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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46章 欧塞尔伯爵康拉德与勃艮第人在行动

    一座石墙耸立于摩泽尔河上,大量石墩承载着上方的木梁,最后铺设一层石板,这就算是石桥了。

    仔细看的话还可以从那些石墩上感觉到历史的沉淀,以及来自罗马帝国对拱形的喜爱。

    四百多年前东哥特人为了躲避匈人帝国的攻击,他们举族逃亡到梅茨,在洗劫这座城的同时,也把挡路的石桥想法设法毁掉了。

    东哥特人以大铁锤拆毁了全部石拱结构,为了通航方便还把个别的石墩砸毁。他们继续利用船只运输人员与缴获的物资,水路并进继续着南下逃亡。

    当法兰克王国兴起,阿达尔伯特的家族进驻梅茨成为伯爵,针对该城的修复全面开始。

    不仅长满青苔和灌木的石墙被修复,连桥梁也被修复了。

    火山岩水泥的工艺非常依赖来自意大利地区的天然材料,即便法兰克人早已给西罗马做了一百年的藩镇,罗马时代的技术就只学到了一丁点,若非彼时的一系列大主教的劝导,法兰克人仍旧蛮气不改。

    他们无法使用水泥也不懂得做拱,就以最简单的手段、本着能用即可的原则把桥修好。

    即便到了现在,法兰克人已经学会做拱了,梅茨的石拱桥依旧没有恢复。

    梅茨城的兴起就来自于八百年前的修路工程,它是地区的十字路口。向西到兰斯,向南到里昂,向北到特里尔,向东过萨尔布吕肯桥抵达,继而奔向凯泽斯劳滕和美因茨。

    罗马大道由前人夯出一个极为坚硬的夯土地基,再在上面覆盖便于渗水导流用的砂石,最后铺设石板。倘若罗马人可以弄到海量的沥青,高低也要再混上石子铺为柏油路。

    时过境迁,自罗马崩溃再无人养路,石板风化为砂砾,再经过雨水冲刷成为土壤。

    唯有夯土地基依旧寸草不生,也是它成为后来法兰克军队扩张的高速公路。

    譬如梅茨-特里尔大道,梅茨-美因茨大道,法兰克骑兵可以在这里直线狂飙。

    同样,当年大移民的东哥特人也顺着这样的道路自北向南冲向里昂。待东哥特人扫荡一番,勃艮第人接踵而至,里昂也就成了来自奥德河西岸的勃艮第人的家。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勃艮第人早已忘记自己的过去,认为里昂、第戎、普罗旺斯等地就是自己的家园。

    勃艮第人是外来者,他们控制下的地区有着海量的高卢罗马人。仅仅五万名勃艮第部落战士,再带着他们的家属又北方移民而来,驱逐东哥特人后占领这些地方,继而也不可避免的与当地人通婚。

    勃艮第人早已开启了高卢罗马化,如今他们拥有着勃艮第小王国。

    如今的勃艮第的定位是“次王国”,所谓的国王正是法兰克体制下的藩王。

    但王国的国王,他的第一身份正是欧塞尔伯爵。

    老伯爵康拉德·赫梅诺德来自勃艮第,他是康拉德一世。他的第一任妻子正是图尔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女儿艾达。如今,康拉德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他迎娶艾达之时,女方青春靓丽,彼时的他已经是年近五十的老家伙。

    老头子钟爱幼子,幼子会继承康拉德的名号,就给幼子取了“小狼(威尔芬)”的颇为霸气又有朝气的小名。

    但艾达与康拉德选择离婚,此事得到教会的批准而合法。艾达去了北方与彼时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结婚,这样又生下儿子。

    如今的罗贝尔已经在留里克授意的资助下,一笔巨款由蓝狐押运给予,甚至连走海路抵达图尔的船只也是罗斯提供。罗贝尔在老丈人家的图尔站稳脚跟,伴随的还有萨克森公国大公子布鲁诺,以及留里克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合法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以及一支兵力不多但各个彪悍又装备精良的罗斯军队(披着麦西

    亚王国近卫队的身份)。

    欧塞尔伯爵控制着勃艮第小王国,他将自己在勃艮第的权势委任给自己钟爱的小儿子威尔芬·康拉德二世,显而易见的是老头子一旦去世,这只小狼年纪轻轻就将继承欧塞尔与勃艮第的全部权势,成为地方上超级实权贵族。

    那么,法兰克治下的勃艮第小王国,一跃成为独立封建王国,继而扩张领地再续祖先辉煌,真是犹未可知也。一个少年拥有着难以明说的辉煌未来。但是现在!少年也必须带领军队参与这场帝国内战。

    因为,康拉德父子的权势均来自于加洛林王室嫡系的赐予,只要洛泰尔还是罗马皇帝,父子二人就必须效忠之。

    即便战争已经发展为亲戚大混战。

    骨肉亲情全部放到一边,他们都在为个人与自己小集团的利益而战。

    康拉德父子对内战的态度非常复杂,欧塞尔与勃艮第也是连为一体,这片区域的南部是普罗旺斯小王国,西部是阿基坦小王国,而东部就是北意大利地区与阿尔卑斯山了。复杂的地缘环境使得康拉德必须尽量做到圆滑,内战爆发局势动荡,一直保持镇定的康拉德,那衰老的心终于狂躁起来。

    查理曼的第二嫡孙丕平意外身亡,其子丕平二世理应继承父亲的一切。但阿基坦地方贵族驱逐了他,洛泰尔为了给自己的这个侄子安排一个良地,就只好将他放在普罗旺斯。

    对于丕平二世,只有做皇帝的大伯会为自己出头。事到如今,局势虽然愈发糜烂,但重新夺得阿基坦的机会已经出现——那些贵族把流亡的“秃头”查理捧上王座,公然向皇帝开战,击败他后自己就能夺回失去的一切。

    现在皇帝洛泰尔已经被堵在斯特拉斯堡一年多了,一个全所未有的变量炸裂般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巨大变数。

    诺曼人来了。他们此来的规模前所未见,他们再不是什么划船的海盗,而是……就像传说中的匈人大军。匈人是骑马而来横扫一切,诺曼人划船而来,尤其是所有诺曼人里最疯狂的罗斯人。

    十年时间,鲜为人知的北方世界统一了。之后罗斯势力开始带着形形***的北方人南下,取代莱茵高伯国的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它的本质就是诺曼人中的罗斯。

    这个拿骚与莱茵河口的尼德兰也是一家子,弗兰德斯伯国本就不是法兰克人,这群高卢人和布拉班特人的混血种臣服于法兰克铁蹄,如今他们跟着诺曼人称兄道弟……

    糜烂的情况已经为欧塞尔伯爵获悉,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对当前的局面气得咬牙切齿。因为,被安排去北方工作的埃斯基尔,如果他能找机会将那个罗斯人的大头目留里克刺杀,如今压在法兰克身上最大危机就不存在了。

    梅茨距与第戎的距离足有二百公里!看似颇为遥远的距离因有着几乎笔直又平整的罗马大道,骑马的信使利用有限的白昼狂飙突进,抵达目的地最快就是三天时间。

    欧塞尔伯爵与他的小儿子组织的大军就在第戎城,它从来是一座军事据点,这里也是勃艮第人与法兰克人约定的北部边境线,第戎就是一座要塞,索要提防的第一敌人,其实就是法兰克人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家族。

    骑兵混合步兵多达五千之众,他们几乎都披着锁子甲,武器装备水平在法兰克世界属于第一档,与皇帝昔日的正规军不相上下,劣势似乎只是在于人少。

    已经不是勃艮第人全民皆兵的时代,无法复现五万名勃艮第战大战东哥特人,将之驱逐出欧洲大陆赶到北非的惊人场面。

    欧塞尔与勃艮第,一批骑士被动员,骑士再带着自己的扈从,最终拼凑出这支看起来乱糟糟的两千余骑兵。

    父子二人动员的步兵则有三千之众,他们人手一支长矛,带上一

    面小盾,腰里普遍悬挂一支宽刃剑。普通步兵在此冬季穿着一般的麻布衬衣,再穿上御寒羊皮衣,有条件的士兵会套上更厚实的皮衣。仅仅的这样的皮衣在混战中就能为战士赋予不少保护,他们再套上锁子甲。

    锁子甲能抵抗劈砍和弱一些的突刺,甲下的皮衣也作为缓冲垫,进一步削弱敌人武器的攻击。

    这支主要以勃艮第人构成的步兵,主要武器仍是长矛,反观他们的弓箭手数量非常堪忧。

    他们的骑兵亦是按照查理曼当年的敕令打造,人有锁子甲,战马有马衣,马匹的前胸和脖子也有牛皮打造的披甲以加强冲击作战时的防御。不过他们的战术仍是法兰克的老一套,以更长的骑矛施行半回旋战术去攻击敌人军阵。

    曾经,这样的勃艮第军队并不能与查理曼的正规军相提并论。

    如今大帝留给后裔的遗产被疯狂消耗,数万精锐老兵已经在这些年的不断战斗中磨损。活着老兵陆续衰老,新锐没有继续训练,内战中的顶级贵族他们越打越穷,对比下勃艮第人突然成了精锐。

    因为不仅有第戎驻扎的五千余名欧塞尔-勃艮第军,在南方还有至少三千名来自丕平二世自称组织的普罗旺斯军。

    特鲁瓦伯爵作为欧塞尔的北部邻居,也是帝国派贵族的一员,伯爵声称会出动一支军队增援皇帝。但特鲁瓦附近的奥尔良和巴黎已经在遭遇效忠“秃头”查理的图尔伯爵军的攻击,那些分明是诺曼人却高扬十字旗的家伙,已经在奥尔良城外劫掠,数月以来弄得人心惶惶。

    欧塞尔方面无暇顾及特鲁瓦伯国,康拉德父子非常在乎自身权势。

    奈何……基于现在的恐怖情报,一支规模巨大的诺曼军队已经兵临梅茨城下。

    倘若这些情报都是真的……信使应该也不会冒着乱传消息被杀头的风险瞎说,羊皮纸上的文字定是出自大主教之手,此事容不得伯爵康拉德去质疑了。

    如今的第戎城就是巨大的兵营,五千名战士又有配套的相应的五千名民夫,也可根据实际需求继续增加人员。民夫只是押运物资,一旦遭遇敌人定然撒腿就跑,除非民夫被比如绝境才会拿起武器自发反击。一般情况不可相信民夫也能作为民兵,康拉德如此想着。

    因为按照原计划,那将是一场远征!

    康拉德父子计划在春季等到来自特鲁瓦和普罗旺斯的友军,继而组成一支由至少一万人作战部队,与一万人的后勤民夫,浩浩荡荡两万人与大量马匹辎重,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驰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

    虽然早在夏季就听说梅茨城遭遇了诺曼人的袭击,康拉德更清楚梅茨伯爵带上惊人的军队已经先行一步,且后来获悉老伯爵已经战死,梅茨已经没有足够兵力防守。

    任何的事都是梅茨伯爵自己的事,他们又不是勃艮第人,恰恰修筑第戎要塞提防的就是梅茨。

    作为所有勃艮第人的统治者,能帮他解决诺曼人的问题要看自己的心愿。梅茨方面素来没有给过勃艮第什么好处,自己的家族不欠他们的。

    再说,夏季事件如同一番闹剧,诺曼人只是在城外溜达了一圈,杀了些无聊的农夫,又弄走一些鸡鸭牛羊就扬长而去了。

    梅茨贵族还是可以自己解决问题,欧塞尔与勃艮第可以保持戒备提防诺曼人的野蛮偷袭,立刻出兵帮他……倘若真的帮助梅茨,自己夏季就已经整顿精锐骑兵立刻出击了。

    康拉德一世在夏季没有行动,按照老计划就是在第戎驻扎并持续增兵,直到春季融雪完毕大地又被春风吹硬,自己就带领过了整个冬季修正完毕的大军远征。

    计划,似乎终于要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做改变了。

    信使将来自大主教德罗戈的书

    信交给康拉德一世的管家,再由管家呈送给自己的主人。

    羊皮纸何其珍贵,唯有高级教士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

    康拉德好生品读书信内容,文字间尽是对当前局面的悲观描述。

    “科布伦茨失守、特里尔失守,梅茨也即将失守?下一步,诺曼人沿着大路南下,岂不是要打我?!”

    突然间,康拉德气得猛拍桌案,大帐里的卫兵都未伯爵大人的震怒而担忧。

    他的小儿子威尔芬刚刚青春期,由于自己的姐姐们不是嫁人就是去了修道院,自己的哥哥因各种原因早夭,威尔芬就是父亲权势的唯一继承者。父亲已经太老了,只怕几年之后,自己就继承到欧塞尔与勃艮第。

    青春躁动下,年轻人获悉了诺曼人这些年的野蛮行为,对此完全不屑一顾。他走近父亲:“我也听说过诺曼人,不过是一些滨海活动的强盗。有的诺曼人会从河流进入内陆做破坏。他们能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罢了。能我们发现,有多少杀死多少。”

    康拉德猛抬头,站起身使劲揉揉自己儿子的脑袋,弄得平直的棕黑色头发一团乱。

    “你这个臭小子,你并不知道情况。能让梅茨大主教恐惧的敌人,岂是你觉得可以轻易击败的?”

    男孩捂住脑袋拼命捋顺头发:“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强的吗?父亲,你有五千战士,每一个都披着重甲。”

    “但是,这伙儿诺曼人一定是罗斯人。他们连续攻克了很多城市,现在他们就在梅茨。”

    男孩依旧不觉得这算什么难事:“他们是来送死的蠢材。我们可以立刻北上,在圣诞节前把敌人全部消灭。再说,听说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已经死了,我们前去支援,那么……”

    男孩使了一下颜色,又带着像是阴谋家般的邪笑走近自己的父亲。

    康拉德见状支开所有的卫兵,再小声嘀咕:“你这个小子,究竟有什么阴谋想法?”

    男孩继续笑嘻嘻得把嘴巴凑到父亲耳畔:“父亲。阿达尔伯特家应该没人了,他们又遭遇诺曼人袭击。干脆这样,就让诺曼人干掉那个家族,我们取而代之。如果那个家族不愿意被诺曼人杀死,我们就帮他们死。反正,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兼并梅茨。”

    “你?!狂妄。”康拉德不至于惊得浑身发抖,倒是这小子的主张很有自己的风采,言语苛责又暗藏某种欣赏意味。。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决意。”

    “不!不不不……”康拉德站起身,就在桌案边踱步,嘴巴里嘟囔个不停:“虽然我很想兼并梅茨,以这种手段兼并太过于卑鄙。再说,比起梅茨我更在意普罗旺斯。”

    “但是……”男孩还想争取一下。

    “够了。我的儿子。”两支苍老的手搭在男孩肩头,康拉德殷切地看着自己唯一的继承人:“任何的事等你继承我的地位,你都可以去尝试。勃艮第需要一个年轻有进取心的王者,你会令所有人满意。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为父决意冷静处事。”

    勃艮第想做大做强,就必须把失去的普罗旺斯拿回来。

    当康拉德还是少年时,就在法兰克军中服役,作为勃艮第传统贵族还是面色较为清秀,他得以近身查理曼。

    对于一个大帝国的罗马皇帝,查理曼早已征服了太多的女人,而征服男人责令他更加高兴,令衰老的大帝重新找回征服感。

    年轻的康拉德甘愿去亲吻查理曼的脚趾,以及做出一些更加亲密的举动,就这样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成为查理曼的“伴侣”,继而被赏赐了欧塞尔爵位。

    勃艮第在查理曼治下被拆分成四份,其中两部分最大。康拉德的家族拥有的只是上勃艮第(小勃艮第),南方地区则归为普罗旺斯。

    当年,康拉德对查理曼的臣服极度亲密,在战争中也出力甚多,勃艮第军队始终是法兰克军的铁杆仆从军。在完成讨伐阿瓦尔战争后,康拉德高高兴兴得到了欧塞尔。

    如今衰老的他回顾自己的一生,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恢复勃艮第昔日的地盘,希冀建立一个真正的勃艮第王国。康拉德对查理曼没有情爱,他要的是权力。

    法兰克的帝国大崩溃完全是勃艮第崛起的机会,为了实现被拆分的勃艮第重新统一,就需要以合适的手段让待在普罗旺斯的丕平二世龙王归位——滚回阿基坦小王国继承其去世父亲的王位。

    要完成这个就必须帮助洛泰尔打赢内战,换言之就是击败路德维希,所有问题似乎就迎刃而解了。康拉德也知道皇帝洛泰尔现在面临最严峻的时候,到时候一支强大的西方生力军冲进阿尔萨斯,强大的欧塞尔-勃艮第军联合其他友军(普罗旺斯军也由大量勃艮第人构成)取得大胜,战后分配权力时,勃艮第将得到更多,那就是老父亲留给儿子的最大遗产。

    康拉德并没有宏观视角,也固执的认为诺曼人强大归强大,遇到真正的劲旅必输无疑。但勃艮第军队也没理由为了梅茨与野蛮人拼命。估计这次冬季袭击,诺曼人热热闹闹一阵子又要离开,梅茨问题自解。

    康拉德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诺曼人不逼近第戎,大军就绝不开拔!再说现在是寒冬,罗马大道上也都是积雪,如此天气大军就该休息蛰伏。当大地重新干燥也得是明年二月份的事了,届时大军一定要过境梅茨,到时候当地还有什么问题,自己自会去解决。

    于是,他将大主教的求救信收起来,权当此事并不存在,也告知自己的儿子此事千万不可对士兵宣传。

    男孩威尔芬撅着嘴巴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不过,康拉德并非完全无视北部的情况,否则也就不会震惊地拍桌子了。

    他计划派出一小队骑兵去北部侦查,再就实际情况思考对策。

第1547章 你们都是哥德堡伯国的臣民

    针对梅茨城的胜利是一种必然,胜利轻轻松松、联军伤亡可以忽略,这是大战之前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最先攻入成立的五百铁人无一伤亡,倒是卸下胸板甲后可以看到斑驳条纹,以火镀金法完成的镀锌并不牢靠,薄薄的氧化锌被剐蹭掉不少,如此倒也证明了板甲证明了它无与伦比的能力。

    其余部队略有损失,唯有个别战士在与守军厮杀中被长毛刺中了脖子身亡。

    至于阿斯卡德带着第七旗队,在伯爵宅邸门口的大混战中。靠着圆盾互相堆叠形成的墙壁不断挤压,逼得守军逐渐连挥剑都做不到。罗斯钢剑从盾的缝隙刺出,专精于刺杀的剑直接穿透敌人的普通锁子甲。

    固然这样的攻击会令剑出现一定坏损,继续使用并不成问题。只要剑尖依旧锐利,就能继续使用。

    在石墙坍塌裂开大缝隙的一瞬间,能支撑两千守军信念的东西荡然无存。

    罗斯联军以气势如虹直面精神颓丧者,以数量惊人的披甲战士针对布衣弱旅,到现在已经开始全面打扫战场了。

    新的一天,维莉卡、乌鸫,以及其他女祭司们,她们乘船抵达梅茨城下,此时的时间已是这天的下午。

    在上午时分,经过一夜惊恐的被俘民众在香味中苏醒,阴燃的篝火又添新柴,征服者再向大陶瓮、铁锅中倒入新麦,每一瓮每一锅撒上大量盐巴,逐渐将麦子熬成浓稠咸粥。

    梅茨伯国在和平的日子里是缺盐的,本地区并不产盐,所需食盐或是从勃艮第进口,小勃艮第又是从普罗旺斯进口。

    因在盐度很高的地中海的北岸,普罗旺斯自古有着煮盐传统。

    那么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希望拿回被从大勃艮第割裂出去的普罗旺斯的统治权,一方面是希望恢复曾经勃艮第的地位,也是为了获得这低成本的煮盐地域,希望靠着卖盐大发横财。

    近年来的战争使得勃艮第向北方出口食盐量暴跌,因为盐商也必须走罗马大道抵达梅茨。勃艮第就将大道封锁,针对这些盐商收取大量关税。介于欧塞尔-勃艮第已经计划发动远征,在所有筹措的物资中,盐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

    这些年来一直做二道贩子的勃艮第,康拉德相信自己的皇帝一定急需大量的盐。自己这番不只是要带兵勤王,还要把大量食盐输送去,解决皇帝军队必然面临的***烦——战士长期缺盐,在战斗厮杀中耐力就很差劲,那将是致命的。

    一来二去输往梅茨的盐越来越少,民间早就开始缺盐,现有的食盐也必须省着用。

    至于各级教士们,作为本笃修会的一员,他们早已习惯苦修的生活,饮食里没有咸味也无妨,倒是靠着喝牛奶,他们不至于罹患低钠血症。

    当前,体现在所有难民身上的都是严重的慢性营养不良。

    三万人挤在小小梅茨城里而引爆的一系列民生问题,如此导致的死亡并不亚于一场军队的惨败。

    大量人员存在着低钠血症状况,他们低温病理性降低,再加上慢性饥饿情况更甚。

    只要有食物,他们就吃。至于食物来自诺曼人,在香气扑面的煮麦面前,生存本能胜过一切。在意识到这些煮麦咸味十足,他们吃得就更疯狂了。

    五花八门的被俘者只一万五千人左右,至于另一半人……

    一切年老者都被放逐,联军任其逃亡,这与逼其死去没有区别。

    老者定然纷纷死于十二月极寒,而大量的小孩还是没有挨过破城后的第一个夜。

    凡是能活下来的,身体素质至少有一个较坚强的底子,再给予这种人高盐食物,身体会迅速恢复,继而为联军所用。至于吃了联军给的麦子还不愿意合作的,大不了刺一剑。

    那么,究竟有多少蠢材不愿意合作呢?

    一万五千名俘虏,这仍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所有俘虏被突击安置在五个临时营区:罗斯战俘营、拿骚战俘营、哥德堡战俘营、维纳恩斯塔德战俘营和丹麦战俘营。

    令留里克意外的是,罗斯军控制下的战俘并不是最多的。

    哥德堡军现在掌控最多战俘,拿骚军兵力不多手里却也控制一千战俘。

    手里俘虏最少的莫过于丹麦人,究其原因就是拉格纳更喜欢带兵抓捕年轻女子,他的军队手里尽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女人。至于男子……不是早就被梅茨伯爵拉去远征,就是死在今年的梅茨城保卫战中。丹麦人希望抓捕一些男性劳动力带回老家当牛做马的设想落空了,倒是抓到了四百多个年轻女人,他们自认为也不亏。

    丹麦人忙着抓人,乃至为了所谓的金银在民居里乱砍滥杀,到头来也没发现多少银币铜币,缴获的粮食因而也不多。

    因早就与罗斯王约好,破城之后所有人凭本事劫掠,还要本着先占先得的原则友军间不可哄抢。

    缺乏目的性的丹麦军自然竞争不过有备而来的哥德堡军。

    于是,现在的狐狸两兄弟手里的俘虏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人!

    一时间哥德堡军和拿骚军的战士们都成了伙夫,在满足自己伙食的时候还要给这群形形***的法兰克俘虏相同待遇的食物。

    罗斯军也控制着相似数量的俘虏,剩下的部分就尽为维纳恩斯塔德军掌控了。

    大量的女人想给自己的孩子们谋出路,她们自己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也不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去委曲求全。

    起初,留里克还以为所有俘虏里青年、壮年的男子数量极多,现实离奇又荒唐。

    所有的战俘营里有着海量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孩子,所有的孩子年龄也都不大。

    只要随便询问一番就能获悉一些惊人的情形。

    原来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最后一次征兵疯狂疯狂,各村里的青壮年男子都被带走打仗,至今杳无音信。

    农耕工作已经逼得在家待着的女人上阵,女人与孩子成为耕田主力,本地区剩下的男子还要成为梅茨城的守卫者,虽然整个伯国的人口达到惊人的五十万,由于民众居住极为分散,脱离梅茨城核心定居点后,两个村子见的间隔足够旅人走上一整天,同时还要提防从树林窜出的熊、狼和花豹。

    阿达尔伯特把御所城市附近村庄的男丁征召了个干净,如此留下海量的女人。

    可悲的事,阿达尔伯特战败身亡之事,很多大贵族已经知晓,甚至连留里克也已获悉,这才高高兴兴举大军直接灭亡梅茨。只是这些女人从来不知道,自己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是寡妇了!

    基于法兰克民间普遍信仰,一个平凡女人只能嫁给一个男人,理论上当时可以离婚的,但当地的修道院长不批准,离婚就不可能。

    如果丈夫死了,一个法兰克农妇势必拉着孩子们守寡一辈子。

    除非有某种教士也无力干涉的情况,导致这些女人可以有新的男人。

    数量庞大的女俘身在诺曼营地里,她们亲眼看到的诺曼人完全有着两张面孔。一张是在城里杀戮时狰狞如魔鬼,另一张面孔却是亲自来送食物的和蔼。

    诺曼人也的确有着两张面孔,因为那些持械的战士里分明存在着一批女人。

    女战士,这是法兰克妇女无法想象的。想不到一个女人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俘虏控制自己的……居然还有诺曼野女人。

    而且大量的女俘带着孩子们大快朵颐丰盛的高盐早餐时,还不知更大的好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毕竟攻城战还是有人阵亡,祭司们有必要为这些死者举行仪式再行火葬。

    其次也是令祭司们为得胜的将士们,就在梅茨城下举行一场祭司活动,杀死一些缴获的牛羊,以感谢诸神恩赐的胜利。

    驯鹿车队与另一批后方人员吱吱扭扭踏雪而来,留里克已经等候多时。

    战争已经结束,对大规模战斗已经脱敏的维莉卡远远就看到了自己的国王父亲,她下了车,高高兴兴扑向留里克。

    她在留里克怀里使劲磨蹭一番,再探出头笑嘻嘻问道:“爸爸,你们很轻松就赢了吧。你抓到好多俘虏!我们,应该也没什么损失。”

    “当然。”揉揉女儿的脑袋,留里克再解释:“还是有些战士阵亡了。”

    “哦,那就是他们的命运了。不过英雄的灵魂会去瓦尔哈拉,我们可以在这里布置一个祭坛,为死者回归天上送行。”

    “所以就把你们喊过来了。”

    须臾,乌鸫去其他少女祭司们,她们双手合拢搭在身前,微微勾着头以很严肃的姿态走进留里克,继而缓缓蜷曲双腿做半蹲状行礼——所谓按照法兰克宫廷礼仪改的女士礼,也是现在女祭司见到大贵族当表现的见面礼仪。

    “乌鸫,你来得很是时候。”

    “大王。”一时间,乌鸫竟不知罗斯王的意图了。

    “你都看到了吧。”留里克随手指着铺天盖地的俘虏,“战争已经结束,被俘人员多达一万人。我是仁慈的,破城之后还拿出粮食拯救这些平民,而且……绝大多数人在未来也不会变成奴隶。乌鸫!你应该明白自己有两个身份,无论是哪一个身份,你都是有权去决定这些俘虏的生死。”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乌鸫不由得抬起头,瞪大她的双眼。

    “怎么?是我语速过快你听不懂了?还是我的拉丁语弹射不够正确?”

