冒险生育的男孩。

    家族按照字母排序为孩子命名。老大本该作为家族继承人,最后继承阿达尔伯特名号,并冠以二世。次子幼年夭折,而老三就是这个查理了。

    奈何年初从东方传来噩耗,伯爵在凯泽斯劳滕战役为皇帝牺牲,长子后来受伤病重不治身亡,累积动员的九千名梅茨战士损失大半,剩下的士兵都被皇帝洛泰尔吸收。

    这也意味着随军远征的几位男爵和广大骑士们损失惨重,更意味着梅茨地方壮劳力大规模消亡。

    曾经伯爵招手即可动员一万名士兵的梅茨,如此实力可谓帝国中的顶级诸侯,如今已经虚弱不堪摇摇欲坠。

    幼子查理至此自动继承阿达尔伯特二世名号,倘若他死了,整个家族就绝嗣灭亡了。

    离开了伯爵宅邸,两位大主教回到梅茨城内的纯木制圣母升天大教堂。

    入夜,城内一片安静,未有诺曼人故意纵火的村庄仍有微弱火光暗暗燃烧着。

    “现在城里还有非常充足的粮食,我们都可以安心等到欧塞尔、特鲁瓦和勃艮第的援军。”德罗戈不仅是对避难的大主教赫托这么说,也是在告诫自己以强化信心。

    赫托长出一口气:“我亲眼见识过诺曼人的野蛮。我的特里尔疏于防御,让野蛮人趁虚而入了。差一点我就殉道,这一次……”他没有再说,蕴含的危机感与怀疑态度不言而喻。

    “嘿嘿。”德罗戈哭笑道:“至少我们还有石墙。”

    “万一呢?那些贵族没有来梅茨,纵使我们的石墙可以抵挡住诺曼人。我们已经做过了统计,现在城里涌入的人群已经有三万之众,所有巷道都是搭建棚屋的难民。现在真是糟糕透了!如果援军不来,我们的粮食能否支撑到明年春季?”

    “至少能坚持到圣诞节。至于之后……我们只能忍耐。”毕竟赫托的话太过于现实,德罗戈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赫托治下的特里尔几乎没有军事力量,有的不过是人员微乎其微的卫队,其责任也是征税的仪仗。

    特里尔的军事防御完全委托给了诸如梅茨伯爵、卢森堡要塞和科布伦茨要塞,谁都想不到两个皇帝直辖地三年来被诺曼人连根拔起,当地人都被诺曼人奴役(赫托不能承认当地人已经改为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

    赫托自己在担任大主教的同时也成为教区的超级会计,他精于计算,现在流落到梅茨,的确在后勤统计上为德罗戈帮了忙。也是如此,梅茨现有的人员、物资的情况,他也基本统计清楚而不用再询问大主教德罗戈。

    他明知故问就是为了弄清楚德罗戈的态度。

    显然,梅茨还有严守城市一个月的实力,等到了明年一月情况还能如何?届时若是诺曼人不退,援军不至,梅茨就要在痛苦中再挨过两个月。

    最糟糕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孚日山脉以南的地区往往在十二月遭遇大雪,再集中于一月份大规模融雪,一定要到了二月份大地才会重新变得坚硬。

    这就是赫托担忧的重点,援军极有可能碍于天气情况,对增援问题有心无力。当然也要考虑到诺曼人一下子来了不可思议的一万人,援军是否相信呢?若是信以为真,就更加会考虑是否与这群实力强大的强盗拼命。

    梅茨的局势不容乐观,现在的平静表象下危机重重。两位大主教出于道义必须开城令难民涌入,他们其实不希望进来这么多的人。

    梅茨城最初是罗马帝国的要塞军营,如今以教堂为中心,法兰克贵族带着一批技术人员进入,接着一批卫兵和家属也住了进来。

    梅茨城市最初设计是容驻罗马军团两个正规大队以及军团指挥中心,它并没有扩建,于是在设计上就是容纳两千名成年男子居住。

    五百多年过去了,昔日罗马城墙被法兰克人以自己的方法翻修,质量比不上前人,在外观上还是维持着梅茨雄魂的体面。

    如果算上孩子,这座城平日里可以维持近三千人的生活,事实上它仅在节日弥撒会涌入大量人口。

    如今战争威胁下三万人涌入,他们几乎是空手逃入,十倍的人口到处是嗷嗷待哺的嘴巴。梅茨城不得不放粮,接着一系列问题又骤然而至。

    毕竟现在是寒冷冬季随时可能大雪、城里水井有限、住房有限、燃料更有限。

    伯爵宅邸不可能给下等农民和更卑贱的农奴开放,神圣教堂和修道院也不能开放给他们打地铺。

    难民到处做窝棚,资源紧张弄得全城鸡鸣狗盗无数,在卫兵抓获绞死一些小偷后,城内突然的骚乱才结束。

    接着又是随处可见的便溺,一些墙角开始出现秽物,多亏了现在是冬季臭味可被北风迅速驱散,若是夏季,整个梅茨必将恶臭不堪。

    若是夏季也好,这样海量难民就不会苦于恶寒。比起诺曼人进攻,现在他们更恐惧于一场大雪,以他们的认知十二月降雪如宿命般数着日子就要发生,仅仅在于是小雪还是暴风雪。

    另一方面,罗斯军联军正在积极组织动员。

    基于情报,留里克可以断定梅茨成为举行难民营。

    那里至少挤了一万人?说不定更多,毕竟城市附近村庄有很多,英吉瓦尔后续的侦查发现了大量空置村子,已经很多被抛弃的财物,人员定然逃入城了。

    那个城市明明不大,突然涌入巨量人口后它极有可能自我崩溃。围城等他们内耗崩溃或是良策,罗斯联军现在数倍于敌,按照孙子兵法也是围城为上。

    不过既然自己有着绝对的实力优势,强攻而速胜一样是良策。

    留里克选择了强攻。

    所有扭力弹弓

    和投石机的扭力单元都被卸下,在冬季已经凝固的海豹油和鹿油都装在木桶里,油脂先被大铁锅熬到融化,油温约莫50c,再将大量的扭力缆绳放进去,只为每一根纤维束都得到充分浸润。

    同样,弓弦也都做这样的处理。

    罗斯军严重依靠远程武器的优势,丹麦人可以说靠射箭杀敌丝毫没有贴身肉搏光荣。人力岂能比得上重武器的蓄力?再是肌肉爆棚的壮汉,也能被一个瘦子拉动卡销,操纵扭力弹弓远程狙杀。

    既然获悉敌人还准备了箭塔,那些该死的塔楼就必须是攻城前优先毁掉的。

    就像是其他法兰克城市,围墙之内木制建筑居多,哪怕是石头屋,它的房顶也多是草垛。

    如此房顶极容易燃烧。

    为了伺候重武器而准备了过量油脂,因那些被杀的战马而割下的大量马脂肪还能进一步熬油。

    蒂永维尔本地的陶罐都被征用了,它塞进泥土就可当做实心弹被投石机砸过去。

    若是塞进油脂,再被布团封口,待步充分浸润后,投石机就可以发射火球了。就仿佛八百年前罗马军团惯用的那般。

    联军带着大量石块离开特里尔,尤其是一些长船装载得尽是拳头大的石头。

    考虑到敌人会主动以箭矢反击,那么若是通过大规模射箭压制敌人,若攻城不顺,己方箭矢岂不是资敌?

    已经有了充分攻城经验的罗斯军做出三手准备。

    其一,用母牛投石机的巨石轰击石墙。

    其二,以其他攻城武器发射弹丸压制箭塔,再令先登勇士扛着突击制作的长梯暴力爬墙。

    其三,将从罗斯老家就准备的攻城冲车拼装好,尤其是把关键的青铜撞头固定牢靠。

    留里克也注意到约塔兰人的船只太靠前,他们把狭窄的摩泽尔水道堵得就只能令一船通过。

    那就不走水路。

    还是基于情报,英吉瓦尔声称自己很快就漂到梅茨城下,那么大军直接排好队,押运形形***的重武器短时间里直接走过去也无不妥。

    这种情况下就充分证明罗斯军先期准备的价值,以及罗斯王留里克的智慧。

    零零碎碎的零件扔在长船上,它们卸下后开始拼装。包了铁皮、有青铜轮轴的车轮直接安装木辕上,组装好的车轮安在预制木板上,再拼装把手销钉固定,一辆手推车完毕。

    一支旗队的战士轻装进军,甲胄、辎重都安置于手推车上,各旗队负责自己的东西。

    驯鹿、备用战马全部挽马化,它们的任务就是拖曳五座重武器。

    小型的公牛投石机,以及扭力弹弓全部车载化。尤其是扭力弹弓,手推车停下后它立刻就是完美的发射平台,从部署到发射石弹几乎是瞬间的。

    大量的手推车在约塔兰人看来简直无中生有,形形***的重武器大规模集结,令罗斯战士自己也是大开眼界。

    一百座扭力弹弓,五十座小型公牛投石机和五座重型投石机。

    留里克本就可以带得更多,罗斯军还有更强大的重武器储备——把船载武器卸下就好。

    但是,突然间天气巨变。

    起初是一场寒风横扫山谷区,亟待出征的大军突然遭遇彻骨寒意。

    蒂永维尔本地人纷纷躲进宅子,联军战士也都躲进各自的棚屋中。

    突然天气变化也在留里克的预料内,此地作为前敌基地,在大量伐木后,随着双人锯的运作,有四根立柱的木物迅速出现,而海量的树枝就成了很好的燃料,本地人也因而收益。

    大风之后天气阴霾,一瞬间夜里最低气温达到冰点。

    恶寒不足为奇,何况这种

    极寒在罗斯人看来不足为虑。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了异常。

    只要穿着厚实保持干燥,在北方活动的人们就不会感觉寒冷。但在这里他们长途行走必出脚汗,因本地湿度高,湿冷环境使得汗水蒸气蒸发缓慢,这样的冷水粘在脚上,脚丫感觉寒冷弄得全身也觉得冷。

    这位个问题当然可以克服,联军也迅速换好预备的冬装,随着降雪的开始,进军行动不得不暂时搁置。

    雪越下越大,雪花颇为湿润,竟有木棚因不堪重负被压塌。也是这倒霉的临时木屋,它弄得屋内烤火者浑身是雪,倒霉的家伙们再在同伴哈哈笑中换个棚子继续烤火。

    不得已留里克只能命令战士们抽调人员轮流扫雪了。

    降雪只是在第一天非常严重,它俨然是短时间的暴雪,之后就是细密雪花在微弱北风中密密麻麻掉落。

    整个世界变了样,大地一片白天空灰蒙蒙,蒂永维尔的抛荒麦田到处是深埋膝盖的积雪,雪地迅速被士兵踩踏瓷实。

    蒂永维尔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内,因其是本地最好的房屋就作为留里克的指挥所。

    神圣之地被诺曼人占领,教士心里不悦也不敢表达出来。

    投降的守军百夫长阿罗维斯现在名义上就算蓝狐的人了,这个男人作为本地人,需要提供更多关于梅茨城的情报做投名状。

    如今,他还要对本地的气候情况做出切实是描述。

    眼前都是金发的诺曼人勋贵,一瞬间那些传说的诺曼头目近在眼前,阿罗维斯忍着强烈的心理压力。

    “往往十二月的雪会持续多日,湿润大地会被冻结,那些小河都会结冰以至于可以徒步走过去,连摩泽尔河两岸都会出现浮冰,唯独河道中心不会冻结。

    如果你们有意进攻现在就做,否则到了一月份,一旦当月不下雪就是大规模回暖,湿润的平原将满是淤泥。”他介绍道。

    “这么说天气给予我们的进攻时间窗口就只有这个月?”留里克问道。

    “是的。如果你们一月前仍不能破城,那就只能在淤泥前等待到二月乃至三月。只是到了那个时候……”

    “是勃艮第人吧。我已经知道了。”留里克攥紧拳头,自言自语道:“真想和那些家伙干上一场。”

