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留里克的崛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77章 集体婚礼

    雷格拉夫来了,有着千言万语的修道院长博德,再见到这位少年男爵一时间完全不知说什么好。

    即便雷格拉夫还是毕恭毕敬的态度,现在看来这里多了一份虚伪。

    博德吩咐下属全部离开,再邀请男爵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粗糙又斑驳的木桌摆着一只陶盏,油灯正安静燃烧着,为此空气中也弥漫淡淡的酥油气息。

    桌案摆着几本羊皮纸书,陶盅灌油些许墨水,一根芦苇杆充当笔随意摆设,一旁还有一张干净的羊皮纸。

    “你坐吧。”博德吩咐道,他自己也侧坐于木椅。

    雷格拉夫搬起小木凳直接坐在博德的面前,就是这样的举动好似咄咄逼人。

    “papa,关于刚刚发生的闹剧……”

    “我都知道了。”绷着老脸的博德压制住情绪:“过去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过去那些驻军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对这里的女人出手。而你……”

    博德嘴上不说,情绪中的苛责溢于言表。

    雷格拉夫无奈耸耸肩:“我的战士狂野惯了,看到了漂亮的东西就想得到。”

    “所以把那些女人占有了?你们的举措是一种恶行……你们本该虔诚,但是……”博德收住了语气。

    “所以我来了,此事我没有约束好我的战士,我有错。”雷格拉夫态度表演得诚恳,他抬起头眼神闪烁:“事情已经发生了,关键在于接下来怎么办。”

    “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你……是否已经有决定?”

    “有。我的战士都没有婚配,我许可他们在香农迎娶妻子,没想到他们做得过分了。他们太过于着急,手段……也过于粗暴。”

    “所以,你的态度是希望我出面,承认这一切都合规,而且希望我把婚礼都主持了?”博德已经是明知故问了。

    “是的。papa,我的人会为一切负责。”

    “唉!就这样吧。”博德长出一口气,心想事态若有如此结局,已经算是很好的找补。他缓缓站起身,“马上就是万圣节,如你所见我正在准备一场弥撒。”

    “这场弥撒,你要去图尔吗?”

    “这倒不必。圣诞节时,我会按照规定前往图尔,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去。你是男爵,你在这里做过的一切我都有责任把它记录下来,然后呈报给图尔大主教。”

    “我懂。”雷格拉夫点点头,“这是你的责任,我和我的人做过任何事情你都可如实记录。我说过了,我会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负责。”

    听得,博德已经舒心许多。“我猜得出,你需要一场大型的婚礼。”

    “正是。我希望快一些。”

    “那就与万圣节弥撒同时做吧。我们在做弥撒的时候同样会做一场巡游,届时气氛总是欢快的。虽然初冬进行婚礼非常罕见,既然你们已经做过这种事,就让节日快乐冲淡遗憾吧。”

    “谢谢。”雷格拉夫站起身,学着教士的样子胸口划上大十字,再微微鞠躬致意。

    罢了,他大摇大摆离开修道院,再回到军营里,告诉兄弟们事情已经办妥。

    但军营的整个风貌都变得。

    军营里灯火通明,除了这里点了大量篝火,浸泡了松油的大量火把也在燃烧。

    一批被掳来的农奴女子并未被送走,或者说从现在开始她们已经有了丈夫。

    虽说这群丹麦、罗斯乃至瑞典裔出身的战士们都皈依天主,割舍掉北方的一系列传统根本不可能。

    很多人是为了到法兰克南部讨个好生活,再跟着雷格拉夫·留里克森一路走来抵达香农,这种人皈依天主是利益使然。

    多年战争使得他们匪气

    浓厚,控制着自己心仪的农奴女子,就像饿狼控制了羊羔子,接着是自由享用。

    年轻的战士起初以绝对的暴力,逼得自己的“妻子”一度陷入绝望。女人往往蜷缩成一团,到了夜里却又挨不住饥饿,接过男人送来的大碗麦饭,把持着木勺子大快朵颐。

    最初的粗暴是真的粗暴,事态平息后的野,这群家伙态度一改。在战争时期抢来的衣服,洗干净后就交给自己的女人换上,从北方带来的御寒皮衣也给女人换上,乃至是自己备用的皮靴子。

    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猫咪一般,女人战战兢兢地坐着,吃罢了饭任由男人把自己披散的长发梳理出奇奇怪怪的发辫,还要听着男人嘴里奇奇怪怪的话语,以及用磕磕巴巴的法兰克语所说的安抚话语。

    很多人承诺:“我可是贵族,以后跟了我,你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麦粥和面包。”

    相似的话语非常实在,恐惧的女子在吃饱饭后态度才纷纷舒缓。

    实则还有很多战士已经高高兴兴在村子里过夜,霸占女子是实,被女子的家庭奉为贵人也是真。

    聪明的农奴家庭对这种靠着女儿婚姻瞬间翻身的事情非常欢迎,家里的老头子也要高兴得给金发的诺曼大人磕一个。

    对于年轻的战士,他舍弃过去离开北方,漂泊了二三十年突然在香农收获了家庭。这样的战士得到的不只是一个妻子,以及妻家的所有男孩充当小厮。

    雷格拉夫许诺了很多,娶妻是一个,封爵更是一个,所有人出生入死,因功劳都将成为麦西亚王国的男爵。年轻的战士还不敢公开嚷嚷自己是男爵,倒是都声称自己是“暂时还没有封地的骑士”,于是,妻家的男孩都成了“骑士扈从”。

    军营少了很多人,剩下的人基本都抱着一个女人,大伙儿再围在篝火边吃饭啃烤肉。

    就连老埃里克也与年轻人一模一样,他也抱着一个年轻女子,被大伙调侃:“你都能做她的父亲了。”

    雷格拉夫归来,见得他回来了,嘻嘻哈哈的战士们纷纷站起身向自己的大人执意。

    “都坐下吧,继续吃继续喝。”

    他扫视一番,再走近喝得微醉的老埃里克坐了下来。

    “小子。你干得好啊。”老家伙的脸红来自修道院送的葡萄酒,他递过来的木杯也是这琼浆玉液。而他怀里的女子也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

    “她叫什么名字?”雷格拉夫问。

    “叫……爱丽丝。”

    “胡扯吧,和我的妻子名字一样?”老家伙听了乐呵呵,雷格拉夫也跟着笑了。

    “这里的女人到处是叫***丽丝,还有叫伊莲娜什么的。哦,还有叫玛丽。”老埃里克继续解释。

    “这边的女人都这样,无所谓。”喝点葡萄酒,雷格拉夫语气一转,又直勾勾看着那个大致比自己年长两三年的女人,以法兰克语嘱咐:“香农村的爱丽丝,你的男人将是未来的大贵族,你的儿子会继承爵位。好好侍奉你的男人,你的父母兄弟都将成为贵族。”

    罢了,他又说上一句:“你全家不再是农奴。”

    女人似乎听懂了,她点点头。乐呵呵的老埃里克又喝了些红酒,再把自己的木杯送到女人嘴巴,只见她根本抵抗不住着甜腻诱惑,硬是把剩下的酒液喝了个干净。

    “现在告诉我情况,军营少了很多人。”雷格拉夫问及正事。

    “他们都去了村子。可能,暂时是不会在军营住了。”

    “看来他们已经找到自己的家庭,也好。”雷格拉夫点点头,他的内心其实挺羡慕部下的现状。

    “和教士们谈得怎么样?”老埃里克问。

    “一切都好,会有一场集体婚礼。”

    “何时?”

    “万圣节左右。我已经决定了,到了那时候举行一场狂欢,我们拿出一些粮食做成面包,把这些食物分出去。”

    “仁慈之举。”老家伙乐呵呵道。

    “就像北方那样,哪一次婚礼不伴随狂欢?兄弟们做事粗鲁了些,本地人受到惊吓,再给他们一些食物和酒安抚,也便于我们未来的工作。”

    “马上征兵?”

    “对。得了我的好处不愁没人当兵,再说,他们也不想一直做农奴。”

    “婚礼之后就是征兵?可真有你的。”老家伙笑道,还如长辈一般伸出右手摸摸雷格拉夫的头。

    少年的心有一些触动。

    这一个瞬间,雷格拉夫倒是希望自己的爷爷再摸摸自己的头。老埃里克这种人已经算是半个亲人,一群部下都是自己的兄弟,很多事物纵容他们,在他看来就是理所当然。

    雷格拉夫这边做出了表率,布鲁诺这边的萨克森人也没有闲着。

    布鲁诺一样许诺给自己打仗的部下未来都封个骑士,三十名猎人一样有资格成为贵族。

    他麾下的五十位老兵一样没有结婚,于是,一批香农的自由民闻讯而来,交出自己待嫁的女儿换来全家的可能性——以后去萨克森做小贵族。

    这分明是天降馅饼,对平民而言阶层晋升的机会本来几乎不存在,现在靠着诺曼人新贵,就是他们能看到的逆天改命的机会,虽然靠着嫁女儿令全家改命有点难以启齿。

    民间突然酝酿着另一种崇尚战争的情绪,随着诺曼大人选妻事件突然结束,妻家的男孩们摩拳擦掌,所谓自己的姐夫或妹夫是诺曼精英战士又是贵族,自己带上武器参与战争理所当然,聪明人意识到此乃发财的机会——成为贵族的扈从有权力得到战利品,但参战的农奴毫无资格。

    诺曼人强抢行为是真,他们与本地女人发生关系,按照规定这种婚姻不合法,相关女人往往定义为有罪,结局是全部送到女子修道院了此残生。

    博德知道一些有关这群诺曼人的事情,他们在围攻奥尔良的时候,对周边村子做过很多恶行。那是战争!出了再多的恶事还能如何?