    “不。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只是……”

    “这才是把你叫来的另一个原因。你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也是我的养女,更是法兰克的公主。蒂永维尔现在是哥德堡伯国的飞地,此事我认可了。你作为伯爵夫人,可以在当地行使权力。我觉得那边的人口不够充盈,眼前的难民也许可以大规模的迁移过去。”

    “您仁慈的让他们离开?”乌鸫吃惊的问。

    “还是觉得我不够仁慈。我现在要你立刻与你的未婚夫会和,蓝狐现在手里有着极多的俘虏。那家伙不善于处理有关俘虏的事宜,也许你可以为他提供帮助。”

    乌鸫的内心激动无比,战争固然少不了杀戮,此事也是她极度唾弃又憎恨,奈何这就是战争。如果战争结束可以减少破坏,这是她竭力希望的。在战役之前,她就疯狂在蓝狐身边吹耳旁风,不断念叨着“多抓战俘保证生命安全”,显然蓝狐果然照办。

    “遵命。”她没有再说,再次行礼就退到一边。

    不久,乌鸫进驻到哥德堡战俘营,在这里果然见到了海量俘虏,一切尽入罗斯王所言。

    “你来了,终于来了!”蓝狐抚着肚皮大大咧咧而来,脸上充斥着胜利的喜悦。

    见到自己的男人如此憨态可掬,被大军控制的俘虏也都面无惧色,她相信哥德堡军真的妥善对待了俘虏。

    她面露喜色走近蓝狐,还用手指戳了一下蓝狐的肚皮:“你到底吃了多少东西,该不是活吞了一只羊。你要是再变肥了,我会很有压力。”

    “不希望我再肥起来?我也不希望。还是看看我的杰作吧。”蓝狐话锋一转,大手一挥横扫整个营地:“被我控制的老弱妇孺都在这里,体弱的、受伤的都已经死了,这一点我很抱歉。活着的吃了我给的食物现在恢复得都不错。亲爱的,我按照你的建议,军队

    进城之后就开始控制民居,也许这就是神意,我和黑狐老弟的手里有五千名俘虏。”

    “啊?这么多?!”

    “怎么?还觉得多了?我其实可以抓到更多。嘁!”想到一些糟糕事,蓝狐微微低下头:“拉格纳和他的海盗恶习不改,还是一如既往的滥杀,如果我军继续控制一些民居,就能再得到一千名俘虏也说不定。”

    “已经够好了!够好了。”

    这一刻,乌鸫很欣慰自己男人的重大转变,即便两年多前就是这家伙俘虏的自己。

    加洛林王室的内斗恍若宿命般的诅咒,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乌鸫天生有着很强的抗压能力,过去柔弱是因为没见过世面,事到如今她也想做一个女强人。她也清楚,自己要在诺曼人的世界里掌握权势,就必须全身心仰仗自己的男人蓝狐,还要尽快生下一个男孩从而母以子贵。

    罢了再从旧法兰克世界里拉拢人才与人口,运抵哥德堡充填人口的同时,也能加强自己的权势。

    充填人口有着策略,将一批青壮年男子运到北方,倘若这些人是奴隶还好,若是作为农夫存在,就可能在哥德堡制造混乱。

    她发现所有的俘虏几乎都是女人孩子,这样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法兰克女人完全没有诺曼女人粗野彪悍的习气,因为信仰往往表现得如同温顺的羊羔。

    她们大规模幸存的背后也暗示着,当诺曼人的屠刀杀过来她们都不敢反抗。

    这样的人员运抵北方,大量的哥德堡男子定然很喜欢如此温顺的女子。

    因为乌鸫亲眼见过哥德堡军中的女战士和男战士因为琐事争吵,若是吵不过就直接上拳头,对此男战士也开始反击,互相拳脚时一群人还围观较好,不乏有别的女战士围观又嗷嗷叫得呐喊,就仿佛观赏某种竞技比赛。

    诺曼女人与诺曼男人一样凶野,这就是对瓦尔基里的解释。

    但男人还是喜欢更温顺的女人多一点,她乌鸫知道只要自己一撒娇,蓝狐那家伙就立刻软得如同一滩烂泥。

    以温顺的女子笼络哥德堡男人,以年幼的战争孤儿去笼络哥德堡女人,如此数千人未来进驻哥德堡,伯国的实力进一步强大,自己作为伯爵夫人还能被两拨人赞美。

    过去,乌鸫就算是想有着心机表现,因自己的身份连个人的人格都被否定,或为联姻工具,或是当做废弃品扔到修道院里了此残生。

    她想为自己而活,现在就要为自己而活。

    她想要以自己的意愿去改造哥德堡伯国,现在就想要改造!

    为此,她觉得自己必须亮出旧身份——吉斯拉公主。

    于是,乌鸫换了一身衣服,恢复了法兰克贵族的传统服装,即便现在的气候较为寒冷。

    模仿自罗马托加长袍的法兰克袍披在外身,她将头发舒展开,把串绳吊捆在脑袋充当发箍,一般法兰克贵族就是如此装扮。

    在哥德堡军难民营里,超过三百名妇女被集合起来。她们还不知诺曼人要干什么,心里充满忐忑。当一个法兰克贵族打扮的年轻女子站在一辆鹿车上,聆听她口述的标准法兰克语,大家不禁为之诧异,再聆听她的宣讲就剩下震惊了。

    “我乃吉斯拉公主,我的父亲就是全法兰克的国王。你们所见的这支军队,就是我的军队。我作为公主,已经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梅茨伯爵是我的敌人,所以我的军队前来攻击他,你们躲在城里遭遇伤害,一切罪过都是梅茨伯爵。

    现在我要你们所有人效忠我,我要你们效忠哥德堡伯爵,这样你们的生命将得到保障。我们会带着你和你的孩子们坐上船只前往北方,所有人会开始新的生活。

    你们的丈夫、儿子都被

    梅茨伯爵征召走了。老伯爵已经战死,你们的丈夫儿子也都死了,你们还能怎么活?现在唯有我可以拯救你们。”

    根本上还是乌鸫想得太多,普通农妇才不知道什么吉斯拉公主,也不知道法兰克国王,她们都只是本地区的普通人,若非特别情况,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片区域,平日的活动空间就是本村与临近的村子,唯有盛大节日才可能去梅茨城见见世面。

    乌鸫给了俘虏们活命的机会,这是大家无法拒绝的,先是震惊再试欣喜。

    很多人已经意识到,效忠之后就是和诺曼人混在一起,最后自己也成了诺曼人。还能怎么办呢?想想自己拼命保住的孩子们,就只能相信那个高高在上、满口标准的法兰克语的女人所言为实了。

    “你们!都跪下!”乌鸫高昂着下巴颐指气使,那种来自王室的气场,让一旁欣赏的蓝狐、黑狐,以及其他的哥德堡军小贵族看得啧啧称奇。

    因为,那些俘虏居然真的跪了下来,这一举动正是宣布效忠呢。

    “很好,现在你们和你们的孩子、朋友,就都是我的臣民了。听着!再没有教士约束你们。我会安排你们重新婚姻,你们会开始新的生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不会是奴隶,而是哥德堡伯国的臣民,贵族有义务保护你们的生命安全。现在,你们的生命就已经得到保护了。”

    于是,俘虏们再不是梅茨当地人,给本地的阿达尔伯特家族做佃农、做农奴的女人及孩子,过去的身份被全盘否定,换言之她们将带着孩子们嫁给诺曼战士。

    农奴女子是释怀的,反正自己的日子过得和奴隶没有两样,以后给诺曼人做妻子总不能更差吧。至少跟着诺曼人跑了,自己和孩子们对梅茨伯爵家族永远还不完的债务就此抹消。

    那些来自普通农户的女子心态极为纠结,可惜事到如今已别无选择。不臣服新主,不被杀也要在这严冬活活冻死。

    因有孩子们做牵挂,她们极为怕死,就只好相信眼前的这个奇怪诺曼人的鬼话了。

    乌鸫跳下鹿车,一番口舌弄得口干舌燥,罢了就被蓝狐拉在一边。

    “你可真能说。”

    “如何?我征服了她们,这下所有人会安心跟着我们走,估计一路上也不会闹乱子。”她笑意不减。

    蓝狐耸耸肩,不觉得那顿宣讲真的有价值:“平凡人还管你是不是吉斯拉公主?他们就是想活命,仅此而已。”

    “唔,那就是做的不好咯?”

    “也不是。你许诺确保俘虏的生命安全,我可以答应你,我手里的俘虏未来一定会运抵哥德堡,至于蒂永维尔的那些人,也可以适当运走。”

    “无妨。”乌鸫继续道:“把女人孩子运回去就好,很多战士还没有结婚,拥有法兰克妻子也许会让他们非常高兴。就像……你拥有了我。”

    “你?这话总感觉不对劲,依我看你现在更像一位女伯爵。”

    “难道这样的我你不喜欢?嘻嘻。”乌鸫撒娇中笑了笑,果不其然蓝狐的心又软了。

    “喜欢,如果你再年长两岁我就更喜欢了。”

    “那样,我们岂不是就可以正式结婚了?真期待啊。”

    “得了吧。”蓝狐振作起来:“一切都是我们的命运。当初你对着你叔叔咆哮,我就知道真实的你是刚强的,柔弱只是被迫做的伪装。还是现在的你我最喜欢。我会善待这些俘虏。哦不,是臣民。”

    “那么你呢?黑狐……哥哥。”乌鸫只好用北方人的传统,把小叔子叫做哥哥,虽然这令她倍感尴尬。

    被吉斯拉公主谓之为哥哥,黑狐的尴尬尤甚。

    小胖子黑狐张口就来:“就像你把俘虏看做臣民,我手里的俘虏们,

    在我得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已经是我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臣民了。他们将被送抵科布伦茨立即开启新生活,你觉得我的计划如何?”

    “完美的计划。也许,我也可以到你的营区宣讲。”

    黑狐瞬间露出难堪,推辞道:“这就不必了,说得再多不如落实承诺。我会继续给俘虏充足的食物,会亲自告知他们会强制移民到科布伦茨,许诺他们未来没有战争。”

    “也好。”乌鸫没有再说。

第1548章 雪与火中梅茨

    摩泽尔河在此地变得非常舒缓,主河道与密密麻麻的细小支流浸润一片庞大的农业区。

    条纹状的山丘地带偏偏在梅茨所在突显出一片很大的河谷平原,河流不断将上游山区的养分输送来,平整大地与多溪流的环境非常适合芦苇生长,虽当人们尚未到此地定居之际,肥沃的腐殖层已经覆盖大地。

    优渥的农业环境是梅茨伯爵富裕的资本,同样也为梅茨遭来杀身之祸。

    城市就建在滨水之地,是整个平坦地带的中心。

    此地易守难攻,虽然罗斯联军已经彻底攻占了它,留里克并不愿意再将大军驻扎在一座废城中。而且,城里可能有着一万死尸,与其费尽心思将之埋葬后再住进城里,还不如就仍在原地。

    基于天主信仰,任何的死者必须包上裹尸布,并安置于木棺、石棺中安葬。

    倘若一把火将死尸烧成灰,那是对死者最严重的亵渎。

    这方面的信仰与罗斯等北方人完全不同。

    在北方,将死者烧成灰再埋入地下,亦或是葬于大海,都是可以被接受的,也都有一种自洽的说法。

    那些海量的俘虏,他们在联军首领度过了魔幻的最初两天后,对诺曼人的心态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诺曼人分明有两张面孔。

    在攻城劫掠时,他们是杀伐野蛮、面色狰狞的魔鬼。

    战后,还是这群魔鬼却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和火源。

    如果诺曼人是魔鬼,自己接受他们的食物,岂不若接受莉莉丝蛊惑,拿到了诱惑之果的亚当?接受诺曼人的食物与篝火,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

    但是……饿呀!冷呀!还有孩子们……

    那些女人宁愿自己受难也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难,偏偏这群诺曼人非常奇怪,因为他们给予孩子们的食物总量惊人。孩子们有限的人生里,居然是在诺曼人这里可以不受顾忌的疯狂进食,直到把肚皮吃得硬邦邦,两天以来孩子们都可以这样,似乎未来的日子还能这样。

    哪怕是在和平时期,一户法兰克农民在缴完两种十一税以及其他杂税后,还要再拿出一笔粮食去梅茨城里卖盐、交易布匹等等,一来二去农民并没有多少剩余了,生活上都是省吃俭用。

    为了能在未来得到更多的利益,一户家庭自发的多生育,还是靠着多生孩子对冲孩童幼年期极高的夭折率,再在孩子长大后投入农业生产中。但孩子越多越消耗粮食,为了多得到粮食又要多生育。

    牛羊和家禽都要交税,连鸡蛋也是税务的一种。近年来梅茨伯爵家族高强度的参与帝国内战,针对梅茨地方的税赋要求愈发得脑洞大开,为了将掠夺财富以充军费的行为看起来合法,就在税收问题上各种巧立名目,背后亦是有大主教背书。

    起初,法兰克人结束部落时代,数万战士的背后就是数万个家庭,他们在罗马崩溃后的大地得到大量的无主之地,超过五万个法兰克自耕农家庭诞生。

    曾经法兰克人举族做罗马藩镇,他们即军团。

    军团的各级军官摇身一变成了封建贵族,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家族祖源正来自于此。普通战士自然高高兴兴做自耕农咯。

    早期贵族奴役的尽是战俘与本地的罗马化高卢人农民,这是最早的农奴。

    然糟糕的粮食产出使得法兰克自耕农的生活状态逐渐恶化,加之帝国扩张首先要从本族人中挑选精锐参战。五万个家庭至少能提供五万战兵!起初各个家庭都很富裕,以至于都有财力养马,虽然自法兰克建国后“大分封”过去了三百年,查理曼发觉自己的族人依旧整体富裕,这才在全帝国颁布法令,命令每一户法兰克人必须出一个战士、一匹马,未来以骑兵的形式接受皇帝征召。

    最初的五万法兰克战士,三百年来已经逐渐繁衍成庞然大物,男女老幼总人口已过百万。由此基础,再与各地教士保持合作,方能统治数倍于己的罗马化高卢人。

    自查理曼颁布法律到全帝国内战,长达六十年的时间里,帝国不是在战争就是在战争的路上。

    他首先信任由自己族人构成的大军,其次再试招募形形***的异族诸侯军。

    譬如阿基坦军尽是高卢人,巴伐利亚军就是当地山民与斯拉夫的混血,至于帝国西北部的瓦隆人干脆就是以“骡子”做戏称。

    以法兰克族武装的骑兵军团,使得查理曼南征北讨将法兰克的地盘翻了一倍,再以此功绩加冕为“罗马皇帝”。但是代价……

    男丁骑乘战马响应皇帝号召讨伐不臣,尤其是针对阿瓦尔人的战争中,法拉克族的骑兵是绝对主力。查理曼的战功的确强过他的父亲铁锤查理,代价确实对法兰克族势力的疯狂透支。

    待到如今的帝国内战,从动乱开始至今发展成的全帝国大混战已经整整十年了,每一次冲突都是法兰克人自己的内耗。

    男子上战场,征召的年限不断降低,法兰克族裔战士凋亡,导致军中其他族裔的战士比例越来越高。

    曾经富裕的法兰克农户逐渐贫穷,乃至因为继承者的缺失,一个又一个家庭开始守不住自己的财富。亦或是丈夫出征阵亡,在故乡留下孤儿寡母,在家里男孩长大之前几乎无法看住自己的财产。

    原则上,帝国对阵亡的家庭会有抚恤,遗孤将被救济,并作为储备兵员养大。局势恶化至今,新一代的皇帝洛泰尔已经做不到这些。

    持续战争中,法兰克贵族的实力反其道发展着,只要贵族本人不死,家里有继承人,其实力几乎就是不断增长。

    将马太效应放大到一百年,很多事已经巨变。

    大量法兰克人家庭沦为农奴,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变卖财产作为大贵族的附庸。

    甚至这种行为一定程度是主动的!

    做了大贵族附庸,农户的第一义务就是为贵族当兵。当皇帝索要税收与兵役时,因该农户已经在法理上消失,这部分兵役税赋就没有了。皇帝自己的常备军团实力逐渐枯竭,贵族军的实力不断膨胀。

    贵族更加灵活多变,封地内五花八门的族裔都编入军队,曾经高傲的法兰克人平民,在贵族眼里已经与其他族裔变得别无二致。

    一系列在东方再平常不过的土地兼并,对于新兴与发展区区三百余年的、以蛮族身份崛起法兰克实在是过于新颖的事。不过,一个运作了三百年的帝国,一切积压的矛盾也着实到了大爆发的时间点。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为了这场他认为一定能赢的战争,基本将封地的人力物力压榨到了极限,以至于后方处于空虚状态。

    倘若没有罗斯人这一离奇的变量,那么萨尔高、布里斯高,这两个男爵领作为梅茨的东北部屏障就会安然无事。特里尔教区不会遭遇洗劫破坏,梅茨方面的后勤需求可以向特里尔借,因为特里尔大主教赫托也是个帝国派。

    同样,科布伦茨将依旧有着皇帝驻军,以哨所姿态盯着北方的情况。

    最终局面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焦灼!阿达尔伯特自己也不会战死。

    他倾尽所能发动的远征,就是希望立下赫赫的勤王之功,再在战后获得更大的奖赏,譬如被皇帝赏赐莱茵河以北的土地与部分阿尔萨斯的土地。

    他在豪赌,失败的代价就是自己身死国灭。

    他的豪赌彻底失败,梅茨当地民众也为他们的大贵族做了陪葬。

    所以,那些农奴家庭能接受更低的生存下限,他们不太相信自己跟着新的诺曼贵族可以恢复为新贵手里的自由民,但看到诺曼人喂饱了自己的孩子,女人们开始相信了。

    生活本来越来越艰苦,当获悉自家参与远征的男人已经阵亡,无疑是天塌了。

    她们现在带着孩子随波逐流,抱以复杂的感情陆续登上诺曼人的长船。全程所有俘虏没有被捆绑,也不需要士兵去威胁恫吓,吃过丰盛一餐后,她们会乖巧地牵着孩子的手商船坐下,保持安静得向下游漂去。

    罗斯军主力手里有多达三千战俘,收留这么一大群妇孺只会彻底打乱军队的战斗计划。

    至于从中挑选长相清秀的女子也都毫无必要,留里克不希望闲杂人等在未来扰乱自己的军事行动,还不如将俘虏择一良地“全部释放”。

    那不是真正的释放,是安排新的生活。

    换言之,罗斯联军正在执行一场人员大移民,科布伦茨和拿骚就是俘虏的最大落脚点,黑狐的拿骚军将收留至少四千名俘虏,之后俘虏摇身一变成为该伯国的臣民。

    于是,联军在梅茨一度得到了近一万五千名还活着的俘虏,除了丹麦人精选的至多五百名清秀女子,其他俘虏都将得到“善待”,被收编为己方人员。

    联军将迅速从梅茨撤军,首先撤离的正是这惊人数量的俘虏,他们首先将在下游的蒂永维尔被卸下。

    哥德堡军得四千人,拿骚军得四千人,维纳恩斯塔德军得两千人。剩下的四千人,就由与联军结盟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以及锡格堡宫廷伯爵赫尔曼,他们三人可以自行讨论分配。

    因为在战后的时间里,联军已经对战俘经过了甄别。最主要的人口就是梅茨本地人,其次是一批蒂永维尔附近逃亡村民,另一批则是疯狂的勇敢者——硬是靠着一双脚从卢森堡山区逃过来的人。

    凡蒂永维尔难民现在立刻回家,自动作为哥德堡伯国的臣民继续生活,至于未来继续待在蒂永维尔过平凡日子,还是打算跟着舰队去北方安新家,这部分俘虏可以自行选择。

    至于从卢森堡逃来的人,他们的家乡早已被联军拆得稀烂。留里克已经为这些人谋了个好出路,同样也是守约得给予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好处。

    就像梅茨伯爵疯狂增兵弄得后方空虚,此二位西北方向伯爵的手段如出一辙。拉蒙高和于利希高也蒙受很大的人口损失,那么突然补充几千个妇孺至少是一种补偿。加之他们都是法兰克人,想来这部分俘虏很乐意跟着走。

    蒂永维尔很快就能变成巨大的难民营,同时作为联军大军营,加上本地人口,所有人员加在一起短时间可达三万之巨。

    运人是有限解决的问题,其次是搬空梅茨的财物。

    在留里克命令下,搬空城市粮仓的行动全面开始,此次行动被扩大,连带着附近的村子也遭遇骑兵的彻底洗劫。哪怕曾被占领作为罗斯军驻地的村庄,在大军撤出后也必须付之一炬。

    满是粮食的麻袋被陆续搬出,一些找到的木箱、陶瓮也临时充当装粮的容器。

    从大教堂里搜刮的财物都被装箱带走,圣器、手抄本书籍被分别装在不同的麻袋,最后圣母升天大教堂成了大空壳,在宣礼堂里呐喊,回音可辨。

    随处可见的死者已经与冰冻的大地融为一体,就是因为这些恐怖的存在,为了搬运物资的效率,留里克才不愿让俘虏进城帮忙,做这种事还是自己见过大世面的大军办事最稳妥。

    雪地出现车辙印,罗斯暂时推着满载物资的手推车陆续出城,并在河畔地带形成了一个物资集散地。

    一艘长船顺留下来,一批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小孩子体重很轻,往往一船可以坐上一百余人。将一万余俘虏先行运走,实在是比运走战利品更快。

    再搬运粮食,这消耗的时间较多,为了方便起见,三船做编组在满载后立刻启航。

    一大批战士则又是徒步撤离梅茨战场,驱赶着驯鹿、马匹将重武器也一并带走。

    从第一批俘虏撤离到现在搬空梅茨的行动趋于尾声,前前后后已经折腾到了第七天!

    当前的局面因天气变得非常棘手,虽然现在没有暴雪,细密的雪花下个不停,整个世界雾蒙蒙一片,寒冷的同时能见度很低。

    留里克执意留在这里,与他骄傲的骑兵队在一起。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军队,除了人员说话与战马的嘶鸣,就剩下微弱的风声了。整个世界寒冷而安静,梅茨城在雾雪下模模糊糊,这里恍若纯白地狱。

    菲斯克换上熊皮帽与熊皮大衣,整体发白恍若与世界融为一体,广大骑兵也多是这样的打扮,若是再给黑棕色为主的突厥马披上白色马衣,罗斯骑兵就将与这纯白地狱融为一体。

    “大王,我不喜欢这里。就让这一切结束吧。”他说。

    留里克一样这般打扮,他骑在马上眯着眼观察梅茨城的细节:“该搬的东西都没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

    “那么,您担心的什么勃艮第军队,那些家伙据说从来不敢在雪天发动进攻。我们没必要担心他们,对吧?”

    “你这话问得。”留里克笑着摇摇头:“这里的降雪又湿又黏,我也不愿再带着大军继续进攻了。再说,万一降雪规模增大,为安全起见我们就该在木屋里躲着。你也悠着点,等回去后确保战马保暖。”

    “不碍事,我们的马匹非常耐寒。”

    “这不好说,此地不是我们的家乡,还是谨慎些为妙。”

    “好吧。”菲斯克话锋一转:“其他兄弟都撤离了,说不定丹麦人已经带着俘虏和其他战利品扬长而去回到莱茵河口。俘虏也都撤走,结束这一切我们也撤。”

    “我不关心拉格纳和他的人。那个家伙在撤军之前最好和我打招呼。”留里克噘着嘴,他实在对拉格纳在梅茨之战的作为表示不满。各部队都在抓俘虏、避免在过程里造成伤亡,偏偏丹麦军我行我素,又是到处杀人掳走漂亮女子,流寇海盗作风依旧,拉格纳就是个大海盗,做丹麦王真是抬举他了。

    留里克想了想再道:“让拉格纳自己玩耍去吧,反正他的儿子伊瓦尔还在我们这里服役。”

    “那个瘸腿的小子?”

    “是。我知道你对那男孩有偏见,一个瘸子还能做英雄?一般的瘸子断然不可能,但跟着我们打仗、悉心听从我的指挥,一个废物也能成为强者。我希望伊瓦尔顺利成为丹麦王,不像他父亲那样只是做一个海盗首领。”

    “也许吧。”菲斯克耸耸肩还是觉得留里克的想法有些奢望了,又问:“针对梅茨城的最后破坏一定要在雪天开始么?”

    “我的计划就是如此,只有神之道降雪何时停止。现在就动手吧。”

    “好嘞!”

    罢了,菲斯克下令号手吹响低沉号角。于是就在这里雾雪之中,一群黑影伴随着微弱亮光突然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们是举着火把的罗斯骑兵,找到的破布滚着木棍,利用多余的海豹油(武器润滑油)制作长明火把,他们冲进城市就开始到处点火。

    固然那些木屋的草垛房顶都是积雪,积雪之下可到处都是可燃物。城市除了内部的个别大建筑与环城石墙,其他建筑清一色是木材打造,它们依然非常干燥很容易点火。

    骑兵环城破坏,房屋陆续开始燃烧。

    起初是阴燃,随着火焰达到一定规模后,房顶的积雪化作巨大的水汽柱,伴随着浓烟扶摇直上。

    最大的圣母升天大教堂也逐渐燃起来,石墙只能确保它整体结构的问题,上层建筑与内部陈设全是木头,它开始逐渐燃烧……

    正当梅茨城燃起浓烟时,针对桥梁的破坏也开始了。

    留里克刻意留下一批兄弟,他们在前几天就将木质的桥板毁坏,现在桥梁就剩下光秃秃的石头桥墩。

    倘若只是桥墩,后继的敌军只要铺设新砍的松树,桥梁很快就能恢复。那就彻底毁了桥墩,介于所有桥墩均来自罗马时代,能屹立数百年不坏怕是一般的办法还不能破坏它呢。

    于是长柄战俘充当武器,战士们站在桥墩对它不断打砸,以火山水泥黏合的石块无法经受这样的夯打,石桥墩迅速瓦解。

    当所有桥墩被砸得趋近于水线,此刻梅茨城的浓烟已经笼罩全程,逐渐增强的热力所带来的热情,已经提前融化了飘落雪子,遂在有限的区域内能见度逐渐提高。

    留里克掸掉身上的积雪,顺利迎回自己负责破坏的骑兵们,而在他们的身后已经赫然出现鲜红的明火。

    燃烧不充分、不剧烈,显露的火焰就是红色。显然它会进一步发光发亮,整个梅茨会化作灰烬。

    “我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菲斯克气喘吁吁笑道。

    “你干得好,这样梅茨城就废了!我们没有给死者收尸,这样就为他们做火葬吧。”

    留里克面色很平静,菲斯克有些诧异:“难道大王有些闷闷不乐?”