    获悉勃艮第等贵族会来驰援,留里克就已经告知全军或许在不久的未来,会和帝国派主力大打出手。

    消灭效忠洛泰尔的帝国派军队本就在罗斯军战略中,击败他们后,洛泰尔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届时西欧世界已经没有罗斯联军的实际敌人。

    说不定,还能和在卢瓦尔河附近跟着移民后的罗贝尔、结盟的图尔伯爵势力会师。

    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见到自己已经羽翼丰满的儿子雷格拉夫。

    当然,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更多的可能性了。在留里克内心深处,他开始觉得打穿勃艮第,饮马地中海,品尝普罗旺斯葡萄酒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援军不足为虑。”留里克态度令人摩拳擦掌:“我不会把战事拖到一月份。等降雪结束我们立刻进攻,我军水路并进,主力军就走陆路。我们带着重武器直接走到梅茨城下,利用那里的村子做军营,然后攻城。”

    “吼哦!”在场的人们纷纷高举拳头。

    “但是!”留里克压制住大伙儿的亢奋情绪,告诫道:“情报表明城内有大量人员。那些抵抗者会被杀死,不抵抗者都是俘虏,你们不可私掠奴隶。你们回去告诉自己的人,你们可以自由劫掠!不可攻击当地贵族宅邸,不可破坏修道院。修道院里的钱财归我支配下,其他财富你们自取。”

    如此约法实在令大家有些诧异,既然大王如此态度,在场的丹麦王也无意义

    ,大家只好答应下来。

    下令不准肆意滥杀,此乃留里克有限的仁慈,也是出于现实的务实考虑。

    留里克已经有意放逐城里居民,所谓只要给难民一个逃命活路,他们自行逃跑定然极为积极。

    这样联军得到一座蕴含财富的空城,将它搬空也就不会闹出乱子。

    但针对梅茨伯爵家族,留里克并没有任何的善意仁慈。他意欲将之活捉,然后予以体面的处决,譬如在密室赐予绞刑。

第1541章 罗斯联军已兵临城下

    骑兵战士牵着马匹轻装前进,他们的甲衣乃至头盔纷纷挂在马鞍上。

    每一匹战马恍若军火库,马鞍除了装载武器装备,士兵大量的私人物品也都一股脑装了上去。马鞍左右各有一箭袋,里面各塞三十支箭,棕黄色的箭羽令战马像是托运了一捆麦穗。

    比起战士穿戴好了骑马而行,现在的情况对马匹而言算不得负重。

    连步兵战士也多是如此,他们临时制作了一些雪橇,所谓将自己的装备安置在临时雪橇板上,身背圆盾腰悬钢剑,以缆绳拖曳装备前进,每一个旗队因而形成颇为庞大的队列。

    罗斯军是如此,丹麦人与约塔兰人的做法就过于狂野了。他们带着装备物资并不多,罗斯军在前开路,他们就纷纷跟在后面,也不是他们执意磨蹭,实在是在漫天大雪裹厚点雪地里前进并非易事。若是军队如罗斯军那样都接受过训练还好,广大战士说白了就是充斥狂野的武装渔民,能聚集在一起走路不散就已经做得很好。

    唯独的例外正是故意堵住河道的部分约塔兰人,具体而言正是哥德堡军。

    蓝狐默许这些兄弟把河道堵着,大王留里克对此事也没有深究。作为默许此事的代价,哥德堡军手握一批长船,就必须在已经极为冰冷的河水里押运物资。

    这种押运并非一锤子买卖,联军为了队形能迅速铺展开选择徒步走到梅茨城下,因缺乏驮马、载具,又困于大雪障碍,在极寒却未冻结的摩泽尔河上,依赖航运为兵临城下的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品,就是最务实的事。

    蒂永维尔仍是联军大营,选择投降的当地民众、投降的卢森堡方面民兵,以及高高兴兴来赚外快的拿骚-科布伦茨村民,他们几乎都被安置在原地。留里克留下少量部队看管他们,顺手也是监控着大营。

    凡是在过去时日因战受伤、遭遇冻疮、跌打损伤,形形***伤兵绝大部分留在大营。这些伤兵跟上队伍参与攻城战,怕是连走到梅茨城下都是困难的,倒是守卫大营在能力上绰绰有余。

    进军部队兵力极为庞大,留里克为此战精锐尽出。

    两千名各色骑兵,常备军、公民兵六个旗队即三千精锐步兵,两千哥德堡军与一千维纳恩斯塔德军,含有两名本地骑士的拿骚军拼凑出五百人,兵力有所恢复的一千两百名丹麦军(含腿疾的伊瓦尔的一百名资深老兵),以及一百名在法兰克世界待了足足两年的一百名芬兰长弓手。

    落魄的锡格堡宫廷伯爵,为了家族利益和美好未来,口是心非得还是亲自带着有限的军队加入联军,亲自参与到进攻梅茨的战役。

    最新投降的蒂永维尔守军百人队,百夫长阿罗维斯不得不作为联军攻击梅茨城的向导。由于他带着兄弟们现在已经效忠帝国小公主吉斯拉,他们这伙儿人可以说自己并不算背叛,只是效忠了更高贵的贵族。

    随军工匠几乎全体出动,一批身强力壮的科布伦茨当地村民与那些巨大的重武器同道而行。

    一度没过膝盖的积雪被先行的战士大规模踩踏,在后面留下被踩实的宽大道路。

    战士陆续涌过来,最后队伍变得极为密集臃肿,收束成狭长队列显得极为不雅。

    倘若这时候突然杀出一支法兰克劲旅,没有穿戴甲衣的罗斯联军就算是遭遇伏击,损失惨重几乎必然。不过,这种风险必须发生在没有降雪的时期,现在绝无可能。

    罗斯联军自发的发展成臃肿的密集队形就是因为该死的积雪,积雪迟滞了联军的推进,就更加迟滞可能的法兰克伏兵。

    因详细情报指出伏兵的可能性并不存在,明知在如此环境保持进军,就仿佛穿着鞋在泥淖中前进极为难受,战士们就忍耐着。

    至少兄弟们不会被偷袭。

    因为这里的雪的确与北方的雪不同。

    斯堪的纳维亚进入冬季就变得极为干燥,大雪覆盖大地是必然的,然当地的雪干燥又蓬松,雪花一旦降下基本数月不化,而融雪往往集中于春季后的短暂日子。

    梅茨这里糟糕的湿雪,令积雪远比看起来的行进艰难。

    十余公里的雪地,行进的艰难度远比在北方走上三十公里还要大。

    只有亲自踏足这该死的湿润雪地留里克才能感觉到大自然的恶意,以及自己决意进攻时的欠考虑。

    不过再好好想,若是现在不攻,等拖延到一月份情况就变得更加恶劣了——没有人愿意在化雪后真正的泥淖中挪步。

    一条小河挡住了联军的去路,它叫做奥恩河。

    它在当前的枯水期仅有二十米宽,河道两畔也都是完全枯黄、被积雪覆盖的芦苇。其河床极浅,即便在丰水期,本地人也都是淌水走过去。

    与其说它是一条路,谓之为灌溉渠更贴切。像是这种小河梅茨地区着实不少,恰是这种小河多了,滋养出本地区优渥的农业环境。

    区区奥恩河,甚至长船的长度都远超它的宽度,因早有情报说明它的存在,一批准备好的原木立刻铺上去,一座又一座临时木桥几乎瞬间搭建完成。

    留里克毫不担心人员马匹快速过河,战士们自会互相提醒不要不小心掉进河里,毕竟皮靴内部满是汗水,冰冷感已经令人难受,若是真的沾了冰水,脚趾冻伤坏死脱落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本地区的气温因为降雪刚刚跌破冰点,环境过分湿润,来自北方有着充分对抗极端干冷经验的联军都感受清楚了它的恶意。

    唯有那五座重武器的过河行动最为留里克担心。

    为此,他就站在河边亲自监督它们过河。

    “喂,都注意点,别让轮子卡住。”

    “你们动作要快,不可在桥上多逗留……”

    留里克就差亲自撸起衣袖去拽缆绳,罗斯王也就与自己的工匠在一起,五座组装完毕的母牛投石机顺利过河,也通过了进攻路线上唯一麻烦的障碍。

    重武器在雪地上留下深深辙印,接着又是大量手推车压出的痕迹。

    因为人员踩踏引起的压力,雪下的枯草因积雪瞬间微融化变得湿润,战士们持续走动,他们越走裤子就越感觉湿。

    罗斯军有着量产型的皮靴,皮革有一定的阻水能力。丹麦人与约塔兰人的情况正变得恶化,若非被许诺破城后财富自取,他们绝对不想在雪地上徒步,宁愿忍受大塞船的麻烦也要在极寒的摩泽尔河上,庞大河边浮冰缓慢前进。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大地一片洁白,整个世界空气非常澄澈,就是光线给人有些暗淡的不适感。

    罗斯战士人人准备着至少一副木框墨镜,它基本都被妥善保存于某种坚硬容器中,用时将支架组装即可挂在耳朵上。过去人们在冬季活动就必须忍受阳光下炫目的洁白,有了墨镜,最毁眼的情况也就没有了。

    他们暂时用不上这种雪地神器,这也算不上好事。因为昏暗的阴天雪地环境,配上他们麻烦的雪地行军,战士高涨的士气在抵达梅茨城下后就被削弱得厉害。

    若是太阳出现,看到阳光后大家的心情会舒畅很多。

    罗斯联军整体而言状态是好的,反观梅茨,守军最不希望遭遇的降雪,已经给这座本时代世所罕见的巨大难民营以重大打击。

    毕竟一场寒潮后短时间内气温跌下冰点,仅仅一夜过后,一批在曲折街巷里大棚子住的难民,在白天之后已经变得硬如木头,并被积雪覆盖。死者早已失温并于环境温度持平,血液都冻成了冰,不过死者都是蜷缩一团冻死于睡梦,比起攻城大战死于诺曼人暴力杀戮,这样死于睡梦也不算太凄惨。

    因为突然间死者甚多,两位大主教本着慈悲为怀,已经尽量找寻布匹作为裹尸布,以及一些木箱作为棺材。

    当夜就有恐怖的一百余人被冻死,到了第二夜竟有更恐怖的三百人冻死。

    小小的梅茨城被迫容下十五倍于城市设计最大居住人口的难民,值此严冬大雪,如若城市综合情况没有好转,死亡人数会迅速攀升。因为并非气温必须低于冰点才会冻死人,哪怕气温维持在五六度,难民衣着单薄又无居所一样会死于低温。

    找寻的木料被用于取暖,原本已经装了死尸的木箱也被愤怒的难民控制,将尸体剥离后,他们将木箱砸烂,以木块烧火。

    大主教德罗戈与赫托还能如何?