    只是博德一时无法确信事情是真的,诺曼人居然真的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了。

    博德按部就班做着准备,他记录了所发生的一切,哪怕事情不合法,他决定在万圣节前亲自把集体婚礼做了,让非法变得合法。

    修道院方面与雷格拉夫联合起来,关于集体婚礼的消息迅速传遍并不广大的香农地区,一听可以有免费的面包吃、免费的葡萄酒喝,最近的阿瓦内村自由民蜂拥而至。

    这些村民也想看看,诺曼大人是否真的信守承诺。

    香农大村的磨坊全力工作,一批由雷格拉夫带来的麦子迅速碾为面粉,罢了再被做成面团烤制一天一夜成为面盆大的面包,再被剑割成小块。

    葡萄酒也是节日的重头戏,来自修道院的酒被稀释为淡红色液体,即便酒味甜味已经很淡了,它仍是葡萄酒,是本地人难以品尝的——比起品酒,它的精神价值更重要。

    集体婚礼的日子已经定下,在那之前战士与他们的妻子已经在同居,他们拿出自己的财产令一直生活得半饥饿的话妻子天天大吃大喝,面色苍白的女人逐渐变得红润饱暖,瘦弱的身子也开始好转。

    妻家的孩子情况也都得到好转,尤其是其中的少年男孩,乃至是妻族成年的大哥,都为诺曼战士马首是瞻。因为这一情况,实则不劳雷格拉夫招兵,他已经得到额外一批忠诚战士了。

    婚礼在前,万圣节弥撒与巡游在后,两场盛会将无缝衔接。

    剑将面包切成拳头大的

    小块,它们迅速干燥成为非常耐储的面包块。香农大村的烘焙房是教产,教士们本就要为万圣节的活动准备施舍用的食物,现在他们得不得按照雷格拉夫的要求制作更多。

    为节日准备的面包之巨前所未有,地窖里的葡萄酒也全部拿了出来,只为应对蜂拥而来的人群。

    节日尚未到,愉悦的情绪就在整个香农蔓延。

    雷格拉夫放出话来:“节日布施针对所有人,带上你们的木碗和勺子来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仁慈来自麦西亚王与图尔本笃休会。”

    此言很讲究,雷格拉夫要强调自己国王身份,弱化自己的香农男爵身份。布施的主力是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却要挂名是图尔教会的义举。

    所有的举措完全将图尔伯爵罗贝尔一家排除,民众吃了面包喝了酒,会记得雷格拉夫与教会的好。

    终于,集体婚礼当日。

    就如估计的那般,阿瓦内村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河对岸的鲁瓦夫村也来了不少人。

    各地修道院长本该万圣节抵达香农,获悉会有一百多人集体婚礼,他们提前赶来参与盛会。

    金发的男人与他们的妻子衣着盛装,数以万计的人们聚集在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附近区域,若非这样的机会,雷格拉夫才发觉自己的臣民数量超乎想象。“诺夫哥罗德的大规模***,人数恐怕就是这样了。”

    雷格拉夫的预估算半个事实,拖家带口来的村民多达一万五千人,连偏远一点的小聚落居民也来了,虽然大量人员此来是为了吃免费的大餐与神圣的葡萄酒。

    空气中弥漫着香味,超过三十个陶瓮在沸腾,里面是各种肉块、蘑菇、菜叶子、牛奶、黄油,以及熬烂了的燕麦黑麦做成的浓汤。

    拳头大的面包块堆成小山,以前从未有这般情况。

    大量木桶敞开,稀释过的葡萄酒尽在这里了。

    基于本笃修会对节俭朴素的讲究,教士主持的婚礼仪式是简单且短促。婚礼的重头戏在于婚礼后的狂欢,那是民众自发的庆祝,教士可不会阻止。

    其实雷格拉夫的部下已经与他们的女人完成了北方的婚礼,女人们被扎起的五花八门辫子就是证明。这种婚礼并不为本地人承认,今日,女人与其金发丈夫的婚姻将由教士们宣布合法!

    而且,多位头戴高帽的修道院长联合主持婚礼,尊贵的男爵大人一身甲衣威风凛凛站在一旁检视,以及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两位大贵族与他们飘扬的旗帜,令整个活动神圣庄重。

    在数以万计的眼睛注视下,金发战士拉扯着他们的妻子站得整整齐齐,修道院长博德例行公事得大声朗读祝词。

    今日阳光明媚,热烈气氛令冬季不再寒冷。

    于是,一众农奴之女成为金发战士的妻子,香农大村的一票农奴家庭彻底改命。

    绝大多数参与盛会的人们非常务实,待修道院长念完最后一句“aein”,期待许久的人们开始起哄,不断敲打自己的木碗,使得森林都在震颤。

    金发战士纷纷抱起自己的妻子,他们不参与修道院门口的后续盛会,就按照北方的规矩高高兴兴把妻子抱回家——实则就是妻子家。

    妻家就是自己家,金发战士就是合法的一家之主,然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共饮未经稀释的葡萄酒和麦酒。此乃自己的大喜事,打了多年仗的战士拿出自己的财富,像是老埃里克这样的老家伙,从索罗涅枫丹村的猎人手里买了头小野猪,他比妻子的父亲还年长,两人索性称兄道弟,一家人也就共吃猪肉了。

    更多的村民堵在修道院门口,教士们将面包块分发,村民往往自带两个木碗,一个盛汤一个盛酒,罢了与家人凑到一边共吃美食。

    整个香农热热闹闹,本地人的欢腾的表现与自己在罗斯老家看到的如出一辙。

    就是一股落寞感不禁涌上雷格拉夫的心头,战士们的婚礼与自己无关。

    “我的爱丽丝,我的王后……我们的婚礼还不到时候。”

    他不禁勾下头,突然一只大手打在他的肩膀。

    “兄弟,你在发呆什么?如此盛况,你还要看多久?”说话者是笑嘻嘻的布鲁诺。

    “没什么。我的部下都快活去了,我……有一点难受。”

    “看别人结婚自己不痛快?”

    “……”雷格拉夫默认了。

    “算啦吧。你都是订婚之人了,我妹妹年纪小了些,你至多再等三年!”布鲁诺没有废话,硬是把自己的妹夫拉到一边,又道:“各人有各人的快活,我买了只绵羊,羊肉很快烤好。让你的部下快活去吧!咱们兄弟好好吃肉。你要征兵的事,等万圣节后再说。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第1578章 征兵

    孩子们抱着面包块一点点啃着,他们的父母捧着碗慢慢品尝浓汤与红酒。

    修道院准备布施的食物酒液非常充沛,哪怕整个香农地区的民众都来分一杯羹,修道院仍能应付得来。

    因为这一次雷格拉夫大人自掏腰包拿出一大批食物,使得此次集体婚礼以及万圣节弥撒,成为香农地区民众有记忆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全地域最年长者也没见识过如此盛况,因为诺曼人来了,凡是来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人们可以享受大宴三天的狂欢。

    至少他们听闻的是狂欢三天。

    不同于千年后对于万圣节的奇奇怪怪解释,在公元843年的时代,这个节日起初是为了称颂圣母,继而是称颂诸天使,如今称颂圣三位一体,所谓万圣大弥撒。

    亦或者说这个节日起源于罗马时代,从深秋的某一天开始,延绵一个月的农神界开始,直到冬至日结束,倘若亚平宁半岛获得大丰收,人们大吃大喝两个月也不稀奇。

    当黑麦和燕麦收获完毕后约莫一个月就是万圣节,完全罗马化的高卢人,结合自己的古代节日与罗马人的节日,而今再加入天主信仰,万圣节也就演变出来。

    贯彻整个法兰克的本笃修会讲究苦修,如旧罗马时代的狂欢被定义为贪婪与暴食之罪,虽然所有人都要跟着教士做苦行僧,每年总有些日子可以狂欢。

    农神萨图恩已经是异教之神,始于祂的祭祀换作称颂天主,不变的是,清苦的农民可以享受一番来自修道院的丰盛布施。

    高高兴兴吃上三天,但事情并未因此结束。

    整个香农并不大,仅仅是本地区的森林太过于茂密,闹得各个村庄间交流有所障碍。

    关于雷格拉夫大人与修道院联合布施的消息,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最偏远的鲁瓦夫村得到了消息,当地人也拖家带口得去香农大村大吃大喝了。

    “大人,你的臣民都来了,给他们准备的食物……可能已经不够吃。怎么办?”老埃里克问及自己的大人。

    “人多可能是好事,这样更让我想起诺夫哥罗德。以后我可以告诉父亲,我的香农也可以繁荣。”雷格拉夫的态度很明确,这是一个千载难逢拉拢人心的机会,大宴三天已经不合适,大宴一周或许更好。

    雷格拉夫一直在布施现场徘徊,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他的身后就是麦西亚王旗,这样所有前来接受布施的民众,都能清楚看清他们主人的脸。

    逐渐热闹的局面愈发混乱,刚刚娶妻好好放纵一把的老埃里克,老家伙奉命组织一群战士赶来维持秩序。精锐战士都穿着橘黄布袍,背负的圆盾就是蓝色底色涂上黄色大十字。

    麦西亚王旗的图案就是正儿八经的“圣安德烈十字”,这是欧洲大陆的本笃修会非常清楚的。如今合法的麦西亚国王流亡香农,不列颠的本笃修会高级教士都知道此事,过了这个冬季,会有教士安全渡海告知海岛上的同仁这件事。

    修会在乌得勒支的分支将完成渡海报信的举措,因其与当地驻扎的丹麦大军一直非常暧昧,乃至是事实上对丹麦人劫掠的纵容,教士干脆会乘坐丹麦人的船只渡海。就仿佛教士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对其他事充耳不闻,丹麦王拉格纳继续他高高兴兴的劫掠。

    所以当雷格拉夫在万圣节大宴请自己的臣民,梅茨城正被罗斯大军围攻,摩泽尔河中上游到处是罗斯军队。

    雷格拉夫从父亲留里克嘴里早就获悉了一些有关凯撒与奥古斯都的历史。

    卢比孔河是真实存在的!罗马依旧是教廷所在!