    听得,留里克才僵硬得露出笑脸。“没什么,就是冻得我脸颊麻木。现在桥墩也毁掉了,如果融雪之后勃艮第军队出现,他们想过河就要想些办法咯。至于我们,就以逸待劳等他们来送死。”

    “太好了!还有硬仗可打,我们还能大获全胜。”

    “是啊。”留里克最后拍打一下脸颊,接着调转马头。他又从马鞍处拿出一块布,正欲遮面之际又说道:“也许真有恶战可打。我们灭了帝国派主力军,把他们拥有的金银粮食全部夺走。至于现在我军需要回到蒂永维尔和特里尔避寒了。走吧!”

    罢了,留里克以一块麻布做遮面,最后就露出一双眼。战士们有样学样,破坏桥梁的小船队以罗斯骑兵主力,大摇大摆得在漫天雾雪中沿着摩泽尔河向下游前进,在他们的背后,就是在雪中燃烧的梅茨——整个城市正变成火炬,而周围基本提前化作灰烬。

第1549章 留里克对哈特加与两位大主教的葬礼

    在风雪中罗斯骑兵回到了蒂永维尔大营,此时摆在留里克面前的已经是一座巨大的难民营。

    此地的所有村庄建筑都被征用,将大量人员塞进去奈何住房仍旧不够用。

    不得已,先回来的人们立刻着手对着周遭森林疯狂砍伐,就以松树杉树搭建成窝棚,以供应军民休息。

    奈何这场雪来得太突然,梅茨当地的一系列村庄均以被罗斯联军焚毁,带着远超过军队人数的俘虏撤军,想要立刻确保俘虏在未来不出现恶劣情况也不可能。

    有俘虏还是死于寒冷或是体弱,于是不劳联军亲自去筛选,所有体弱者都被极寒筛选,越是能活下来越说明这样的俘虏体质更强,那么也就更能应付北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航行,并在极北之地活下来。

    现在的寒冷,的确是为俘虏们未来北方生活的大筛选。

    在蒂永维尔,圣马克西姆教堂依旧是留里克的指挥中枢兼住处。

    他匆匆归来,下了战马将之交给同伴,再脱下满是积雪的外套,在门口最后抖抖身子走入暖洋洋的修道院。

    “还是这里温暖舒服。”呼吸着被炉火烧暖的空气,留里克长呼一口气。

    驻守在修道院内的多为战士纷纷走上前,他们勾着头等待国王的吩咐。

    “也罢。那个大主教哈特加,已从特里尔带回来了吗?”他问。

    “在。就在地窖里静静呆着。”一卫兵平静答道。

    “那么,看到我们拖曳回来的死尸,他是什么态度。是否在抓狂?”

    “大王,您怎么知道?的确如此,见到那两具尸体,哈特加说的确是他的朋友。”

    留里克很满意:“这就好。我们没有杀错敌人,现在你们去把那个家伙拎上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遵命。”众卫兵异口同声。

    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守着一盏油灯,能令哈特加聊以慰藉的莫过于一套手抄本的福音书。唯有继续品读这些字迹已经有些斑驳的古老手抄本书籍,才能让他趋于崩溃的心静下来。

    突然,上了锁的地窖木门被打开,五大三粗的罗斯战士走了进来,再如拎小鸡仔一般将他拽走。

    “放手!你们这些肮脏的魔鬼,高贵的我会自己走。”他就用拉丁语叫嚷,只因他也知道罗斯士兵离奇得普遍懂得一些拉丁语。

    战士们全程无言,罢了将之甩在教堂的石地板上。

    哈特加麻利得爬起来,抖掉身上的尘土,就着室内昏黄的火光,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大魔鬼”。

    “罗斯王,留里克……”他恶狠狠低语,奈何因为自己的信仰,可不敢亲自动手打人。

    “是我。”留里克摊开双腿坐得非常闲适,如此也是好好歇歇自己的胯部——在雾雪中骑马格外小心,折腾得他臀部胯部和腰都不舒服。“看起来你的状态还不错,还以为见到你的朋友被我消灭,会丧失理智就此死亡。”

    “他们是殉道者,他们的灵魂已经去了天堂。而你!”哈特加毫不留情地伸手直指留里克的鼻子:“你将下地狱,还有你的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都回去吧!回到你们阴暗的地下。”

    一个瞬间,被如此挑衅的留里克真的怒了。

    他猛地拔剑,在剑拔刀一半之际又停了下来。此刻,周围的卫兵蜂拥扑上来,将情绪激动的哈他家牢牢控制。

    “慢着,你们放开他。”

    留里克稍稍调整情绪,凝视哈特加那紧绷着的老脸,逐渐露出笑意:“你是在逼我杀了你,这样你就殉道了。想让我上当?我偏不。”

    “你……的确应该杀了我,让我不继续受辱。”

    “难道我真的是很恶毒的人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梅茨城已经被我烧了,周围的村子都被我破坏,那座桥梁的石墩都被我砸毁。我获悉可能会有来自欧塞尔、勃艮第的军队会过境梅茨,他们势必通过桥梁再从梅茨城得到补给,他们的所有计划都会落空。而我……也会在明年继续进攻。”

    “你?你想干什么?”

    因为罗斯王又说明极为现实的事务,哈特加把个人情绪先放在一边,他很想知道罗斯王和他的军队究竟想战斗到什么程度。

    “我想了很多。既然获悉了很多情报,我就该想办法扩大我的优势。”

    “还要扩大战争?你是打算毁了法兰克吗?”哈特加怒目圆睁,双眼布满血丝。

    “不。我的确是按照过去的盟约才带兵协助路德维希打仗。你可知道我的军队从北方老家一路走来花了多少时间?我们从夏至日出发,你瞧!现在就要圣诞节了。如果不是履行约定,我何必千里迢迢而来?”

    “你还挺讲究契约。路德维希王子向魔鬼出卖了灵魂,把你们这群恶人请来肆意杀人,那么他的灵魂也要堕入地狱。自古贵族的纷争与平民无关,而你们总是针对平民下黑手,总有一天,大天使会降下惊雷,你们都会被劈死。”

    “我无意和你斗嘴。”留里克摆摆手:“我会一直俘虏你,会给你食物和饮水。你认为我的野蛮人,但梅茨大教堂的圣器和书籍我都保留下来,这些物件我不会破坏。至于你说我对平民下黑手,现在超过一万名平民在我手里,他们都已经是我罗斯的臣民。如果你要说背叛的话,这些平民都已经背叛了梅茨伯爵。这也无妨,梅茨伯爵家族被我彻底铲除了。”

    “……”哈特加一时间脑子很乱,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不说话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军将立刻展开休整,等待春季融雪之后我将继续战争。欧塞尔、勃艮第,以及其他效忠洛泰尔的贵族,都将被我击败。你……可知这一代的图尔伯爵?”

    “你提到了图尔?”哈特加想到很多事,不知留里克究竟什么意思。

    “我从一些渠道获悉那边也一片混乱。巴黎、勒芒、奥尔良和香槟正岌岌可危,有军队正在攻击他们。告诉你一些你绝对不知道的消息。”

    “是什么?”

    “我的儿子就在那边奋战。图尔方面的贵族我是认识的,他们突然如此强大是因为我给了他们一笔巨款,令其可以招募一支实力不错的军队。我还送去了一支小部队,使得他们实力更加强大。我所获悉的情报是,他们正在攻打巴黎而奥尔良,倘若胜利了,就该继续进攻特鲁瓦和欧塞尔了。那么,我军将可以与他们会师。”

    “这……这是怎么回事?!”哈特加还想再问,突然得哑口无言了。

    令他错愕的不仅是罗斯王对城市位置的了解,就仿佛他去过那些城市似的。

    香槟、特鲁瓦、欧塞尔,三个伯爵领自北向南成链条般排布。

    香槟的本意就是“屏障”,曾经它就是法兰克部落时代的北部边境,亦是西罗马帝国末期的传统北部边境了。

    事到如今帝国派的大贵族还幸存的已经为数不多,哈特加早就知道局势正不断恶化,这才发狠得想方设法组织出一万余名战士,拉着两个西北方的伯爵勤王试图力挽狂澜,就被突然出现的罗斯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现在还剩多少个实力强劲的帝国派大贵族了?

    巴黎伯爵、香槟伯爵、特鲁瓦伯爵、欧塞尔-勃艮第伯爵、普罗旺斯小国王与北意大利国王。其他的帝国派贵族,亦或是反叛了,亦或是被杀,亦或是局面岌岌可危。

    教士见通过信使、书信传递情报,使得半年之前的哈特加就已经获悉战争的全面复杂化、糜烂化。

    所谓的图尔伯爵就是老伯爵的女婿,真正的伯爵区区一个病秧子少年不堪大用,其姐夫握有实权。

    小王子“秃头”查理去了南方后,整个阿基坦都反了!连带着更南部的贵族们见大事不妙,也都跟着反了。这些南方贵族全都拥护查理反对洛泰尔。

    关键在于,罗斯王在这里所述说的事情……他凭什么?!凭什么知道这么多?

    还是真如其所言,南方糜烂的参与者果然有他的势力?

    其实,留里克也是从最新战俘中获悉这些劲爆情况。

    所有的战俘里确有放下武器的民兵,在破城之前大主教德罗戈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去求援军之事,他因而获悉。继续审问一番,留里克获悉了更详实的消息。

    但是,一群民兵怎么可能知晓梅茨贵族与大主教的决议?

    因为欧塞尔军、特鲁瓦军和勃艮第军早就宣称勤王,他们必须走罗马大道过境梅茨,届时被征召的民兵还要服务这些客军。

    原则上这些贵族军不会去劫掠,但梅茨还是要对客军提供大量的粮食、肉类和奶酪给养,这些物资都要从附近村庄中合法榨取。

    村民不但要组织起民兵,还要拿出钱财供养客军,他们一直有着深深怨言,完全是对诺曼人的恐惧占了上风才不得不拿出这些物资与自己的服役协助。

    事到如今都结束了!

    梅茨守军民兵可有两千,如今活着的不足一百人。他们都宣布效忠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保下一条命,也高高兴兴与自己幸存的家人团聚,作为交换他们必须把自己切实知晓、道听途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很多事情留里克也才知晓,他不能全信战俘的说法,但一系列的说法对罗斯非常有利。

    因为这些情报,针对梅茨石墩桥的破坏行动,哪怕是冒着雾雪雨寒冷也必须落实——勃艮第军队真的会来。

    留里克再直白地告知哈特加:“我知道勃艮第人会来,留给他们的会是一座空荡荡的梅茨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过桥,下一步就是撞上这个蒂永维尔。我军也将从蒂永维尔撤退到特里尔,那里很可能是一场大战的现场!所有蒂永维尔民众都将撤离,广大民众将被我撤到科布伦茨,那里远离战场。”

    “然后呢?”哈特加不屑问道。

    “而你,将始终跟着我军。我会让你作为见证人,去见证我横扫法兰克。哈哈。”

    “但是你不可能统治它。法兰克太大了,这个世界太大了。”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只有神知道。现在,梅茨大主教和特里尔大主教都死了,未来罗马方面定然会等到战争结束后委任新的主教。哈特加,你在我手里,对你也是件好事。你身在敌军矢志不渝,你一直维护自己的信仰,说不定教宗还会给你封圣。”

    “我无所谓。我只希望你结束这一切。你至少也是懂得神圣语言的人,早点结束这一切,让你的灵魂不要继续肮脏了。”哈特加再道。

    “随你怎么说。下一步我会处理掉那两个死亡大主教的尸首,我回来立刻见你,也是需要你去主持一场葬礼。”

    话止于此哈特加全都懂了,他点点头:“如果是如此,我可以做。”

    “我对你没有别的事要说。你就准备一下,按照你们的礼节做事。现在,你可以回到地窖好好想想了。”

    罢了,可怜的哈特加又被拎到教堂空荡荡的地窖里静坐。

    有关梅茨家族的尸首均在全城大火中与梅茨城一起化作灰烬,联军没有收尸,在大火之前大量暴露的尸体都以冰坨的形式被新的积雪覆盖,尔后……烈火中尘归尘土归土。

    在蒂永维尔,在留里克归来的当天又有一些俘虏死去,所有死者都将就地挖坑掩埋。唯一可以令俘虏们欣慰的事,死者都会安葬在教堂旁边的公共墓地中,在拿骚过来的教士主持葬礼后掩埋,死者至少得到最后的体面。

    所有棚屋里依旧人满为患,为避免人员不再冻死,针对木屋的加固持续进行着。

    一切的麻烦都在于降雪,持续的雾雪弄得世界暗无天日,直到留里克回到蒂永维尔的第五天,降雪才彻底结束,消失近两周的太阳才重现。

    完全不同于北方世界,下了如此漫长的雾雪、很多地方已经是没过膝盖的积雪,摩泽尔河中心区域仍没有冻结,雪下的大地依旧是容易挖掘。

    之前的死者都埋葬了,期间来自拿骚的修道院长康拉德为死者做死后祈祷,最后才是覆土埋葬,整个过程都被俘虏们看在眼里。起初俘虏们觉得这很荒诞,渐渐的也都习惯于这支诺曼军队里真的有一群教士。

    关于这一情况,大主教哈特加不但知晓,他深深为这种与魔鬼伴行的行为所不耻。

    拿骚和科布伦茨当地只小修道院,教士属于美因茨教区,他们为死者主持葬礼完全合法。

    哈特加在这方面所迷惑的是,罗斯联军到底是怎样的怪胎,他们是基督徒与信仰异教者的混合物,混在一起却又同仇敌忾,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事居然可以是真的。

    约定的葬礼日,哈特加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袍,还将主教高帽戴好。

    他的随从们都已经物理消失,新的随从干脆就是拿骚修道院长康拉德和他的人。

    老教士康拉德与欧塞尔伯爵重名纯属巧合,毕竟这一名字在贵族与民间都较为普遍。

    哈特加对这个康拉德满脸鄙视,只是不能明白说出来,只以漠视的态度抒发自己的不满。

    老教士康拉德这辈子本来几乎见不到身份高贵的地方大主教,哪怕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落魄至今,他仍然抱有敬畏感。

    至于康拉德带回来的教士们,他们的态度就更显尴尬了。

    就在非常微妙的局面下,两具被麻布包裹得极为密实的尸体,被早已法理上皈依天主的拿骚伯国士兵扛着走近墓地,才平稳放在雪地上。

    与此同时,留里克带着一众贵族军官,也包括自己的女儿维莉卡,乃至乌鸫前来参与这场两个大主教的葬礼。

    所谓裹尸布,实则就是两面罗斯旗帜,其中蓝色条纹布被拆线,留下的素白麻布将死者包裹,硬要说的话此举可以解释为来自胜利者的最后侮辱。

    但罗斯王已经给了死者尽可能多的体面了。

    因为罗斯王根本不信天主,所有作为也就根本谈不上虚伪。到目前为止哈特加很满意罗斯王的举措,也包括他本人现在就头顶着曾属于梅茨大主教的主教高帽,这帽子满是宝石贵不可言,他将拥有着帽子继续被罗斯人控制着。

    雪后的世界阳光明媚,天空是彻底的湛蓝不见云朵,唯有高层积云像是微弱的白色线条若隐若现。

    在蒂永维尔,沉寂十多天的人们动起来,因获悉教堂附近在折腾什么“大主教的葬礼”,据称大王也参与了,一众无聊的罗斯战士纷纷凑过来。

    整个场面愈发聒噪,就在这种嘈杂中,哈特加忍耐着难以明说的难受,手握福音书按部就班得走流程。

    最后,他念到:“尘归尘土归土,愿主的慈爱永远与你相伴,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他停了下来,接着仰望苍穹。

    “这就完了?”全程观看的留里克一时非常诧异,他不知哈特加现在探着头看天的举措是否是仪式的一部分。

    其实,那就是哈特加以这样的形式无声发泄着自己的不甘。

    目睹墓穴中的死者,他不禁要想如果自己死了,是否也能被妥善安葬。他也很惋惜德罗戈和赫托的命运,其实他从未见过这两人活着时的正脸,但平日里均有书信往来,他通过一系列信物断定死者身份,想不到真正相见看到的却是对方毫无血色的脸庞。

    这时还是拿骚修道院长康拉德向留里克提个醒:“我的王,仪式流程都走完了,现在可以挥动铲子埋土。”

    “好吧。”留里克示意待命的拿骚伯国战士开始最后的行动。

    最后,土壤掩埋死者,属于赫托和德罗戈的时代彻底结束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特里尔教区与梅茨教区现阶段的名存实亡。

第1550章 留里克大撤军

    雪终于停了,蛰伏于五花八门木屋、窝棚的人们走出透气,他们又是大规模的清早门前积雪,蒂永维尔定居点也因此被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地。

    基于对本地气候情报的了解,加之大军在特里尔品尝了本地区第一场雪的特色,摆在人们面前的似乎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太阳出来后将快速升温,整个世界将因融雪泥泞不堪。

    终于又看到太阳了,因长久阴霾还冷折腾得精神阴郁的战士,他们纷纷仰着脸,闭上眼睛直面阳光。在阳光下使劲舒展身体后,就开始整顿自己的武器装备与行囊。

    早在降雪持续的时候军中就有传言,所谓蒂永维尔不会再作为联军的前线军营,大军将集体撤回有着石墙保护、内部建筑非常充裕的特里尔休整驻扎,撤军将在雪后快速执行。

    的确,就算有命令以勒令军队继续驻扎蒂永维尔,奉命驻扎的部队也会在心态上极为难受。

    更甚一步的是,进攻梅茨的作战已经完全结束,整个城市以及周边地区凡是能带走的有价值物,现在整体堆在蒂永维尔确实堆积如山。以至于大量装于麻袋的粮食根本就没有卸货,它们依旧静静平铺在长船上,亟待风雪停止后安全得向下游运输。

    唯有拉格纳和他的人跑得比谁都快,仿佛生怕有人跟他们抢战利品似的。

    没有战士愿意继续于蒂永维尔浪费时间,躁动的情绪弥漫整个军队。

    当地居民也感受到这种躁动,在民众的内心里,他们还是希望诺曼人都离开,自己好在家乡继续着平凡的农业田园生活。

    平凡民众完全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大时代,还以为宣誓做哥德堡伯国的臣民,家园成为该伯国的飞地,那不过是特殊时期下委曲求全,诺曼人离开之后一切照旧。

    村民里仅有少数人意识到过去的日子一去不返,他们继续待在家乡极有可能遭遇新的灾祸。灾祸之源很可能不会再来自诺曼人,而是那些法兰克军队。

    有关勃艮第人以及其要北上的消息不胫而走,降雪时期无聊的日子里,广大联军战士凑在一起嚼舌头瞎侃,因战士一定会与本地人交流,相关消息也就为本地的少数人员获悉。

    雪后,民众攀上梯子清理草垛屋顶上的积雪,一定要趁着现在雪蓬松好清理抓紧时间动手,一旦融雪开始,房顶在夜里就会因冰雪二度冻结导致托着巨大冰壳,存在房屋垮塌的风险。

    本地人这么干,罗斯联军以及控制下的上万俘虏,可没有一人展开除雪。

    很快骑兵迅速出击,以最快速度告知村民没必要再这么做了,又令他们纷纷从梯子上下来。

    民众一时间不知所措,过了点时间,曾经的守卫者们踩着临时制作的木框雪地鞋走近一个又一个村子,告知村民们全体撤离的决定。

    为什么?何必要撤?

    村民不理解也没法去理解,以阿罗维斯为首的战士也无法做出准确的解释,干脆威胁道:“这是诺曼人大王的命令,整个地区的村民都要带着物资撤到特里尔。如果你们不撤,诺曼人说这就是叛变,他们的骑兵会把不撤者全部杀死。”

    有此威胁村民才恍然大悟,他们才一瞬间想起自己早已被诺曼人征服。作为被征服者,还是不要惹毛这群强盗为妙。

    在河畔地带,约塔兰人已经抛弃了他们的滨河窝棚,他们是哥德堡军维纳恩斯塔德军,以及到处都是的俘虏。现在再称谓抱着、牵拉着孩子的女人是俘虏已经不合时宜了,这些民众为了继续活命只能跟着诺曼人走,未来也只有诺曼人会继续提供食物。

    事实上,早在停雪的第一天,向特里尔运输人员、物资的船只已经开始行动。

    因大量缴获的粮食压根没卸货,首先运走的就是它们

    ,以此将拥挤的河道腾出充足空间。

    接着被俘的梅茨民众开始登船,一时间又如从梅茨撤离那般,一艘长船上除了船首船艉有战士看着,低平的舱室里挤满了女人与孩子。小孩子体重很轻占有的空间位置也小,往往三个小孩才顶一个罗斯战士的体重。还因为是顺流而下,待在船艏船艉的战士仅需把桨充当方向舵就够了,一船坐上一百人并不稀奇。

    河畔不可避免得变得乱糟糟,对此留里克不想过多去关心。蓝狐、黑狐和他们的人自会将俘虏和属于他们那一份的物资运走,待河道变得空旷,罗斯军再大规模撤军。

    于是,当前的工作是继续以高营养的麦子饲喂马匹,罗斯军默默等待。

    两个白天的时间,拿骚军、哥德堡军和维纳恩斯塔德军等,他们带着几乎全部俘虏离去,一时间摩泽尔河上密密麻麻的龙头战船,以及坐在船舱里人头攒头的人们。

    周遭的白雪皑皑的丘陵,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梅茨人左顾右看,丘陵虽低矮,在丘陵下的河道前进犹如是走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上。他们警惕、兴奋又夹杂着伤感,五花八门情绪作用于身,他们没有办法逃离。

    因为,女人可以直接耷下手来触碰冰冷刺骨的河水,若是不慎掉进这样的水里,瞬间极寒也能把人冻得麻木导致溺死。

    船队已经无法进行编组,站在船艏船艉的战士警惕前后的友军,尽量维持一个安全距离,即便即将碰撞,就以船桨将友军船只推开。

    曲折的河道还是闹得塞船,好在他们已不需要划桨如水面移动的水黾,运人员的船只也没有圆盾搭在船舷,左右两舷就是长年累月使用已经非常平滑的橡木板,如此长船修长而光滑,依靠着水流可以快速离开。

    唯独到了夜里,各色人员上岸后就开始大肆点燃篝火,完全依靠火焰驱散寒冷,再烹煮麦子喂饱所有人。

    有限的白天这三支队伍都在赶路,所有长船也都人满为患,好在一路上没出什么严重岔子,至多是一些人不慎落水后就被同伴捞了上来,在瑟瑟发抖一阵子后逐渐恢复正常。

    那些为远征而准备的大量长船派上大用场,近两万人与一大批战利品,靠着多达三百条长船一股脑得运走了。

    当然,这些人员物资并不是罗斯军本部的。

    留里克手里仍有大量物资滞留在蒂永维尔,他的手里一样有着大量船只。

    突然间,已经喧嚣了近三周的蒂永维尔突然冷清许多。

    六支步兵旗队三千大军,近两千骑兵,以及一批工匠和其他人员。

    这五千余人是联军精锐,至于拉格纳和他的丹麦军早就跑掉了。丹麦人跑得早也跑得好,这下留里克可以感慨一个自己不需要为那些友军操心。

    虽是如此,针对蒂永维尔当地人的撤离计划也必须落实了。

    一些民众认清了现实,只好带着细软和余粮离开家,一家人回望一下房屋,无奈得摇摇头,拖曳着自制雪橇念念不舍得离开。

    至于那些不愿走的人,罗斯骑兵就以野蛮手段逼他们走。

    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手段速来强硬,菲斯克他的伙计们办事效率极高。

    骑兵下马强行抓人,罢了将房屋的木柱捆上绳索,驱使马匹将承重柱拉掉从而毁了整个住房,至于其中的经济损失,那就是村民自付了。

    见得罗斯人居然玩真的的,那些观望中的村民再不敢磨蹭,当骑兵气势汹汹杀过来时,他们就好说歹说得开始整理财物撤离。

    不过,无论他们的撤离是否出自乐意,无人居住的房屋、谷仓、牲畜圈舍全部将遭遇破坏,而破坏的方法就是烧。

    不仅要烧毁蒂永维尔所有的村庄,还要将罗斯联

    军之前自制的所有木屋窝棚一并烧掉,最后留下一堆在雪地里阴燃的黑黢黢废墟。

    唯独不烧的建筑只有一个——圣马克西姆教堂。

    至于曾经用于关押“虔诚者”路易和“秃头”查理的牢房,它们也将陷入火海中。蒂永维尔必须被毁掉,并非留里克对此地有恨意,而是考虑到将来可能性不小的大战,据称盘踞在第戎的勃艮第军队北上,无论梅茨成了怎样景象敌人还是要过境的,倘若到时候留下一大堆空置村庄,那不就是在给勃艮第人提供完美的军营设施?

    曾经蒂永维尔可以作为一万名联军战士的大营,也可作为敌人的大营,还不如一把火烧掉以绝后患。

    至于不毁坏圣马克西姆教堂。

    就让这座建筑保留着吧。

    骑兵带着火把在雪地上奔驰,菲斯克带兵点燃一个又一个村庄,罢了也将自己的旧营地点火,半这种事他们非常专业高效。

    渐渐地村庄蒸腾起雾气,草垛顶上的积雪开始飞速融化,然下层木料已经开始剧烈燃烧,如此融雪还不足以浇灭烈火,倒是一时间弄得水雾极其浓厚惊人,若是远远看去,仿佛整个蒂永维尔定居点就是一座新生的活火山。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悄然回暖,中午时分气温突破冰点融雪开始,约莫四个小时后融雪又结束了。因为距离冬至日太近了,当前的白昼时间已经缩减到区区九个半小时,并还在萎缩中。

    目睹自家被烧,已经拖家带口抵达河畔的本地人,他们或是惊恐或是痛苦,甚至有的人干脆哭昏过去。

    “大人,您的手段……真是太……”本地教堂的院长丕平目睹家园陷入火海与浓烟,他下意识想说些过激的话,又怕罗斯王会暴怒。

    留里克此刻骑在战马上,他微微躬下身:“pada,至少你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没有被点燃。”

    “是。我承认您在这方面很仁慈,但……”

    留里克继续道:“这样,梅茨大主教长眠的墓地也不会被烈火波及。再说,修道院里一切有价值的器具都带走了,你的圣器本就不多,那口小铜钟也搬走了,总不会指望我们连那些木椅子也扛走?修道院已经空空荡荡,我也不会贪图你的为数不多的圣器,你就不要留恋什么了。”

    丕平鼓足勇气:“我还是觉得您做得太过分了。现在,本地居民已经无家可归,我……很痛心。”

    “未来他们会感谢我的。想想看,一旦勃艮第大军出现,没有走的民众将如何。你们都是法兰克人,勃艮第人会妥善待你们吗?”留里克厉声反问道。

    “至少看在天主的份儿上。”丕平只好勾下头弱弱嘟囔。

    “如果都像是你们教士这般的想法,你们的内战也不会爆发了。虽然那些贵族都信仰天主,大打出手的也是他们。我会把这里的民众安置到好地方,譬如说科布伦茨或是特里尔,而你。”

    “我?我还能如何?”