    因为城市民兵自己的处境也很艰难,指望民兵遏制民众开始复现的抢劫行为已经不现实。

    当天气温暖时,以残酷手段惩治小偷小摸,于此战乱时可以迅速维持秩序。

    当三万难民与本城人生存都遭遇威胁,越是强力阻止越可能物极必反。

    那些效忠梅茨伯爵的扈从战士兵力已经太少了,他们是伯爵家族最后的卫队,现在不但要保卫伯爵宅邸和伯爵家族,更要分出人手保卫大教堂,还要兼顾城市防御。

    他们只能祈祷如此恶劣的天气能逼得已经杀到蒂永维尔的诺曼大军主力止步不前,也祈祷最近的欧塞尔伯爵和勃艮第小国王的军队能看在天主与国王的份儿上,无视恶劣雪天强行援助梅茨。

    梅茨城内部正遭遇严重危机。

    当前诺曼人并未再度出现搞破坏,大量的死尸暂时只好被各种破布、草席裹着,集体搁置于一个空置谷仓中。这样做的好处是死人不会出现在正忍受痛苦的民众面前,坏处也是那谷仓至少比户外暖和一些,大量死尸安置于此(后来搬运进来的死者甚至没有草席遮掩),恐怖的腐坏正缓慢发生着。

    但民众的死亡仍在发生着,因对诺曼人的恐惧,以及城市所有大门皆已封闭,躲在城内的三万难民绝大多数没有栖身之所,他们只能以五花八门的东西遮挡风寒和积雪,这些举措对抗寒是杯水车薪。

    每天早晨都有一批冻死者被搬运到谷仓,渐渐的那谷仓已经堆满了。

    年幼孩子与年长者的生存正面临严酷挑战,即便是身体强壮的农夫,做了民兵的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为突然的寒冷所创伤,加之目睹亲人冻死……

    教士们宣称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大家对天主还不够虔诚,所有天主降下灾祸。虽然大家宁愿教士们所有苦难根源都来自诺曼人的入侵。

    可他们看到伯爵家族与大教堂仍然温暖……理智与信仰迫使他们不敢造次,就是内心里对摆在面前的不公平痛苦不堪。

    民众的愤怒、悲伤、无力……五花八门的负面情绪正在堆积,阴霾天空下是漫天积雪,如此糟糕环境加剧了民众痛苦。

    诺曼人大军近在蒂永维尔,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在城外肆虐。不过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传说中一万人的大军。

    一万人是多大的概念呢?平凡农夫的生活里用不上太大的数字,“一千”被认为是大数,人又有十根手指,于是“一万人”在本地的俚语里代表着“难以明说的巨大人数”。

    他们不理解何为一万大军,但降雪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数百人死去,等待雪停了,冻死人的情况仍在发生。

    非常糟糕的是,这几天大家不得不靠找出找的木材取暖,因巨量人口同时取暖,城内无主的可燃物已经几乎烧完了,下一步就只能拆掉木质民居取暖,这样做的结果当即造成小规模的内部冲突。

    扞卫伯爵家宅的卫兵当街杀死一批闹事者,靠着不亚于诺曼人的野蛮行动才遏制破坏。

    因为,被难民聚众拆毁的家宅就是卫兵的家!把难民放进城已经是伯爵家族与大主教堪比黄金的仁慈,难民还想作乱?

    情况仍在一天天的恶化中,留里克不知道的是,倘若自己再故意等上些日子,梅茨城自己就先内乱了。所谓内乱并非海量难民为了资源和伯爵家族的卫兵打起来,而是难民会为了活命离开梅茨城这个巨大的活人墓,哪怕城门都被各种杂物封锁了,他们就是直接跳下石墙,也要忍受摔伤踉跄离开。

    哪怕是沿着摩泽尔河继续向上游走也是主动去寻找活命的希望,而不是留在城里被冻死、饿死。

    因为,虽然教士还在发放粮食。储备的硬质面包就剩下一部分留给民兵的,分发给民众的就是单纯的燕麦、小麦和黑麦。

    民众连烧柴取暖的材料都要没了,烹煮麦子已经变得不可能,越来越多难民干脆如马一般生嚼麦子,这极为痛苦且食物难以消化,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如此。

    恰是这样的环境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脱离最后树林的掩护。

    诺曼大军终于出现了!

    看呐!雪地中突然出现大量诡异的蓝色。仔细瞧,那就是诺曼人的旗帜,与半年前那活儿兵临城下的诺曼人所打出的旗号一模一样。

    “不好了!是诺曼人!罗斯人,丹麦人,他们出现了!”小教士连滚带爬得冲入城内的圣母升天大教堂。

    大主教德罗戈白了小教士一眼,呵斥道:“注意!这里是严肃的场合,注意自己的身份。快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小教士拍打一下身子竭力恢复严肃,可他浑身不自主的发抖,好在嘴巴还算利索:“是诺曼人,到处都是诺曼人。那些旗帜和半年前的一模一样,来自拿骚方向的诺曼人又来了。”

    “就是他们。”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忍住心头怒火,他走近自己的同僚:“终于还是到了今天。诺曼人袭击了蒂永维尔,现在要攻击梅茨了。”

    “简直就是宿命,我们真的被魔鬼盯上了。”说到此,德罗戈闭上双眼昂起头,再低语道:“到了现在,我们仍没有等来援兵。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看来,我们要殉道了。”

    赫托说此话时已经很平静,某种意义上他已经与这个燃烧的世界和解了。法兰克的内战达到了难以明说的地步,教士们在记录过去的历史,像是赫托这样身份重大的高级教士,他们都清楚罗马毁灭时发生什么。

    也包括梅茨城的历史。

    整整四百年前,匈人大军的进攻搅得整个欧洲天翻地覆,吓得萨克森人和盎格鲁人开始向着不列颠移民,迫使哥特人大逃亡,也迫使作为罗马帝国藩镇的法兰克人与匈人军队战斗。

    畏惧匈人大军而被迫举族逃亡的哥特人兵分两路,有一支就是沿着孚日山脉与摩泽尔河一路难逃直至地中海,此乃东哥特人,他们走一路抢一路,最后缴获船只干脆逃到了北非。

    梅茨城曾经作为一支罗马军团驻地,当时代到了五世纪中叶,疏于维护的城墙早就摇摇欲坠,做为加固石料的黏合用砂浆经过四百多年的风化损坏严重。

    哥特人为了能支持继续逃亡的给养,用人命攀爬本也不高的旧梅茨城墙,哥特大军对城市劫掠一番,当他们离开就剩下一座满是恶臭死尸、财富与粮食无影无踪的空城。

    彼时的法兰克举族男子为罗马效力,埃提乌斯的罗马军团里连大量的百夫长都是法兰克小首领。

    法兰克最终继承了西罗马的一切,他们整理山河,将被东哥特人毁灭的特里尔和梅茨都被竭力修复。普通民众也纷纷忘记这里曾发生过的残酷历史,唯有教士们掌握着知识,知道梅茨曾经命运多舛,以及现在发生的事情一如那些教会保存古老羊皮纸手抄本书籍描绘的那样——诺曼人就如哥特人那般意欲毁灭梅茨。

    只是,这群诺曼人突然出现在城外,两位大主教站在城墙上,给予他们的直观感受是这些野蛮大军并没有刻板印象里该有的野蛮,因为看起来他们衣着统一,还神奇的有着大量骑兵。

    大主教德罗戈已经登上城头,伯爵夫人带着小儿子也站在这里。

    男孩查理,或曰阿达尔伯特二世,法理上这个男孩就是全新的梅茨伯爵了。男孩还没有到学习骑马与打仗的年龄,更可悲的是效忠他的老兵也寥寥。

    男孩手指着随口说道:“那就是诺曼人吗?不对,看起来像是父亲的军队,像是我们的人。”

    男孩的误判不能怪他幼稚,哪怕是广大的民兵也难以置信诺曼人还有大量骑兵。在他们的认知里,骑兵部队早已是法兰克专属,因为过去梅茨伯爵耀武扬威的资本就是他的骑兵队。

    男孩的母亲已经在惊吓中不自觉的发抖,儿子如此没见识的言论,气得她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

    “啊!母亲,你为何打我。”男孩捂住红通通的脸不明所以。

    “傻孩子,那是诺曼人!是骑马的诺曼人,都是低地里钻出来的魔鬼。这里……这里会是我们的坟墓……”到此,伯爵夫人已经一脸哭腔,她本就年级大量,因极度悲伤恐惧,脸上的皱纹褶皱得比龟裂大地还要可怕。

    男孩从没有见过母亲如此痛哭,他仍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的确,作为第三子的小查理,他的命运其实是在大哥继承爵位后,自己去修道院进修。他极有可能逐渐成长为高级教士并以此渡过一生。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也不希望自己两个在世的儿子未来会因为继承权问题发生兄弟内斗,不希望加洛林王室此起彼伏的人伦惨案在自己家族发生。

    这样一个男孩意外拥有最后的继承权,被当做未来高级教士培养的小查理,在法理上他就是梅茨城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了。

    他,就是梅茨伯爵!有义务用生命守卫这座城!对一个连自家骑兵和敌人骑兵都分不清的男孩,未免是一种残忍了。

    大量的民兵现在已经没时间为成立那些已经发生的惨剧费心,他们纷纷带着五花八门武器站上城墙,那些箭塔上也开始有弓箭手进驻。

    原本愈发糜烂的梅茨城,所有的问题一瞬间都因诺曼大军的出现戛然而止了。

    难以忍受的等待终于到此结束,就算是死也能落得一个痛痛快快。万一呢?如果诺曼人被大天使以惊雷劈死,亦或是援军杀到,诺曼人被击败后大家就都可以平安回家,苦难到此结束。

    罗斯联军的出现反倒给了这些人以希望,实在有些黑色幽默了。

    城内大教堂、修道院所有铜钟大作,此乃战斗警报。

    不过目睹海量诺曼人,且敌人装备过于精良,这对德罗戈是极大的精神打击,耳畔余音绕梁的钟声犹如为全城军民的丧钟。

    德罗戈也有决心做一个殉道者,他并不怕死,可是真到了这一步最恐惧的反而就是恐惧本身,他的颤抖完全不受自己头脑控制了。

    梅茨大主教德罗戈头戴镶嵌宝石通体缝着金丝的主教高帽,身披挂着很多宝石的黑袍,随行人员又扛着镶嵌了宝石的包铜皮十字架。他可没有向科隆大主教那般谎称其手里的是真十字架,这次以做弥撒的态度带着教士们登上城墙,就是他再表达自己的态度——哪怕殉道,也要以最风光的形象殉道。

    他颤抖着嘴唇最后说道:“与魔鬼战斗并非不义,杀死诺曼人并非不义。所有人,守卫这座城。”

第1542章 梅茨之战(上)

    “这就是梅茨城?还以为是一座大城,看起来不怎么样。”站在留里克身边的菲斯克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留里克眯着眼眺望远方,他注意到城墙上还站着一些人。“的确,和我们的都城差得太远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城连特里尔都不如。”

    “特里尔一直无兵守卫,我们才能轻易取胜。你瞧。”留里克随手指向城头那些晃动的影子:“你注意看,可以看到一些教士。”

    “啊?”

    “仔细看看那些人影,像是有带着三角形高帽的家伙。依我看,是梅茨主教亲临城头了。”留里克很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

    听得大王这么说,菲斯克心生一计:“不如我们现在就布置重武器,用无数石头把那些蠢材全部砸死。杀了他们的大主教,这城自己就崩了。”

    “不可操之过急。我们初到此地,梅茨城里究竟什么状况我军并不知情,我军还是要慎重起见。”

    “何必呢?”菲斯克摇摇头:“我军人多,武器优越,适合速攻。”

    “是这样。但大家在该死的雪地里走到现在。兄弟……你就不难受吗?就不觉得脚冰冷吗?”