    凯撒征服高卢,其中就包括自己脚下的香农地区,当地人从那个时候就成了罗马的一部分。

    凯撒对臣服自己

    的高卢人让渡很多权力,于是大量被俘的高卢战士摇身一变成了罗马士兵,他们集体效忠凯撒,加上凯撒自己的军团,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凯撒越过了卢比孔河进入罗马。

    为了拉拢罗马的民众,凯撒自掏腰包在城里大宴三十天,据称男女老少白吃白喝一个月,得了好处就都认为这位将军向着自己,于是集体效忠。

    虽然凯撒死于谋杀,但他的孙子继承一切开创了大帝国,法兰克就是继承了罗马帝国遗产……

    如此故事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传说,是来自父亲的睡前故事。

    然而,二百年前图尔大主教格里高利修著了史书,父亲关于罗马与凯撒的故事,居然与圣马丁大教堂图书馆的那些古老羊皮纸书的记载几乎吻合!

    香农本地的修道院的藏书也有相关的描述,凯撒与奥古斯都被故意描述为仁慈者,虽然他们不信仰天主,相关品德仍被教士赞誉。

    自己是如何降生的?裂腹!

    凯撒是如何降生的?也是裂腹!

    “我裂腹而生,我的母亲为此而死。我身份高贵,我也被送到了高卢自谋发展。凯撒做过了什么,我可以效仿……”

    过去,父亲称谓自己“如同凯撒般降生”,如今想来雷格拉夫觉得这不再是父亲的祝愿——事情可以变成现实。

    雷格拉夫做不到对香农民众大宴三十天,清点物资,咬牙宴请七天还是可以做到的。

    万圣节当日的白天,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领衔一场大巡游。教士们带着各种圣器走在旧时罗马大道的支线,院长博德一边念念有词,一面用新折的龙柏枝,蘸着圣油撒向大地以及所有聚集在其身边的民众。

    如此一来整个香农得到神圣祝福,人们相信得了祝福就能平稳度过冬季。

    信仰是一方面,聪明人意识到是谁给了他们安全活下去的物质基础。

    有了前所未有充足木材,民众可以天天自由烧火取暖,冻死恐怕变成不可能。

    雷格拉夫大人给了大量食物,全家人大吃大喝七天,大家变相节约了不少粮食。

    这一切更加令人相信雷格拉夫大人的许诺都是真的——从844年起杂税取消,仅收取两种十一税。

    其实很多人也有所耳闻,大人要为明年新的战争做筹备,大人会组织一支军队,并暗示士兵自由劫掠,抢到就是自己的。

    普通人不懂法兰克内战与自己有何关系,农奴与自由民本就有给领主提供军事服役的义务,倘若雷格拉夫大人强制征兵,民众也只能带着农具改的武器硬着头皮上。

    过去的几年里,已经有来自阿瓦内村的自由民加入图尔伯国的步兵,为了得到一笔钱去投奔那个罗贝尔,也是为了钱战死了。

    香农大村的农奴没有参战,他们都是伯爵家族私产,是种地提供军粮的牛马,农奴们又整体消瘦面目惨白,如此人员构成军队可能只有被奥尔良军轻易杀尽的命运。

    所以整个香农地区发民众参与战争并不稀奇,过去他们被强迫当兵,现在……他们对战争的态度有所变化。

    大吃大喝七天,雷格拉夫带来的粮食蒙受巨大损失!

    他也相信自己按照设想的程序,在自己的封地得到重大人缘。

    教士们看来这位男爵是个大善人,唯有诸如修道院长博德之类的高级人士,能略微猜到如此仁慈背后暗藏的杀机。

    宴会的最后一天,狂欢行将结束。

    两万多人聚集在香农大村,由于山林对臣民开放,民众干脆伐木而搭建大量窝棚。

    民众仍在大吃大喝,由于储备的面包块消耗殆尽,现在混了大量菜叶、蘑菇的咸味麦粥取而代之。而就口感而言,这种

    咸粥更令人舒服。

    人们吃过一天一场的免费大餐,罢了就带着自己的干粮去伐木,在搭建完窝棚后他们每天晚上大做篝火,又自发聚在一起跳舞,一切颇有狂欢意味。

    因为雷格拉夫大人的默许,教士们并没有出面制止这种放纵。被清苦生活与严苛戒律压制的情绪突然释放,一些教士悲观斥责此乃“索多玛的覆灭”,民众则管不了那么多,连续多日做任何的快乐事情都有雷格拉夫大人为大家撑腰。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生清苦的农奴,第一次被新领主当做人,为他打仗卖命算是还礼,而且……万一如那些金发战士一般因战争而发财呢?至于下地狱……雷格拉夫大人不在乎,效忠于他的自己何必在乎。

    所有人的情绪因无人带头还不敢释放,他们期待着大人下达征兵令,之后……

    大宴最后一日的前夕,一批战士聚集在军营,木墙之外的大村篝火通明,到处是民众的欢声笑语。

    “你太仁慈了,在这么下去我们储备的粮食就没有了。”别人不敢说,老埃里克资历老,他代表大伙儿趁着机会劝告雷格拉夫不要继续仁慈。

    “无所谓,大不了我们去打猎。亦或者再去图尔买些粮食。我倒是想学凯撒大宴三十天,大宴七天已经可以了。”雷格拉夫顿了顿气,噘嘴道:“我们收买了人心。”

    雷格拉夫这么说,心里也心虚,因为自己的粮食与修道院的粮仓库存消耗得很严重。

    “就是代价有些大。”

    雷格拉夫看看大家,再道:“所以我们今夜聚集。我打算明日去征兵,去告诉吃饭的人们我的决定。”

    “终于开始了。”老埃里克欣慰地叹上一口气:“你打算招募多少人?”

    “五百个,或者更多。”

    “这么多?”

    “我还觉得少了。若不是这场***,我都不知道我的封地有这么多人。”

    “那么,战争时期您还要支付他们的伙食。”

    “无妨。我让他们自由劫掠,得到的都是自己的。放纵他们,像是我们这般作战。”雷格拉夫的眼神在颤动,篝火照得他的脸庞发亮。

    老埃里克有一点恍惚,这样的雷格拉夫的确很像他的父亲留里克。不仅长得像,纵兵打劫的举措一模一样。

    军营里的大家达成一致,务实的想,现在自己一方因大人的宴请已经弄得精锐战士粮食储备紧张,若是晚些开战,大家就有饿肚子风险。要么去打劫奥尔良伯爵,要么就一改仁慈态度向本地民众加紧索要。

    打劫自己人,那远不及打劫奥尔良来得畅快,再者大家就是攻城不顺,军队可是在城外收获不错。

    于是,新的一天趁着民众大吃最后一顿免费的午餐,伴随着低沉的牛角号与清脆的鼓声,一身橘衣的麦西亚王***高调登场!

    雷格拉夫不只是香农男爵,更是麦西亚国王。今日他计划正式征兵,所摆出的身份就是国王。

    一双双眼睛瞟向他,很多人获悉留言,意识到当兵机会就在现在,一众男人高高兴兴冲向雷格拉夫,他们止步于那些橘色战士身前。

    不劳雷格拉夫开口,有的男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以鼻音浓厚的法兰克语问道:“大人,您是来征兵的吗?我愿为您效力做任何事。”

    雷格拉夫一时不语,直到局面进一步发酵。

    仿佛有五千男女聚集而来,直到这时他才公开发表征兵令。

    他的命令很简单:“我要一千个男人!”

    他说上这一句就足够了,剩下的事就诸如老埃里克帮他做事。

    雷格拉夫要征兵,力排众议执意要一千人,即便这么干了食物压力会很大。

    雷格拉夫决定一意孤行,他也有自己的道理:“当年我父亲就组织了两个旗队,每一队五百人。我父亲成功了,我也要如此。”

    因为雷格拉夫带来的老兵里,就有从罗斯军队离开的战士,这种人某种意义继承有罗斯正规军的军魂。

    老埃里克就是因年纪太大而退伍,他人老心不老,摇身一变给罗斯王的大儿子卖命。

    老家伙拗不过年轻人的狂妄,换个角度想,万一这小子成功了,大家会获取充分好处。

    就如雷格拉夫估计的那般,征兵令一下,整个香农震动。聚集在香农大村的人们这下更不能离开了,本来抵触当兵的民众,现在踊跃参军。

    也是第一次,香农地区的领主可以对意欲当兵的人挑肥拣瘦。

    身高不行的人被刷下,身体明显瘦弱的人被刷下,胆子小的人被刷下。

    征兵的结果实则无法令老埃里克满意,自由民出身者情况要好,农奴们整体要糟糕。偏偏就是这群农奴对打仗最有热情,他们确信这是逆天改命的机会。

    仅仅一天时间,雷格拉夫需要的一千人就招够了,其余村民可以自行回家,然而仍有大量男人希望大人开恩。

    这天傍晚,大宴饭菜的香味还没有消散,军营的门口聚集一千多名男人,以及更多的围观者。

    威风凛凛的金发战士站在麦西亚王旗下,现在就由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检视新兵。

    新兵都是黑褐色头发,少数人发色偏黄,他们几乎都有大鼻子,也都整体瘦小——普遍比雷格拉夫的老兵低半头。

    新兵的种种证明了他们的确是高卢人,也许他们不至于如此消瘦,倘若日常生活好起来,他们的儿子会变得高大强壮。

    雷格拉夫从不奢望这样的战士以剑盾手的姿态排出盾墙与敌人厮杀。

    一来他们太瘦了,恐怕没有足够体力鏖战。二来自己手里也没有足够的剑武装他们。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训练成长矛手,一如父亲麾下的斯拉夫旗队,那可是八百名进退统一的矛手!虽然斯拉夫旗队总是行动迟缓,可能万矛丛林就该是这样,无数长矛扎得敌人不敢贸然靠前,一旦接触,敌人被扎得千疮百孔。