    “特里尔一定会重建,会有新的特里尔大主教任职。谁可以?我看你就可以。”

    “这……不不不。”老头子丕平连连否定:“大主教必须由教宗任命,再说……”其实他内心里倒是很希望拥有这般高贵的身份,就没有再嘟囔下去。

    “教宗?他现在有多少军队?没有和你同名的那个丕平仅供土地,罗马教宗什么也不是。不过是窝在梵蒂冈大教堂,就像是圈舍里的牛羊。”留里克只觉得太好笑:“他要是有军队,就可以勘定法兰克的内战,我们北方人也就没机会了。不要去想教宗的事了,我获悉,法兰克之前的皇帝被囚禁于此,你也要为被囚的皇帝提供信仰服务。我可以把本地居民都安置在特里尔,你就在特里尔城里继续工作,为了你可以得到一个合法的名分。哈哈!前

    提是我们真的彻底击败现任皇帝洛泰尔。”

    也只有这样的蛮族大王可以指着教宗的鼻子骂,老丕平才不干对罗马的教宗有半点批评,腹诽也不敢。

    不过罗斯王的话也说到了老丕平的心坎。

    那是一个难以设想的未来,老头子丕平是竞争梅茨大主教的失败者,余生本不可能再谋个好差事,至于取代赫托成为新的特里尔大主教。如果成功,名义上自己得到高贵身份,事实上得到的就是一座废城吧。以及要面对周遭区域民生凋敝的恐怖景象。

    莫看现在罗斯王现在态度很平和,恰恰就是他指示大军将特里尔教区和梅茨教区杀了个民生凋敝百里无鸡鸣。

    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些人的大撤退,罗斯正规军的撤退就规整太多了。

    一条条长船半搁浅在岸上,大量缴获的物资已经安置其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五座母牛投石机,如今它们又被拆成了零件状态后安置于长船上,其他重武器也多有长船运输,因其普遍个头小,一艘船即可运走很多。

    留里克决定采取一种自认为最稳妥的撤军方案,一如他们是水路并进而来,现在也如此撤退。

    困难的重点在于进军之际气候温暖还没有降雪,现在罗斯军不但要在徒步走在雪地上,更要押运着一千余名还活着的蒂永维尔当地人。

    雪地行军难不倒罗斯军,哪怕这里的雪又黏又湿,大家忍耐一番可以克服它。

    为公平起见,所有骑兵断不可上传,工匠们与女祭司们等特殊人员,因其特殊性需要乘船离开。

    最后六支步兵旗队就以旗队长前来以掷硬币的方式,来决定哪三支旗队乘船回特里尔大营,这样一切结果就是神的安排,运气好坏谁也别说谁。

    于是自诩倒霉的三个旗队,队长们就说“此乃洛基的恶作剧”。

    今日的阿斯卡德很高兴,他抽中了好签字,这样自己就可以带兵坐上长船舒舒服服漂回去。

    乌鸫早已跟着哥德堡军撤离,现在就由维莉卡带着女祭司们登上船只,同时,她们也看管着安放己方阵亡者骨灰的木盒,其数量屈指可数。

    留里克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大女儿上船完毕,再看到一支庞大的舰队在摩泽尔河上排成修长队列。

    在岸上,骑兵与步兵按照各自的编制排好队,尤其是步兵们拖曳着各自制造的五花八门的雪橇,拖曳着各自的装备,他们穿着皮衣和绒帽,每个人都看起来毛茸茸得颇为臃肿。不少聪明人考虑到油脂的疏水性,干脆在自己的靴子上涂上没用完的海豹油,尽量避免一路走来靴子被渗入雪水。

    一切准备就绪,水陆并进的军队是时候离开蒂永维尔,在843年的尾巴彻底离开梅茨地区了。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扫视一番整装待发的大军,以及不远处那定居点上端腾起的巨大雾柱。

    他横下一条心:“现在,吹号!我们走。”

    号手得令,罗斯军以国王的旗帜为核心,整装待发的队伍终于动起来了,伴随着低沉且悠扬的号角,他们在冰河上漂流,他们在覆雪之路上南下。

    在他们身后,是陷入烈火与浓烟中的蒂永维尔大营,是依旧平静的摩泽尔河道,以及河畔地带无数的辙印、脚印和马蹄印。

    留里克已经计划好了,积雪要一段日子融化殆尽,大地恢复干燥果然要等到一月份,前提是不再有降雨降雪。

    联军将在特里尔度过光明节,巨大多数俘虏也将在那里度过圣诞节。

    本质上两个节日都是对冬至日以不同历法做阐述,只是天主教将日子已经定死了,哪怕儒略历并未对时间做修正,日子与真正的冬至日推移了好几天。

    反倒是罗斯人,在留里克的

    要求下全年四个日子顶着太阳,以春分、夏至、秋分、冬至维系着历法的准确,稍有差池当年修正。

    于是,儒略历的圣诞节要比罗斯的冬至日光明节推迟一周。

    那么联军完全撤到特里尔,就可以立刻开始筹备光明节祭祀了。

    “也好,梅茨作战大胜利,胜利之后瑞雪逢佳节。大军又折腾了一个月,趁着佳节该放一个舒服的寒假了。”留里克如此想着,他计划回到特里尔大营后立刻开始着手搭建巨大木塔,接着全军大规模消费战利品,大吃大喝围着火塔跳舞。

    所有战士都该好好放纵一下了。

第1551章 伊瓦尔与留下来的丹麦人

    只要面对火源,麻木的双手迅速有了感觉。

    只要面对火源,因低温毫无血色的双脚也迅速恢复如初。

    罗斯军在摩泽尔河畔雪地行军,哪怕做了防寒防水措施,湿雪还是渗入皮靴缝合的缝隙,让本就容易因冰凉汗水折腾得难受的双脚更加冰凉。

    唯一的美妙在于河谷下的罗马大道周围到处都是可以砍伐的树木,以及被雪覆盖的枯萎灌木与芦苇,在将一大堆蓬松物祛除积雪后,很容易点起带来能救命的大火。

    当然,这一路上撤退的罗斯主力也高高兴兴看到了大量黑炭痕迹。

    那是前期撤退的友军,他们的大片篝火把大地烤干燥了,留下罗马大道的坚硬干燥夯土,如此环境极其适合扎营。

    他们顺利通过绍尔河渡口,罢了再在留里克的命令下,原本为了过河方便充当桥板的木料全部拆毁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联军修造的固定桥梁和浮桥,留里克见一个拆一个,唯独留下特里尔浮桥。

    过河拆桥有理由,就是为了给未来可能出现的勃艮第军队以障碍。

    他们顺利回到特里尔大营,再通过此地的浮桥轻松进入城市。

    特里尔是一座比梅茨大很多的城市,且周围地区早已搭建了棚屋,河对岸的区域亦有罗斯军旧营地,使得三万军民抵达此地后,所有住房可以承载住如此庞大的人口。

    随着大量缴获物资运抵城市,粮食堆积如山,但缴获的金银并不多。

    最终梅茨城里并没有谣传的“银币山”,究其原因也已经真相大白了。

    曾经的梅茨的确有着大量纯银,那是属于伯爵家族与教会的财产。老伯爵阿达尔伯特这些年一直在斥巨资构建自己的军队,于是钱财大量消耗,御所附近区域的人力资源也被压榨干净。

    家族财产被耗尽,他的手就伸向教会。已经被杀的大主教德罗戈就算不乐意,他必须将充足的存银交给伯爵大人。

    阿达尔伯特没有过度贪婪,在大教堂的地窖里仍存有一笔丰厚的存货,如今这笔钱也全部归到留里克手里。

    至于他花了大量钱财都被何人转走,大发横财者就是南方的勃艮第人。

    虽然梅茨方面与欧塞尔-勃艮第有着边境纠纷,真到了战争时期,双方站在同一个阵营里,过去的矛盾暂且放在一边。

    老伯爵花了很多钱购买食盐,为此勃艮第人囤积居奇狠狠赚了一笔。

    梅茨的纯银大量转移到勃艮第和普罗旺斯,当地伯爵一样需要这笔钱招募新部队、加强武器装备。

    依靠着海运之便,南方的勃艮第人干脆通过航运贸易,从大食手里买来一批又一批的物资。

    信仰不同的问题搁在一边,勃艮第贵族果断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来自西西里的便宜粮食和奶酪、鱼干、布匹,来自北非海岸的新铁器和椰枣,还有其他有用军需品运到军中,如此奇奇怪怪的东西当前都放在他们在第戎要塞的大营里。

    只要打赢了战争就能获取更多的地盘与财富,现在的大规模支出是收益很高的投资,为此勃艮第贵族慷慨解囊。

    最终梅茨的值钱物就是粮食了,虽然已经有大量粮食被困守孤城的军民吃掉,剩下的粮食都被罗斯联军带走。

    在梅茨燃起大火前,整个城市有价值物都被抢走,一座空荡荡的废城就在烈火中逐渐成为灰烬,留下被熏黑的石墙。

    回到特里尔大营,留里克很快获悉了这样一件事,只要看一眼变得有些空荡的丹麦人营地,就能猜到大部分丹麦人跑掉了。

    等候多时的战士立刻汇报,所谓丹麦王拉格纳和他的军队,在抵达特里尔后仅仅是稍作休整,之后押运着俘虏继续向北方漂行了。

    拉格纳想干什么?无外乎以实际行动表明丹麦军已经脱离战斗,一如他不请自来得加入战斗。

    倒是令留里克有些意外的是,有着腿疾的伊瓦尔,依旧坐在轿子上,被他的精兵扛着来见自己。

    尼古拉斯门下,留里克站在这里与诸位勋贵会晤。

    一面抽象渡鸦旗在人群中飘荡,乍一看去留里克还觉得大麦军没有全部离开。

    再仔细瞧,有四人合力扛着一副轿子,无意被扛着的就是少年伊瓦尔。

    “嗬,你父亲撤了,你没有撤。还得是你,很有良心。”留里克对拉格纳有一些腹诽,现在的态度也有一些苛责。

    毕竟那家伙带兵前来时宣称“会听从罗斯王智慧”,梅茨之战结束了就带兵私自跑掉,未免很不地道。

    也许,伊瓦尔此份可以为他跑路的父亲找补些许理由。

    人们让开一条路,轿子放在门口那被踩踏瓷实的冰路上。

    伊瓦尔还是老样子,他的上半身固然在如同龄人般加速成长,只要撩开他的袍子就能看见那微缩、蜷曲的残疾双腿。

    唯有坐正的时候可以完美掩盖他的残疾。

    如此残疾人本该在出生时就被遗弃,事实是伊瓦尔还是婴儿时的确遭此待遇。

    哪怕是在罗斯这里,他依旧被年轻的罗斯贵族们轻视。留里克有所了解,无论是阿斯卡德还是雷格拉夫,表面上和和气气,在内心深处依旧觉得这位兄弟未来难堪大用。

    倒是伊瓦尔的弟弟比约恩非常正常,那孩子未来可以是很不错的战士。

    然而对于一个需要掌握波罗的海霸权的罗斯而言,一个势弱的丹麦王非常符合自己的需求,留里克一方面提拔这少年出自于此子的名气(虽然本位面无人承认该名气),另一方面就是需要伊瓦尔成为新的丹麦王便于自己掌控。

    “伊瓦尔,你和你的人……没有跟着你的父亲撤走?”留里克再俯身问道。

    少年伊瓦尔能注意到留里克面相的苛责意味,他保持淡然:“他离开了,带着很多人离开了。不过,他委托我一定要留下来。”

    “哦?”

    “这正是我要告知伟大罗斯王的事情。”少年虽有残疾,他昂起高傲的头颅:“我父亲说,他必须去莱茵河口处理丹麦人自己的事务。但是这场战争……人人都知您有更伟大的梦想,战争还要持续。但是,广大丹麦战士要撤走,我父亲也无能为力。”

    “居然还有这种事?既然如此,拉格纳为何不亲自告诉我呢?”

    一个不经意,伊瓦尔的眼神颤动了一下,少年略作犹豫解释道:“事发太突然了。他只好带着战利品撤退,我想,我父亲对您也过意不去。所以……”

    “如何?”

    “他派我来代表他表达歉意。他又给我一百名战士,现在我手里有二百人。我们会留下来继续与您并肩作战。一如这面渡鸦旗帜。”说到此,伊瓦尔扭过身子深处右臂直指那面旗帜:“虽然我父亲不在,丹麦人就是您的盟友,而我,也是您的侄子。您只要决定继续作战,我们愿做您的先锋。”

    “哈哈。”留里克一拍大腿,这就半蹲下来,真诚地看着这位毫无血缘的侄儿:“你愿做先锋,你就能优先得到战功。想要在对战勃艮第人新战争时抢到头功,你这小子野心不小啊。我很喜欢。”

    “嘻嘻。”罗斯王态度舒缓下来,伊瓦尔也舒坦了。

    “你来得很好。”留里克再站直身子:“我回来了。我将立刻举行一场晚宴,你就代表你的父亲,代表丹麦王国赴宴吧!等到我攻击勃艮第的时候,会给你立功的机会。”

    “遵命。”男孩眼前一亮,立刻压制突然的兴奋勾头致意,全程表现得不卑不亢。

    于是,留里克有些自责,倘若伊瓦尔所言为真,自己对拉格纳的腹诽都是一种罪过。拉格纳对丹麦的统治本来就根基不稳,广大战士本质也都是一群彪悍的武装渔民。

    这群战士掠夺了自认为充足的战利品就开始怠惰,带着战利品尤其是那些漂亮女人回去也就理所当然了。毕竟他们在绍尔河畔战死三百人,如此大的损失会令活下来的战士忧虑,所谓有命捞钱没命花。

    把丹麦当当做一群流寇,完全以流寇思维去分析他们,拉格纳被自己的兄弟们裹挟而撤退,这个道理也就变得合情理。

    当然,留里克也认为那个家伙有一定的对自己、对罗斯军嫉妒的因素。嫉妒的同时是自卑,保不齐他在后方重整兵马后还会再度不请自来,那就是未来的事了。

    他给自己的儿子分配一百精锐,最终二百名丹麦战士,在这个时代依旧可谓一支劲旅,可能某些实力弱的伯爵最终就能组织这个数量级的披甲步兵。

    他令儿子来传话,留里克也觉得拉格纳有些傲娇了,总体而言,在名义上丹麦军仍以友军的形态加入联军。

    现在留里克已然明确告知伊瓦尔自己的主张——驻扎特里尔,以逸待劳等待与勃艮第为首的帝国派军队。

    但一个新的问题也被摆在明面上。

    留里克不禁要多想一个:“联军中的其他部队,他们是否也有撤军意图?”

    论及担心,留里克跟担心约塔兰人带着他们的战利品、俘虏大撤退。如果那些家伙要跑,只怕是蓝狐也压制不住的。

    正巧,把贵族们都招来大吃大喝一顿,趁着酒劲问清他们的态度,再以强令要求所有人不得撤军。

    单纯的命令肯定是不够的,除非树立一个新的大敌,以及画个大饼——战胜新大敌后将取得更多战利品。

    谁是大敌?“帝国派贵族”听起来很模糊,梅茨伯爵是其中一个,相关贵族还有很多。

    勃艮第会是新的一个,但这个名词哪怕对罗斯军而言也很陌生。

    “那就把勃艮第定义为强敌,而且是必然抵达特里尔的强敌,一场春季大战不可避免……”留里克把话埋在心里,就等待着天黑宴会时好好把兄弟们吓唬一顿。

    关于罗斯军会攻击勃艮第,军中一直流传着相关说法,如果此事由罗斯王亲口说明,它就不是传言了。

    伊瓦尔继续坐着轿子被他的人扛走,在回到父亲遗留下来的营地后,立刻召集自己的人。

    “兄弟们!都别忙着喝酒吃饭了,所有人聚集到我这里!”

    下午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伊瓦尔不断喊着,战士们陆续聚集过来。

    就如他向留里克说明的那般,凡是留下来的战士都是精锐。

    二百名丹麦战士通过缴获而全面拥有一套锁子甲,介于罗斯军不屑于这些东西,他们拥有这些甲衣后对它进一步改装。

    譬如,将缺损的锁子甲,以铆接的方式钉在皮革上,从而制作出防御力尚可的裙甲。

    还是以此办法制作出胫甲,从而在混战发生时保护自己的小腿。

    以实战为考量,法兰克的步兵惯用宽刃剑劈砍与矛的突刺,有这样的锁子甲能大大削弱敌人的劈砍,至于敌人用了矛……还是不要和这种敌人硬碰硬。

    伊瓦尔已经与真正的罗斯军混得太久了,手里的二百精锐也都加强了对弓箭的管理。

    罗斯军准备的备用单体弓很多,那些弓乍看就是木棍,套上弓弦即可立刻使用。

    罗斯王偏执般得按照人手一弓的标准做装备,战争到了现在他们并没有全军化作弓箭手。

    大量备用弓仿佛有些多余了,伊瓦尔的丹麦军得到它自然也得到了默许。

    二百战士中一百人可持弓射击,这样就可以与芬兰人凯尔哈以及他的人更好的并肩作战。

    就像两年前一同洗劫亚琛那般。

    众多战士愿意跟着伊瓦尔也是这个原因,他们当年参与马斯特里赫战役并一路杀尽亚琛。

    拉格纳做不到的事情,其瘸腿儿子做到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伟大功绩,继续追随伊瓦尔会继续交好运。

    额外加入伊瓦尔的一百战士也是这样的心态,区区俘虏一些女人、一些银币就嚷嚷着要撤,而且真的带着这点战利品就跑了,实在是一种小贼行为。

    对于拉格纳而言,倘若就带着一小撮愿意继续战斗的兄弟留下来,那么最终丹麦军区区两三百人,相对于庞大的罗斯军就太渺小了。

    拉格纳丢不起这个人。

    既然伊瓦尔可以心安理得的叫留里克叔叔,让愿意留下来的战士继续去打就算给留里克一个交代。

    当前的广大丹麦战士渴望继续战争,以及相验证那个传说是否为真,那就是看到“南方的新海洋”。

    众多彪悍的勇士将伊瓦尔团团围住,少年又被抬到了高处,使得他可以俯瞰自己的兄弟们。

    “所有目光都看向我!”他继续张开双臂,“现在,罗斯王留里克已经回来了。我在大黑门前已经把一切事情都问清楚了。你们所有人关心的新战争,都是真的。

    你们渴望战争,我就带着你们参与新的战争。罗斯人会向那个勃艮第开战,我为你们争取到了率先作战的机会!我们丹麦人将首先取得战利品,我们会一路向南,一直看到南方的大海。所有传说都是真的,只要我们击败了勃艮第!

    击败勃艮第!”

    伊瓦尔正在剧烈的变声期,他咆哮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这些都无妨,战士们要一个明确的情报,否则自己还待在这里就太蠢了。

    丹麦人的维京战吼闹出很大的动静,特里尔城的南部也跟着热热闹闹起来,一些不明就里的约塔兰人,因喝得微醺精神兴奋又容易暴躁,顺着吼声凑过来的人,也明白过来这一群丹麦人亢奋的原因。

    于是,本来在高级贵族间流传的消息被坐实,消息迅速在普通士兵间流传,他们在篝火边谈笑间消息逐渐失真,以至于开始有人将之描述为“罗斯军会主动攻击勃艮第,等雪化了后就南下”。

    虽然,广大约塔兰人不知道勃艮第是什么势力,仅知其在梅茨的南方。

    其实他们忘记了,丹麦人一样忘记了。

    勃艮第与博恩霍尔姆就是一个词,或者是勃艮第为那个海中的岛屿以命名,并流传至今。

    无论是罗斯人、约塔兰人还是丹麦人,大家与勃艮第人实在是分离数百年的表亲。

    分离已经太久了!留下来的丹麦人不关心也不知道这些,在伊瓦尔的描述下,既然击败勃艮第能发大财,战争还不如提前进行。

第1552章 在野蛮人的宴会(上)

    留里克需要对特里尔大营做一番必要的检视,大军归来可以立刻休息,他身为国王还需马不停蹄得绕城一周。

    他需要亲眼去看,以确定约塔兰人没有私自撤退的意图,去确定被转移来的一万余俘虏是否得到妥善安置。

    “还不错,不像有私自撤离的动静。”仅凭肉眼去看,留里克自诩得到的是一个笼统的答案。

    恰好一双眼睛早就盯着了罗斯水路并进的大军。

    运输物资与蒂永维尔村民的船队,以及留里克在岸上行动的骑兵队,两者一路上保持并进同时抵达目的地。

    河水冰冷刺骨,河面的浮桥现在也不宜临时拆掉,最后归来的船只就近冲滩,船艏船艉的战士将船调整好方向,借助平缓水流将船艏骑在岸边冰冷的淤泥上,再招呼岸上看热闹的友军将抛去的缆绳捡起来,就靠着岸上人的合力,一条又一条长船搁浅在岸上,以至于水线之下已经是岸上的冰雪。

    经历着奇妙一幕的蒂永维尔村民陆续下船,他们绝大多数人平生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来到特里尔。

    他们不知道曾经的特里尔有怎样的辉煌,如今看到传说中的这座城并不觉得它有何伟大的。

    城墙坑坑洼洼缺损极多,石门奇怪得呈现黑色。

    城墙上飘扬着大量的蓝色条纹旗帜,单说“飘扬旗帜”这件事就非常令民众奇怪——好好一块布不留着做衣服,做劳什子的旗帜干什么。

    他们还没有到见怪不怪的程度,毕竟哪怕是昔日的梅茨伯爵军队,军中也就些许旗帜,仅仅表示伯爵与重要贵族在某地而已,且旗帜还是十字旗。

    村民带着各自的财物待在冰雪岸边不知所措,又目睹着罗斯人陆续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器就地卸下来,乃至是喊着号子将一些巨大的木头框架拉扯下来。

    所有重武器恢复为零件状态,一些扭力弹弓也卸下关键零件,工匠们计划着回到特里尔营地后展开关键的保养,其中一项就是将重要零件放在终日气温于冰点之上的阴暗房间里,在检查正常后涂抹新的油脂后封存。

    大量的战利品在船队抵达后又开始大规模搬运,罗斯正规军的战士干脆在各自旗队长的指挥下,排成人列流水线将五花八门的东西安置在各种手推车、临时雪橇上,一车装满立刻向城内运输,最终向城内的大教堂与皇帝行宫集结。

    曾经作为圣域的特里尔大教堂、威严得曾被“虔诚者”路易修缮的皇家行宫,现在第一时间成为罗斯军存放战利品的大仓库。战利品里最丰厚的物资就是粮食,所掠夺之盛,使得战士们相信已经不需要再从大后方运输粮食,紧靠着缴获足矣。

    这一结果更是令大家连连称道。

    夏季作战的军队没有对梅茨的农田搞破坏,半年之后大军再来,搬走的就已经是被当地人收获、打谷脱壳、阴干的麦子了。黑麦、燕麦、大麦和荞麦,以及数量最小的小麦,一切谷物均可立刻使用而几乎不必担心恼人的种荚。

    特里尔城内的建筑主要用作罗斯军各旗队的营地,约塔兰人以及其他友军多半只能在城外扎营。

    留里克在快傍晚的时候完成检视,就在临近进城之际,两位乐呵呵的老朋友候在尼古拉斯门前。

    “蓝狐?黑狐?你们不在自己营地待着,是有意在此等我?还是得到了本王决定宴会的消息,提前来等着开饭了?”留里克骑马而来心情愉悦。

    他俯视二人麻利下马,扭一扭身子将缰绳交给侍卫。

    接着转身走向大门,示意明显有话要说的二人跟上。

    “任何的事,现在就说吧。我还要进城瞧一瞧。”

    “是。”蓝狐笑呵呵说道:“您要宴会的消息我们刚刚听说。也是刚刚,也有兄弟告诉我,您告知了丹麦人一些事情,关于攻击勃艮第人的事……”

    “哦?是伊瓦尔告诉你们的?”

    “不是他。也算是吧。”蓝狐想了想答道。

    留里克背起双手随口说明:“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晓了。我早就改主意了,与其去阿尔萨斯,不如西进继续对着帝国派贵族开刀,我们又不是真的为了路德维希打仗。”

    “所以,您是决定主动进攻呢?还是……我很想知道。”

    “到了宴会我自会告诉你。倒是我也有要事来问你。”说到此,留里克停下了脚步。

    “您请说。”

    “那些俘虏呢?可都妥善安顿?一路之上可有意外死亡?到现在你手里还有多少?”

    “是。”蓝狐旋即开始滔滔不绝的禀报,从他们一路上搭建滨河营地、归来后对民众的安置与安抚、将意外死去的人就地安葬等等,事无巨细显得非常啰嗦。

    “到此为止。”留里克摆手道:“现在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啊?”蓝狐有些诧异。

    此刻留里克完全停步,直勾勾地凝视蓝狐的眼:“拉格纳带兵撤了,你怎么样?”