    “不碍事。”菲斯克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一情况。

    “此地的雪感觉很粘稠,和我们北方老家的完全是两回事。兄弟们都累了,现在我军急需控制城市周边区域。梅茨城立于河畔,附近还有大量村庄,正好我军住进去完成对城市包围。至于攻城的事,我们明日再干。”

    “好吧。”菲斯克耸耸肩没有再说。

    联军大清早出发,等真的抵达梅茨城下已经是下午,哪怕现在阴霾弥补,机警的人也能察觉到天色正逐渐暗淡。

    菲斯克固然有着速攻道理,他深谙骑兵之道,也就习惯于先发制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骑兵式作战理念非常适合旷野战斗,对攻城战就完全不适应了。

    主要考虑军队自身问题,留里克还是愿意大军先进行关键性休整,等养精蓄锐后,明日就有充足的体力攻城。

    因为军队有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要做,就是在大规模点燃篝火后,士兵和少数随军民夫都将自己五花八门的靴子脱下,再把湿漉漉的裹脚布拿掉后,以篝火烤干所有的衣物,将冰凉的脚和小腿烤得温热。

    梅茨城外就有多座村庄,村子附近也存在一些团状的小树林。

    留里克先不理睬梅茨城墙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守军,首先下令全军散开自由占领那些据称已经人去房空的村子。

    战士们迅速行动,留里克也选定一座小村为自己的指挥所。

    大军开始最后的行动,也是实际意义上的围城。

    城市附近村子陆续被联军占领,一时间各个村子的民房、谷仓人满为患。现在不比往时,大雪皑皑的环境下想要搭建帐篷就要先扫雪,劳烦本就疲惫的身子何必如此,那还不如兄弟们都挤一下。

    他们在有限的房子里暂住大量人员,民居作为睡觉场所,民居之外的空地积雪则被士兵们上下其手快速清理,罢了就地拆毁一些杂七杂八的木篱笆和别的木头杂物,将之聚拢一起立刻点燃篝火。

    每占领一个空置村庄,很快就能看到那里亮起火光,以及与这灰白环境格格不入的灰黑色浓烟扶摇而上。

    一些红松、冷杉也被砍伐锯倒,树枝被砍下来直接充当燃料。含税分过多的它们产生巨大烟尘,又混合着水蒸气,使得浓烟愈发多元。

    就像留里克预料的那般,一旦安顿下来,战士们紧绷的神经迅速松懈,他们继续一个安稳的窝棚歇脚。只要开始休息,他们立刻将靴子脱下,加之其他被汗水浸湿的衣物就在篝火前以棍子挑着烘烤。

    这种情况也谁也别说谁衣服被熏得一股松脂味,能把快麻布的双脚烤的恢复雪色就是最关键的。

    往往一小队十个兄弟共聚集一火堆旁,他们已经以铲子清理掉附近积雪而流出较为坚硬的土地。他们围坐后来点燃的篝火前,一个个得将脚丫对准越烧越旺的烈火。

    在火堆旁还有被木棍串起来犹如白蛇环绕的裹脚布,被树枝挂着的裤子与皮靴。

    行军锅就地支起来,他们融雪煮麦,再撒上一些盐、几把豌豆和突击切碎的洋葱为调味。这样兄弟们烤得温暖干燥时晚餐也煮好了。

    大伙儿吃上热腾腾的一餐就各自裹着鹿皮大衣钻进占领的民房、谷仓,大家倒头就睡。

    罗斯军的步兵是如此,罗斯骑兵则要额外照看好自己的马匹。既然大王决意明日再工程,菲斯克回到自己的部队就吩咐部下休整了。

    被骑兵们占领的谷仓全部充当马厩,当地人逃亡时显然过于仓促,很多谷仓里仍有不少粮食,骑兵各级军官检查一下纷纷觉得没问题,也就立刻使用这些缴获令自己的马匹大快朵颐了。

    马匹都是直肠子,其口味本来也是趋向于吃高淀粉的食物,平常的日子它们就是喜欢去啃食含有微小穗子的灯芯草和马唐草。现在战马可以毫无顾忌得啃食燕麦和黑麦,它们的主人不会做任何限制。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已经冷静的菲斯克也觉得自己立刻攻城的建议太唐突。

    他坐在雪地上,与一些亲信一道望着逐渐暗淡的梅茨城的城墙。

    “你们说,马蹄还能跨越城墙吗?”他随口一说。

    “马儿跨越再强,也不能飞跃那堵墙。”

    “对呀。除非能把积雪铺设成坚硬斜坡,我们骑马冲上去。不过冲上去又能如何,我们需要和敌人的军队野战。”

    “话很在理。”菲斯克遗憾地摇摇头:“大王决意明日攻城,此事所有人已经知晓。攻城会是步兵的事情,咱们被要求准备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岂不是成了战术预备队?”以兄弟明知故问道。

    “是这样。不过我估计明日之战轮不到我们出动。”说话间,菲斯克就注意到大王选定的村子已经篝火大作,因为明日战事需要,现在那里聚集着最多的士兵,以至于一些人只能在户外搭帐篷了。

    菲斯克再定定神:“让步兵们去攻,我们视情况而定。嘁,除了梅茨城里有人守卫,这附近就只有我军了。可能真和那些投降的家伙说的那样,法兰克人非常讨厌在冬季作战,尤其是在这雪天。我现在也有些理解他们,这该死的雪又沉又粘,和咱们老家完全不同。”

    法兰克腹地的湿雪也给丹麦军、约塔兰军持续带来麻烦。这两军有四千之众,他们整体水平远逊色于罗斯正规军,但就对抢掠的热情态度自然没的说。就是因为被许诺自由劫掠,就在现在的处境再难受,一想到明日破城后即可大发横财,大家都迫不及待了。

    战前最后一夜,人们心情兴奋,可是这身体终究是松懈下来。丹麦人、约塔兰人呼呼大睡,他们点燃的篝火倒是经久不灭,令梅茨城的守军无法忽视这些人的存在。

    留里克针对全军下达了“禁止抓俘虏”与“破城后不可滥杀不抵抗者”的命令,此项命令可以约束罗斯军、有限约束约塔兰军。

    禁令对于丹麦军是无效的!

    拉格纳这番已经在磨刀霍霍,在他们眼里城里居民都不是人,而是一种“会跑动的银币”。他早在两年前就与乌得勒支大主教达成一种不能公开的默契,便是由丹麦人抓俘虏,再由乌得勒支方面出资赎回。

    如今乌得勒支当地是尼德兰伯国的地盘,伯爵亨利拿骚急需人口,毕竟人口就是十一税的根源。他需要大量外来人口去开垦弗里斯族和布拉班特族不愿意垦荒的荒地,那些荒地的质量也的确不好,本地人不乐意就只能交给外地人。本质上没有人愿意主动去烂地搞垦荒,除非垦荒者都是农奴。

    被丹麦人卖过来又被赎回的人都成了农奴,他们成为移民尼德兰的拿骚家族之私产,至于从这些人手里榨取的就不是十一税了,而是仅仅留给其活命的口粮,剩下的全是家族财产。

    这更是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交易,因涉及到与乌得勒支教会、当地伯爵,当地勋贵不声张,专业掠奴的丹麦人就更不声张。

    于是,拉格纳点燃最大一摊篝火,顷刻间号召数百名男女战士聚集。

    他站在积雪突击堆成的高地,背后就是熊熊烈火。

    他振臂高呼:“丹麦人!前面就是梅茨城。明日让罗斯人先攻,破城之后我们去抢掠金银和奴隶。你们都好好办事,抓到俘虏后全部卖到乌得勒支。你们都注意不要滥杀,尤其是那些男子尽量捆起来,发现年轻的女子你们都控制好。我们不会为了罗斯人去拼命到底,等我们抓到足够的俘虏就撤退。”

    话毕,听懂讲话的人们振臂呐喊,在远处也可注意到丹麦人呐喊而成低沉轰鸣。

    拉格纳的确有退却意图,这支丹麦军依旧是流寇习气,他自己则是流寇之王。

    他在绍尔河口与法兰克民兵大混战时遭遇不小损失,独自面对数量庞大的民兵是如此,若是真的和法拉克精锐打起来,过去发生过的糟糕历史岂不若重演?十年前,拉格纳自己差一点就被法兰克精锐杀掉。

    拉格纳已经觉察到罗斯王的野心随着罗斯军战线的胜利推进越来越大,只有神知道留里克何时会满足。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难以跟上罗斯军的野心,继续前进,所有目睹的都在刷新他对“米德加德”的认知。

    人类世界到底有多大?它太大了,难道留里克真打算完全占有么?

    拉格纳并没有明确告知留里克自己的意图,更是不可能在大战之前告知。

    他觉得梅茨之战就是丹麦人此次行动的最后一战,等战事结束估计都要春季了。届时大家把战利品于尼德兰销赃,兄弟们又能舒舒服服地在北海和丹麦老家捞鱼。

    至于继续攻击不列颠的计划……

    不列颠的小王国当然要打,但在春播发动袭击很不明智,待到那些家伙完成秋收,自己再带着丹麦军队窜过去就能发一笔财咯。

    现在的拉格纳仍然觉得频繁袭击威塞克斯王国,那里才是自己的主场,而不是在这里给罗斯王当仆从军。毕竟丹麦军真的已经死了三百个精锐兄弟,再发生一次这样的惨剧,他这个国王的权势都要被各路丹麦首领质疑。

    “听说你十年前就已经抵达世界北方尽头的大海,现在你继续向南岂不是要抵达南方的尽头?叫什么地中海的地方?那是什么鬼地方!现在我可不想去。”拉格纳这么想。

    丹麦人掩藏自己鸡贼的心态,暂时留里克也不会思考未来战斗丹麦人的态度。

    此次作战拉格纳来也可不来也可,本质上此次远征丹麦军就是不请自来的。

    留里克在自己的指挥所弄得动静很大,因为全军绝大多数重武器都聚集在这里,战士们必须为明日白天的进攻针对所有重武器做最后调试。

    瞧瞧这样的环境,可能攻城冲车的效果并不好使,那就不带它了。

    留里克将宝全力压在那五座母牛投石机上,它们作为主攻力量,定位相当于后世的大口径加榴炮。其他的公牛投石机和扭力弹弓大部分聚集于此,他们就相当于小口径野战炮和山炮,以此对守军做火力压制。

    军队聚集于此,明日具体如何攻城?在过去的年岁罗斯军发动的攻城战着实不少,战士们上上下下已经能联想到明日那该死的石墙被砸得垮塌了。他们毕竟亲眼看见了在特里尔的胜利实验,考虑到特里尔石墙与梅茨石墙如出一辙,后者没有理由继续岿然不动。

    这一宿联军战士睡得都很安稳,反观城市守军,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是一个不眠夜。

    尤其是到了夜里,整个城市被一道环形火墙包围了。

    两位大主教全力以赴动员城市守卫者,这毕竟是生死攸关之事,那些仅能拿起木棒的男孩也被武装起来了。

    他们唯独不会要求城里大量的女人拿起武器,哪怕是这危急时刻,很多原则上的事情仍不可违逆。

    “战争令女人走开”是必须落实的,基于他们的信仰,任何的女人只要杀了人,她的灵魂都会堕入地狱。为此守军损失了很多的战斗力。

    越是这样的恐怖关头,全城军民越需要心理慰藉。两位大主教在城头观摩诺曼人动向,发现其没有攻城意图后再将时间拖延到夜里,两人回到圣母升天大教堂,联合组织了一场弥撒活动。

    一时间城里所有的教堂、修道院人满为患,渴望得到救赎的人们哭声一片。

    似乎只有全能的天主可以拯救他们。

    大主教断不会说出“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德罗戈和赫托仍旧强调:“现在是向天主证明我们虔诚的时刻!只有最虔诚的人才能得到救赎。”

    城外是铺天盖地的火光,这一夜留里克并未使用篝火诈术,实在是联军人数太多,大家又忙着取暖就自发得多点了篝火,被动造成了围城大军兵力更多的假象。

    城墙上的守军点燃一些火把宣示自己的存在,同时也是在注意石墙之下,生怕野蛮人会发动夜袭。

    守军能想到敌人夜袭的可能性,却也只能想到这一步。梅茨城没有任何的军事将领,即便是死去的老伯爵阿达尔伯特原地复活,他也对守城乏力。

    守军一方面祈祷天主以神力拯救自己,其次就将信心完全寄托于墙上。

    双方并无互派使者,留里克不下达明确战书,守军也不派人做信使告知梅茨方面的态度。

    留里克单纯觉得战争到了这一步,战书下达与否已经没必要,现在傻子也看得出来罗斯联军即将工程。

    梅茨方面现在完全由教士掌控,他们不可能与信仰异教的诺曼人做任何谈判,两位大主教甚至做好了殉道的心理准备,自上而下就断了与留里克交流的可能性。

    这一夜世界安静极了,大战前的最后一夜在守军焦躁不安中过去。

    这一夜罗斯联军基本睡得踏实,自持有着绝对优势的战士们相信明日战斗自己必发财,至于战死的可能……呸!连受伤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第1543章 梅茨之战(中)

    清晨,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联军低沉的号角彻底打破平静,广大战士们纷纷从各自的窝棚里钻出来。

    他们先是如厕再吃饭,罢了互相帮助间将多种款式的战甲穿上。这花费了一些时间,所有的时间耗损都是有意义的。

    当罗斯军主力再出现的时候,他们军容整齐,各步兵旗队站好后,胸口缝合的那些蓝色布条使得他们乍一看去过于整齐了。

    最出彩的正是那五百名穿着整体胸甲的老兵,他们是军中精选的壮汉,又以常备军第一步兵旗队为核心。

    火镀金工艺加工后的镀锌胸甲,这镀锌的结果不会增强任何防御,它倒是给低碳钢板赋予特殊的金属色泽——有一种淡淡青蓝感。

    若是现在有阳光,镀锌的胸甲将过分的反光,那才是留里克希望的效果,不过现在的场面也很不错。

    因诸多原因导致磨蹭,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与日缩减的白昼时间,折腾得联军折腾到中午才把军队整顿完毕。