    父亲的斯拉夫旗队与其他战士组织起的长矛阵,一战击败过法兰克重骑兵的冲击。雷格拉夫不求组织一群矛兵可以击败那些敌对贵族的精锐,但是把这一千人组织成两支长矛旗队,成本方面是很低的。

    橘色夕阳配上橘色的衣服,雷格拉夫检视战士,如此近距离使得这些男人更进一步看清少年领主的脸。

    雷格拉夫转了一圈,大声命令:“记住你们的身份!无论你们出身如何,你们都是麦西亚王国的军队!你们效忠的是麦西亚王!我就是王!”

    听得“国王”一词瞬间军心骚动。

    稍许,雷格拉夫再宣称:“我会把你们训练为矛手!明年春季新的战争开启,我会带着你们走向战场。我承诺!战斗胜利,你们凭本事劫掠,所抢到的财物都是自己的,不必给我进贡。

    如果你们中有人战死,我会给死者收尸埋葬,教士会给死者最后悼词。死者的孩子将归我抚养,继续为我效忠。”

    如此一来民众更加骚动,他们没有喜极而泣,人们意识到给雷格拉夫大人当兵恐怕没有后顾之忧,最关键的在于大人公开承诺“凭本事劫掠抢到就是自己的”。

    因为所有给旧时伯爵当兵过的自由民,他们至多吃了些大人施舍的军粮,打仗随时可能送命,但胜利的缴获都是属于大人,与自己这些杂兵毫无关系。甚至亲自参与劫掠,抢到了贵重物品而不上交,还可能被大人处决。

    雷格拉夫大人态度完全是反过来,为他

    效力完全是最正确的决定!至于效忠的是香农男爵还是麦西亚王,至于将要攻击的是奥尔良伯爵还是什么敌人。

    只有跟着雷格拉夫大人才能发财,就不要考虑太多,也包括不再考虑教士的斥责。

第1579章 集结

    基于法兰克自查理曼时期确定的征兵制度,贵族领地内的每一户自耕农家庭都有出一人当兵的规定。国王不会给士兵分发武器,士兵要为自己准备尽可能多的武器装备,以确保在混战中不死。

    因为法兰克的步兵已经没有能力重塑罗马时代的步兵方阵,带着各色装备的步兵只能在开战之前排出一个看似规整的阵列,当将领下令吹响冲锋的铜号,上千人就高举各色武器向前方冲锋,寄希望于足够兵力形成的冲击力将敌阵冲垮,之后创造出大混战的局面。

    部族时代的法兰克人好勇斗狠,面对承平日久的罗马高卢农民有着碾压之势,强调个人武艺将战斗拖成混乱斗殴,法兰克人反而能占有优势。

    但是,卢瓦尔河沿线以及南部阿基坦,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高卢罗马后裔。哪怕是统治者的贵族与教士,也只有少部分成员融入了旧时法兰克部族首领的血脉。

    查理曼的征兵制度针对全帝国,靠着这套制度他才有能力组织骑兵集团击败阿瓦尔人……

    似乎步兵混战的时代已经结束,法兰克必须依靠骑兵力量取得每场作战的胜利。

    全帝国的自由民都有养马的义务,原则上只要有钱购置马匹,当征兵令下达,士兵就必须骑马报道。

    这项命令首先在法兰克族内落实,继而扩展到南方的罗马高卢人世界,但真正落实不错的也只是在法兰克族内,或者说如此方式扩展出的骑兵,就只有法兰克族的本部骑兵会全方位的效忠他们的国王。

    阿基坦、图卢兹、勃艮第这些与帝国若即若离的南方大贵族,他们训练的骑兵战士根本不是法兰克族人,其贵族同样不是法兰克族人。当国王实力强大,这些地方贵族会以忠臣形象出现。

    如今王室内战帝国有崩溃风险,值此乱世,各地非法兰克贵族或是拥兵自保,亦或者直接反了。

    原则上整个图尔伯国的自耕农必须养马,事实上诸如香农地区的自耕农也有意愿这么做。

    并非所有马匹都适合做乘骑战马,不过战事吃紧时,驮马、挽马也能乘骑上战场。

    马匹可用做耕田、拉扯,它动力强劲实在是农业生活里关键的大牲畜。

    因战事需要,整个图尔的马匹逐渐被伯爵家族与附属的下级贵族征用。曾经的老伯爵雨果三世早早的加入帝国纷争,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十年里,图尔地方年年都有高强度的军事行动,伯爵家族不断为帝国内战增加筹码,一片富裕之地因此逐渐变得贫穷,且这场内战还在朝着更极端的方向发展。

    香农地区自耕农大规模聚集的阿瓦内大村,原本这里驯养有上千匹马,如今仅剩寥寥。最后的马匹肩高过矮,旧伯爵家族看不上它们,下级贵族一样看不上,各级贵族不屑于出钱购买,对于农民这些天生矮小的马匹就只能用作犁地、拉车了,相比于壮马,这些工作也只能勉强可做。

    自耕农被折腾得贫穷,农奴的情况更糟糕。

    倘若贵族可以体恤他们,用五年时间不再索取,自耕农会逐渐恢复往日的富裕。

    战争不可能结束,如果整个图尔不是高度军事化,如此伯国即会被临近贵族吞并。

    就如图尔吞并了安茹、勒芒,以及计划吞并的奥尔良。

    图尔若保持中立,那就为阿基坦和勃艮第提供了吞并它的理由,哪怕没有理由,军队大大咧咧开赴过来,图尔只能成为某个大贵族的一部分。因为,阿基坦小国王“秃头”查理是朱迪斯皇后的独生子,是查理曼的小孙子!

    于是,雷格拉夫的香农男爵领必须要战斗!

    而且要将重心投入到军事。

    不过由于新的统治者都来自北方,那些旧贵族碍于很

    多原因不能做的事情,雷格拉夫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以维京劫掠的模式,带着新招募的大军洗劫敌人,许可穷困的农民士兵发战争财。

    狂欢结束了,香农看似恢复了冬季当有的平静,在一些地方热闹依旧。

    香农大村与阿瓦内大村几乎是挨着的,因为两片森林的缝隙区域有限,人们只能在有限区域内垦荒盖房子。

    雷格拉夫注意到本地居民几乎没有畜养马匹,之所以如此,教士们给出了令人不悦的答案——伯爵早就把本地马匹收拢走了。

    “这样,我就无法训练骑兵。也罢,我还是喜欢划船劫掠。”雷格拉夫如此想着。

    没了训练骑兵的可能,就把心思全部用于训练步兵长矛阵与弓手。

    过去,村民被禁止打猎,香农地区难有优秀弓手,虽然偷猎者也存在,那些家伙只敢用陷阱捕捉小兽,能一箭放倒野猪的弓手并不存在。

    雷格拉夫虽与布鲁诺联合,那三十名猎户能提供的弓手极为有限。

    除非立即伐木制作弓与箭,现在突击制作一些还来得及。

    雷格拉夫与麾下老兵都明白快速组织出的一千名步兵,他们只能装备很简陋的武器,对于战争也只能去打顺风仗。

    得到武装命令后,一千名新兵奉命自己准备武器。雷格拉夫给他们的标准非常简单——一支矛、一把手斧、一面圆盾。

    所谓矛,它要用橡木做木杆,其长度要有两个男人高。

    阿瓦内村的自由民又做铁匠伙计,现在这种人承担起繁重工作。锈刀被烧软后不断敲成矛形,再不断锻打出有缝套筒,淬火后一支矛头就完成了。

    也有人图方便,将短刀短剑一分为二,烧得发亮后打成矛形铁片,最后以绳子捆在木杆上。一把旧剑就改造为两支矛了。

    少数富裕的自由民将一只手斧拆下,捆在木杆处,这种人手握的就是一把长柄战戟。

    他们也被要求制作圆盾,盾是木板拼接,在中心位置有铁皮或铜皮制作的鼓起,其背面就是左手可以紧握的把手,制作工艺与北方人大同小异,就是面积小很多。

    相对小的盾是为了混战时灵活格挡,而非北方人惯用盾墙结阵,双方习惯完全不同的战术。

    雷格拉夫基于他罗斯人的头脑,可受不了乱冲的战士,也就不希望自己的步兵又是乱糟糟得集群乱冲。

    小盾与手斧、宽刃剑是这群士兵在最后关头的储备武器,他们必须首先使用长矛,以集体行动的方式全体人员共进退。

    到底该怎么训兵,雷格拉夫手下的老兵自有办法。

    有二十多个兄弟或是年老退役、或是有自己想法离开军队,他们曾经都是罗斯正规军的老兵。甚至有的人若没有主动离开,如今按照资历也晋升为三十人长乃至百夫长了。

    他们离开罗斯正规军从不觉得亏,因为雷格拉夫大人许诺的可是永世封爵,这可比在罗斯老家当兵有前途。

    他们深谙罗斯军作战之道,遂在过去两年多,这支麦西亚军队相当于一支精干的罗斯常备军级别的百人队,他们的首领就是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武器好防具好、盾墙战术专治各种步兵乱冲、为国王而战士气旺盛。