    “我?”蓝狐脑子转得飞快,直到大王是在问自己兵的情况。他立刻站直身子昂首挺胸:“您不必有任何的担忧,哥德堡军绝对不撤。战争尚未结束,唯有您下令我们可以撤军,我们……再撤。”

    “这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说罢,蓝狐又冷不丁踩一下弟弟的脚。

    黑狐也立刻站出来明确示意:“没有您的命令,我的拿骚军也不会撤。”

    “但愿如此。我不希望任何的友军自行脱离战争,不过有些懦夫,或是格局狭窄的蠢材执意要带着偷窃的仨瓜俩枣跑掉,我拦不住这种人。唯独你们二位,哥德堡军和拿骚军是我最信赖的友军。为了和那些帝国派精锐作战,我必须依赖你们的协助。”

    “遵命。”蓝狐猛地敲打着胸膛表忠心:“我的一切荣耀都是大王给的。您让我冲锋在前,我绝不敢怯懦。”

    “我也一样。”小胖子黑狐有样学样,不过他的话就多了些:“即便我信了法兰克人的神,我仍旧认同您是我的王。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永远欢迎您的降临。”

    “你们两位……”留里克没有再说话,双臂搭在两人的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留里克而言,军队继续南下作战就是在挑战本时代维京人探索的极限。

    到现在并没有任何一条长船穿越直布罗陀海峡。

    并非因为那条狭窄的水道是被科尔多瓦埃米尔国控制,完全在于丹麦人尚不知道那里的地理构造。一如若非恩里克王子主持发起的探险队执意南下,这才让当时的葡萄牙人意识到,南方海域并非世界尽头与无尽深渊,而是象牙海岸、胡椒海岸、黄金海岸等等等。

    如果军队越过梅茨继续向南,没有敌人阻挡,一路杀到地中海没有问题。

    但是从战俘嘴里获悉的情报使得局势变得又明朗又棘手,相当于帝国派贵族已经明白了,只是那些家伙是否明晰罗斯军的存在,以及罗斯军的实力呢?

    本着“不要在战略上蔑视你的敌人”的原则,留里克有意把事情想得最坏。

    那就是勃艮第人在成功接收来自梅茨是使者后,就如有了上帝之眼一般获悉了罗斯联军大致情况,并决意举兵进攻。

    特里尔所在区域在宏观上很像是一个大盆地,虽然它并非真的盆地。此地有大量的开阔地带亦有不少河流,萨尔河、绍尔河进入春季融雪后就开始泛滥,引起摩泽尔河也进入丰水期,使得现在停满无数半搁浅长船的河滩,在那个时候都将成为浅水区。

    这对善于航行的罗斯军不是问题,对勃艮第人而言可能就是***烦了。

    因为诸多作战经验显示,所有的法兰克势力的军队,他们在航行方面做得一团糟,因而对水战的认知极为肤浅。

    罗斯军有主力步兵三千,精锐骑兵一千三百,其余部队或是拼拼凑凑或是二流货色。

    只要哥德堡军和拿骚军加入,就又是三千名生力军,他们原始的武器装备或许较差,罗斯军可以快速增强他们的武装,使得成为相较于罗斯精锐而言的二流军队。

    再加上一百名芬兰精锐射手,伊瓦尔的二百的精锐丹麦步兵,这七千五百人就是联军的核心战兵。

    留里克也从蓝狐嘴里获悉,“折骨”戈姆和他的“湖畔儿女”都没有撤,一千名维纳恩斯塔德男女战士就算控制着一大群俘虏,他们仍可以继续参与战争。

    可是大军守着数以万计的战俘如何开启下一阶段的战争呢?针对战俘的最后安排,留里克也想到了一些方案,这就需要再宴会时和大家聊一聊。

    ……

    相比于法兰克大贵族宴会的那些规矩,北方人的宴会场男女贵族是非常平等的。

    因为有些小部族,在男性头人死去后,他的正妻摇身一变就是新的头人。当部族间开大会时,这样的女头人完全有资格也有义务去议事庭开会。

    这就是为什么彼时年幼的卡洛塔不但参与了瑞典王国成立大会,也得到了世袭的奥斯塔拉公爵的身份。

    遂在留里克主持的宴会中,无论是自己的女儿维莉卡,还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乌鸫,都乐呵呵的参与到似乎只属于男人的大会。

    这着实令乌鸫非常困扰,她并不喜欢和一大群彪悍的、满是胸毛的北方金发贵族凑在一起喝酒,听他们举着烤肉时的肆意狂笑,考虑到自己有着多重身份,这番还是挽着蓝狐的胳膊参与进来。

    宴会点就放在已经空荡荡的特里尔皇家行宫。

    这个两年多前被蓝狐、黑狐合伙儿洗劫过的大建筑,行宫大厅完全成了联军的宴会场。

    但是黑狐带着兄弟们来此到处去撕扯紫色的窗帘,现在想想往事不堪回首,既然大王不问,这种事自己也不好意思提了。

    恰是在这样的场所里,他们背靠着缴获的无数物资,再在这里大快朵颐癫狂大笑,像极了数钱玩的财主对自己财富的满足。

    他们宰了一头驯鹿,鹿肉被割了大量口子,再在火上烤得半熟,撒上大量盐巴的烤全鹿盛了上来,接着这几十位来自北方的大大小小贵族排好了队,按照北方规矩由最尊贵的留里克割下第一刀,割掉他自诩最好吃的一块肉笑呵呵回到自己的雅座,其余贵族们不分主次一人一刀,最后这烤鹿被分得就剩一些附着在骨头上的肉渣了。

    哪怕是维莉卡和乌鸫也必须按照传统规则拎着匕首排队,两个少女也就娴熟的办事了,回到座位再盘腿席地而坐,不同于那些彪悍的家伙,二女拿出两根木棍,更加娴熟得夹着肉块吃,完全不必担心双手弄得油腻。

    当然,已经与罗斯结盟的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这两位伯爵以盟友的身份加入这场别开生面的“野蛮人的宴会”。

    品尝鹿肉在他们的生活中不算什么,和平时期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他也乐忠于带着部下去森林里打猎,带领骑兵对着灵动的野鹿围追堵截,即训练的骑兵队,也最后完成猎杀,大伙儿就在野外烤食鹿肉。

    所谓餐具就是腰间的匕首,艾伯哈特与吉尔伯特都是非常传统的做派,或者可以高情商的称呼“像法兰克先祖那般吃肉”。两人就是捧着咸味十足的鹿肉大口嚼食,罢了再捧着装满放了奶酪块的咸麦粥品食,他们吃饭时的粗野方式与诺曼人没什么区别。

    搁在以前两位伯爵都是叱咤风云的大贵族,如今落魄了也只好碍于现实保持态度上的低调。

    两人在吃饭时眼神情不自禁的关注拿着两根木棍的吉斯拉公主,哪怕公主在罗斯王国有了新身份,优雅高贵都是不减呢。

    如果可以忽略掉吉斯拉公主双手刺青的符文就更好了。

    再仔细瞧瞧吉斯拉,她的面庞愈发像是她的姐姐。

    吉尔伯特不禁想起自己在那慕尔城的妻子,他也获悉现在的乌鸫已经十四岁,眼看着已经初具一个女人该有的外观。不同于她的姐姐,这个十四岁少女的身高太惊人了。

    如果妻子见到她的妹妹,也该慨叹一个奇迹吧。

    不可否认的是,吉尔伯特的确觉得自己的妻子身材娇小了些,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控制她,就像把一只灵动又温顺的小鹿抱在怀里。

    吉尔伯特并不能理解吉斯拉身高之谜。

    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少女最需要补钙与多吃肉,恰好罗斯大神庙里的伙食待遇好得不得了营养液均衡,她的身高奔着170厘米而去,若有美中不足就是她来到罗斯已经有些晚了。

    吉尔伯特这个青年大贵族与留里克的年龄相仿,奈何身材比之矮上一头。

    现在连维莉卡的身高也与这个男子持平了。

    抛开一切军事实力不谈,吉尔伯特直面穿着便服的留里克,悬殊的身高差也会令他自卑,若再看到留里克衣衫下轻易能绷得纹理自然的肌肉,自卑尤甚。

    因长期营养不良或不均衡压制身高的情况,在罗斯新一代里基本不存在,现在能压制罗斯新一代贵族身高的,就是所谓“基因锁”了。

    大规模的以强壮对战瘦弱,这也是罗斯军的一项优势,也是非常明显的优势。

第1553章 在野蛮人的宴会(中)

    受邀与会的法兰克贵族们有多位,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是两位贵客,其次是来自陶努斯山地区的两位资深的拿骚伯国骑士,又有锡格堡宫廷伯爵赫尔曼父子。

    他们受邀参与野蛮人的宴会,起初他们的心情有些忐忑,真的参与其中才明白自己多虑了。

    被破坏的皇家行宫没有桌椅,食物与美酒就摆在石地板上,与会的人们坐在皮垫上。

    周遭点燃一些篝火,再在会场中心点上一些油灯。

    整个环境光照度还不错,最重要的其实是暖和。

    先行归来的战士普遍高高兴兴得跑到城里的温泉舒服洗澡,罢了还把衣服洗干净又烤干。这一期间他们对肥皂的消耗量较大,好在罗斯军早就大量储备了这种卫生用具。

    哥德堡军、维纳恩斯塔德军与拿骚军都是这种用具的受益者,他们泡了澡又换了新衣,在没有得到新命令前,就在自己的木屋里呼呼大睡。

    这一期间自然有男人去被俘人员的窝棚里挑选中意的女人,做这种事的几乎都是哥德堡军的战士。蓝狐有言在先:“你可以这么做,事后就要负责。她带来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若不负责就是祸害了其他兄弟的战利品,这种蠢人要打断胳膊。”

    由此规约,这要做要这种事的人不得不掂量一下,考虑到之后的经济负担,实在劝退了不少人。

    因为哥德堡军的战士们均来自约塔河下游的一系列村庄,他们互为相亲,依传统想法来看所有战利品都是大家分享,也包括这些俘虏。因为女人生下了孩子,孩子自然是族人,连带着女人也彻底被接纳为族人,有这样的传统乡约,又有蓝狐的规定,大家不得不慎重。

    他们拥护蓝狐的决定,也不得不考虑伯爵夫人乌鸫的态度。

    本着早晚这些俘虏都要被占有,一批男人就高高兴兴的上了,罢了也就有了新的妻子,以及一大群继子女。尤其是一些年轻男子,参与远征的最大目的本就是想想讨个妻子,现在机会就在面前,这种人最无估计,他们宁愿要人不要钱财。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被俘者虽有不甘,现在她们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于是听信了诺曼人的承诺委曲求全,这样就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们的食物,以及不被其他诺曼人侵害的权力。

    既然这种选择灰暗苦涩。

    这场在皇家行宫里举办的宴会,肉是烤鹿,饭是麦粥,酒就是来自拿骚的红酒。

    平日里法兰克贵族的伙食也就比平民的餐食里多了一些肉食,而***鸡蛋也不是时常能吃到。过去的时代还不至于如此,碍于自内战导火索的“囚禁皇帝”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战争,使得所有贵族的生活条件都开始下降,在个别区域,贵族的日子仿佛和苦行僧一般。

    也因此贵族里几乎没有胖子,任何肥胖之人完全是把“我很有钱”摆在明面。

    蓝狐是减肥成功就是圆脸减不下来,黑狐坐在这里,就像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肥海豹。

    留里克也可以吃得很肥,他很在意自己的体型管控,由于过去的年月自己总是在征战,如此高强度的行动自己想胖也很难。该情况在罗斯全军都是如此,战士们整体向着高大与强壮发展。

    更多贵族参与其中,怀孕的德米扬斯克女伯爵,格但斯克公爵之子卡西米日,格丁尼亚的三兄弟,瘸腿的伊瓦尔,法理上的芬兰伯爵凯尔哈……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被邀请参与野蛮人的宴会,这个老家伙已经经历太多,他很担心拒绝罗斯王之后又会遭遇多少羞辱,索性硬着头皮参与其中,顺道也看看这群野蛮人究竟如何野蛮。

    他开始相信,哪怕自己不出卖灵魂与罗斯王合作,罗斯王因为某些行为动机不会杀了自己——他要是想动手就不会留得自己到现在。

    趁着机会就用自己的双眼将所有罗斯人的贵族记清楚,也要把投靠罗斯的法兰克贵族们的丑态记下来。

    等到自己恢复自由后,就书写大量的文件,一来是将诺曼贵族们的情况写成报告递送罗马教廷,二来是送给皇帝洛泰尔让之意识到谁是叛徒。

    哈特加看到了吉斯拉公主吃饭的模样,看到了自己鼓动参战的两位伯爵,如今居然恬不知耻的与罗斯王推杯换盏。

    这里到处都是诺曼贵族以及帝国的叛徒,哈特加的面前也摆着葡萄酒、麦粥与烤肉,以他皇帝顾问的身份不该吃野蛮人给的食物。饥饿之下,他还是主动捧起麦粥,虽说心里非常抗拒,不得不佩服这麦子熬煮得很不错。

    诺曼贵族们有说有笑,诺斯语他听不懂,其中夹杂的法兰克语和拉丁语,他得以明白吉尔伯特那个家伙就是在和罗斯王称兄道弟。

    喝了葡萄酒又被篝火一直炙烤,吉尔伯特浑身发热面庞通红,他喝得微醺颇为兴奋。

    什么击败了洛泰尔,拉蒙高对罗斯完全开放贸易。

    什么马斯高是无主之地,自己把马斯特里赫特拿下,港口让罗斯军驻扎。

    还有什么所谓亚琛除了是查理曼陵墓所在以外什么都不是。

    更多亵渎与僭越的话语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哈特加听在耳朵里痛在心理,他定力很好,也就继续观察吉尔伯特的丑态了。

    留里克为了确保头脑清醒,他就小抿了几口葡萄酒,看的吉尔伯特没见过世面似的痛饮,又听这货喝醉了胡咧咧。他才不相信一个家伙的醉酒胡言,倒是挺欣赏这小子放得开。

    “就在这样吧。”

    突然间,留里克摊开双手示意乐乐呵呵的大家暂停吃饭与喝酒。

    他再坐正身子,所有提前知晓消息的人们意识到关键时刻到来,纷纷放下酒杯,一双双眼睛投射在国王的身上。

    “你们都没喝醉吧?”留里克再饶有兴致得问一句。

    大家七嘴八舌得自证头脑清醒,这场面哪怕是真的喝醉了也要说自己清醒。

    留里克的眼角瞥了一下完全充当看客的大主教哈特加,这家伙没有动身边的玻璃杯,里面的红酒纹丝不动,眼神里也充满了机警。

    他再道:“这是一场庆祝胜利的宴会,本来我们可以做得更隆重些。我觉得,我们没有资格现在就庆祝伟大的胜利,因为战争并没有结束,有充分的情报证明新的敌人已经出现。在完成决定性胜利之前,我们不可大肆庆祝!

    所以……这场宴会仅仅是庆祝我们击败了梅茨。

    我们从梅茨俘虏的一些士兵,他们声称有来自勃艮第和欧塞尔的军队会来救援梅茨。抛开这一情况不谈,我还获悉那些军队再明年春季一定会过境梅茨,然后走罗马大道过境特里尔亦或是萨尔布吕肯。他们的终极目的是去援助我们的大敌洛泰尔,放任他们进入东方,路德维希就可能战败。

    我们不能放任勃艮第人顺利通过,我们要阻击他们。

    他们……”

    说到兴奋出,留里克手持匕首狠狠插入盘中鹿肉,将之举起来:“就像这块肉,必须成为我们的美餐。我打算击败勃艮第,我敢确定只要打起来就是一场恶战,所以……在座的诸位,我们将与强敌交战。”

    非得是罗斯王将话说明白了,所有的传闻才变成事实。

    毕竟罗斯王留里克唯有在将自己的计划明明白白告知大家才是一言九鼎,在此之前所有由他透露的消息变数都很大。

    在座的人们呜呜声一片,因为现在的罗斯王已经在向大家素未谋面的勃艮第人下了战书。

    留里克拍拍手示意大伙儿安静。

    “没有谁见过勃艮第人,也没有人和他们交手过。我敢肯定那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他们就驻扎在梅茨南方的第戎,当时距离我们的大军并不远,如果不是大雪阻挠,说不定我军已经与他们交战了。

    如果那个时候突发战争,我们是否做好了战斗准备?”

    注意到大家跃跃欲试的表情,留里克果断加重语气:“真的打起来,我们很可能遭遇突袭。就像其他的法兰克军队,勃艮第人一定手握一支强劲的骑兵,他们会果断冲锋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多战士会因此战死。好在这一情况当时没有发生,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未来也就不会发生悲剧了。

    战斗一定要打,所以在摸清楚敌人的实际情况之前我不会主动出击。我计划在特里尔部下更强大的防御措施,用木墙和鹿砦阻挠他们的进军,然后利用我们的船队优势削弱他们。”

    于是就在这里,留里克向贵族、军官们阐述自己防御作战的理念。

    突然间,专注于快速进攻的罗斯军慢了一下,依照留里克的理念,罗斯军计划着复刻一场绍尔河口之战的胜利。

    从梅茨到特里尔有着一条山丘下的罗马大道,大道旁边就是静静流淌的摩泽尔河。罗斯军从覆雪的大道归来,未来勃艮第人也要走这条路北上。

    河畔两岸均有通途可以走,山丘下的草甸区域整体也比较狭窄,至于指望士兵从山丘上行军,人的行动速度肯定还比不上树梢乱窜的松鼠。

    一支没有航行优势的军队严重依赖道路行军,倘若是在旷野前进,骑兵尚可保证速度,对步兵而言那就是磨磨蹭蹭的旅途了,走罗马大道则是步兵骑兵的捷径,对后勤的压力也小。

    留里克宣布就在特里尔城的南部布置防御阵地,他的手段非常干脆,也在过去的战斗中屡试不爽。

    要阻挠骑兵在罗马大道上狂奔,那就在道路上堆砌一道战马不能跨越的石头矮墙就好,继而是用木头搭建篱笆墙。

    石头矮墙与篱笆墙要布置多两道,就在摩泽尔河所穿行的山丘缝隙里认为制造出关隘。

    此举会阻挠勃艮第人继续进军,同样也会阻挠罗斯骑兵的反制。不过特里尔城的正西就有一条山间小路,最初吉尔伯特带兵就是从这个缝隙意欲杀罗斯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战败被俘。

    倘若勃艮第人碍于石墙、木墙阻挠大规模堵在山下道路处,罗斯军可乘船不断放箭削弱敌人,也可令骑兵从山间小路发动战术穿插。

    如果勃艮第人足够聪明,会派出斥候发现特里尔城外突然横亘一道关隘,他们的大军就会待在梅茨再图良策。那样的话,勃艮第暴露自身,战略主动权也就掌握在罗斯军手里了。

    “你们觉得如何?”留里克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他再问道。

    很多人觉得大王的决意有些牵强,要么觉得敌人如傻瓜一般一定会在山下的罗马大道如蛇一般猛钻,要么就是感觉危险就怂得按兵不动。前者是莽,后者是蠢,大家也看得出来大王重视勃艮第人是真,将之定义为傻瓜一样是真。

    “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就要开始准备光明节大祭祀,我们会照例建筑一座巨塔木塔,在节日当天夜里点燃它。伐木会是一个大工程,我要你们组织强壮之士大规模伐木,多余的木头去建造木墙,还要在地上挖坑,把削尖的木头对准南方斜着埋好。你们觉得如何?”

    多数人觉得这么干并无问题,绍尔河口的木墙就立下大功,虽说复刻胜利可能性有限,万一呢?

    大家也就乐呵呵地举起有权,称呼大王高见了。

    留里克继续道:“法兰克的降雪季就是现在,暂时我们也看不出全面化雪的迹象,倒是光明节以及他们的圣诞节近在眼前。依我看一月份才是大规模化雪,那个时候大地一片泥泞,非常不便于我们进军更不便于敌人进军,土壤变得松软很利于我们搭建木墙。我要你们把多砍伐的树保存好,在化雪之际克服泥泞,给我搭建出密密麻麻的鹿砦,每个战士负责一个,到时候给我插在罗马大道两侧。”

    至于为何不在道路中间挖坑埋鹿砦,它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罗马人疯狂夯筑的大道,就算数百年雨水冲刷下风化表层石板和下层沙石,所有沙土全被冲入摩泽尔河,它的夯土地基也就硬得如岩石。大自然的力量几百年也不能毁了他,罗斯人就不要费劲巴力的在上面挖坑了。

    只要用五花八门的东西吧山丘下的通路堵住就行,反正骑兵可以绕道行动,步兵干脆就是惯用船队行动,罗斯联军自己受到的阻挠很小。

    留里克完全以肯定的语气来确定勃艮第军队不断有骑兵,而且骑兵数量很多。

    因为,他确实对“勃艮第”有着一些特别的感情,或者说是一些敬畏。

    大胆查理是十五世纪的人,这个男人渴望建立大勃艮第,最后战败,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围观者赫然看到查理的脑袋被砍成两半,死相极为惨烈。

    另外的,留里克不得不高看那个上不存在这一时代的勃艮第。他们的旗帜选用的就是“圣安德烈十字”,与罗斯的“船桨旗”如初一致,都是一面白色旗帜在对角线缝上条纹。勃艮第旗条纹是红色,上面又有芒状小条纹,以此表示“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安德烈十字架”。

    如此旗帜就为大胆查理所喜爱,同时他也宣称对法兰西王位的继承权。

    在天主教世界里,贵族被规定仅有一个妻子,唯有这个妻子生育的孩子有继承权,当男性继承人缺位时,就只能让女儿继承爵位。勃艮第的统治者家族一代接一代,但勃艮第始终不承认女性的继承权,这就迫使避免贵族绝嗣,唯一的女贵族竭力与丈夫生育男性继承人,以令这个男孩立刻继承勃艮第爵位。

    大胆查理的独女就靠着这一手段确保了家族爵位,继而也与哈布斯堡完成联姻,为勃艮第被吞并埋下伏笔。

    数百年后的勃艮第公爵,与843年的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勃艮第小王国威尔芬·康拉德二世,彼此就是祖先与后裔的关系,哪怕血统已经非常淡了。

    843年的的勃艮第小王国没有自己的旗帜,到了大胆查理的时代就有了“燃烧的圣安德烈十字”旗了。查理的女儿继承爵位,女公爵的丈夫是神罗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马克西米连,他们的儿子又迎娶了西班牙女王,这面旗帜也摇身一变成为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旗。

    飘扬这面旗帜的盖伦船一时间纵横大洋,成为西班牙帝国巅峰的象征。

    因为这一系列的联姻,再征服运动的最终胜利者、西班牙的tristaara家族消失于历史,自勃艮第人移民到地中海之滨的大贵族也消失了,最后善于结婚的哈布斯堡赢下所有。

    但是……这一切仅有留里克知晓,就仿佛一个美妙的童话故事。

第1554章 在野蛮人的宴会(下)

    在另一个时代的勃艮第,早年在法兰克扩张战争中屹立不倒,即便查理曼拆分依旧能够崛起,以多种形式存续着,直到哈布斯堡家族通过联姻合法得到勃艮第的权势,最终完成吞并,前前后后的跨度也有一千年。

    对一个小势力而言,在纷乱的西欧存续千年而不被身边的巨无霸彻底吞并,已经是一个奇迹。

    考虑到这一点,留里克就不得不多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勃艮第人存在着某种韧性,这可以体现为他们非常狡猾,在遇到***烦时处事很可能极为圆滑。如果他们的贵族悍勇鲁莽如拉蒙高的吉尔伯特,他们的国家早就彻底完蛋了。

    就是一想到还能涌现出大胆查理这样的人物,留里克也不能奢望自己的判断全对。

    留里克有意做出两手准备,一方面要做好大一场防守反击的预案,另一方面也要试图找寻一些机会和勃艮第人谈谈。

    难道勃艮第会为了洛泰尔战斗到最后一人吗?他们又不是法兰克族人,如果一定要存在一个国家,他们一定希望建立一个由勃艮第贵族、由勃艮第人构成的唯一且统一的勃艮第国家,而不是被法兰克贵族赏赐一个爵位。

    于是,留里克话锋一转,令已经酝酿的热烈情绪冷却不少:“我们要做好和勃艮第人大战的准备。但是!也不能放弃与他们和谈。”

    刚刚留里克洋洋洒洒所说的全都是,他话语转折过于剧烈,一时间听得津津有味的大伙儿不知如何是好。

    当场的轩然大波让留里克也措不及防。

    “到底和他们打不打呀?叔叔?”年少的阿斯卡德血气方刚,他在留里克提供的教科书上早就知晓勃艮第的位置,广大年轻的罗斯战士,凡是接受过文化教育,早在两三年前就知晓这一势力的存在。

    “阿斯卡德,你问我的时候可以先举手。”留里克苛责道。

    “好的,下次我注意。叔叔,我们到底打不打。”

    “打!当然要打,如果勃艮第人一定要战斗,我们奉陪到底。不过,我们也不能放弃另一种可能,就是说服他们退出战争。这本不该是他们的战争,我们也不是非要和这样的军队作战到底。

    说不定,我们先行和他们发生小***。勃艮第人吃亏就可能想着和谈,我们有必要给他们和谈的机会。在那之后,我们全力对付其他帝国派贵族。堵住罗马大道是逼他们吃亏的一个方案,而另一个。”

    留里克的眼神瞥向菲斯克:“兄弟。”

    “我?”

    “必要时候,你要带着骑兵独立出击。如果勃艮第人出现但迟迟不行动,我就需要有人主动刺激他们一下,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你就是关键人选。”

    “引诱他们出战?我懂。”菲斯克兴致盎然道。

    “所以在座各位一定要完全落实我的决意,临战之时不可有任何擅自行动。是打一场大规模围歼战,还是以战役迫使他们退出战争,甚至是……命令他们与我们结盟。哪怕会出现更离奇的情况,在我做出决策之前,你们各部队不可独立行动闹出事端。”

    听得,来自罗斯正规军的贵族们、军官们异口同声称是,虽然大家还不能立即明白大王的韬略。

    其他贵族也稍稍犹豫一下,都顺应着哦了一嗓子。

    遵守大王的命令是各旗队再自然不过的事,留里克现在特别强调这个,也是在于坐在这里的有大量约塔兰贵族,以及其他贵族。联军中罗斯军作战部队占有一半,他们会毫不犹豫执行命令,剩下的一半可就不好说了。

    留里克不能以罗斯正规军的那一套较为严苛的军纪去约束友军,己方部队擅自行动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军籍,至于被罚做斩首、绞刑等极刑尚未使用过,留里克保留这种极刑的权力。例如临阵脱逃、通敌叛国,这些行为均写在规章上,惩罚手段就是斩首,连带着家属也要受罚为北方挖矿的奴工。

    譬如拉格纳的丹麦军。倘若有一支旗队也是这样带着战利品一路撤退,按照固定他们这一队人就要杀尽军官,旗队士兵按照十一抽杀律处决一批人,剩下的人员再在未来作为敢死队去拼命以洗刷罪过。因为那是逃兵行为!