    譬如冬至日巴黎白昼仅有九个小时,梅茨纬度稍高一点,情况与之基本一样。当前白昼时间也已经萎缩到曲曲十个小时了。

    真的站在梅茨城下,才发现此地的积雪情况比蒂永维尔稍好一些。

    或是因为城墙阻挡,风将雪花大量堆到城市的北城墙下,那里也是联军的主攻方向。

    墙根下出现一片洁白缓坡,因对本地降雪有了直观了解,那雪必然颇为沉重,若是踩踏一番就成了冰而湿滑无比。

    整个战场都是雪,城下大面积区域的积雪量虽不能再没过人的膝盖,它对军队进攻仍有迟滞作用。

    注意观察,前方的积雪非常平整毫无脚印,可见当地人过去几天并没有在城下活动。

    当前也就是大规模集结的罗斯联军,将驻地区域积雪踩踏瓷实。

    他们有备而来,这就纷纷将钉了钉子的“木板雪地鞋”拿出,靴子踩在上面再以麻绳、皮带捆扎固定。

    如此环境也的确令骑兵小心谨慎,即便马儿在之前的日子大部分人修缮了自己坐骑的蹄铁、带着剃刀给坐骑修椅子钉新马蹄铁。罗斯骑兵的带钉蹄铁适合这样的环境,但马儿突然打滑跌倒,依旧可能给马匹带来致命影响。

    骑兵不参与攻城战,哪怕他们下马射箭也能变成实力强劲的步弓手。

    菲斯克先行集结自己的人,连带着那些格但斯克的小贵族们、克雷廷加的骑奴,以及德米扬斯克伯国骑兵。

    甚至是锡格堡宫廷伯爵,两位陶努斯山附近骑士,他们各带着自己的骑兵与罗斯骑兵会合。

    接近两千骑兵一身盛装,罗斯旗与十字旗混合。他们几乎都不戴头盔,而是极为保暖的熊皮帽。帽子能护住整个面颊,再用一块布做遮面,现在若是阳光明媚,他们可要集体戴墨镜了。

    冒顶插上羽毛,反曲弓上弦挂在马鞍。

    骑兵排队而来,逐渐将那些重武器包围。

    此刻步兵基本集结整队完毕,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各旗队即可开始攻城战。

    穿重甲的重步兵在前,他们身后是一批扛着简易长梯的中等甲步兵(着板甲衣坎肩和锁子甲),最后才是无甲轻步兵。

    最后者并非没带甲衣,他们被安排为弓箭手,此次战斗轻装行动完全是为了射箭舒服。他们是各旗队中的弓弩手百人队,以及那一百名芬兰老长弓手。

    各单位各司其职,他们形成一个混合体。

    骑兵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旁边就是列队完毕的六个步兵旗队。

    此刻大量的丹麦人、约塔兰人陆续赶来,这部分友军基本都到了。

    菲斯克心情很不错,他见到大王意气风发地站着,这便下马,握着剑柄匆匆来汇报:“现在我部骑兵集结完毕,骑兵们都呼唤着战争。”

    留里克的眼睛一直盯着梅茨城墙,他转过头:“很好。你暂且待命,如有必要我会令你的人全部下马步战,你们一千多人会是极好的步弓手。”

    “遵命。”罢了菲斯克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军实力强大,可能犯不着我部出动就赢了。”

    “但愿如此,我希望战斗今天白天完全结束。今晚大军就在城里过夜。”

    “好。那就行动吧。”

    “再稍微等一下,等我觉得军队准备好了就攻。”留里克最后说道。

    当罗斯军号角、战鼓大作时,梅茨城所有教堂的铜钟也狂敲个不停,它是清晨例行敲钟同时也是战争警报。

    大量民众又是涌入教堂直面十字架跪地祈祷。

    教堂断不会留给他们打地铺过夜,若是白天做祈祷自然随意放人进入。

    一时间各教堂都成了避难所,也客观造成原本挤满人员的巷道终于流出了一些位置。

    昨夜又是寒冷之夜,因城内取暖物资耗损严重,绝大多数难民已经落得必须硬抗或互相拥抱取暖的程度。

    成为民兵就要直面野蛮人的进攻,随时可能战死,不过他们也能得到非常关键的补给和取暖不至于无谓冻死。

    守军大规模聚集在城墙和大门后,倘若被冲破这道防线,整个梅茨也就完了。

    多达五千难民涌入各个教堂,他们挤得水泄不通,互相堆积犹如鲱鱼罐头。喊声哭声无数,因为人人都想钻入教堂,希冀这里的神圣力量可以保佑大家活命。

    教堂附近自然也聚集大量人员,他们又哭又闹正为自己挤不进去而悲伤。

    唯有城市里横七竖八冻死的人,近日早晨再没有人为他们收尸。

    因为,哪怕是两位大主教和尊国的伯爵家族,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看到明日天明。

    城外诺曼人集结海量军队,城里七拼八凑的民兵也才两千而已,最可悲的是最精锐的伯爵家族卫兵区区百人。所谓精锐也非真精锐,如果他们强力,早就被老伯爵带走远征。

    危机之下,杂牌也成了精锐。

    民兵中的猎户被集中布置于北城墙,不懂军事者也能察觉诺曼人要首攻北门方向。

    比起夏季之战,冬季而来的诺曼人兵力庞大得难以描述,即便那些打过夏季守城战的老民兵现在也瑟瑟发抖。

    两位大主教又是头戴妆点华丽的主教高帽,又有小教士扛着包铜皮十字架与装着圣油的银壶。

    没有任何战前激励话语,两位大主教分工明确,他们手持从大教堂旁折下的龙柏枝,蘸着圣油将之泼洒到守军战士身上。

    能被平日里尊贵不可及的大主教亲自祝礼,真是平凡农民此生最光荣的时刻。一瞬间,一些民兵突然无所谓死亡,他们相信身上沾染着圣油,战死于此灵魂直接上天堂——那就没有寒冷饥饿了。

    梅茨完全在被动等待,集结两千民兵也是他们的极限。

    城里难民以老弱妇孺为主,能打仗的男子现在全部聚集在城头了。

    一双双眼睛注意野蛮人动向,也注意那些奇怪物件。

    战场的另一边,留里克终于断定出战之时就是现在。

    他奋勇拔剑,剑指北大门。

    “按照计划!进攻!”

    十人聚集集体吹响牛角号,它发出特别的节奏。

    大量战士推动母牛投石机,在其后又是被拖曳的合计一百座小型公牛投石机和扭力弹弓。

    带着大盾披甲的战士构成人墙护卫这些重武器。

    第一轮攻势罗斯军派出四个旗队,老将格伦德作为先锋,算是给老战士达成人生辉煌的机会。

    披着最重甲衣的五百人无视敌人箭矢,守军即便距离十米射箭,箭簇打在板甲上是箭矢折断。

    在守军看来,像是一大团银子在移动,在平凡人的理解里最闪亮的两种金属就是白银和黄金。

    镀锌的板甲过于闪亮,尚未激战守军就已经遭遇深深恫吓。

    被誉为充满智慧的大主教德罗戈也不知那是什么,他以本能感觉到危险,却又如傻狍子一般继续站在城头观摩事态发展。

    “就是这里。”格伦德伸出右臂令军队停下,于是那些重武器也都暂停前进,而在他们身后就是大量深深辙印与被靴子踏平的积雪。

    雪与泥混合,他们身后的雪地已经变得发黑。各种款式的石弹被同时拖曳,因格伦德觉得距离完全合适,所有重武器在石弹到位后就开始展开。

    一座座扭力弹弓的滑道满是油脂,背着圆盾的战士开始互相协助。一人专注转动绞盘、一人负责把锥形铸铁弹装填、一人负责拉动卡榫射击,三人协助可令弹弓射速最大化。

    其余武器也是如此逻辑。

    两名战士互相协助,巨大的绞盘令母牛投石机那巨大杠杆缓慢下降。

    要伺候这个重武器需要更多人员,它的装填时间也很磨蹭。

    前线指挥格伦德不着急,后方指挥主力等待墙塌的留里克也不着急。

    最后,挑选强壮战士(就是武装工匠)将重量达到两百磅的石弹装入硕大厚实的牛皮兜中。

    五座重武器对准石墙,守军静静看着这一切,全程好似看客,仿佛与他们无关。

    格伦德深吸一口气,看看左右逐渐伸出右臂:“准备!”

    五位战士的眼睛凝视格伦德的右臂,直到看着它突然落下。

    几乎同时,五人拉动卡榫绳索。

    已经积蓄强大力量的木臂失去束缚,重量与一个成年男子体重相当的石块被甩了出去!

    这力道极为强大,以至于压制重武器避免它“尥蹶子”的沙袋,都因前倾的趋势被甩掉。

    就仿佛这头母牛用犄角撞人。

    五个不可名状东西以低平的抛物线飞向北墙,两者距离卡在守军箭矢攻击范围外,当然这石弹过于沉重,它们沉沉砸在石墙下端。

    顿时,墙上守军感觉地动山摇,这是他们未曾体验的感觉。

    只此一击,大部分守军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待在箭塔上的弓手惊恐注意这一切,他们忘记了反击,握弓的手也不自主的颤抖。

    “还不够。还不够!”

    格伦德转过身继续呐喊:“兄弟们继续!用小石弹。”

    小一些的石弹也是一百磅,它必然会有更高的初速,就是撞击时的力道不如前者。

    耗费一番时间第二轮装填完毕。

    又是五颗石弹飞射过去,这一次守军终于能最直观的感受它的恐怖。

    因为蓄力太猛,石弹飞得太高了,或曰梅茨城墙也不算高。石弹在守军头顶飞过,吓得大主教德罗戈非常失态的趴下,他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也掉落,露出光秃秃的脑袋。

    他没时间去恢复仪态,只见那些怪物砸中民居,竟有木房被砸出大洞,再眼睁睁看着民居里避难的人惊声尖叫地跑出来,伸展双手喊着不停好似被魔鬼附身般离奇。

    因为,所有民房里都挤着大量避难者,诺曼人兵临城下,大量民众已经顾不得太多,哪怕城市原住民阻止难民也要冲进去避难。

    石弹砸穿民房,多人被一弹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死亡。

    城墙守军不知伤害具体情况,他们只感觉被这东西砸中可要当场死亡了。至少他们陆续意识到那是以不可思议速度飞行的是大石头。

    两位大主教没时间抱怨,因为第三轮攻击又来了。

    格伦德在指挥射击中不断修正重武器发射角度,控制射程只需要调整蓄力强度。

    五座重武器都有细微差别,射击石弹令差别放大。

    各阵位终于在摸索中将诸元调整到最舒适,石块的攻击也愈发精准。

    防御最严密的北大门被联军无视,旁边的石墙正被连续不断轰击。

    下端石墙根基来自罗马时代,粘合用砂浆确保下端花岗岩稳若整体。上端石墙是法兰克人修复城市时,以重力堆砌石头,普通的冲撞对它固然毫无意义,但当年也没有人想到会有大军复刻数百年前罗马军团的重武器发动攻城战。

    被重点攻击的石墙段落逐渐摇摇欲坠,它整体已经开始变形,守军都能看到墙上出现惊人裂缝,且裂缝随着撞击快速扩大。

    守军纷纷退却,他们绝望的看着城墙向着崩溃无可救药的发展。哪怕塔楼上的守军终于开始射箭反击,却发现自己的抛射根本够不到诺曼人的军阵。

    梅茨守军一切反击手段都是徒劳,大主教只好胸口划着十字,静静看着石墙垮塌。至于它垮塌后……

    伯爵家族的卫兵毕竟有作战经验,一些人临危不惧,号召数百民兵带着长矛聚集于即将垮塌的石墙之后。

    “墙会塌!到时候我们只能用身体堵住缺口!诺曼人会冲进来,就用我们的矛把他们刺穿!”老战士如此号召,即便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号召很徒劳。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就像是躲在洞里的老鼠,狐狸正在疯狂扒拉洞口,被捕猎只是时间问题。

    被凿得圆滚滚的石弹已经用完,取而代之就是未经造刻的特里尔城石块。

    有着尖锐棱角的花岗岩反倒更具杀伤力,若是棱角撞击石墙,瞬间巨大压强能震得墙体大石块断裂。

    平整的石墙已经被砸成了曲率极大的弧形,上面已经到处是裂缝,墙下的积雪也夹杂大量石块碎屑。

    大主教德罗戈已经撤下墙,他可不希望被垮塌的石块砸成肉糜。

    想要做殉道者的他,在真正遭遇死亡威胁时还是屈从求生本能。

    留里克一直关注事态发展,他知道这墙并不能快速突破。

    联军有的是时间等待,广大战士也看得出那墙终于摇摇欲坠。

    等了好一阵的重甲步兵们,他们的肩膀都被板甲衣压得有些酸痛了。他们就是先登部队,也会承担敌人最强力的反击,他们不在乎,因为没人觉得披着重甲的自己能被土鸡瓦狗杀死。

    而且吸取绍尔河口大战经验,很多战士用条装锁子甲当围巾,把防御薄弱的脖子也绕了一圈铁。

    防御做到这样了,怎么可能战死?!