    雷格拉夫在图尔就做过承诺:“我在香农扩军后,你们每个人都能率领一些战士。”

    这份承诺有着言外之意,凡是被部下管理的士兵,未来就是他们的扈从。当最终麦西亚王抵达海岛,扈从与其家属都可以跟着移民。

    正是对未来好日子的期许,老战士们才效忠雷格拉夫。

    那些踊跃当兵的农奴、自由民一样是这般态度。

    老埃里克与一群兄弟当了教官,一批人去

    了阿瓦内村,一批人就留在香农大村。

    冬季农田抛荒,森林间的缝隙进入全年的荒芜期,它是难得的平坦地域,用于训兵再合适不过。

    一千人分成阿瓦内旗队与香农旗队,士兵人员构成就是自由民与农奴,两者比例近于三七开。

    毕竟民众的概念里,打仗就是武装者持械冲锋,战斗一定会陷入大乱斗,如此作战死伤率很高。自由民几乎就是自耕农,作为小有产者多数并不敢冒险。

    只有那些完全相信雷格拉夫的人,才愿意以全家的命运做赌注,带上祖传的各种武器防具,将斑驳锈迹擦拭得锃光瓦亮,不再藏着掖着,以所谓“精锐法兰克步兵”的形象走出家。

    就仿佛自己如祖父那般,自称:“就像为查理曼效力一般,我为麦西亚王效力。”

    这种自耕农出生士兵,装备算是精良。

    农奴对战争最有热情,但他们体质很差,能拿得出的武器装备更差。寄希望于通过战争劫掠一战翻身,参军的农奴家庭将自家有限的金属工具拿出来打造为矛与斧,既然这样做了,明年春耕全家人只能靠木器种植。

    雷格拉夫计划带领这一千名男性壮劳力于二月春耕后出战,香农的春季来得早,他与老部下的北欧头脑已经适应本地的气候特色,不变的是春耕后再采取军事行动。

    自征兵行动下达后一周,一千名新兵聚集于两村间的荒地,一周时间他们有着较为充足时间自备武器,如今他们聚集,表演得正是香农军事力量大赏。

    这一天的天气还不错,天空虽然灰蒙蒙,太阳时隐时现,气温令所有出身北方的战士感觉适宜。

    雷格拉夫与他的老兵提前聚集,他的身后是插在泥地的多支旗杆,黄蓝混色的麦西亚王旗于微微北风中肆意飘扬。

    布鲁诺与他的萨克森军也到了,他的八十位战士大摇大摆走来,高举的则是一面十字旗,以及另一面干脆用黑炭涂写在白布上“SAKSON”字样的萨克森旗。

    布鲁诺还带来了额外礼物,他大摇大摆而来,笑嘻嘻走近同样热情洋溢的妹夫雷格拉夫面前。

    “看来我没有来迟。”

    “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虽然,这是我的军队首次整训,你可以不来。”雷格拉夫说道。

    “哦?不欢迎我?”

    “我不敢。”

    “你的整训岂能少了我?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布鲁诺笑道。

    “还有礼物?”

    “有的。看看我的人。”

    就在布鲁诺的指引下,雷格拉夫注意下那些明显猎户出身的战士都背着麻布口袋,口袋毛茸茸得似有大量羽毛,定睛一看还真是羽毛。

    “是箭?”雷格拉夫大喜。

    “是箭!”布鲁诺走近妹夫,拍拍其肩膀,“你不是希望更多弓手吗?你的村民过去禁止狩猎也就缺乏弓手,甚至连懂做弓者都是寥寥,我的猎户完全不同。”

    在布鲁诺的指引下,他的猎户陆续将满是箭的口袋卸下,以及一些仿佛打捆木柴一般的木棍卸下。

    新鲜橡木的芯木削成“扁担”,经拉弯处理再被烘烤干,形成颇为干燥的有弧度“大扁担”,事实是它的确可以充当扁担,一头安装銎装矛头,也能凑合做短矛。

    如此快速制作的弓必须做得足够粗大,才能尽量抵消自然掉磅问题,但掉磅是必然且快速的,不过想到战争不会持续长久、自己与雷格拉夫的联军可能也不会和奥尔良军死磕,不打高强度战斗,本来也不需要大量弓手,弓的掉磅问题可能对战斗影响有限。

    箭矢的制作也是这般逻辑,因金属珍贵、銎装箭簇制作麻烦,于是大量箭簇根本就是兽骨打磨,箭羽

    就是大量禽类羽毛捆扎。

    弓是凑合制作,箭矢更加凑合,对此布鲁诺也直言不讳:“比起你父亲军队的强大弓兵,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这个。我打算令我的人,人手一张弓,八十个兄弟同时射箭,也够敌人痛苦得了。”

    雷格拉夫虽很遗憾,基于这倒霉的现实,他当然还是感谢大舅子的好意。

    “你的新兵还在陆续走来,接下来怎么做?”布鲁诺接过谢意后又问。

    “我已经准备了教官,接着就是整训两支旗队。直到圣诞节前这些男人都要训练,只有每周礼拜日所有人休息。”

    听得,布鲁诺不禁吃了一惊:“你要求的训练强度太大了吧!七天训六天……”

    雷格拉夫摇摇头:“我父亲说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再说,这群农民根本不懂作战,不似我们经过三年时间都强大了。”

    这话也说进布鲁诺的心坎里。过去,这个年轻人对战争的理解非常肤浅,本以为自己继承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爵位后庸碌过一生,如今自己就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

    赌气式得跳上罗斯人南下的船意图历练为真男人,现在布鲁诺自觉已经能够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还不够疯狂。

    布鲁诺想了想,又道:“也好,你训你的,我训我的。我会加强射箭训练,到时候我们共进退。”

    那些香农与阿瓦内的新兵陆续走来,阳光下不少人的身子在反光,直到他们站在雷格拉夫面前,一众老兵才惊讶发现,居然有不少战士披着锁子甲就来了!即便大量甲衣有着深红锈迹。

    甚至是那个“徙粮立信”的受益者自耕农保罗,这家伙把祖传的锁子甲、罩衣和铁皮盔穿戴好,继承自祖父的宽刃剑也戴上,扛着一支矛就来报道了。

    诸如保罗这般打扮的人还有不少,他们共同的身份就是阿瓦内村自耕农。

    保罗走近雷格拉夫,他把矛杆狠狠插在土里,摘下头盔难掩激动地问道:“我的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你?一位优秀法兰克战士?你从何而来?”雷格拉夫一时间的确懵了。

    “我从阿瓦内村来。我,就是最初给您搬麦子的保罗,您是赏了我一百磅麦子。”

    “哎哟,就是你?!”雷格拉夫一排脑门,其他的围观战士纷纷明白过来,但大伙的疑问更多了。

    “保罗,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装备?你居然还有锁子甲。”雷格拉夫急不可耐问道。

    “是我爷爷的武器装备,我继承了它。其实我家本来还有战马,多年前我也曾为图尔伯爵服役,参与过攻击安茹的战斗。我的战马死了,我受伤侥幸未死,自那之后……”在保罗展示自己胳膊上的巨大裂口伤疤后,他继续如实汇报:“贵族不给我抚恤,忽略我的战功,所以之后我主动逃避战争。但是,您与他们不同。”

    听到这儿雷格拉夫已经明白了,他很欣喜自己手里还藏着法兰老兵。“我是和那些家伙不同。很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战马,你就以步兵姿态参战。我可以让你做百夫长,希望你真有这方面的能力。”

    “万分感谢男爵大人的赏识。”说罢,这个保罗扶着矛杆已经单膝跪下。

    “你叫我什么?男爵?”雷格拉夫勾头故作怒气质问道。

    “对不起,是小人愚钝。感谢!麦西亚国王大人。”

    “这就对了!你好好干,本王不会忘你的苦劳。未来,你能成为骑士。”

    雷格拉夫昂起胸膛,他的打理成马尾的金发随风飘逸,此间做派犹如留里克第二,令在此观摩的老兵们纷纷有些恍惚。

    至于雷格拉夫许诺给本地人封爵一事,老埃里克一伙儿自然有轻视态度。他们崇拜实力,大王给香农本

    地人许诺爵位是大王的权力,若是这个半跪的家伙做了懦夫,可没人给这种蠢材好脸色。

    倘若此人在战场上勇敢,那就完全不同,如此勇敢的保罗可以做大伙儿的兄弟。

第1580章 香农军队大整训

    在初冬凉风中一千余人大集结,他们人人肩扛一支矛,只要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片长矛森林。