    可惜,拉格纳和他的人自己根本无权去管。

    其他友军部队,自己能去管理,但不多。

    军纪严明,那是莫里斯军事改革的成果,也是十六世纪的事情了。

    像是罗斯正规军,在劫掠时组织性极强,在国王下令停止劫掠后,战士纷纷不再动武。一如现在罗斯军掌握海量俘虏,留里克下达禁止袭扰战俘的命令,看在军饷与劫掠权的份儿上,罗斯战士也不敢去骚扰那些战俘。

    恰恰还要奉命多做一些饭给战俘送去。

    就靠着罚款这一招,留里克完全能确保罗斯军保持远胜于法兰克军队的纪律,毕竟战士们的家活在新罗斯堡或在诺夫哥罗德,战士犯了重大错误个人受罚,其家人是要连坐的。

    若是因不听指挥乱行动而罚款,这种耻辱也会为友军嘲笑,当事人受到的精神耻辱似乎只能靠未来作战的军功来洗刷。

    留里克这便说得声情并茂,但说到底他们也没见过勃艮第贵族。

    勃艮第人的确与法兰克人关系若即若离,以至于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就坐在这里,他们因与其没有任何瓜葛,也就只闻其名而已。

    遂当留里克要求脑子还很清醒的中老年人艾伯哈特说说情况,他倒是说明了这样的事。

    “感谢罗斯人让我介绍一下勃艮第,我知听说他们骁勇善战,但绝对比不上你们。如果你们要攻击他们,胜利属于你,至于别的……”艾伯哈特耸耸肩:“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用拉丁语说明诸多情况,哈特加才真正意识到,金毛的罗斯王滔滔不绝的都是有关进攻勃艮第的事情。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当然知道勃艮第的情况,也明白艾伯哈特知道一些奇妙的详情。

    譬如,欧塞尔伯爵就是勃艮第大贵族。是查理曼拆了大勃艮第,也是因为欧塞尔的康拉德彼时年轻且清秀,这令晚年的查理曼很有精神。发生了那种事情,基于天主信仰肮脏不堪,也是伟大皇帝人生里不可对世人展开的丑闻。

    艾伯哈特知晓这个但不说,也觉得说明这一情况,就在这宴会现场徒增笑耳外什么已不是。

    大主教哈特加始终保持沉默,睁着他衰老的圆溜溜眼睛盯着现场

第1555章 一份渎圣的文件与一批俘虏的归宿

    当战役刚刚结束,联军士兵普遍在大抓俘虏,梅茨城里避难的民众绝大多数被抓走,要论这么做知否有十足的必要性,行动当时的士兵并未多想。

    蓝狐与黑狐的人忙于抓人、忙着搜刮财物,罗斯军本部兵马也加入这场狂欢中。

    依照留里克的命令,抓到俘虏就要尽量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俘虏即劳动资源,哪怕现在手里有着大量的小孩子,送到后方抚养,最晚十年后也是优秀劳动力。北方人以朴素的传统抓俘,在战役刚结束,狐狸兄弟也急于放纵自己的士兵,破城之后战士自行劫掠此乃对他们功绩的血酬,在一定期限内不可阻止他们。

    事到如今,关于城破后的喧嚣已经结束。

    狐狸兄弟以及其他友军部队不得不将形形***俘虏押回后方的特里尔大营,并继续向更后方的科布伦茨运输。

    所有的运输都需要成本,再当战士们都冷静下来,他们好好清点自己手头的俘虏,愈发感觉到虽然人数惊人,其中极大比例的小孩子放在自己手里根本就是个累赘。

    与其控制这些孩子,能换成银币和粮食再好不过。

    哥德堡军与拿骚军力都有这样的思潮,就算是对人力资源需求很旺盛的维纳恩斯塔德军,伯爵“折骨”戈姆也更偏向于在战后带走自己所部俘虏中的男孩。

    如果抛弃掉大量俘虏而不必担心违背国王的命令,一些士兵会这么做。

    在留里克没回来时,狐狸兄弟也互相合计了一下。因为海量的俘虏送到拿骚和科布伦茨暂时安顿下来,就是当前局面下最好的措施,将之继续仍在特里尔才是荒谬的,运回北方老家更不可能。

    既然三个与罗斯结盟的法兰克大贵族提出了一种新方案,由他们带走五千俘虏,并许诺支付麦子,艾伯哈特的提议直击蓝狐的痒痒肉。

    留里克再思考一番,他觉得如此方案可以是一种双赢。

    他再问到蓝狐与黑狐:“我是觉得可行,罗斯军手里的俘虏可以卖给他们。你们两位如何?”

    “我可以拿出一些人。”蓝狐故作难堪的态度,实则内心很舒坦。

    黑狐有样学样:“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只好落实。”

    留里克一瞬间的确觉得狐狸兄弟心有不甘,他再看向艾伯哈特:“我的人愿意把一批俘虏给你。你也瞧见了,没有谁真的愿意立刻交出一大笔战利品。朋友,丑话我不再说,关于俘虏的交易价格我们已经说明清楚,别的事我就不说了。”

    “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值得您相信。”艾伯哈特回答道。

    “是吗?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为了确保我们的交易,我们需要签署一份文件。”

    “文件?”

    留里克呵呵笑道:“一式两份的文件,你们谁与我们交易,就把名字签上,这样就是未来的凭据。”

    “这……”艾伯哈特不由得瞥了大主教哈特加一眼,小声向留里克嘀咕:“可能签署文件一事,有悖我们的信仰。”

    “你们的信仰?”留里克瞬间明白话中深意,他此刻能想到一个词——渎圣。

    “难道因为我们信仰的神不同,你甚至不愿和我们一起签署一份文件?如果你担心信仰,一开始就不该和我们合作。现在我们明明是一个战线的朋友了,何必如此。”留里克坐直身子掐着腰,胡须也在颤抖。他并非故作生气,而是真的有些气愤了。最后补充道:“罗斯已经很讲人情,劝你好自为之。”

    “好吧。好吧……”艾伯哈特不敢再说,心想着这年轻的罗斯王真不好对付。

    一场野蛮人的宴会就此结束。

    在皇帝行宫里,那头烤鹿是有形的美餐,再将勃艮第正式确立为844年的开年大敌,再针对手里海量俘虏做新的分割,那就是另一种形制的美餐。

    留里克以他极强的行动力,在归来的当晚就把这一切安排妥当,又趁着人员都在宴会厅,亟不可待的拿来纸张与羽毛笔,蘸着墨水亲自以拉丁语把合约文件写明白了。

    最后,接着油灯火光将所有文字挑明,罢了还令大主教哈特加好好看看。

    对这位大主教而言,每一次见到罗斯王亲自书写都有着惊人的感觉,尤其看到“坚硬款式莎草纸”上满是字体有些奇怪的教会拉丁语更觉好奇。谁教他这么写字的?真的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留里克习惯的字体与教士们的书写模式差异很大,教士们总习惯于将所有字母写得横平竖直,一些字母之间都容易混淆,以至于h与K不好分清。

    留里克教育自己的孩子们以更简洁的方式写字,原则上不存在字母分不清的情况,除非是过分的连笔。

    文字只要能让法兰克的识字者看得懂就行。

    诸如艾伯哈特、吉尔伯特和赫尔曼父子,他们在法兰克世界,在实力方面本来也算强势,遇到举国精锐远征的罗斯就没法看了。他们比那些五花八门的小贵族,在贵族地位上碾压,在文化知识上也是碾压。

    哈特加知道,自己作为见证者现在是不得不与罗斯王等诺曼贵族签署这渎圣的文件。

    然文件内容扣动心弦,哈特加作为地方大主教,内心里也是慈悲为怀。野蛮人意欲释放五千名俘虏,并交付到正儿八经的法兰克贵族手中,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一些粮食罢了。

    一枚银币按照二十磅麦子的比例进行兑换,这一价格算是苛刻的。

    留里克算准了法兰克人掌握优渥土地,他们的粮食亩产只高不低,综合价格定然远低于北方。不过他所忽略的是,法兰克人一样在以粗犷的播种方式种田,播种之后不施肥也不除草,至多挖掘一些沟渠浸润田地确保庄稼不旱死。

    得益于地理优势,无数河流小溪如毛细血管一般浸润西欧,他们至少不存在灌溉问题。

    而在留里克治下的诸如粮食主产区的诺夫哥罗德,环伊尔门湖农田区已经在使用木水车灌溉与人为沟渠,对粪便的利用几年来也已达成共识。罗斯虽地处北方,种任何庄稼蔬菜都要在有限的无霜期里落实。

    罗斯核心区靠着智慧的力量竭力抵消大自然的不利影响,法兰克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双方的粮食亩产事实是罗斯更有优势。

    一颗种子在收货时换五到六个,此乃丰年。

    到了欠收年份,麦种一换二就是如此了。

    黑狐治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继承了罗斯的些许农业技术,相应的曲辕犁与耧车,使得条播代替了胡乱撒播,人与家畜家禽的粪便都被收集,兑上河水后制作出臭不可闻引人呕吐的浆糊,再被抛洒到故意休耕的田地里,期待这样肥田后的农田产出更多。

    黑狐才刚刚开始这么做,要想看到粪便肥田后的神奇成果就要等待844年的收获季了。

    至少曲辕犁和耧车使用过的农田,因麦种之间不再恶性争夺养分,凡用此道的田地,都在843年秋得到惊人产出——接近于一换八。

    得益于科布伦茨地区本身土地就肥沃一些,摩泽尔河与莱茵河在这片地带创造的冲积平原水力资源可以轻易始终,又以如此手段耕田,在不使用农家肥的情况下,种子一换八基本达到了它产出的极限。若是再全面使用农家肥改良土壤,就有可能做到一换十,乃至更多。

    不过,再晋级到一换二十,这就需要化肥大力出奇迹了。

    也为本地农民慨叹一个:上帝恩赐的奇迹。

    留里克在这方面误判了法兰克的平均水平,他自诩定下的标准并不算苛刻。

    艾伯哈特等贵族相比别的贵族文化程度高,也是在文字、修辞学上有一些了解。想让这样的贵族去关注民生与农业,如果他们深谙此道,治下的伯国就不会是能被罗斯轻易击败的了。

    艾伯哈特并不知道一罗马顷农田产出如何,他一直把收税的工作委托给地方教会,自己也委任了财务官,自己缺钱的时候找教会以及专业人士要就行了。

    以他的头脑,还没有能力独立的想出来可以委任一些包税商人,绕过教会而去各地村庄帮自己收税。不过碍于现实,他就算由此想法也不能在教会的身上快刀子割肉得将财权全拿过来。

    留里克实际要了一个很高的价码,艾伯哈特决意痛快签文件,也拉扯着迷迷糊糊的吉尔伯特一并签了文件。

    老赫尔曼觉得这份文件势必让自己大出血,他的儿子、急于跟着罗斯人一起打出一片天的小赫尔曼,他哪管什么大出血,赶紧把文件签了,就在留里克面前露个好脸色。

    只有大主教哈特加的心态极为矛盾。

    “上帝啊,请原谅我。为了拯救羔羊,我宁可和这些野蛮人做这样的约定。”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此乃焦虑所致,绝不是被篝火烤得。

    哈特加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附带表明了自己的一系列身份。

    他是希望这样做了,将自己高贵的身份公之于众,以极长的头衔在心态上藐视罗斯王和其他诺曼贵族。

    这种可笑的作为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殊不知他越是这么写,越证明了文件的效力。

    留里克没有多想,他非常满意这些家伙的合作态度。

    直到看到迷迷糊糊的吉尔伯特也亲自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夜,整个特里尔热热闹闹,直到夜深了城市才趋于平静。

    数以万计的俘虏还不知自己的命运,殊不知经过这一夜后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写了。

    蓝狐、黑狐和戈姆,他们三位在留里克授权下目前控制着全部俘虏。在一万余人的俘虏中将有五千人交付给三位法兰克贵族,至于哪些人会被移交,这就是很巧妙的操作了。

    仅仅一夜的舒坦与温暖的休息并不足矣完全涤荡掉罗斯军的疲惫,再到新的一天,大量战士忙于在城内的军营里呼呼大睡。

    留里克给大军放假三天,三天里不训练,仅安排少量士兵例行巡逻警戒,大家的任务就是睡觉、吃饭、洗衣、洗澡、喂马。

    城内路面的积雪被快速清理干净,战士裹上厚实的皮衣蜷曲成一团,他们在坚固又干燥的城内石屋中挤得到处都是呼呼大睡,除非是憋得慌去如厕,他们才会起身。其次,就是闻着煮麦的香味爬起来吃饭。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想要这些自进入法兰克世界以来,前前后后又折腾三个月的战士继续保持亢奋,留里克也觉得强人所难了,再说针对光明节的准备已经开始,自己下达命令后,在新的一天全面伐木的行动就启动了。

    伐木堆砌巨型木塔,多出的木头削尖锐了,计划再节日之后去特里尔的南部埋设鹿砦拒马,以及把木墙造出来以做阻挠勃艮第军队的关隘。

    罗斯军战士在睡觉休整,友军的战士们就在各自的俘虏营里到处挑人。

    他们从母亲手里拉走孩子,一些看着年老的女人也一并被拉出。

    他们的手段非常粗鲁,那些没有主人的俘虏都被甄别出,蓝狐与黑狐要把人员凑齐,也就纵容部下手段野蛮了。

    大量看着年老者,大量的女孩被甄别,他们哭哭啼啼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遭遇怎样的命运,无数人的脑子干脆就是懵的。五千人硬是一天之内被甄别出来,他们被分开关押,倒是食物依旧发放。

    留里克很高兴自己的部下以很强的行动力把事情做完了,他先行一步检查这些人,见得密密麻麻的人员站在雪地上,因寒冷也或因害怕,他们自发得向某个中心位置举动,人员站得极为密集,乍看下去可能并没有五千人。

    他只要扫视一眼就能看到大量的小孩,这些法兰克人孩子小小的身影,不管身边的大人是否是亲人,也本能的向大人身边靠拢,抓住衣角缓解恐惧。

    此时已经趋于傍晚,留里克审视完毕后就饶有兴致的将那几位法兰克贵族请来,自然也少不了换上大主教黑袍与宝石高帽的哈特加。

    一批来自拿骚的下级教士紧张的跟在列日大主教身后,年轻教士虽不属于列日教区,跟在一位大主教身边倍感压力。他们的工作就是穿上布袍扛着建议制作的十字架罢了,全程只是确保哈特加的体面。

    见得教士出现,见得那下午柔和阳光下的十字架,以及神奇的主教高帽,因紧张而集体默然的人群瞬间聒噪起来,他们仿佛看到了大救星。

    已经醒酒的吉尔伯特才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签署了那样的文件,为此要带走两千个俘虏,罢了还要支付大量的粮食。他起初很懊恼自己稀里糊涂把名字签上,思来想去也只能面对这样的现实。

    他与艾伯哈特、老赫尔曼都与哈特加聊了聊。

    事到如今大家就算不去公开反对洛泰尔,作为被迫皇帝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

    唯有哈特加可以狡辩说自己是遭遇了胁迫。

    万一呢?

    “如果勃艮第人也输了,还有谁能阻止罗斯王和他的人?洛泰尔还能靠什么翻盘?未来,谁会是新的皇帝?”哈特加不希望最后胜利者是路德维希,也不希望是秃头查理。至于这个罗斯人留里克,根本不要去想——这个男人不可能成为克洛维第二。

    哈特加不知未来如何,一切只能交给上帝了。

    至少在这一隅之地,他与法兰克贵族们可以左右五千俘虏的最终命运。

    关于诺曼人会拿出怎样的俘虏,完全清醒后的他们不抱有多大希望。如今响应罗斯王的邀请来视察,果然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孩子与平凡农妇。

    顿时,吉尔伯特攥紧拳头,心里暗骂:“就拿这些人来糊弄我?”

    留里克笑呵呵走近这几位,身边还神奇得跟着几位金发的少女,她们手里都带着纸张与羽毛笔像是要记录什么。

    “你们都来了,都看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给你们的俘虏。”

    “看明白了。”哈特加绷着老脸,极为生硬的说道:“感谢您的仁慈。也希望您在未来继续保持这样的仁慈。”

    “你对我有非议我知道。一切都无所谓,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人员交割。你们瞧。”留里克指一下身后的少女们:“她们都是我的女祭司们,会亲手做出统计。交付你们个人多少孩子多少大人,你们所需支付的银币亦或是抵扣的麦子,我们可以给你们提前计算好,之后照着清单拿来粮食即可。”

    “还真是公事公办?”艾伯哈特问道。

    “所以你还有什么异议吗?如若没有,我们就开始吧。”与艾伯哈特说上一两句,留里克又想到一个点,再看向哈特加:“也许,可以由你亲自安抚这些法兰克人,让人员交割变得顺利。”

    “好吧。否则我也不必穿着如此正式……”

    深吸一口气,哈特加率先开始了他的工作。果不其然,在获悉自己可以获释,最终留在法兰克世界继续生活,那些大人喜极而泣,但广大的孩子们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木然的看着那个头戴华丽高帽的老头子嚷嚷着一些话语。

    至此,罗斯联军顷刻间甩掉了五千个包袱,剩下的俘虏属于不断筛选后优中选优的结果。

    凡是体弱者都被极寒筛掉了,剩下的又经过人工挑选,罗斯联军最后剩下约莫七千名俘虏。他们耐得住严寒、身体机能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女子普遍年轻,男孩女孩也到了可以劳动的年龄。

    哥德堡、维纳恩斯塔德与拿骚最需要可以立刻使用的劳动力,虽说不能达到自己的需求,这样的结果算是权衡再三后的最优解了。

第1556章 雷格拉夫在卢瓦尔河

    奥尔良,那石头城墙仿佛大天使布置的屏障,它屹立在卢瓦尔河北岸坚如磐石!

    城市屹立在这里,城头上依旧飘扬着一面十字旗,城内的大教堂穹顶上的表面包铜皮的十字架,在深秋阳光下烁烁放光,与萧瑟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天气越来越冷了,继续待在这里,我们就要在河边直面冬季了。”来自萨克森公国的大公子布鲁诺站在河畔,忧心忡忡地对着自己的好兄弟抱怨道。

    “是啊。即便拥有长船,我们现在也无法攻破这座城。”

    “唉。这就要看那个罗贝尔的态度了。兄弟,你说如果那家伙还待在这里还执意过冬,你愿意奉陪吗?”布鲁诺继续问道。

    “我可不想犯蠢。我的人要在更舒服的地方过冬,譬如……勒芒。亦或者更舒服的图尔。”

    “还是回图尔吧。至少那里最安全,至少那个小雨果会支持你。”

    “是啊。他人不错,可惜……唉……”

    “可能那就是命运吧。就像你如凯撒般缰绳,就像你拥有着麦西亚的王权。”

    “的确如此。就像我的父亲是罗斯王。”

    站在河边一直与布鲁诺交谈的,他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事实上的长子、裂腹诞生的雷格拉夫,也是得到罗马教宗与多地大主教联合承认的合法麦西亚王。

    如今,雷格拉夫已经十二岁,一个身体快速发育、一头金发、嘴角与下巴已经出现浓密金色绒毛的少年。就是他这样的样貌与身材,可比本地的高卢人、法兰克人看起来年龄要大上至少三岁。

    自麦西亚都城塔姆沃思被罗斯军攻破,唯一的公主被俘继而被留里克占有,一年之后一个男孩呱呱坠地,可男孩诞生的代价正是母亲的死亡。

    麦西亚的直系王族崩解了,有关末代公主的一切秘密,随着大量知情人、以及公主自己永远作古。

    这世间唯一的知情人仅有留里克。

    唯有留里克知晓雷格拉夫的母亲是王后偷情所生,男孩的姥爷威格拉夫一度做了便宜爸爸。

    秘密封存于历史,甚至“雷格拉夫”这个名字也是故意而为。

    麦西亚的国名有着双重意思,她最初的名字是西盎格利亚王国,以区别于邻国东盎格利亚。

    她突然更名为麦西亚,一来描述“边境地带”,所谓当盎格鲁人登陆后占领区相对于岛上凯尔特人小王国的边境。

    二来“仁慈”一词与其念法极为相似,取其美意,就谓之为仁慈之国了。

    在七世纪,差一点建立英格兰地区霸权、有望首次统一的麦西亚,最终毁于自我崩溃。威格拉夫没有能力力挽狂澜,无法击败崛起的威塞克斯王国。

    如果只是几个不列颠的日耳曼移民国家的内斗,不过是历史一次又一次的重演。直到另一群日耳曼移民的到来——维京人来了。

    如此一来,麦西亚直接崩溃,其北方突然崛起以挪威移民创造的新国家。始终想要吞并北方统一英格兰的威塞克斯,如今也将战争重心放在抵御年年进犯的丹麦维京人。

    麦西亚王国依旧存在着,僭主称王而无人承认,她的领地被各地小贵族把持着,在维京约克王国与威塞克斯王国两面夹击不断蚕食中,他们内部也在持续内耗中。

    当地人贵族完全不知道的是,在欧洲大陆还流落这一位正牌的国王。

    而对于雷格拉夫,他觉得自己也完全不需要征求那些旧贵族的支持,旧贵族的存在对自己未来的统治估计也是百害无一利。“未来,我可以集体除掉他们。”

    自己何许人也?可是留里克的亲儿子。

    维京约克国王是何许人也,是父亲早些年拜把子的兄弟。

    等到未来自己再长大更多,带着在欧洲大陆带出来的一支兵马进军海岛,正式得到麦西亚王权定然轻轻松松。

    因为,难以想象那些旧贵族会否定教宗的决定。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是男孩的教父,还为他亲自施洗。萨克森公爵是男孩的岳父,如今的勒芒伯爵是男孩的朋友。至于罗斯国王,那是最强大的靠山。

    按照北方的传统,在844年雷格拉夫就已经十三岁,虽然距离周岁还需要不少时间,只要年份到了就算数。

    还是按照北方传统,现在的雷格拉夫·留里克森·德·麦西亚已经是成年人了。若以法兰克一般贵族的习惯,他要等到十六周岁才算正式成年。

    虽然,一个十岁的法兰克男孩被他的贵族父亲带上战场历练,总是会被大家美美称道,很多贵族也会吹嘘什么“当我还是幼童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场砍杀了”。

    自从在易北河畔阔别父亲已经三年了,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身材快速增高,他的声音在转变,嘴唇与下巴开始出现逐渐茂密的金色须子,他的头发也是颇为平直的金色,还模仿父亲扎起马尾辫。他也面目白皙,在脸颊处多有雀斑,此乃历练的证明。

    雷格拉夫近月以来时常感觉小腿疼痛,实则就是身高成长过快,一时间有些缺钙导致的。

    他的血统极为接近于老日耳曼人。

    就算她的母亲是王后偷情的产物,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盎格鲁人。

    何为盎格鲁人?他们始终与朱特人是邻居。两支部族都离开了日德兰半岛,那些未离开的就是日德兰人,继而与丹麦人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换言之雷格拉夫的母亲与丹麦人并无血统上的不同,巨大的不同就在于三百多年的地理、文化割裂,以及信仰上的巨大差异。

    罗斯人脱胎自瑞典,而无论是瑞典还是约塔兰,以及丹麦人,在数百年前就是一家人。

    雷格拉夫生来一头金发,如今看来他的金发金黄中带着一丝白亮,在阳光下这种奇妙的质感更加明显,就像他的父亲留里克那般。

    实则布鲁诺这里也不妨多让。

    布鲁诺就是个地道的萨克森人,他的家族来自末代酋长维杜金德,因为旧时代的桎梏,他的家族并未直接沾染高卢人和罗马人的血统,他也是一头金发,唯独发根处偏棕黑,头发越长则越能注意顶端的金黄。

    一个是合法的麦西亚王,一个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一个年仅十三岁,一个也只有十九岁。

    卢瓦尔河静静流淌,森林为北方吹得沙沙作响。

    持圆盾的战士一身橘黄色的色泽,具体说这种色泽更接近胡萝卜。

    麦西亚王国有自己的王室徽章,那是以青金石磨成粉末后制成了天蓝色的底色,再在上面以金片贴出正十字架。

    过去的麦西亚王会竭力统一本国士兵的配色,固然并没有统一军装的概念,至少已经萌发了统一配色概念,如此可以在战争中轻易分辨敌我。起初,麦西亚人希望以现成的染料调和出接近黄金的质感,虽然配出了黄色染料,因技术水平不合格,布匹染色后不可避免的出现掉色,染料再经过氧化,色泽随着时间增长发生微妙变化,逐渐也就像橙色胡萝卜靠拢了。

    他是一只被放逐的狼,放逐却更显父亲的爱。

    因为这头狼并不孤单。

    一百名北方战士站在雷格拉夫身边,他们是罗斯人、是丹麦人,也有一小撮瑞典人的大汇聚,所有人共同特点都是皈依了天主,如此有权力跟在雷格拉夫身边在南方法兰克奋斗,也就资格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抢掠丰厚的战利品。

    至于皈依天主就必须按照那些清规戒律过日子?

    让那些奇奇怪怪的条条框框都见鬼去吧!

    来自北方的大爷们能在礼拜日坐在教堂里,努力控制焦躁情绪去听那脑袋光秃秃的教士满嘴拉丁语废话而不提前退场,已经是给所谓天主信仰足够的尊重了。

    倘若有哪个教士不开眼得声称这些“皈依天主的丹麦人”仍旧是海盗作风,那是自寻死路。

    没有势力敢于出兵制裁,如果教士不听话砍了便是,罢了换上一个听话的。

    雷格拉夫有着自己的旗帜,蓝色的底子有着黄色十字架,偏偏这十字架就是对角线排布,所谓“圣安德烈十字”。

    象征国家的旗帜依旧是新颖的概念,倒是象征贵族身份的徽章已经开始普及。某种意义上,旗帜如同贵族徽章的放大版本。

    留里克的军队大规模扛旗,哪怕是与罗斯军交战国的战败者,他们在战争中吸取的经验五花八门,学习“旗帜”概念就是其一。

    罗贝尔举家抵达了老丈人家族的图尔,除了组织军队、担任图尔伯国事实的军事统治者,还将旗帜树立起来。

    象征法兰克荣誉的鸢尾花旗要树立,象征信仰的十字旗要树立。

    随着“秃头”查理进入阿基坦,所有反对皇帝洛泰尔的南方贵族,无论他们对这个查理有何偏见,终究是一个可以推举的人物,把此人扶上王位后,大家就有了反对洛泰尔的充分借口——你不是我们认同的真正国王。

    于是,图尔伯国也需要“秃头”查理成为这样的虚权王者,他至少也是查理曼的孙子,图尔方面也就把查理曼的狮子战旗批量缝制悬挂起来,以这种行为艺术将查理抬举为“真正的皇帝”。

    虽然南方贵族们没有任何公开的会议、文件去声明这种主张。

    站在卢瓦尔河畔的雷格拉夫,他的旗帜在身后飘扬。

    他的视线跨越宽阔河道,双目直勾勾盯着河对岸难以逾越的石墙。

    布鲁诺站累了,这就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我倦了,现在会大营休息。你意下如何?”