    终于,这段石墙的重力支点被砸坏,整个墙的重力平衡被打破。

    随着最后一颗石弹砸来,一切都结束了。

    不足十秒时间,这面被砸成弧形的石墙轰然垮塌,四米多高的石墙就剩下旧罗马时代的墙根地基了。

    那些被砸得散落碎石铺在积雪斜坡,也造就了完美的通道。

    格伦德大喜,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重甲战士乐开了花,唯有墙后的守军陷入恐惧前所未有的惊恐,有的民兵干脆昏阙。

    老将格伦德在夏季铩羽而归,还被这群守军蠢才恶言侮辱。站在前排的重甲战士也在半年前饱受侮辱,如今就是报仇时刻。

    他们透过坍塌石墙更是看到了那些待命的武装者,如此就可以执行大王的命令——将抵抗者全部杀死。

    “我们走!”格伦德一声令下,他亲自带着五百重步兵向着缺口冲去,犹如铁流。

第1544章 梅茨之战(下)

    一个缺口出现,公平的说这缺口充其量只有十五米宽。

    石墙的其他区域虽然摇摇欲坠,整体结构尚且稳固。

    被投石机砸毁的段落已经可以看清楚那些石料新鲜的横断面,由于法兰克人当年修复石墙的时候是依靠石块有组织的堆叠,石块互相嵌套才保持了四百年稳定,若不是被罗斯军的重武器轰击了好一番,就还能再坚持数百年。

    石墙完全毁于暴力,守军士兵在焦躁不安中等到了薄弱处的垮塌。不过,广大民兵根本不清楚自己将面对怎样的敌人。

    哪怕是对付夏季的那群诺曼人,若非石墙保护,民兵可不敢与之正面对抗。因为当时的诺曼人不可思的大规模披甲,无甲的民兵要与披甲者作战,丝毫不觉得自己能在步战搏杀中取胜。

    而这一次……事态严酷之程度,完全超越这些由附近农民武装起来的民兵所能想象的极限。

    只见一大群浑身是金属的小巨人,带着各种武器直奔缺口而来。

    那是老将格伦德率领的重步兵们,这些老兵已经想方设法将自己浑身包铁,连小腿也用小片状的锁子甲,以绳子穿过铁环,大规模拼装出胫甲。

    此刻圆盾成了累赘,他们手持钢剑与战斧,或是双手握住长柄战斧,乃至一种被称之为“双手持长柄刺斧”的武器。

    他们平日极为能吃是出名的造粪机器,他们身材高大力大无穷,浑身是铁的他们快速冲到缺口处,奋勇通过它,在守军被震慑得呆若木鸡之刻,最先冲进梅茨城的重步兵以绝对实力的威压,手持各种武器毫不犹豫开始砍杀。

    非得是有同伴死在身边,守军民兵的战斗反击本能才被调动起来。

    不过,令人咋舌的事情发生了。

    铁矛戳在诺曼人身上毫无意义,至多在胸甲上留下细小痕迹。

    用斧头去劈砍也无法砸坏诺曼人的重甲,反倒自己被诺曼人杀死。

    民兵装备最多的就是长矛,它普遍有着三米左右长度,公平的说这种武器用着得心应手,矛头刃部逐渐扩宽,它有一定铲子的感觉,它是銎装套筒结构,被其刺中皮肉可就要造成一个又深又宽的创口,哪怕一时间侥幸不死,也会因为伤口难以愈合死于后来因感染导致的坏血病。

    可惜,这种矛是熟铁打造,面对罗斯重步兵的碳钢武器和防御,宽刃矛头反而率先堆头卷刃。

    罗斯重步兵在无数矛杆中辗转百合,在完成贴身后立刻开始肉搏战,以灵巧又趁手的武器迅速打开局面。

    那数百名守军民兵短时间内大量被击倒,哪怕最初只是被击伤,也会被后续涌入的重步兵无情补刀致死。

    格伦德不敢怠慢,他夏季在此城吃瘪,今日泄愤是必然的,于是下令对反抗者不留活口。他也觉得哪怕罗斯王不下达明确指令,自己也必须做出残酷之举。因为先登部队必然遭遇敌人击中攻击,梅茨城内很可能暗藏一支法兰克大军。

    武器饮血、战士杀红眼,这样面对可能的强大守军反攻才能临危不惧迎难而上。

    十多米的缺口处到处是散落的石块,与重武器发射后落地石弹。

    越来越多重步兵踩着这些杂物通过狭窄缺口进城。

    此刻那些操持重武器的战士们也没有闲着,因为他们看到缺口附近塔楼上的敌人,正向通过缺口的重步兵射箭,一时间扭力弹弓纷纷调整射角对着那些简易塔楼发射势大力沉的铸铁弹。

    弹丸表面有倾斜凹槽,可在飞行途中自旋从而得到优越的稳定性。它们砸得塔楼劈啪作响,无数木屑和草垛碎屑乱飞,守军弓手都蜷缩起来,也有倒霉蛋被弹丸击中,有气无力的从高处坠落。

    守军的弓箭手的任何攻击本质都是徒劳的,抛射攻击下箭簇无法洞穿罗斯军的任何一种铁甲。

    箭簇砸在铁甲上噼啪作响,很快这种攻击随着射手坠落戛然而止。

    在解决了那些简易木塔上的“鸟”,小型投石机和扭力弹弓继续发威,那些仍然站在石墙上的守军被劈头盖脸砸了一顿。

    罗斯军不知这顿打击杀伤多少敌人,至少石墙上继续观望的蠢才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轻易掩护了自己的重甲步兵,三支步兵旗队客串的工兵,见得重步兵都进城了。

    他们大喜,各旗队迅速恢复原本的状态。

    一位小将呲牙如狼,他撂下扭力弹弓,接着拔出钢剑:“兄弟们!报夏天的仇!我们走。”

    年轻战士们一呼百应,小将阿斯卡德这就带着伙计们二度攻击梅茨城。

    两千罗斯精锐潮水般涌入,另一方面,先进城的重步兵已经彻底打开局面。

    地面的积雪已经被血染红,大量战死的守军民兵松软得躺在殷红的冰水混合物中,墙后战场散发蒸腾着诡异的蒸气,空气里弥漫淡淡铁锈味。

    重步兵的胸板甲尽被敌人的雪染红,格伦德所部没有遭遇任何损失,他也觉得胜利太过于简单,一座据说是本地区财富核心房重镇,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他们在雪地上狂奔,在曲折的街巷里到处搜索,也见到墙角一些蜷缩的人形物。去踢上几脚,可以发现那居然是冻得硬邦邦的死尸。

    “什么情况?难道这个城遭遇重大危机了?”格伦德喘着粗气,暂且把染血的剑插在地上。

    “老大,继续搜查吗?很多兄弟说这个城里到处是法兰克人。”一部下同样气喘吁吁道。

    “有反抗吗?我看兄弟们没有再遭遇抵抗。”

    “好像都是一些妇孺老人,见到咱们兄弟要么吓哭要么昏阙。”

    “可恶,他们就没有战士了吗?”格伦德遗憾的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向着他们的教堂进军,先别人一步我们首先占领它。各百人队不要和那些无聊平民纠缠。”

    在场的伙计们心领神会,他们告知一些兄弟旗队长的命令,接着纠集出一群重甲步兵向着城里最大建筑而去。

    罗斯精锐吃过见过,尤其是格伦德参与过十年前侵入麦西亚王国的战争,彼时罗斯军是用攻城冲车撞开了塔姆沃斯城的大门,接着罗斯军蜂拥而入。

    彼时是不列颠的夏季,城市民众疯狂跳石墙逃命,摔伤者踉踉跄跄也要逃。

    塔姆沃斯城石墙低矮,人员跳墙普遍摔不死。

    梅茨城的围墙普遍有四米高,因风向导致积雪最多处是城市北墙,其余位置石墙遮掩风雪,那些部位积雪极少而大地被冻得发硬,介于其余大门都被杂物堵住,城市居民跳墙逃亡可要冒着严重受伤的风险。

    摔伤就难以逃亡了,不死于诺曼人追杀,侥幸逃脱之后也会伤病而死。

    要逃亡,前提是城市居民觉得自己逃得掉。

    梅茨城里男人已经极少,海量是妇孺老人,他们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要么昏死过去,要么以法兰克语向诺曼战士求饶。

    重步兵不理睬这群妇孺,后继的一千五百名公民兵旗队战士也不想搭理,在发现那些民居里挤的都是老弱妇孺毫无抵抗者,就放过他们继续前进了。

    这并非罗斯军仁慈,或许有一丝仁慈,更多的还是为了把持住教堂和修道院后把金银带走。

    此时,两位大主教连滚带爬得跑回圣母升天大教堂,那些人满为患哭倒一片的难民,看到大主教突然出现犹如看到了救世主。

    但在大主教德罗戈看来,现在的场面只有无尽绝望。

    他还在用话语徒劳得维持秩序,宣城大天使会拯救大家。

    然而,紧闭的木门被长柄战斧快速砸开……

    出现的不是大天使,而是浑身是血的重甲步兵。

    本来,战士听到房间里轰轰隆隆,还以为埋伏了一批法兰克士兵。

    大胆得战士砸开大门,他们身后就是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战士们已经做好厮杀准备。

    然而展示在战士们面前的全是惊恐的妇孺。

    看到这些人战士们傻了眼,他们像是引颈就戮,战士还是渴望得到金银,眼前的家伙简直是碍事。

    格伦德气急败坏:“走!教堂有侧门,我们从小门钻过去。”

    他安排一些战士先把正门堵住,再带一些人冲向侧门。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漂亮的主教高帽,显然拥有此物者就是这里的信仰领袖,而那个家伙打算逃。

    大主教德罗戈与赫托分头逃亡,两人危机中合计一下至少要逃一个,再进入伯爵家的宅邸,找到伯爵夫人和小查理集体跳墙逃亡。

    逃跑虽然冒风险,也比待在城里等死好。

    罗斯重步兵先其一步,兵分两路意欲把整个大教堂包围,这就与两位大主教撞到。

    已经杀红眼的战士扔去斧头,一下子砸中德罗戈的后背,接着就有战士冲上去以剑结果了他。

    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更加倒霉,他刚走出侧门就被堵门的战士撞倒,继而被乱剑杀死。