    不论他们战斗力如何,只是这群人站在一起就非常唬人。

    站在队中的农民与大量同伴凑在一起,别人的存在即令自己安心,也互相激励着勇气。

    阿瓦内旗队与香农旗队站在这里,队名如此,其中战士构成则被打乱。

    有一百余名战士自带了祖传甲胄武器接受征召,这种人体质好、装备好,在排队之际就要安置于前排。

    那些农奴出身的战士就只有布衣皮革,他们几乎没有防护,只能安置在后排。

    原本雷格拉夫计划把一部分麾下老兵安置在这些步兵中,介于当地人本就存在从军者,直接提拔本地有财力的自耕农做下级军官即可。

    这样,也不会削弱自己精锐的实力。

    老埃里克带着二十多个兄弟作为教练,所教授的就是他们所知的“斯拉夫旗队训练法”。

    罗斯军中有一支全由斯拉夫农民构成特别军队,他们人员较为低矮,每个人缺乏防具,但其人员众多又人手一支长矛。

    聚在一起的他们就像一头满身硬鬃毛的野猪,攻击方式就是在军官号令下,所有长矛一致向前,大家喊着号子一步一个坑地向前推进。

    如此军队进军速度很慢,但长矛丛林稳扎稳打得推进,就像是石碾子慢慢把谷物压成齑粉。

    这与法兰克步兵惯用的集群冲锋将战斗拖入大乱斗的战术,完全是两个极端。

    所以当老埃里克等曾在罗斯军里服役的老家伙展开训练,新兵当即显得极为不适应。

    一切都是耳目一新,新兵被要求十人一组站成一排,阿瓦内村的自耕农要与香农村的农奴站在一起。十人一小组,其中有队长与副队长。

    接着三排站在一起,其中一队的队长兼任船长。之所以是这个名词,就是因为一条长船一般坐三十人。

    四个船组成百人队,其中一个船长再兼任百夫长。

    一百二十人满编的百人队,就是罗斯军可以执行一般战斗的单位。若是四个百人队汇合,一支旗队即可施行很复杂的军事行动。

    在这个全欧洲人口稀少的时代,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即可令一位贵族在一大片区域横行霸道了。

    然而真的开始训练,失望的情绪足够老兵们遗憾捂脸。

    雷格拉夫站在一边观摩状态百出的队伍,心想着自己父亲训兵时也没有这么多毛病啊?

    待到傍晚,新兵终于彻底休息下来,他们吃了一些自带的干粮被允许回家。

    夕阳下是这群家伙接班离开的背影,而他们的家人,不少人就在训练场附近看热闹。

    妻子带着孩子迎回长夫,把准备好的食物从篮子里拿出,一下人就在抛荒的地头聚在一起吃饭喝水。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贵族征兵之后,男人带着武器装备纷纷离家,简单集合之后就全员离开。所谓离开就是一大群人扛着武器跟着贵族的骑兵与令旗走动,他们谈不上队伍规整,恰恰是笔直的罗马大道支线路,逼迫散漫的队伍逐渐走整齐。

    围观村民发现他们的男人于训练场必须端着长矛整齐前进,那些金发的诺曼战士似乎情绪逐渐暴躁,对着像是走错队的士兵拳打脚踢。

    村民观察的就是一副乱糟糟的情况,想让从没经过组织训练的人单纯把队伍走整齐,单纯依靠劝说是没用的,曾在罗斯军服役过的老战士,就靠着打骂训兵。

    不想挨棍子抽?那就听从号令分清左右,就要十个战士步伐一致。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夕阳下,雷格拉夫坐在土地

    上,他的身后麦西亚王旗飘扬依旧。

    代表解散的号声已经吹过,老埃里克带着情绪不屑地走回来述职,即便见到自己的王,这种情绪依旧不改。

    老家伙坐下来,不劳雷格拉夫询问,他就先苛责起来:“感觉他们就是一群蠢材!分不清左右,一个命令下来,怎么转向的都有。居然还有蠢材敢闻讯我,为何不用东南西北下命令。”

    “还有这种事?我就看到你气急败坏的打人。”雷格拉夫戏谑道。

    “你觉得我做得残爆了?”

    “那倒没有,只是手下留情些,别把人打成残废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小棍子抽的是违规者的小腿。再说针对这群家伙不抽不行,如果现在做不好,上了战场这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老埃里克言语间不屑依旧。

    “是该打。我们就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如果突然降雪了,训练还要搁置。”雷格拉夫提醒道。

    老埃里克自觉得到了暗示,他深深点头:“明日我会更凶猛地训练他们,不过……”

    “如何?”

    “万一有人怯懦了怎么办?有人想逃跑怎么办?”

    “还能咋么办?”雷格拉夫耸耸肩,把右手伸到脖子做手刀状:“他们当兵是自愿的,倘若有人逃跑就是背叛了我。这种家伙训练时就做叛徒,上了战场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老埃里克突然面带凶光眼神锐利:“我懂了。就按照这里人的规矩,我们树立一个绞刑架。明日我再告诉他们,不好好训练者就是叛徒,针对叛徒的处罚就是死!被绞死了也要挂上整个冬季。”

    “就这么办!我想也没有蠢材会自寻死路。”雷格拉夫攥紧双拳:“现在野蛮也是对他们好。希望,那绞刑架不会挂上倒霉蛋。”

    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雷格拉夫与他的老兵们针对新兵不得不急功近利。

    于是第二天,经过一天初训的新兵陆续归来,他们聚集在一起满脸都是颓废模样。

    他们探讨着昨天的艰苦,军中开始流传抱怨氛围,也在讨论荒地上突然屹立的门框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好像是绞刑架?”

    一股不祥的气息逐渐弥漫在人们心头。

    雷格拉夫和他的老兵就站在这里,老埃里克与教官们等待人员基本聚集,就将那些姗姗来迟的家伙控制起来。

    这些迟到者被金发战士控制住,老埃里克公开宣布:“看看这十多人!太阳已经高挂,他们却来迟了。难道你们上战场与敌人厮杀,能允许有一些人还留在军营吗?你们浴血奋战死伤很多,最后留在军营的那些懦夫跑过来抢掠战利品,这合适吗?”

    话说在大家心坎,现场的聒噪已经停歇。大家仍不知诺曼人的意思,就是那屹立的绞刑架……

    老埃里克公开宣告:“针对战场懦夫的处理,就是死刑!你们看,那就是绞刑架!”

    话音刚落,顿起轩然大波,新兵们一脸哗然。

    再看被控制的那十多人纷纷疯狂挣扎,叫嚷自己各种话语都在为自己的迟到开脱,不少人已经眼含泪水。

    雷格拉夫就站在现场木着脸观察一切,他的态度就仿佛一定要杀人立威,与其之前摆出的仁慈形象完全是两回事。

    他不会无端杀人,迟到一事暂时也是小事。

    他举起右拳给老埃里克示意。

    后者令全军整队后,再公开宣布:“今日承蒙国王的仁慈,这些迟到者免除死罪!迟到者打上二十军棍!他们所属的小队全员打上五军棍!”

    待大家再度恢复安静,老埃里克再道:“你们都记住,每个人关注你小队的同伴,一人有错全队受罚。”

    训兵制度完全是耳目一新,也是令新兵自觉非常痛苦的苛政。

    所谓军棍不会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但是用小棍子抽小腿,腿被打得胀痛,挨打时痛苦不已,事后往往不流血,痛苦成持续很久。

    至于犯了打错是否会被绞死,绞刑架毕竟就屹立在训练场……

    聪明人还是保持绝对的谨慎,不要犯错为妙。

    小错挨打,大错死刑,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与昨日新兵散漫情况不同的是,有今日的下马威后全军风气大改!

    要令农民兵分清左右需要一点时间,经过一个白天的集训,他们已经可以听从号令左右转了。

    这样做有什么用?

    这天的夕阳下,雷格拉夫号召自己认命的所有临时百夫长、临时船长与临时小队长,几十人凑在一起倾听这位麦西亚国王的宣讲。

    他们疲惫不堪,虽然知道国王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不敢对严苛训练抱怨,只好摆出难堪的表情小小示威。

    “我看得出你们累坏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想要成为优秀战士必须经历这个。因为,我们诺曼人就是这样训练的,所以我的老兵战无不胜。

    不要听你们任何的抱怨!回去告诉你们的部下,现在训练严苛,未来作战就不会流血。

    今日严格命令你们练习左右转完,就是为了你们未来持矛作战时,整个旗队可以快速转弯。那么,敌人从任何地方攻击你们,你们都能把矛对准他们。”

    这些下级军官互相看看,纷纷推举保罗说说话。

    这些人跃跃欲试的样子,雷格拉夫看在眼里:“有什么话你们说吧。”

    “好吧,我愿意代表大家。”

    “保罗?你说。”

    “是。”保罗顿顿气:“我们都愿意效忠您,这是我们的誓言。但……连续两日的训练我们一直在走,像是走了一个月的路。一到下午我们就感觉疲惫,我们消耗很大,食物的消耗……”

    雷格拉夫点点头:“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的伙食是自理,但……我手里的余粮也不多。我知道你们担心食物会不够吃,不必太担心!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我会想办法多筹措一些食物。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

    训兵时,每个新兵都要大量吃饭,他们要吃麦子要吃肉!

    雷格拉夫和他的老兵很清楚罗斯军的战时军粮制度,每个战士在行军时一天要吃两磅燕麦,待到作战日,军粮会提高到三磅。

    这些麦子是军粮的保底,其他辅食、肉类无算,或者说罗斯军一旦进入作战时期,军粮必须丰盛以确保战斗力。

    在图尔地区待久了,雷格拉夫才觉得罗斯军理所应当的军粮制度,在法兰克这边极其豪奢。

    他做不到这一点,而且自己一意孤行要训练一千名战时,哪怕许诺减少税负,如此征兵就是穷兵黩武,就是进一步消耗封地的资源。

    但是父亲还给了其他的筹措物资方案。

    雷格拉夫又脑袋一热,承诺:“我会给你们提供免费的军粮,甚至有鱼有肉,我还会给你们弄到充足的盐。这需要一些时间。”

    既然是国王的承诺,甚至麦西亚王愿意坐下来与农民出身的士兵推心置腹的谈谈。如果他不愿履行承诺,何必与自己这群下等人多费口舌呢?