    “可恶。最后我们还是不能破城。”雷格拉夫最后遗憾的摇摇头。

    “谁有办法呢?也许你父亲来了会想到办法。对于我们……还是省省心吧。”

    说罢,布鲁诺转身带着自己的随从就先行一步撤离了。

    “唉。”雷格拉夫攥紧拳头,他知道自己这一离开,估计今年就不要指望攻破奥尔良了。他招呼自己的掌旗官,恋恋不舍得离开河畔。

    与此同时,一双双眼睛透过奥尔良石墙的城垛,跨越河道盯着河对岸偏橘色的旗帜,以及在河面上游弋的那两艘长船。

    游弋的长船毫无攻城能力,持大盾的诺曼海盗均在守军的箭矢打击下落荒而逃。

    那是穿着橘色罩袍的麦西亚战士,当然其本质就是诺曼士兵,所用打法也是老一套。

    早些时候,图尔大军在罗贝尔的指挥下,联合兵力有限的麦西亚军和萨克森军,甚至是少量的南特伯***,联军纠集出两千人发动了一场对奥尔良的围攻。

    如果当时那根大木头把城门撞开,联军破城而入一切问题也就结束了。

    杀死奥尔良伯爵,拔掉这个帝国派贵族在南部的钉子,继续对其他贵族开刀!

    一时间罗贝尔自觉胜券在握,他所了解的罗斯人就是用大头撞门屡屡完成破城,自己有留里克的儿子雷格拉夫做顾问,还有不破城的道理。

    可惜奥尔良伯爵威廉·尤德斯吸取了勒芒失败的教训,他加固了城市大门,又积极阻止防御,成功渡过了这场重大危机。

    罗贝尔手握的军队起初来自金钱招募,他拿着留里克拨款的一笔巨款,在移民图尔后迅速招募一支大军并开始向勒芒用兵,再在雷格拉夫手头的一百凶悍诺曼战士(名义已经是麦西亚军)的野蛮协助下,靠着撞门战术硬是用砍伐的杉树撞开了勒芒大门,军队鱼贯而入……

    接着,罗贝尔成为新的勒芒伯爵。

    作为代价,他招募的佣兵死亡很多,但在控制勒芒后,不听话的教士被他谋杀,在掌握地区财权后,征召军队也就不再是问题了。就是以强令招募的军队更胜任顺风仗,图尔方面调拨了数百人的精锐,再加上雷格拉夫和布鲁诺的部下,才有夏末的“奥尔良之围”。

    新的攻城行动,大木头怎么感觉都是在撞击石头,木门之后必有大量的堵门杂物!至于制作长梯强行爬墙攻城,如此疯狂的方式下得大量战士根本不敢做。

    来自图尔的精锐士兵拒绝如此冒险,至于让雷格拉夫的人去冒险……

    少年手头就这点兄弟,虽然人人都有甲衣、整体装备与罗斯正规军别无二致,兄弟们跟着小主人是来法兰克发财的,不是为了罗贝尔这个昔日的手下败将拼命。兄弟们还要留着体力在奥尔良周围的村庄搜刮,哪里有心情去劳什子的攻城?

    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两人的军队以诺曼战士为核心,又在图尔当地招募了一批地皮流氓。

    两兄弟的想法非常干脆,自己的战士们依旧是海盗习气,也许与图尔监狱里关押的那些囚犯,给这群人机会,,他们说不定很乐意来打家劫舍。

    平凡且本分的农夫不在两兄弟招募范畴内,凡因打架斗殴被关起来的人,他们都被要走了。

    一批善于暴力犯罪者,以及一批穷得快活不下去决定铤而走险的农民,再加上深谙劫掠之道的百名诺曼战士,他们构成了在南方奋战的麦西亚军和萨克森军。

    父亲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雷格拉夫继续落实着罗斯军式的暴力,毫无心理负担。

    至于布鲁诺就更无负担了!他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倘若这场战争是洛泰尔赢了,自己的公爵地位就成了消化。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力,加之自己恰恰是五十年前被法兰克人所征服的亡国奴后裔,这个年轻人一想到那场着名的“奥尔登惨案”,四千五百名投降的萨克森战士被法兰克人背信弃义的谋杀,自己这番有样学样想必也无不妥。

    虽然,奥尔良附近的村庄居民有极大比例根本不是法兰克人,而是高卢罗马后裔。

第1557章 卢瓦尔河南岸营地

    当战后开始后,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两兄弟以诺曼人的方式破坏奥尔良城的外围,一个又一个村庄被蓄意焚烧,迫使村民大规模逃亡,难民首要就是逃入城市避难。

    随着围城战开始,那些没办法逃入城市的难民也就想方设法逃遁他处。

    向东方逃亡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于是欧塞尔、特鲁瓦、香槟都知道了奥尔良的***烦。

    既然大门撞不开,想象力匮乏的联军只好撤退。

    碍于来自欧塞尔和特鲁瓦的骑兵迅速抵达奥尔良,确保了卢瓦尔河北岸地带的安全,联军就纷纷乘船撤到了对岸。龙头长船成为绝妙的运兵神器,再加上大量小型驳船,使得这样的联军可以来去自如。

    当然一批军队还是被突然抵达的骑兵杀败,俘虏也告知了欧塞尔伯爵、勃艮第人康拉德一个令人诧异的事实——勒芒已经失守,新的统治者是图尔方向来的罗贝尔。

    在内战之前,帝国的大贵族普遍知道彼此,联姻也比比皆是。

    罗贝尔,这个名字不是阿猫阿狗可以叫的。它几乎就是莱茵高伯爵家族世袭名号,作为老牌法兰克人家族,别的家族可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取名这个,避免被误会为向罗贝蒂亚家族挑衅。

    康拉德当即就明白自己的敌人是谁,而他没有选择冒险得乘胜追击。

    勃艮第人有自己的想法,就像这场全面内战,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有自己的想法。

    甚至是待在布列塔尼的那些渡海而来的凯尔特人,他们也有自己的非分之想了。

    康拉德和这一代的奥尔良的统治者并无血缘关系也无姻亲,能派骑兵解围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没有立刻向伯爵威廉讨要佣金。

    事实是康拉德事后要钱了,碍于图尔军队就待在河对岸布置营地不走,奥尔良伯爵是想给钱也没机会,介于迟迟拿不到银币、城市也没有被敌人攻破,因担心令人难受的秋雨与有概率出现的第一场雪,欧塞尔骑兵就先撤了回去。

    因为骑兵不可能在水面狂奔,至于长途奔袭图尔城他们也不敢。

    图尔伯国的老伯爵雨果三世作为皇家顾问,他人虽故去,可是为家族留下了丰厚遗产。

    洛泰尔的妻子就是图尔伯爵的长女,图尔方面虽然公开反对洛泰尔,前些年图尔始终没有参与战争。

    图尔军实力不容小觑,就如其他法兰克贵族那般强加骑兵建设,因财力较为雄厚,图尔能动员的骑兵数量非常惊人。

    主动招惹他们,搞不好会惊得卢瓦尔河以南的贵族集体精神紧张,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图尔伯国大大小小贵族们的高度戒备与反击——这群再度把持权势的高卢罗马人后裔可不好惹。

    毕竟欧塞尔不是康拉德家族的基本盘,勃艮第才是。

    康拉德不希望勃艮第被图尔-南特-阿基坦-图卢兹发动联合攻击。

    骑兵撤走了,可怜的威廉只能紧张得观察局势变动,现在偏偏图尔军就在河对岸,其营地并无撤离趋势。河面上天天有长船游弋宣示自己的存在,更有据称是麦西亚军队的旗帜在飘荡。

    麦西亚军?荒诞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诺曼海盗。

    事实是,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真的抢了一大批新收获的麦子高高兴兴撤到河对岸,伴随撤回来的还有不少俘虏。俘虏就是一大批本地农夫农妇,他们专挑年轻面目清秀的,有些人性的在占为己有后觉得娶为妻也可以,更多的完全是打算事后抛弃。

    最终是教士给这些强盗处理善后问题,精神恍惚的女子最终的归宿都是女子修道院。最初抓到并抛弃掉了的农妇,最终是坐着牛车晃晃悠悠送到图尔。

    作为军事指挥的罗贝尔的态度极为冷漠,他不关系一群无聊农妇的结局,他只要奥尔良。

    夏末攻城失败,速胜战碍于攻不破的石墙被拖成消耗战。他不甘心得不想撤离,如今日子都拖到了深秋了,直到这时候因畏惧降雪,他才萌生了撤退意图。

    他依然极为不甘心。

    有关大人要撤退的消息已经在军中蔓延。

    一片树林与奥尔良城隔河相望,小树林之南就是罗贝尔军队的驻扎地,营地更南方则是更为庞大宏伟的森林。

    五百名来自图尔的重骑兵就是他认为再度崛起的重大筹码,剩下的一千余名从图尔、勒芒招募的步兵,这些人通常时候不堪大用,在劫掠时倒是好手。

    因为相当数量的士兵来自勒芒,他们失去了旧主被迫投奔新主。很多人并不甘心情愿,此事罗贝尔很清楚。他可以用金钱收买这些家伙,奈何手头已经没钱了,于是就许可这些人在奥尔良自由劫掠,可以像是诺曼海盗那般办事,大家凭本事劫掠,抢到多少都是自己的而不用任何一枚铜币的进贡。

    纵兵劫掠是罗贝尔解决问题的重要手段,至于这样做会招致多少骂名,以及引起多少复仇的怒火,暂时他已经顾不得了。

    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审时度势与图尔结盟,继而也认同“秃头”查理是新的阿基坦国王。甚至哪怕这个小查理自称“全法兰克人的国王”,他也愿意去承认。

    兰伯特并不希望南特介入这场内战,因为他们有着更实在的现实威胁——阿莫里卡,或曰布列塔尼小王国的军事威胁。双方军事摩擦不断,南特军队主力绝大多数安置在领地北部,时刻提防着布列塔尼人的偷袭,伯爵的主力脱不开身。

    皇帝洛泰尔与大巴伐利亚公爵在阿尔萨斯地区大打出手,两军陈兵莱茵河谷已经要达到第三个年头,也就是844年。现在有存在巨大变数,便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崛起。他们是怎样的野人,竟然到处劫掠,一切作风怎么看都不是有道义的法兰克贵族干得出来的。

    另有一桩大事,便是亚琛被袭击了,连带着多座马斯河畔重镇被洗劫,所有证据都表明那是诺曼海盗所为。

    南特深处卢瓦尔河入海口出,过去的日子也有小规模的丹麦海盗光顾这里,直到河面上出现了那些挂着十字旗的奇怪长船。

    南特伯爵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消息均来自少年雷格拉夫的描述。

    如以此来摆在南特伯爵面前的问题极为清晰明朗,所谓只要和图尔方面完全结盟,等同与合法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结盟,更意味着与略闻其名的罗斯王国结盟。

    那么,飘扬着白底蓝纹好似“圣安德烈十字”旗帜的诺曼军队将放过南特。至少,未来凡是袭击南特的海

第1558章 索罗涅枫丹

    在普罗旺斯小王国治下的山区,这里已经是弧形的阿尔卑斯山最西部。

    此地依旧名字,被称之为阿尔代什山区,翻越山区,向南就是地中海,向北就是整个高卢。

    从山区里延伸出一条小河,它依地势向北流淌,在经过勃艮第小王国的控制区后,继而流入了奥尔良伯国的领地。

    也是在奥尔良伯国,本是南北走向的河道突然出现大拐弯,经过河畔的奥尔良城后,河水静静向西流淌,直指进入南特伯国汇入大西洋。

    河道的出现大拐弯,进入平原地带后,低平地势使得河水可以充分浸润大地,而河道也快速变得宽阔,哪怕是在夏季丰水期河水流速也颇为舒缓。

    这样的河流非常便于航运往来,在如今的时代也更容易遭至维京人的伸入劫掠。

    然而,维京人已经不会来了。

    或者说维京人早已抵达,却是以一种另类的身份,以更新颖、更决绝的态度屹立于此。

    围攻奥尔良的行动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罗贝尔的联军在城外兜了一大圈子,掠夺了一批村庄,闹的本地区哀鸿遍野,在身后留下无尽骂名后就完全撤到了河对岸。

    联军驻扎的营地所处之森林,那是一片宽度长度极为巨大的森林沼泽区。

    它被称之为索罗涅森林,若以拉丁语的旧成为称呼它,就是Secalaunia。

    就是因为卢瓦尔河的过度浸润,在森林的东部和东北部,森林内部泥塘遍布,目前为止那样的环境毫无居住的可能性,凡是在夏季进入当地的猎人,首先担心的不是被凶猛野兽袭击,而是要想办法抵抗蚊虫叮咬。(直到拿破仑下令对当地大规模填埋泥塘,才把成片的池塘改造为了饲养绵羊的牧场,之后出产的羊毛直接成为法军需要的衣物原料)

    在森林的西部区域,这里较为远离河道,未被河水过度浸润整体环境就颇为干燥了。

    遂当大军驻扎在这里无所事事时,军队所需食物就严重依赖着来自森林的猎获。

    因这个时代人口的过于稀少,大规模的伐木、垦荒运动没有能力开始,加之索罗涅森林的确不是个住人的好地方,本地归为奥尔良伯爵管控,大森林也是伯爵家族的私产,基于这些原因,奥尔良伯爵从来无法对该地区实际掌控。

    仅有只手可数的小型行据点分布在森林周围,仅有少数村民在这里艰难求生。

    奥尔良伯爵的财务官想想成本与收益,就不愿渡河到森林区收可怜的十一税。平日仅有少量的教士奉命来这里看看情况,至于收取教会十一税,几乎也是奢望。

    森林周围的那一撮村民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似的,因确实没人实质去限制他们的行动,他们可以自行进入森林打猎而不用担心伯爵的报复。若是有战事,伯爵也没心情去森林招募一群管控不了的猎人帮自己打仗。

    在数百年前,索罗涅森林附近就存在着一些高卢部落,如今这片广大地区的民众也基本都是高卢人的后裔。

    图伦部落,他们在被凯撒征服后,全部落男子作为罗马军团的仆从军,他们也陆续有了罗马公民的身份。后来,罗马军队在卢瓦尔河南岸的一处低矮丘陵建筑一座大军营,多支军团轮流驻扎,庞大的军需品需求创造一种经济繁荣的契机,军团迅速把臣服的图伦部落吸引来,为之做杂役,并作为仆从军参与战争。

    哪怕仅仅是做仆役,部落民也逐渐变得富裕了,于是围绕着罗马军营,一座又一座村庄拔地而起,一批修道院也作为配套设施出现。

    最初的图尔城就是如此诞生和发展的,她的崛起也使得索罗涅森林的西部和南部区域被抛弃了。

    图伦部落选择在更好的环境更好生活,他们的后裔也纷纷忘记自己曾住在森林的西部。

    谁会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呢?春雨之后大地开始出现难以退却的积水,到了夏季蚊子臭虫太多了,还因毗邻森林,所有人都要担心被野猪群、熊和狼群骚扰攻击。

    那里的土地也令人迷思,一些地方使劲向下挖坑,轻轻松松就能挖出水井。

    如果水太多就不是好事了。

    本想挖出灌溉农田或是生活用水的水井,井是挖出来了,井水像是得到了水神祝福,它一个劲得向外涌水,极有可能因水流个不停将好端端的农田祸害成了泥塘。

    之前还有土层压着地下水源,人为挖井反而能制造池塘与小溪,令本就泥泞的生活更加难受。

    图尔距离索罗涅森林很近,直线距离仅有六十公里。古代的图伦部落整体搬迁去更西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的,时隔八百年后的图尔-勒芒-南特-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两千大军浩浩荡荡自图尔出发,哪怕是靠着磨磨蹭蹭的徒步行动,三天时间也抵达了索罗涅森林的最西部——也就是一锄头能挖出喷泉的鬼地方。

    一个小村庄坐落在森林旁,因当地这种奇怪的土地特质,逼得民众懒得大规模垦荒,同样不愿意再多挖井。

    在种植粮食蔬菜之外,他们也饲养一些牛羊。

    似乎这里会出现一片令人愉悦的田园牧歌景象,事实有的是一小群土里刨食的农民,以及一批为了补贴家用,冒着被熊、野猪杀死风险去森林打猎的人。

    较为严苛的生活环境,加之被外地居民天然的排挤,他们就始终居住在这里,除非要交换必要的生活物资,就背着皮货去河对岸最近的布卢瓦男爵领售卖,缴纳一笔进城税,罢了又被课以领主十一税与教会十一税,以至于一大批皮货仅换来少量的盐和铁器。

    缴税令人痛苦,那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背井离乡去给那些贵族做农奴吗?

    这个小村有着恰如其分的名字——索罗涅枫丹。

    索罗涅的拉丁语意思就是“沼泽森林”,枫丹的意思就是“喷泉”。如果这里的泉水有如东北方向巴登山区和特里尔城那般是温泉,它就有了开发的价值。可惜各个泉眼喷涌的只是普通的清水。

    索罗涅枫丹村原则上属于奥尔良伯爵,当地人也是其领民,这就使得布卢瓦男爵不敢染指这群潜在的农奴。

    布卢瓦男爵领在832年正式成立,博蒂·德·布卢瓦的家族效忠历史能追溯到罗马帝国元老院的图尔伯爵家族。

    或者说,这一男爵领本就是图尔伯爵家族过去时代的一个旁支的后裔,老伯爵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将一个亲信安置在河对岸的区域。

    布卢瓦突然出现于河畔,主城还是故意出现在北岸。

    布卢瓦男爵领距离奥尔良也很近,它恰好处在图尔与奥尔良的中间地带。

    图尔伯爵家族可谓加洛林王室的拥趸,过世的老伯爵雨果更是王室的股肱老臣。但老伯爵活着的时候就无法忍受本届皇帝洛泰尔的出尔反尔,哪怕自己的长女已经贵为皇后。

    皇帝?奥古斯都?不过是诸多贵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当年宫相篡夺墨洛温王室的大权,加洛林王室先人做出了很好的示范,再来一个新的贵族篡了加洛林王位有何不妥?

    再说,洛泰尔有什么?如果不是大量贵族的支持,以及先王分给他的一支强力军队……

    现在强大军队已经在多年内战中逐渐消磨掉了,油尽灯枯的雨果三世就更不相信洛泰尔能在内战时代笑到最后。

    当然,这位老年的雨果三世也无法想象,被他瞧不上的一群海盗,会在新崛起的罗斯王国带领下把法兰克搅个天翻地覆,乃至极大改变他家族的命运——整体而言会是有益的改变。

    图尔的情况也非常棘手,至于自己死后是否是滔天洪水,雨果三世闭上眼睛魂归天堂,病恹恹的小儿子能否维持局面,他活着的时候就不奢望,就将一切交给全能的天主去安排罢了撒手人寰。

    虽然小儿子病情愈发严重,老雨果死前已经给贵族们布置了一番。

    倘若局势有变,待在阿尔萨斯的侄子杰拉德可以按照继承贵族回来继承爵位,即便其人一直支持洛泰尔。

    倘若最后是女婿或外孙继承图尔爵位,那也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生病的小儿子可以挨到成年,并顺利结婚生下男性继承人,那就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可惜这种情况,老雨果活着的时候就不敢相信。

    亦有更多的可能性,譬如自己安排的布卢瓦男爵,因与自己的家族是远亲,由那位男爵博蒂最终继任图尔的爵位,在情感上也并非不能接受的。

    死去的老伯爵雨果三世无法再左右身后事,他的图尔人亡政息,随着二女儿艾德莱德从莱茵高回来,一切都变了。

    图尔地方的一众下级贵族,他们在老伯爵死后就陷入深深的危机感中。

    小雨果作为合法的第一继承人,他体弱多病,而根据法律,像是图尔这样的大伯爵领,新伯爵的继承需要教会与皇帝的批准。偏偏过世的老雨果反对皇帝,那么洛泰尔估计也一定不乐意给老雨果的儿子权力。

    事实是老雨果死后不久,洛泰尔就把图尔伯国的东部领地拆分,独立出来一个阿尔萨斯伯国。未来,当小雨果病死,洛泰尔突击给阿尔萨斯伯爵杰拉德封为新的图尔伯爵,在程序上也是无可指摘的——杰拉德作为老伯爵的侄子确有非常靠前的继承权。

    图尔地方的小贵族,乃至像是布卢瓦男爵博蒂这样较为高级的贵族,他们可不希望被阿尔萨斯派系的家伙们指手画脚。

    于是罗贝尔带着一笔巨款突然出现,又带来了一批诺曼佣兵,局面就变了。

    主少国疑下的图尔需要一个强者担纲,罗贝尔就是这样的“强者”。

    “强者”罗贝尔作为老伯爵的女婿也有继承权,因为他带来的不止是巨款还有自己的儿子。

    小罗贝尔作为老伯爵的外孙,男孩也有着继承权。

    “强者”罗贝尔年富力强,图尔地方的贵族们也愿意支持这个男人去尝试突破。他为图尔带来的第一份大礼就是拿下了勒芒,如此一来即建立了威信,又令图尔贵族们安心。

    军队兵锋已经严重威胁到北方的巴黎,现在人人都知道罗贝尔意欲再得到奥尔良,虽然这是一个很疯狂的计划。

    在早些时候,有关进攻奥尔良不顺的消息已经传回图尔城。作为距离战场最近的布卢瓦男爵,博蒂并未选择出兵帮助。

    毕竟在公开的场合里,目前的“强者”罗贝尔以勒芒僭越者的身份出现,他自封了勒芒伯爵目前也不急着让其他大贵族承认。哪怕他手下的军队就有大量的图尔精兵,即便如此也和图尔没有关系。

    南特、图尔均未向奥尔良和巴黎宣战,至于战争到底在打什么,大贵族们都知道,也都不敢戳破窗户纸,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

    基于这方面考虑,罗贝尔带领的大军就是一群流寇,他们没有任何的正式身份。布卢瓦男爵也就选择不出兵,避免给奥尔良落下口实。

    既然身份是流寇,手里又有一些长船,军中的确有一群穿着橘色衣服的诺曼人(麦西亚军),大家也就抛弃道德放手去干了。

    毕竟,谁能对诺曼海盗有道义上的奢望?

    于是基于对保护友军的考量,无论是进军还是撤军,明明处于两城中间地带的布卢瓦城,她完全不能作为罗贝尔军队的补给站。

    这可难不倒罗贝尔和他的大军。

    所说这支部队犯不着如华伦斯坦的“蝗虫大军”般办事,在遇到一些村庄后将之完全控制,将所有资源据为己有,在这方面罗贝尔的手段很干脆。罗贝尔攻击的就只是敌对势力的村子,凡是卢瓦尔河南岸的一切定居点,均在他设计的“不可袭扰”的范围内。

    还是夏末之际,他带着从勒芒招募的军队先行回到图尔,再沿着卢瓦尔河畔草甸一路走近索罗涅森林西南部,将发现的林间村庄控制起来。

    如果真的是诺曼海盗,整个村子将被屠戮殆尽。

    罗贝尔是选择性的要脸面,村民被控制起来,其中能打仗的男子被强行带走了。

    被选中的男子都是猎户,他们每个人能自带一把短木弓和一把长弓,以及一批自制的铁簇箭。

    这些猎人并无甲衣,仅有自带的厚实皮革做护身与御寒。

    三十位猎人被当做弓手参与了失败的攻城战,他们毫无人员损失,在浪费了一些箭矢后也不知是否射伤了敌人,就跟着大部队灰溜溜撤了。

    如今,属于猎人们的战争似乎已经到此为止。

    猎人们被要求向罗贝尔宣誓效忠,不从者被威胁当做匪徒处决。

    匪徒?何人是匪徒?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都在他们的手里,当罗贝尔的大军抵达的同时,被选中的猎人只好纷纷跪地效忠。

    既然是效忠了,作为他们的主人,罗贝尔自觉就有义务保障这群人的未来。

    索罗涅枫丹村的居民又不是真的愿意待在这个泉水泛滥的地方,若不是图尔当地的村民拒绝卑鄙的外乡人,不愿做农奴的他们早就向西边跑了。

    罗贝尔早给这群村民以承诺:“你们的男人跟着我去打仗,这场战斗之后,我将许可你们去图尔定居。我会给你们安排一片不错的土地由你们自由垦荒,在第一年不会收取你们的十一税,待到第二年再以对待普通农民的方式对待你们。”

    如果这位远道而来的大人所言为实,整个村子就可以安然搬家了。

    由此许诺,索罗涅枫丹村作为联军营地,在持续两个月的“奥尔良战役”时期一直保持着稳定。至于这个小村能为联军提供什么给养,无外乎猎人再送去一些用陷阱猎捕的小鸟小兽,以及一些突击制作的劣质骨簇箭了。

    来自村庄的猎人注意到士兵连夜处理掉了那些俘虏。

    明明都是河对岸和自己差不多的村民,因为站错了位置而被杀。他们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非常果断,也感慨这支野蛮的大军何其毒辣,罢了也不禁去怀疑,那位大人是否会履行承诺。

    猎人们不敢逃跑,再说逃跑也没用了。

    联军决定撤军,途中就要经过自己的村子,只要那位大人下定决心了,整个村庄也将跟着他们向着图尔方向搬家。到了那个时候,就该是大人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第1559章 雷格拉夫在图尔

    骑兵混着步兵,以及一些装着财物的手推车,联军排着松散的队伍徒步向森林西南部的索罗涅枫丹村进军。

    同时那些在河面上游弋的长船还继续看似无目的的漂着,此乃雷格拉夫故意命令了。

    之前,这些长船在卢瓦尔河上面对奥尔良城耀武扬威,同时也撒网捕鱼将为数不多的河鲈送到岸上的营地。

    如今大军撤军,游弋长船的工作就只剩下战术威慑。

    顺道也是为联军的撤退打掩护,当大军完全撤出,长船也回到图尔的港口进入修整期。

    雷格拉夫骑上一匹马,脚踩牛皮条编的马镫,他没有再多看奥尔良城,就带着自己名为麦西亚实为罗斯的一百名勇士,与罗贝尔的大军一同撤军。

    他有一百真正的勇士,布鲁诺这边就寒酸很多,至今就只剩下五十名在图尔招募的战士。

    布鲁诺的萨克森公国大公子的身份,在图尔的民间有如天方夜谭。

    普通人才没工夫管什么萨克森人,但若是这个年轻的贵族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一批穷困潦倒的农民就愿意一试。布鲁诺是跳上南下的船只,还打扮成诺曼战士的样子图尔,他的情况罗贝尔非常清楚。