    与他们同时死去的是所有逃亡的下级教士,都在乱军中被杀。

    也许这种教士没必要被杀死,真到了当前局面,杀红眼的重步兵已经不可控。

    一名战士站在德罗戈前,拎着那主教高帽,见旗队长走来,就将这东西扔了过去。

    “看起来是个高级教士。”他说。

    “就被你们杀死了?”格伦德有一些不悦了。

    战士们并不否认,还是那人继续道:“反正是死了,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们若是俘虏了他,说不定大王还会给奖励。不过,死了也省事。”格伦德不由想到那个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那个家伙实在难伺候。“也罢。现在我们进入修道院。记住!金银和圣器留给大王,他们的书籍我们也不要破坏。如果找到传说中堆满银币的房间,我一人一把不要多拿。”

    因为从丹麦人处传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谣言,所谓梅茨城里有银山的说法,这一说法迅速传播,虽然留里克不相信,碍于这一说法可以激发士气,他也就默许了。

    留里克依旧认为真正的财富是粮食和禽畜。

    站在城外的留里克发觉战事过于顺利,自己这番排兵布阵的确过于慎重了。

    他看到战士们早已焦躁不安,也看到四个旗队都进去了。

    “现在,全面进攻。”

    留里克下达总攻指令,一时间所有的号手、鼓手制造出前所未有的动静,城外大几千的战士们同时呐喊,向着石墙缺口冲去。

    此刻,城里已经因那涌入的两千罗斯军彻底糜烂。

    三支公民兵旗队到处搜索残敌,那些最后的守军民兵不敢和罗斯的胸板甲重步兵对战,同样也不敢和那些持盾的诺曼人血战。

    民兵都在逃窜,危机时刻开始有人冲上南部的石墙,接着壮着胆子纵身一跃。倒霉的落下硬邦邦土地率得骨折,也有不少幸运儿只是扭伤筋骨,爬起来还能继续跑。

    但这种逃亡是另一种自行死路。

    菲斯克指挥的两千骑兵,如果在围攻梅茨的战役里全程做看客,那就是不公平。

    骑兵奉命迂回,堵住可能的难民潮的退路。

    难民潮并未发生,只有一些明显的武装者跳墙逃命。

    “他们是守军里的逃兵,杀了他们。”

    菲斯克没有任何抓俘虏的想法,那些侥幸没摔死摔伤者,就在骑射手乱箭中死亡。

    整个梅茨完全没有退路可言,两万余难民困在城内。罗斯正规军没功夫和难民纠缠,后续涌入的约塔兰人和丹麦人,就把这海量的难民当做财富了。

    因为这些北方渔民武装永远需要劳动力,他们不在乎劳动力从何而来,只要能干活能生孩子就行。

    这一刻没有人想到抓捕一大群信仰天主教的法兰克人难民,会对北方世界带来怎样影响。

    年轻的、面色姣好一些的,这样的村妇一旦被发现就是诺曼战士抓走,而那些有反抗意向的,诺曼战士也会当众做出刺杀。

    那石墙缺口比起蜂拥的人群太小了,留里克暂且站在城外,他听到城里的各种动静,最终汇聚成巨大轰鸣。

    罗斯军迅速占领了粮仓,也从马厩里找到少数呆傻的驴。磨坊也被拿下,那本是伯爵家族的资产,所有这些都被缴获了。

    小将阿斯卡德带兵主导了这一切,他们在劫掠伯爵家族财产,终于因此与最后的伯爵卫队打了起来。

    不劳阿斯卡德命令,兄弟们默契得圆盾堆叠,犹如坚固的墙压了上午。

    五百对五十,罗斯军的优势巨大,且因这里终于有大家喜闻乐见的战斗,更多战士涌来,参与到对伯爵家族的围攻。

    站在低矮的石头塔楼里,伯爵夫人只有无尽的绝望。诺曼人就在楼下,透过石窗她已经看到那些披甲的野蛮人不断挤压着最后的卫兵。

    双方正在疯狂搏杀,守军寡不敌众精神也趋于崩溃,更糟的是罗斯人所谓的“中等甲”在这部分法兰克守军“精锐”眼里就是重甲了,宽刃铁剑无法刺穿板甲衣,劈砍也极为容易卷刃。

    罗斯军的钢剑不断突刺,他们早已摸索出相似于罗马重步兵的搏杀战术,靠着这一招,阿斯卡德带兵基本解决了守卫者。

    能遭遇如此抵抗,守军背后的建筑着实不小,只怕这就是传说里梅茨伯爵宅邸。

    悟出这点他大喜,这便号召:“现在跟我冲进去,杀死他们的贵族!杀死一切!”

    因为留里克针对本城大贵族的态度是杀无赦,这样一个伯爵家族物理意义上的毁灭,定然导致全地区的群龙无首。

    那些还活着的骑士与其控制的采邑村庄,会因为得不到梅茨贵族的命令保持沉默,这就便于联军在未来轻易各个击破。

    而毁掉伯爵家族也是对效忠洛泰尔的那些大贵族的震慑。

    阿斯卡德和其他旗队长得到完全相同的命令:找到梅茨伯爵宅邸后鸡犬不留。

    他们确定了目标果断开始执行,再带着夏季受辱的仇恨,他们杀戮起来格外疯狂。

    仆人、厨子、吟游诗人等五花八门的人被许可躲在伯爵宅邸里,他们感谢伯爵夫人的仁慈,都以为这里绝对安全。

    可惜,哪怕是懂得杂耍唱歌的吟游诗人也死于罗斯军乱剑之下,若是这种人不被杀,被俘虏后留在军中,还能给联军带来一些乐子休闲啊。

    可惜,这种人站在此地必死无疑。

    阿斯卡德对自己叔父国王的命令严格践行,办事亦是冷酷无情。他们把盾背上,这样左手持手斧或匕首,右手滴血钢剑,一切只为在逼仄处杀戮容易。

    连马倌都被杀死,驴子则被战士嘻嘻哈哈拥有,因为驴子受惊后的尖叫非常滑稽,他们嘻嘻哈哈全然不顾弥留的马倌呕血抽搐。

    最终,他们冲到了伯爵夫人的房间。

    看到诺曼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夫人恐惧得抱头尖叫,小查理或曰

    阿达尔伯特二世,男孩只能抱住自己的母亲不知所措。几位女仆也在这里,甚至有人跪下来哀求活命。

    阿斯卡德因为沉浸在艾丽西亚的温柔乡里足有一年了,他已经听得懂法兰克语,这就蹩脚得问上几句。

    还以为告知野蛮人自己主人的高贵身份可以免除一死,奈何恰恰是仆人说明了伯爵夫人与伯爵幼子就在这里,声称被俘了真正的伯爵可以交赎金活命,实为苟且求生再找机会逃脱罢了。

    “闭嘴吧!我们知道你们的大伯爵已经死了。我正找你们的,现在正好处决你们。”

    或许这就是骨子里的遗传,阿斯卡德继承了他父亲阿里克的心狠手辣,极为果断得带兵将整个房间的贵族、仆人都杀死,罢了死尸还从石窗推下。

    突然,阿斯卡德探出头对楼下打扫小战场的伙计们一顿喊:“喂!兄弟们,把我刚推下的死者捆起来拖走。这是贵族,留着给大王报功!”

    战士们心领神会。

第1545章 仁慈但不多

    一场大战就这样落幕了,所有传言都表明梅茨伯爵实力强大,为表对强敌的尊敬,留里克就是自己也拿出最强大的武装克制。

    可惜传言不是事实,至少现在不是。城里的守军如同玩笑,击败他们比击败卢森堡那一万大军还简单。

    大主教德罗戈与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两人在最后时间对难民不管不顾,他们逃离大教堂是否算亵渎的行为都已经毫无意义。

    某种意义上他们殉道了,大量下级教士也被杀,海量的难民都成了亟待挑选的牛羊,是需要战后分配的战利品。

    事情非常仓促也极为干脆,梅茨的阿达尔伯特家族在这一天彻底毁灭,再无男丁继承爵位。

    一个帝国派大贵族,家族四百年历史就毁灭于这一天。

    梅茨石墙上悬挂起罗斯旗帜,圣母升天大教堂上的巨大木头十字架屹立不倒,然而在多个修道院里,这里俨然成了动物市场,约塔兰人和丹麦人都在挑选他们心怡的战俘,对此留里克已不再约束。

    留里克也的确不能再约束了,以为自己的养女、哥德堡伯爵夫人、真正的法兰克小公主吉斯拉,她给蓝狐吹枕边风,所言极为有道路,于是蓝狐与弟弟黑狐一合计,现在哥德堡军和拿骚均在在抓俘虏的问题上的表现极为积极。

    在她的影响下,蓝狐也就带兵疯狂控制俘虏,乃至在躲藏大量难民的民房处,安排哥德堡士兵镇守。

    现在的情况就是她的隐藏计划。

    凡是被哥德堡士兵站岗的房屋,里面的老弱妇孺全部归类为奴隶,破城后的战场联军四处劫掠,唯有被哥德堡军和拿骚军把控的民房不允许别的势力染指。

    屋外是到处劫掠杀戮的野蛮人,门口就站着一两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

    不过,那家伙似乎只是把持住大门,并没有想着进一步行动。

    难民也在竭力自救,这种情况逃出去肯定是自寻死路,他们将年轻女子、孩子放在中心,再就地抓一把泥涂在脸上身上。老人移动到外面,这样诺曼人抓人时可能看到老人那一脸皱纹,会因为毫无兴趣手下留情。

    也有难民注意到门外有新的诺曼人出现,彼此间还用诺斯语做听不懂的交谈。难民固然听不懂,言语里的怒气、抱怨情绪清楚可辩。

    那是丹麦人在与哥德堡军抱怨,所谓这群约塔兰人把民居占有自己如何劫掠了?

    哥德堡军也有理由:“先到先得,这是两位国王都同意的,你们不可以坏规矩。”

    丹麦人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真正被丹麦人控制的民居情况可就一团乱。老人保护年轻女子,此举立刻遭遇丹麦人袭击,他们留下一屋死尸后,抓着俘虏的头发拽到户外……

    就像在不列颠的村庄劫掠那样,拉格纳和他的人以老一套手段针对这座城,就此抓获越来越多的俘虏,士兵也震惊于这座内部感觉不大的城,怎么到处都是亟待抓捕的俘虏?!

    俘虏就是财富,感觉漂亮的女子丹麦军自己留着,朴素的计划带回丹麦老家留着做媳妇。那些一般般的人也要控制住,运到尼德兰就地卖掉。

    只要被丹麦军控制的俘虏,只要其不再反抗,拉格纳也不愿故意杀死。他身为丹麦王现在已经觉得此次属于丹麦军的远征可以结束了。

    城里的大教堂此刻被罗斯人控制,倒是有小修道院暂且没有新主。

    拉格纳带兵抓紧时间控制一座小修道院,将里面的金银器物一扫而空,还对避难的大量民众甄别一番,以绳子捆绑之,牵着哭哭啼啼的俘虏陆续走出,而后留下宣礼堂里一片面容恐怖狰狞的死者。

    完全因为害怕点火后演变为全城大火而耽误罗斯人洗劫,拉格纳下

    令禁止进一步破坏。

    丹麦军并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金银山”,把这个小修道院的一些器物带走也不啻为大丰收。

    拉格纳不知道的是,罗斯军故意留下个别高价值目标。

    留里克当然可以因为自己实力过于强大,宣布全城财物的分配权完全归为自己。

    但是这样做了,那些仆从军们定然觉得自己主力不好却得不到满足心理预期下限的战利品,这是取乱之道。

    罗斯军吃大肉,切一刀把小块的给友军,大家还是一起啃肉吃,区别在于只有罗斯军可以吃得脑满肠肥。

    此刻,哥德堡军已经竭尽所能控制民房,他们有两千之众,控制的民房足有五十间。每一间房都挤着人,甚至可供应五六十人避难。

    蓝狐感觉自己的人俘虏了超过自身兵力的俘虏,要把这么多人带走必然艰难的举措。

    哥德堡军和拿骚军都在这么干,狐狸两兄弟在这一刻的确是大混乱中难能可贵的仁慈,就是这份仁慈很有限。

    黑狐要带走一批人,尤其是年轻女子去拿骚科布伦茨,在满足自己人婚姻需求后,再把一些女子交给当地村民。哪怕是无助的小孩也带走,因为当地村民也需要一些孩子立刻作为养子女做劳动力。

    黑狐以商人思维抓人,他与二哥蓝狐沆瀣一气,且有能力动员拿骚的船只大规模运俘虏。

    至于大王留里克在战前的那种设想,现在看来已经不切实际了。

    留里克以为城里埋伏强大的民兵武装,不然半年前自己的势力独立行动岂能在城下吃瘪呢?