    之所以只有保罗一人代表大家,均来自于农民们对那些世袭贵族的恐惧。尤其是农奴出身者,他们确信这位大王只要愿意,处决自己全家甚至不需要理由。

    当然,雷格拉夫的心胸很大,加上有着建立功业展示给自己父亲的心理,以证明自己天生是英雄,就不会对自己的战士无端戕害。

    于

    是训练依旧,事情也已经悄悄有了变化。

    关于雷格拉夫的训兵,布鲁诺和他的人就在不远处的荒地集训射箭,所有发生的他们都看得真切,罢了又闲聊起来。

    布鲁诺获许好兄弟的这一套招数本就是罗斯人的训兵之法,执行者就是曾经在罗斯军服役的老家伙们。

    布鲁诺手里人少且计划着全员去做弓箭手战时打辅助,加之自己手里本就有一小撮丹麦出身的战士,军队一直可以摆出盾墙作战,想来没必要在训练方面做得太严苛。

    他没想到,雷格拉夫却因军粮供应问题来请求自己。

    既然是妹夫的请求,布鲁诺想都不想答应下来:“多捕一些鹿是吧?对着靶子抛射箭矢我现在觉得很无聊,还不如我带着兄弟们进入森林狩猎。打到的鹿、狼、野猪或是别的,多出来的都给你。至于好处费就不必了。”

    雷格拉夫感谢万分,他也非常高兴的看到自己的大舅子很快就开始将礼物送来——一批被剥了皮的鹿与野猪,乃至是狼。

    兽皮都被剥下,五花八门的红肉被送了过来,混在一起需要一番甄别才知道是哪一种兽类。

    香农森林非常庞大,内部的兽类五花八门,因过去民众禁止狩猎大兽,导致各种兽类的种群规模都很庞大。

    以至于雷格拉夫完全忽略了森林里还掩藏着一个“粮仓”,就是获取食物要冒着风险。

    索罗涅枫丹村的猎户们自小靠着偷猎奥尔良伯爵财产过日子,如果贵族围剿,他们就全村逃进森林。

    他们仿佛是森林的主人,只要男人们武装起来聚在一起,林子里任何野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奥尔良伯爵的围剿军队,也不愿进入危机四伏的森林去剿灭这群野人。

    他们向图尔兜售高质量兽皮换取其他生活物资,图尔方面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也就高高兴兴买下来,顺手收重税。

    现在这些移居香农的猎户被赐予得到狩猎权,得了权力还不用纳税!如此赏赐都来自雷格拉夫大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愿意那些猎获送给雷格拉夫,并相信后者一定会快乐,保不齐还能赠予更多的赏赐。

    既然雷格拉夫大人以请求的态度要求大家多打猎,岂有怠慢的理由呢?

    于是,在香农大村天天支起大陶瓮,猎户每天打到的五花八门瘦肉送来,再剔骨切碎后扔进去,混着降雪前最后能够采集的新鲜蘑菇,以及其他的菜叶子混煮。

    万圣节狂欢时期民众品尝的咸粥复活了!只不过煮烂的麦子少了,肉变多了!

    哪怕食盐非常珍贵弄得这肉汤口味较为清淡,仍是新兵们喜闻乐见的美餐!

    也许就是因为开始吃上肉汤,军队士气明显上来。雷格拉夫看到,他们端着长矛喊着口号,那号声铿锵有力,步步为营踩下深深脚印,如此士气令人感慨:“再这样训练下去,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强军了。爸爸,你想不到吧?!”

第1581章 来自阿基坦的不悦

    这个时代圣诞节的日期并未明确,将冬至日定义为圣诞节,在图尔以及绝大部分地区已经是约定俗成。

    不过,在十二月底的节日就只是教会施行的盛大弥撒活动,它也是全年最盛大的一次。

    碍于天气寒冷,弥撒只会在大教堂与各地修道院举行。

    图尔城内的圣马丁大教堂,一时间各地修道院长将云集其中,唱诗班歌唱赞美诗的同时,宣礼堂的长椅上一定坐着图尔的高级贵族,以及城内的一切显贵。

    越是尊贵坐得越靠前,诸如铁匠、鞋匠、瓮匠等服务于贵族的手艺人,就纷纷坐在后排。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客居图尔的时间里,已经参与过两次大教堂的圣诞节大弥撒。

    但是这一次……

    一想到图尔已经完全落入罗贝蒂亚家族手里,“强者”罗贝尔可以我行我素。起初雷格拉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渐渐的,他开始感觉罗贝尔就是把图尔当做他的老地盘莱茵高。

    罗贝尔对小雨果的死是漠视态度,甚至恨不得亲自使用一些阴谋,助那个小小病秧子早点离世。

    雷格拉夫不再计划前往图尔参与弥撒,整个冬季自己就与大舅子布鲁诺,两人合并一道就在香农的冬季抛荒农田上训练军队!

    即便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训练农民军队,本身就是惊世骇俗的。

    在冬季训兵更是匪夷所思。

    雷格拉夫可丝毫不觉得违和,他所知的罗斯军自古以来就讲究名为“冬季北狩”的活动,全部族的勇敢者冲向北方的冰雪世界去猎获大兽并取其皮革骨肉,彼时的罗斯部族就靠着这个在冬季狠狠赚一笔。

    “狩猎”本身是一种军事活动,不过这个冬季从事它的是布鲁诺的人。

    带着大量橡木弓的所谓萨克森战士,在索罗涅枫丹村的三十猎户引导下,合计八十士兵构成最致命的森林徘徊者。

    发现鹿群,他们弓着背分散开来,再分成小组各自攻击目标。骨头箭簇击穿鹿皮,野鹿一边呕血一边逃窜,最后他们顺着血迹将猎物全部拖走。

    于是,全新的索罗涅枫丹村在埃维纳河畔拔地而起,一片木屋已经建成,为了抵抗冬季风寒,他们还建设了简易的围墙。

    新型村庄为那些伐木者也提供了庇护所,一些香农大村的农奴索性就在新村里搭建自己的伐木小屋,与这些据说从东边大森林跑过来的朋友们聚在一起。

    女人和孩子处理皮革手骨,他们在之前的定居点精通这些工作,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

    他们一样善于捕鱼,于是本来根本是无人看守的过河石桥处,来自索罗涅枫丹村的村民就在桥头建立小屋。

    奇妙的是,桥头小屋迅速化作小型营地,此地树立一根木杆,一面标注“SAKSON”的旗帜悬挂起来。

    一边是雷格拉夫全身心投入训练新兵,另一方面就是布鲁诺带着他的人不断深入森林。

    布鲁诺需要建立多个猎人小屋,无疑在河畔建设一些小营地,非常便于接下来的猎物运输。

    那座修造自罗马时代的石桥屹立不倒,哪怕它已经残破不堪。风化较为严重的石板路上被铺设一些原木,如果营地里往来的人可以安全通行。

    桥梁的石拱多且低矮,无论是丰水期还是枯水期,雷格拉夫带来的哪怕最小驳船也无力从桥洞钻过去。

    布鲁诺将真正的龙头战船牵拉而来,又在桥头营地搭建小型码头,如此可将捕获的猎物收拢一起,以船运方式一股脑得运回去。

    这样仅需极少量的战士负责押运,其余人等待着烤熟的兽肉为干粮,继续冲进森林狩猎。

    他们集福热情,香农森林的大兽数量

    喜人,促使他们满脑子都想着打猎。因为萨克森军最终会回到北方老家,索罗涅枫丹村也将跟随移民,他们依旧客居于香农,既然得到了雷格拉夫的许可,那么在离开之前,所有人就打算疯狂狩猎为自己积攒一笔财富了。

    对于雷格拉夫他何尝不是如此?

    目前为止,他将香农视作自己的大本营,也要考虑未来自己带着兄弟们回到不列颠夺回自己的麦西亚王位,那个时候香农之于王国就有些尴尬了。

    父亲教会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理念,譬如“以人为本”。

    香农地区的人力物力是自己建立功业的资本,事成之后很多本地人将得到赏赐。雷格拉夫开始考虑将本地所有农奴全体带走,在抵达麦西亚后,这些人彻底恢复为自由民。

    香农本地的自由民,他们可以租种领主的农田,收获的时候多交一笔税就够了。

    雷格拉夫纵容本地人与自己大舅子的势力掠夺香农的资源有多方面的考虑,其中一个方面就在于他将香农作为建立功业的跳板,为了未来的辉煌,现在舍弃一些眼前的利益分给手下人,这是非常棒的投资。

    他也不怕失败,不管怎么样自己是留里克的儿子。

    如果未来出现了什么问题,父亲会出面帮自己。

    他坚信这个,手段也愈发大胆起来。

    在法兰克世界,雷格拉夫的身份是图尔旗下的香农男爵,此乃小雨果临终前的分封,事情第一时间并未告知住在不远处的阿基坦小国王“秃头”查理。

    图尔、南特,这两个卢瓦尔河大贵族宣布拥护朱迪斯皇后的独子查理。

    阿基坦、图卢兹两地的贵族们做出同样的选择。

    南方贵族们有着非常充分的高卢罗马血统,甚至,在西罗马崩溃后、在民族大迁移的乱局逐渐平息,旧时代的高卢罗马勋贵又在废墟上重建某种国家形态。他们自己建立的国家为法兰克军事吞并,哪怕过去了三百年,一批旧贵族仍有自行建国的想法。

    流亡的查理被接纳,南方贵族们请来这个家伙做阿基坦小王国的国王。凡是反对洛泰尔的南方贵族,现在都在向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青年靠拢。

    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一个流亡者瞬间成为拥有帝国南土的国王!