    布鲁诺用自带的盘缠雇佣了一些农夫,再购买武器武装他们,至此他就没钱了。

    布鲁诺是得到了图尔的小雨果的一笔资助,这才有财力继续募兵。

    五十名武装者已经不少了,这些被武装的农民,在拿到剑、矛、法兰克式铁皮盔和锁子甲后的要务就是大吃大喝,哪怕未来战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联军做不到罗斯军那般的高速,他们走走停停,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才抵达索洛涅枫丹村。

    一小支军队驻扎这里,他们监视控制当地村民,之前战斗的少数伤兵也安置于此。

    被强征的猎人刚刚回来,就脱离大部队急匆匆冲向自己的家。他们与家人热情团聚,对着妻子又拥又抱,把孩子抱起来亲吻。

    他们的家人也以泪洗面得和自家男人拥抱,庆祝着没有死去。

    这一幕雷格拉夫看在眼里,他的双眼注意到那些被抱起来的孩子,不禁陷入回忆。

    “兄弟,你在看什么?”布鲁诺问:“看你看得如痴如醉。”

    “我……想到了一些事。”

    “那些猎人都回来了,很快他们都要离开。我们正好在这个村子休整一番,此地有清泉,我们好好解渴,还能把身子擦擦。”布鲁诺并不关心雷格拉夫陷入的迷思。

    “也罢。我们走吧。”

    雷格拉夫举起右拳,停顿的麦西亚军继续前进。

    少年就是想到了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虽然自己没享受过母爱,陪在爷爷奶奶身边也很不错。

    他是老奥托的第一个孙子,虽然不是嫡长孙,那也是第一个。

    老奥托在诺夫哥罗德做太上皇,权力已经交给儿子留里克,自己被诸神祝福得以长寿,又不得不悲伤得看着自己同时代的老家伙们陆续故去。

    一个孙子的横空出世令他衰老的心又振奋起来。

    雷格拉夫已经在图尔待了快三年,爷爷奶奶是否健在他并不清楚——应该都平安着吧。

    大军进入村庄,一切紧绷的精神都松懈下来。罗贝尔并没有骚扰村民,或者说这里的一片草垛木棚还有土坯房,完全无法引起士兵的兴趣。

    他们从手推车上卸下大量布匹,继而就地砍伐树木做支架,各自找寻空地就驻扎下来,随着大量帐篷陆续搭好,他们也将篝火生起。

    这一夜,森林沙沙作响,联军的营地异常宁静。

    罗贝尔早早睡去,像是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两人也依偎着篝火蜷缩睡去。

    这一夜,平安无事。

    待到第二天,整个索洛涅枫丹热热闹闹。

    罗贝尔在回来的时候就对所有村民下达了命令,村民必须拖家带口跟着军队去图尔。

    村民本就没有很多财产,这就连夜将细软扔到手推车和平板车上,与饲养的牛拼凑出牛车,村民就坐在车上守住自己的财物,等待军队的行动,他们也好跟上。

    村民已经提供过了一些牛羊为军队伙食,考虑到做出过承诺,罗贝尔约束部队没有再去索取。

    关于把这一百多号村民男女村民安置在何处,他也想清楚了。

    卢瓦尔河与支流谢尔河的交汇处的三角洲地带,这是一片低矮丘陵,图尔城就在这里。城市和周围定居点地势较高,似乎永远不必担忧洪水泛滥。

    相比于宽阔的卢瓦尔河,谢尔河狭窄得多。于是在谢尔河上修造出两座石桥,它是南部村庄进入图尔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捷径。

    伯爵就在两桥上设立关卡,对往来村民收取过桥费。

    图尔伯国的主要人口都住在卢瓦尔河南部,领地里有着多达三十万的庞大人口,就是村庄很分散,各村间没有明确的道路,大量森林仍未被清除,以至于图尔伯爵与图尔大主教只能照着村子的名册去估计本地的人口。

    城里的圣马丁大教堂保存着大量档案资料,书写在羊皮纸上的文件,最远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虽无明确史官做事,图尔教会的确记录下图尔自罗马军营到现在的八百年历史。

    甚至二百年前的图尔大主教格里高利,他把墨洛温王朝的历史也写了一遍,虽然那是为了证明法兰克大王克洛维是得到了上帝恩惠,其子孙也蒙上帝圣恩。

    客观上也指明了图尔的贵族以及教士,是自罗马时期一脉相承。

    元老院贵族并没有完全消失,在图尔,他们以贵族领主和教士的身份继续保持着地区大权。

    换言之,有充分的资料可以证明本地人几乎都是高卢人和罗马人的后裔,他们集体性的高傲化作整体意志,他们基于现状也就不再承认洛泰尔是他们的皇帝。

    一小撮村民给外来者罗贝尔行了方便,赐予其荒地开发就是奖赏。他决定在谢尔河边建立新的索洛涅枫丹村,再度强调从845年收获季再收取十一税。

    此举得到了村民的拥护,不过看到了这支大军故意破坏敌对者的村庄、把俘虏野蛮杀死的猎人们,他们也必须好好掂量下不听话的危险后果。

    村民就像是被这支大军捏在手里把玩的兔子,一旦不听话,轻易可被捏死。

    再吃过一顿饭,吃了一肚子肉的罗贝尔下令吹号。

    刺耳铜号响起,军队集结。他们把帐篷陆续收起来扔到手推车上,把昨日做的木支架收拢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拔营,就在大地上留下一片篝火的黑黢黢痕迹。

    此刻,那些村民已经带着财务整装待发,直到这一时刻,看到大量村民居然坐在牛车上,他才意识到这群被奥尔良伯爵抛弃的家伙,并没有之前看起来的贫穷。

    “早知道多要他们提供一些家禽牛羊了。”

    罗贝尔啧啧嘴,他高举右拳宣布大军正式开拔。

    又是骑兵在前,有三位骑兵作为排头兵,他骑矛上各悬挂三面旗帜。

    一面是代表着图尔荣誉与历史的鸢尾花旗,一面是代表着查理曼荣耀的狮子战旗,最后一面就是十字旗。

    罗斯人行军就是大张旗鼓,大规模的旗帜显得军队波澜壮阔,罗贝尔这番就有样学样,大量的十字旗已经鸢尾花旗在军中飘扬。

    他故意将军队以及跟随着的村民队伍引导到河畔地带,他就是要故意展现自己的存在。

    因为河对岸有一座拥有木墙保护的小城,它就是布卢瓦男爵的御所之城。

    正当这支讨伐奥尔良无功而返的大军故意慢吞吞的光顾布鲁瓦,城墙游弋巡逻的卫兵急匆匆将此大事告知睡懒觉的男爵。

    男爵博蒂正值年富力强,他披上皮衣匆匆站在城墙上,惊讶地目睹图尔军队的蠕动。

    “他们在干什么?是想和我说些什么么?”

    也不知男爵大人在问谁,在场的卫兵无人应答。不过没有人感觉到恐惧,甚至有些识时务者开始感觉,那个三年前跑过来的罗贝尔很有可能取代图尔城里的小雨果,成为布卢瓦效忠的新封君。

    博蒂就一直观察着,他看了一阵子突然下令:“给我呐喊,给我把十字旗挂起来摇晃。”

    不久,在河对岸行进的大军就注意到布卢瓦那边弄出的动静,乱晃的旗帜分明是一种致意。

    无功而返是可以接受的,罗贝尔不沮丧也不兴奋,不过他看到本与自己关系不温不火的布卢瓦城举旗致意,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

    隔着卢瓦尔河的双方又是摇旗呐喊又是敲鼓吹号,仿佛在做一场联欢。

    过了布卢瓦,只要骑兵快速前进当天就能跑回图尔城,反正什么威胁都没有了,军中储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肉食数量虽有限,再坚持两天轻轻松松。

    又是一夜,他们在最后一片树林扎营。明日从此地离开,待到傍晚大家也就到图尔了。

    不过在白天的时候,已经有信使快马加鞭的冲向图尔,奉命去通报罗贝尔大人的归来。

    罗贝尔的妻子埃德莱德,她虽为女人,可她是小雨果的二姐。

    雨果体弱多病,在罗贝尔不在时,埃德雷德顺理成章代理起伯爵要负责的那部分世俗事务,以及城市的军事防卫。

    没有人反对由她临时代政,大主教也愿意和这样的女人合作。因为她的丈夫罗贝尔已经用非常直接的手段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权柄,因针对勒芒的教士下过黑手,图尔这边的教士就是基于安全考量,想了想还是是和罗贝尔一家子合作。

    最关键的是,生病的小雨果支持他的姐姐与姐夫。很难说一个会咳到吐血的十岁小儿的话是发自真心,小雨果既然就是公开这么宣布的,各级贵族、城内外民众也就支持了。

    小雨果可能命不久矣,罗贝尔本人也并不年轻。

    小雨果是过世老伯爵最后的儿子,因是意外之喜被誉为上帝恩赐,偏偏是这样可爱的男孩莫名其妙就生了病,病情也逐渐恶化着。

    如果罗贝尔也寿终正寝了可如何是好?无妨。老伯爵的女儿埃德莱德可有着两个非常健康的儿子,大儿子即小罗贝尔,他年龄与小雨果相仿。

    各级贵族和教士可以彼此互相欺骗,把小罗贝尔当做小雨果就好了。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都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后代,只要权力平稳交接,谁继承爵位怎么想都不会改变大家的地位。

    关于攻击奥尔良的大军平安归来,哪怕他们没有取得胜利,待在城中的艾德莱德都为丈夫庆幸。

    不过无论是否胜利,此次作战都不是可以大肆公开谈论的,教会方面默许这样的军事行为,在明面上绝不可能出现大主教亲临城门迎接军队的情况。

    出于多方考虑,艾德莱德决定带上儿子低调的守在城门出迎回大军。

    对于班师回城的联军,最后的旅途愈发令人感觉无聊。

    马儿不紧不慢地走着,骑在马背的雷格拉夫已经懒得再与朋友说话。

    今日阳光较为明媚就是气温有些凉,他被冻得颇为精神,双眼不断扫视周遭环境以期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能看到的就是个别的牧羊人驱赶着自己的小羊群快速跑掉,这分明是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为避免麻烦事先逃为敬罢了。

    又过了一阵子,联军前方出现了一桩有着尖塔的大建筑。树林在它附近消失了,继而一批附属建筑也变得清晰可辨。

    它是圣卢普女子修道院,也是图尔城东部距离城市最近的一座修道院。

    在这里修行的清一色是女人,至于前些日子的战争抓到的一些农妇,如果没有处决就都会送到这里。

    想到这样的修道院,雷格拉夫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遥远的罗斯。

    在罗斯,祭祀职务一直为女人把持着,似乎也理所当然该被女人把持着。

    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姐会是下一代罗斯大祭司,只是现在……自己对姐姐的面容都已经很模糊了。

    三年时间,一个少女的容貌身材变化会极为剧烈,一如自己正在成长为一个金毛小巨人。

    联军对这样的女子修道院毫无兴趣,他们绕道而行,任何一个体面的战士都不想和修女们有什么瓜葛。

    同样的,圣卢普女子修道院也不想与杀人如麻的战士有任何瓜葛。

    至于与修道院共存的村庄,就叫做“女人村”,或曰拉维奥达梅。所有的修女平日里就住在村中。

    在奥尔良附近村庄抓获并被迫害的村妇送到这里,她们必须接受净化,继而以修女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而这也是她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了。

    新晋的修女已经被迫与过去的日子告别,自己苦难的始作俑者是谁?不正是这支从修道院旁经过的大军?!

    愤怒、悲伤、委屈……五花八门的情绪只能憋在心里。

    罗贝尔毫不关心这些女人如今的境遇,一如他对这个女子修道院也无任何感觉。

    他在莱茵高的时候就是强调军事力量,他的家族在讨伐东方斯拉夫部落时出力甚多,就是莱茵高已经是法兰克的边境地带,当地人口的局限性使得他无法组织起庞大军队,一旦遭遇大规模战败,组织军队再战就不可能了。

    他偏偏遇上的是罗斯-萨克森联军,被打得大败亏输后就认为自己遭遇了路德维希的欺骗,事后也的确遭遇迫害。

    他抵达图尔后依然笃定军事力量至上,于是仅在明面上对本地教会保有敬意,参加一些仪式活动都是公事公办而已,就像在莱茵高时那样。

    殊不知,图尔教会的一众高人可不是终日只会唱经的呆子。

    图尔圣马丁大教堂,它是本笃修会的一个重要活动据点,这里的图书馆馆藏大量书籍,老教师训练下级教士的行为逐渐演化成教会工作,这座大教堂也正向着“教会大学”自然演变着。

第1560章 城门口的艾德莱德

    很大程度上,罗斯王国的崛起以及她对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军事扩张,还有对丹麦人建立全新的和平关系,对一些欧洲势力而言意味着灭顶之灾,对另一些势力反倒是好事。

    曾经的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与罗斯军不打不相识。

    留里克最终没有为难一个战败的大贵族,还授意拨给此人一笔巨款,使得其回到老丈人的故乡东山再起。至于遗留下的莱茵高,就以罗斯控制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新形象出现。

    看似罗贝尔把祖先奋斗的领地都卖掉实在是耻辱性的第二次战败,实际上这对他在图尔的东山再起有着长久性的好处。

    与罗斯王建立事实上的结盟关系意味着很多好处。

    罗斯军不会进入卢瓦尔河劫掠,连带着丹麦王也要给罗斯人一个面子。

    或者说,丹麦人已经失去了大规模绕过布列塔尼进攻卢瓦尔河的理由,零星漂流过来的长船做一些野蛮行为,首当其冲是针对南特伯国的攻击,他们绝不可能再深入内河偷袭图尔的领地了。

    再加上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作为客人客居在图尔,他们即为罗斯和萨克森的代表,手握一支军队,拥有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龙头长船。

    他们可以完全以北方人的方式与进犯的丹麦海盗打一场,虽然这种情况三年来从未发生。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丹麦人会大举进攻图尔城,会首先攻击城市附近的修道院。

    诸如圣卢普女子修道院,与图尔隔河相望的onstier修道院,在第一轮维京浪潮中已经化作熊熊烈火后的灰烬。修道院的藏书被付之一炬,教士们被残杀。

    最后,海盗盯上了图尔本城,城市虽未被攻破,附近的村庄可是被毁了个七零八碎。

    无论是洗劫南特还是洗劫图尔,丹麦海盗本该在845年前后做出这些举措,都因为罗斯的崛起已经不会出现了。

    不过,北方人如果大举南下,必然以更狂暴的形式展开有组织的军事功伐,已经与海盗劫掠是两回事了。

    雷格拉夫在图尔,有如伯国得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护身符。

    越来越多的下级贵族和教士意识到这个潜力无限的男孩的重要性。

    他毕竟还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有这样的人物目前无条件支持图尔方面的一切主张,就加强了图尔方面在舆论上的优势。

    帝国派贵族定然唾弃这一切,对于己方而言,图尔大大小小的贵族们觉得自己有着尊贵的域外支持者,士气方面不至于萎靡。

    再说,这男孩手下的一百个诺曼战士是真的能打敢战。

    虽然长船数量有限,它们的存在也确保卢瓦尔河以北的帝国派贵族不要设想越河作战。

    雷格拉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本地贵族们心中的地位愈发高大,他还以真诚的态度去对待病重的小雨果,殊不知这种不计“魔鬼诅咒”的真诚正悄然发生的奇妙化学反应。

    在御所中的小雨果终日卧于病榻,他是被魔鬼诅咒之人,哪怕是侍者与他接触过密都可能沾染诅咒。

    小雨果罹患一种怪病,他会感觉呼吸困难,突然的咳嗽即可咳出很多鲜血。

    因为,他罹患的正是肺结核,至于如何染病的无从得知。

    青纱将他的卧榻包围,现在的小雨果连站起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少年深切意识到自己真的时日无多,饮用教士提供的“圣油花茶”对病情毫无效果。

    对死亡他已不再恐惧,少年瘦弱的肩膀也无法承载图尔的八百年历史。

    是时候将重担委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了。

    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但是……雷格拉夫……

    下午时分,在城市东门等了大半天的艾德莱德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丈夫。

    浩浩荡荡的大军跨过秋冬季抛荒的农田,赶在天气较为晴朗的日子顺利回到图尔城。

    一身黑袍的艾德莱德就是要确保低调,这里仅有少量卫兵驻守,教士们更是一个都没来。

    周围区域都被清场了,今日本该进行商业活动的城内集市也被临时关闭一周,于是早在大清早时,带着各种农产品赶到城市做交易的村民都被士兵劝退,这样村民骂骂咧咧得把装着商品的手推车又推回家里。

    这样的村民还是过了两趟桥,虽说它们什么商品都没卖出去,两遍过桥税是一定要缴的,这才是它们骂骂咧咧的真正原因。

    还能怎么办呢?桥梁是伯爵大人的私产,大人心善许可小民进城做交易改善生活,还能为了多交点过桥税抨击大人?

    于是,归来的大军一路上见不到几个晃动的人影,他们浩浩荡荡停在城外,至于是否进城还需看罗贝尔大人的意思。

    艾德莱德摘下罩袍的帽子,她刚一露出面容就为稳坐马上的罗贝尔看到。

    “艾达!”

    能在城门处就遇到妻子,惊喜的罗贝尔即刻下马,乐乐呵呵地走上前。他的儿子小罗贝尔也是一身小一号的罩袍,男孩打扮得像是见习的小教士,匆匆跑来一把抓住父亲的腰。

    “你们顺利回来了……”艾德莱德不知从何开始问起,她想了想低声闻讯道:“昨天你的信使就到了。听说,你们并没有攻下奥尔良。”

    “是的。”罗贝尔答得很大方:“没赢,也没输,反正今年是没机会了。对了,雨果呢?那孩子的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了吧。”

    罗贝尔其实是随口一问,而这实在是艾德莱德这个做姐姐的一大痛苦所在,同时也让她联想更多。

    “他情况有些不妙,我很担心。”

    “雨果一直体弱多病,但愿上帝会降下祝福让他好起来。距离万圣节不远了,接着又是圣诞节,但愿上帝能拯救他。”罗贝尔随口说道。

    “唉……他真的会好起来吗?”艾德莱德摇摇头态度平静,“我是你妻子,像是对教士说的场面话就不要对我说了。”

    “也好,我有意进城和他好好说明一些事情,我会向他道喜,关于给我的五百名骑兵可是毫无损失呢。唉,都是例行公事,我早点把事说明也早点离开。”

    “最好快点办完事。”

    艾德莱德再探着头看了一下,乍一看去骑兵队规模庞大,即便是有损失也是微乎其微的。

    “骑兵的确安然。图尔的精锐在你手里,他们平安无恙,我们的实力也不会缩减。”

    就在刚刚,艾德莱德扫视大军的时候顺便注意到了飘扬橘色旗帜的麦西亚军,她注意到了那位年轻的小王雷格拉夫,少年也平安无事。

    她的眼角也注意到了一些坐着牛车的怪人,怎么看都和那些打算进城做生意的村民颇为相似。

    她也问及了这个。

    “哦,这就是我在信件上告知你的那些人,他们是我的特别友军。”罗贝尔高兴说道。

    “森林边缘的人们吗?”

    “本来是奥尔良伯爵的人,现在就是我们的了。我会把他们安置在城外的一片荒地建立新村,他们为我打仗,这是给他们的奖励,你意下如何?”

    艾德莱德立即闭上眼睛想了想:“这件事……如果你硬要做没人能阻止你。你可以把此事告诉雨果,他也会同意的。”

    “也好。至于大军进城的事就算了,我没有胜利,高调进城徒增笑话。我打算就地解散军队,有家的回家,没有家的撤到军营,你觉得如何?”

    “难道这种事还要征得我的同意?”

    “不然呢?”罗贝尔笑了笑,恭维道:“你现在犹如图尔的女王。”

    “不可。”艾德莱德即刻伸出手指压住丈夫的嘴巴,再度强调:“我的弟弟才是真正的伯爵,只要他活着,在图尔就没有比他更高贵的人。”

    这话自然有着言外之意,艾德莱德的暗示点到为止。

    五百名图尔骑兵一度让罗贝尔精神恍惚,四年前自己手里就拥有如此规模的精兵。

    图尔方面能集结更多骑兵,却说这五百骑可是各个拥有锁子甲,仅就甲胄实力可比四年前自己的部队做得好太多。

    骑兵们的本质的一大群地方骑士武装,图尔城南方大大小小的村庄基本各个都是某个骑士的采邑农庄。一村或两三个村子由一名骑士管理着,骑士负责招募一些扈从并组建小型骑兵队,也肩负着对民兵的训练。

    骑士对伯爵仅有军事义务,他们收取的领主十一税就落在自己口袋里,唯有手下村庄的教会十一税,最后归拢到图尔的圣马丁大教堂。

    骑士自己建立扈从军队,到了战时,一名骑士就能拉出一支小队伍,汇聚在图尔伯爵手里就是一支大军。现在战争暂时结束,骑士们自然带着部下回家过冬,本身也不打算再在图尔城逗留。

    伯爵家族与本地的小贵族们在血缘上盘根错节,不少骑士本身就是家族支系的支系,以及为先代伯爵立下战功的勇敢战士。

    骑士、男爵与伯爵是利益共同体,罗贝尔敢于战斗,作为老伯爵的女婿也有爵位继承权,广大骑士以及他们的扈从乐于跟随这样的强者共进退。

    就在城东的荒地,五百骑兵就地解散,骑士带着扈从各回各家,什么时候图尔城再下达集结令,大家再自带马匹武器回到城市集结。

    这套行之有效的动员体系,使得过去时代的法兰克可以快速组织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尤其是当科尔多瓦埃米尔国越过比利牛斯山围攻图卢兹时,铁锤查理可以快速带领数万精兵南下阻击。当时,阿基坦和图尔都是出兵甚多的地域,当地贵族为最后胜利立下大功。

    图尔地方大大小小贵族有自己的荣耀,他们认为法兰克治下的已知世界就是“天下”。为皇帝洛泰尔卖命自己得不到好处,图尔方面集体选择反叛,上行下效之下,人们都盯着眼前切实的利益。

    外来的罗贝尔能帮着大家获取利益,大家也就愿意追溯他。

    于是,三年时间完全靠着军功,罗贝尔逐渐掌握了图尔伯国的暴力机器,距离他成为新伯爵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不过他还是要向真正的伯爵小雨果述职。

    骑兵各回各家,跟着大军抵达图尔的索罗涅枫丹村民,第一时间就被迁移到谢尔河畔的一处荒地。罗贝尔大手一挥,许可村民自由开发,其开发权就是他赋予了,在免税期过后,村民要直接向罗贝尔缴纳禽畜和粮食的实物十一税,以及向圣马丁大教堂直接纳税。

    原本仿佛游离于文明之外的村民,现在完全纳入图尔教区的管辖范围,教籍关系也挪到了图尔。民事与信仰方面的事情都由图尔大主教维维安派人处理,此事罗贝尔不必再关心。

    罗贝尔此举在教士眼里是难能可贵的德政,他在勒芒和奥尔良地区杀死了很多无辜村民,以“这是战争”为幌子至多能说服那些武人,实在不能说服教士们。

    看到他带了一批和平村民归来,大主教维维安稍稍有些宽心,心想着:“这个男人的还不是无可救药。”

    罗贝尔有多方面的考量,他并不指望一小撮村民能给自己带来可观赋税,村子的三十名男子却能作为随叫随到的弓兵时刻待命。

    要知道想要在图尔地区招募军队,指挥下级贵族令其自带精兵参战,要么第一时间给钱,要么就许诺战后以更多的利益。

    大大小小的村庄多是骑士们和男爵的采邑村庄,伯爵无法染指。

    罗贝尔要征兵,或从教会直辖村庄招募战士,要么就在伯爵私人领地招募民兵。

    前者的举措往往遭到教士们的阻挠,后者的举措本是最合理的,可惜罗贝尔现在还不是伯爵,他的招兵行为需要得到小雨果的首肯,同时也要考虑不得压榨辖地民力。

    伯爵直辖地的民力就是伯爵家族的财物资本,如果大量男丁在战争中阵亡,削弱的是伯爵本人的经济、军事能力。

    在莱茵兰,那里曾是法兰克的东部边境,经济生产让位于军事控制。曾经的罗贝尔有大量的直辖地,领地内居民的一大要务就是当兵,其他的贵族反而成了陪衬,且都藏匿在山区里。他曾是非常强势的军事贵族,迫使美因茨大主教也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支持他的大规模征兵,还将教区内的一笔税收作为军费。

    罗贝尔意欲在图尔复刻这一切,只是图尔大主教是一个系统,圣马丁大教堂更是一个神圣殿堂。一座信仰的圣殿逐渐演化成大学,众多神职人员有着群体意志,维维安主教的一切决定也都是大家开会后的结果,维维安无力一言堂。

    圣马丁大教堂不会出钱帮助罗贝尔扩建军队,也严格限制直辖村庄和城市居民私自给罗贝尔当兵,但并不在这方面对罗贝尔阻挠。

    所以当罗贝尔大军归来时,维维安主教甚至没有派遣属下于城门迎接。这种不干涉、不反对的态度罗贝尔已经不生气了,如此态度也是对自己各种行为作出的默许。

    从被征服的勒芒征召了很多战士,他们要在城里安置下来,并给予他们过冬的住宿、伙食和衣物。

    如此作为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在被罗斯俘虏时期窥见到了罗斯的征兵体系,不存在教会掣肘、没有其他贵族掣肘,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城市都在罗斯王的控制内,所有村民都是义务当兵,其中不乏一批精锐战士干脆完全脱产。

    暂时罗贝尔在图尔玩不转这一套,在他的老封地莱茵兰,领民也是半农半兵,战马、武器、防具都是士兵自备,而罗斯的那一群精兵,上上下下的武器装备,战时吃穿用度,清一色是罗斯王提供的。

    各种桎梏使得罗贝尔无法做到罗斯的那套体系,倒是能在细节上找补。

    把新收复的村民作为士兵储备,在明年的作战自己就能立刻动员三十名弓手兼顾矛兵,也几乎不必担心不给现金就怠惰的情况。

    至于从伯爵直辖地招募的战士,那些家伙只有首先看到足够的金钱或大量粮食为报酬,他们才愿意老实作战,否则都是怠惰者,哪怕是许诺“大战之后你们自由劫掠”也难以把士气提振起来。

    很大程度上,罗贝尔就是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并非真正的伯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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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