    他还计划着将难民“立刻释放”,令其大规模向南移动,把难题扔给潜在的敌人援军。

    留里克一定要等到城市大乱趋于稳定,他注意到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那是进城部队想方设法带走堵门杂物,接着开始有罗斯军战士出现,将一些俘虏推搡着走出。

    能被这部分罗斯战士俘虏是真正的战俘,就是放弃抵抗的民兵。

    各旗队并非每一队都乐于野蛮杀戮,不少人本身是朴素认为抓捕战败的敌兵将之作为奴隶,在令其如牛马般干活更有价值。

    留里克也就带着最后的队伍向梅茨城走去,在洞开的北大门前驻足。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留里克饶有兴趣地询问热情洋溢的战士们,眼角也瞟一眼那些垂头丧气又恐惧麻木的战俘。

    一位百夫长兴高采烈道:“我是从斯拉夫旗队调来的老兵,现在是第十一旗队的百夫长,正带着这群崽子们抓俘呢!大王请看,我们抓了五十人,他们已经放下武器,这种人真是天生的奴隶。”

    百夫长干脆就是用斯拉夫语说话,留里克点点头:“也好,既然你们抓了战俘,那就好好控制住吧。城里现在情况如何?”

    “哈哈,都在抓俘虏。其他兄弟把大教堂和粮仓占领。我们未来肯定衣食无忧了。”

    听到部下这么说留里克非常满意,点点头又问:“老兵,你叫什么名字?”

    “维亚。维亚佩洛维奇。”

    一个很简单很干脆的斯拉夫式名字,留里克没有再问。一个瞬间他也有一点恍惚感,仿佛自己带着的不是维京军队,而是斯拉夫大军。

    联军集结着五花八门的人员,罗斯军的主力军的构成已经与斯堪迪纳维亚半岛渐行渐远了,等一代老兵老去,以后的军队就都是混血儿,因斯拉夫人是海量的,未来军队里的泛用语由诺斯语变成斯拉夫语很有可能。

    留里克无所谓,罗斯部族也不在乎,这种大规模混血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选择,现在战士们还在做,就是未来罗斯人中要再加入一些混了法兰克人血统的后裔了。

    他走

    进一片糜烂的梅茨城,曲折街巷除了看到随处可见的死者、被血染红的积雪,就是到处乱窜的战士,已经以及被当牛马牵着走的俘虏。

    梅茨城已经无法承受一万罗斯联军的冲击,城市拥堵到了极点,战士们不得不纷纷带着俘虏、战利品撤出。在可见的未来,城外的联军营地会变成巨大的战俘营。

    至于大家住在城里……

    让这一切见鬼去吧!要住城里先清理死尸,联军觉得晦气,可不想和死尸躺在一起睡觉,哪怕折腾到现在胜利者已经非常疲惫。

    却说控制了大教堂的格伦德所部,五百重甲步兵赢得毫无光荣,倒是他们真的在这个圣母升天大教堂的地窖里发现了存银的房间,装在皮箱里的银币、铜币和少量金币,这下都成了罗斯军的战利品。

    目睹这笔巨款,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格伦德不敢轻举妄动。他自作主张挑一个包皮革木箱,仅把这个箱子的银币和大家分了。

    罢了其他箱子搬到地上,有把各自金银圣器整齐码放,甚至那些教士的死尸也被拖到一处等待大王的检查。

    而修道院内大量的难民依旧挤成一团等待未知的命运。

    就这样,漫步在城市曲折巷道中留里克毫无胜利者的癫狂,他见得太多了,现在进入梅茨内部,所见所感与自己臆想中的浪漫毫无关系。

    梅茨、特里尔、兰斯、巴黎、特鲁瓦……这些城市均已存在,它们蕴含的历史厚重与文化浪漫,与现在的真实毫无关系。

    它们就只是一些以大教堂为核心的大型定居点罢了,至多增加为本地大贵族的寓所。

    城市广场是本成中唯一的开阔地,大量俘虏已经被驱赶至此。同样,作为主教座堂的圣母升天大教堂门口也爆发过激烈血战。因为伯爵宅邸也在广场的一角,那里最是尸横遍地。

    留里克直奔这里而来,他头戴金冠十分显眼,吸引亟待报功的战士们迅速围过来。

    留里克一眼看得出,那些先登部队绝大部分推下了沉重胸板甲,露出里面的锁子甲与罩衣,也有一些战士连锁子甲也脱掉了。

    他也注意到那些公开摆放的箱子,一下子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老将格伦德高高兴兴走来,先行礼再道:“大王,如您所见我们完全控制了大教堂。恐怕……”

    他随手指着规整平躺的一群身穿黑色罩袍的死者,又吩咐部下把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拿来展示,此举已经不言而喻。

    “你们把他们的大主教也杀了?”留里克自己嗯的有些吃惊。

    格伦德察言观色一番:“乱战中发生了这种事我很抱歉。”

    “无妨。大主教死了也好,只是如果他还活着就更好了。”留里克再指着皮箱:“里面都是金银?”

    “对。是他们的存银。”格伦德定定神又大方笑道:“论劫掠修道院我的专业的,金银都是您的。还有他们的书籍,我们也一并带了下来。”

    “哦?”留里克眼前一亮。

    “就是那个麻布口袋。”格伦德再令部下打开口袋,可见里面堆得乱七八糟手抄本的羊皮纸书籍,以及一些单纯的卷轴。

    比起金银,信息是另一种财富。留里克饶有兴趣地在麻袋里翻找一番,讶异得发现不少羊皮纸卷轴,拉开一瞧怎么看都是书信。

    “干得好。”他站正身体,“金银和书籍全部打包,你要把这些战利品看好,未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遵命!”

    “好吧。你们抓到俘虏了吗?”

    “都在教堂内,里面全搜索人。而且!”格伦德觉得自己的举措定然符合大王喜好,他敲打一下胸膛:“我们没有滥杀,所有战俘由您鉴别

    “聪明之举!走,带我去看看。”

    这一夜,梅茨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梅茨伯爵宅邸被洗劫一空,在检查一下教堂里密密麻麻的俘虏后,留里克没有再废话,仅仅命令格伦德必须保证没有他人染指这里的俘虏,罢了就前往伯爵宅邸一探究竟。

    因为,大侄子阿斯卡德也急着报功。

    仅有个别的教士侥幸没被杀,另有缴械的民兵被拎过来指认死者。

    留里克与他的侍卫们平静看着一地披锁子甲的死者,已经被当做死狗拖曳的特殊死者。

    被俘民兵被推搡摔倒,被罗斯战士以塑料感十足的法兰克语命令指认。

    所有人得到满意的答案。

    “叔叔,这个伯爵家族全被我带人干掉了。整个梅茨再无敌人。”

    留里克平静点头,与阿斯卡德的喜悦既然不同。

    “叔叔,您觉得这不是伟大胜利?”阿斯卡德收起笑容有些诧异。

    “你手段很干脆,干得好。我本想俘虏他们,再给他们体面的死亡。他们是在抗争中被杀?也好……等一切平静了把他们都埋掉。”

    确定了死者,留里克感觉可以确定梅茨伯爵家族彻底毁灭,整个地区也就没有大贵族了。

    留里克可以将死者枭首示众,但考虑到联军里还有一群法兰克贵族友军,枭首筑京观之类的举措都取消。

    他也注意到因为大规模抓俘行动已经变得不可控,兵力达到近五千的约塔兰人和丹麦人,乃至是拿骚军,他们全都在抓俘虏并占为己有,这种情况下罗斯军就静静看着已经不合适。

    再基于城里数量惊人的难民量,现在逼着大军释放战俘,令所有难民向南方自由逃亡已经变得不可能。继而与大量难民去折腾所谓勃艮第军队也成为一厢情愿。

    留里克改主意了,基于现状他突击下达令战士们诧异的决定——开仓放粮,煮饭给难民。

    傍晚天色渐暗,天空依旧阴霾一片,诡异的是城外罗斯大营弥漫出极为浓郁的麦香。

    从城里缴获的大瓮被烈火包围,里面的燕麦黑麦翻腾。

    从小将英吉瓦尔带人劫掠、开始降雪,再到诺曼大军攻破城市城下虽然不过十天时间,介于整个地区的人都涌进城避难。可以即食的食物都吃完了,难民只能生嚼麦子,饿极的人干脆将分到的麦子直接吞下,可是这样的举动难以消化它。

    大量难民已经在寒冷饥饿中累积死了多达恐怖的三千之众,如此被大军发现的一些谷仓,本以为那是堆满粮食的好地方,却发现里面全是某种冻肉。

    再仔细一瞧!年轻的罗斯战士本来自诩见过世面,现在一看还是大吃一惊。

    他们尤为记得在故乡时渔民会在冬季把剖了内脏的冻鳕鱼堆成墙,以便冬季食用。而现在死尸堆得如冻鱼。

    法兰克人在干什么?这些都是冻成冰坨的死尸,难道他们还要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罗斯王国在留里克命令下完全否定杀死奴隶的“人祭行为”,但规定战场杀敌为“血祭奥丁”的英雄之举,也痛斥曾经的丹麦王奥列金和丹麦王哈夫根,都因为人祭举动令诸神鄙夷,于是得到彻底的失败。

    年轻的罗斯战士接受这样的教育长大,完全不理解法兰克人是在干什么。

    唯有明眼人发现了裹尸布,断言:“都是他们的死者,死因绝不是我们。”

    海量难民给武装大军驱赶到城外,梅茨城里的死尸依旧无人收敛,现在天寒地冻也不必担心引起恶臭。热血冻结,死者与冰雪融为一体。

    城外又是另一种景象。

    麦子被煮熟后直接倒在木板上,熟

    麦迅速冷却到温热,这时候武装战士躯干饿疯了的难民前来取食。

    吃饭的本能超越一切,一时间到处出现哄抢,为此战士干脆利落处决一切引起骚乱者,难民的取食变得有所规矩。

    难民暂不考虑未来,先填饱肚子再到一边烤火。当一些难民冷静下来,才发现诺曼人可能也不是白天表现的那么疯狂,有的人干脆和这群野蛮人共情了。

    既然基于现状没必要再驱散这群家伙,留里克下令自己人在分发食物时挑选俘虏。

    联军以有限的仁慈对付他们,赐予老人一些食物,然后不再理睬,其有怎样的终结留里克是不关心的。

    倒是难民中的妇孺一定要挑出来,长相好的、清秀的则是可以想方设法带回罗斯老家,乃至是带到北方的两个大矿场,改善当地矿工的婚姻问题。

    罗斯军忙着甄别,蓝狐和黑狐干脆一股脑的无差别“援助”自己手里的俘虏,哪怕是老人也要带走,因为拿骚科布伦茨已经不可避免得本地化,为了未来控制此地,小胖子黑狐需要更多人口,也需要逐渐洗白自己的野蛮人姿态便于未来统治。

    唯有丹麦人……

    拉格纳没有更多的想法,他控制的难民里就剩下一群年轻女子,被抛弃的人可不敢在极寒中逃入林子,即便他们现在要逃走也没人拦着。

    屈从本能的难民走向能给他们提供篝火和食物的罗斯军、哥德堡军和拿骚军。濒临死亡的人逐渐恢复,多达两万人等来第二天的白天。

    但在梅茨城里林林总总躺着近乎一万人的死者,那里已经是巨大坟墓,所遭遇的破坏事实上比四百多前年东哥特军队对它的破坏还要疯狂!毕竟四百年前的梅茨城可没有涌入三万人,倒是当年的东哥特战士可有两万。

    历史,在梅茨重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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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42/ 第一时间欣赏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重生的杨桃所写的《留里克的崛起》为转载作品,留里克的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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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