    随着南特、图尔宣布效忠,查理的内心也剧烈躁动。

    为什么不呢?如果洛泰尔崩溃了,谁能成为新的皇帝?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二十一岁的查理野心越来越大,他住在波瓦蒂尔的宫殿内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不过,这位曾被哥哥们折腾得很惨的青年,他疏于教育,本该学习拉丁语、修辞学、文学、武艺、骑马等大贵族必须掌握的技能的时期,他却被囚禁在蒂永维尔的囚牢里。

    牢狱时光结束,自己虽被释放仍在流亡。待老父亲去世,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完全被打发到遥远的意大利。

    查理带着一小撮亲信,如丧家之犬般流亡于五花八门的贵族宅邸,他流浪近三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北意大利徘徊,最近一年多才抵达阿基坦的波瓦蒂尔。

    “我何罪之有!都是你!洛泰尔!仅仅因为我是父王最小的儿子。”

    大哥洛泰尔与自己差了三十岁,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人。

    查理的内心积攒着一股愈发强烈的怨念!

    自己与祖父重名,纵观祖父大帝的一生,早年也是经历过恐怖的宫廷内斗,只要那些权力竞争者都死掉,活下来的就能成为新的法兰克王。

    “如果洛泰尔死了、路德维希死了,我就是王位第一继承人!”

    可惜查理并没有自己的基本盘,在阿基坦他被众贵族簇拥,手中却根本没有谈得上完全

    效忠自己的精兵。而且因为是被他们合作拥立,贵族们并非敬畏自己。

    他必须利用南方贵族们的力量为自己争夺权力,也为了摆脱被控制的局面,查理也开始动用自己最后的手段,靠着人事任免权来平衡贵族利益。

    即便,这些作为或整出很多骚操作……

    就在万圣节前夕,图尔方面终于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得在阿基坦大道上向南狂奔。

    使者通过当时毫无人烟的孤桥后抵达了秃头查理在波瓦蒂尔的宫殿。

    图尔的雨果四世病逝、旧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继承图尔伯爵爵位。

    香农地区被雨果四世分割出来成立男爵领,其男爵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

    如此变数根本是“秃头”查理始料未及的,他非常欣赏罗贝尔那个家伙,攻击勒芒、巴黎、奥尔良,这一切都是此人主导。此人同样非常支持自己作为阿基坦小国王。

    他也知晓战争仍将持续,攻破巴黎才是罗贝尔更大的目标。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不必委身于波瓦蒂尔的行宫,届时迁居至巴黎的法兰西岛宫殿,成为更强大的王者,靠着自己的影响力统治北部的法兰克族人,那个时候……

    想落实自己越来越大的野心,现阶段非常需要罗贝尔这个男人。844年,图尔与南特的军队还将继续攻击奥尔良,事成之后就是进军巴黎。

    北部的那些帝国派贵族会分崩离析,只怕见到奥尔良伯爵战败,很多小贵族会纷纷改弦更张地效忠自己,尤其是巴黎伯爵杰拉德,说不定不战而降。

    查理早已想好,倘若那个杰拉德宣布效忠,此人照样可以做巴黎伯爵。

    但是……罗贝尔现在的举措,分明在证明其人已经失控。

    冬季不该打仗,一旦降雪,罗马大道变得湿滑,融雪后的泥泞将折腾得所有人痛苦。阿基坦的冬季更加温暖,降雪固然有,它来得快也去得快,冬季降雪也较为频繁,于是本地人要忍受降雪寒冷期与融雪泥泞期的反复拉扯,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次年二月份。

    等到春季一切好转,届时饲喂一冬天粮食的战马畜养得膘肥体壮,修养整个冬季的士兵综合状况良好。

    罗马军团速来喜欢三月份出兵作战就是这方面的道理,过去罗马人全力攻击的高卢人,其居住地就是如今的阿基坦、图卢兹与勃艮第。罗马化的高卢人继承了这一套作战方法,哪怕法兰克成为新的主人,下级贵族与广大士兵依旧是本地人。

    “秃头”查理就将844年看做决战之年。他知道大哥和三哥在阿尔萨斯已经大战了两年仍未决出胜负,其中又有诺曼大军入寇亚琛的闹剧。

    查理不关心那些诺曼人,如果这些海盗能继续削弱帝国派贵族的实力对自己也是好事。

    他估计两个哥哥为战争投入了过量的筹码,他们赌上了一切使得谁都输不起,那么自己就有待在南方渔翁得利的机会。

    当然,一大前提是所有效忠自己的贵族老实得如同军马,他们不可背叛。

    这一天,波瓦蒂尔的行宫里,查理满心欢喜得迎来信使,希望图尔方面能给自己一些好消息。

    往年图尔来信的落款都是伯爵雨果四世,这一次情况变了,落款者已经是罗贝尔。

    信使送来的消息一时间令查理不敢相信,年轻气盛的他突然拔剑,若非亲信拦着,倒霉的信使就被刺死了。

    跪在石地板的信使瑟瑟发抖,稍稍冷静下来的查理还是踢上一脚,罢了勒令信使退到一边。

    “陛下,请您息怒。”站在查理身边的正是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好吧,我收起怒火。但是……”查理恶狠狠地看向这位大伯爵:“罗贝

    尔这么做,简直是叛徒行为!”

    伯纳德想了想,赶紧劝说道:“我们仍然需要他。”

    “只是现在。我原以为这个家伙会作为一把剑,现在,剑刺向了我。只有神知道雨果四世是怎么死的,说不定就是被罗贝尔谋杀。”

    伯纳德继续劝说:“陛下。您也知道雨果是个重病缠身的孩子,几年来都是他的姐姐在管控局面。至于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也算是好事。”

    “好事?”查理继续挤眉瞪眼:“你居然说这事好事?”

    “难道不是吗?”伯纳德也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眼神中隐约有一丝苛责,又有一丝威胁:“我们需要这种强人在前方奋战。雨果四世体弱多病,一个多病的孩子死在初冬没什么问题。这样罗贝尔就掌控了图尔的一切,那么他继续攻击奥尔良应该会成功。”

    “他权力已经太大了。我看,他说不定自己想当王!”

    查理说到此已经非常言重,毕竟罗贝尔的家族出身法兰克,此人是其家族里地位最高者,甚至在亚琛到香槟的一片地域也有其家族的小分支,只是后者人数多却都只是微小的贵族。

    查理不得不考虑更多的可能性。

    因为查理马特作为宫相篡了前朝的全力,罗贝尔作为法兰克族人,加洛林王室做过了篡位的成功示范,他罗贝蒂亚家族这么干一样可以。

    他掐着腰继续道:“罗贝尔的权力太大!如果他有了僭越的想法,你们这些人怎么办?”

    本来颇为强势的伯纳德想到这一点,不禁也陷入沉思。伯纳德犹豫一番,弱弱嘟囔:“好吧。我收回对罗贝尔的狡辩。”

    “倒是那个雨果,这个男孩帮我做了一些事。想不到,一个重病缠身的孩子真的忠诚于我。”

    查理何以这样叹言?他很担心有大贵族僭越自己的权力,奈何自己并没有充足的实力力压诸侯,只能靠着平衡战术尽量确保自己阵营出现一个功高震主的实权军事贵族。

    小雨果分割出香农,居然送给了流亡的麦西亚王。一个地域的归属权突然变得混乱且复杂,就仿佛那孩子往池塘里扔了块大石头,水花之后池底的泥浆翻涌,池塘变得混沌不堪了。

    查理想了想实在佩服那孩子的临终作为,倘若雨果四世是健康的,此子未来也是不可估量,还好雨果四世死亡又绝嗣。

    自信思考信使送来的信件,查理只能承认既定事实,即承认罗贝蒂亚家族的罗贝尔成为新的图尔伯爵。

    至于雷格拉夫·留里克森,以麦西亚王的身份硬是成为了效忠图尔伯爵的香农男爵,此事更要予以承认。

    “秃头”查理现在就是希望图尔地方的贵族体系混乱起来,这样当战争结束,自己就有更多的手段去摆弄人事。

    介于事情比较复杂,查理不得不多考虑一番,一周之后他组织其一支小规模的信使队伍。

    这支骑兵小队固然是要前往图尔城,向罗贝尔宣告阿基坦国王查理的同意决定。但查理即不令罗贝尔亲自来南方下跪效忠,也不可能屈尊亲自去图尔探视,主打一个只在书信上承认。

    同样的这套手段也用于承认香农南男爵雷格拉夫上。

    查理更留心这个,他听说过罗斯王国的存在,现在知晓雷格拉夫是个混了诺曼人血统的流亡国王。一个流亡的国王屈尊做男爵,真是难为那家伙了,不如……做我的伯爵。

    查理内心萌生了一个自诩高妙的计划,在事实之前他仍需弄清楚现在香农的现状。

    他的信使一大任务就是要首先绕道香农,将第一手消息传回波瓦蒂尔。

    甚至这里有他的亲笔信——希望雷格拉夫亲自来波瓦蒂尔的宫殿一趟。

    “

    秃头”查理的确希望这个年轻人过来坐坐,暗暗希望着不列颠岛的流亡麦西亚国王,可以拜在自己脚下向自己效忠!

    就像曾经自己的祖父查理曼拥立威塞克斯国王一般,使得威塞克斯一度成为法兰克非正式的附庸国。

    祖父大帝做过,与祖父同名的自己一样做得!

第1582章 使者阿里奥伯特

    仅仅通过图尔信使送来的信件,以及听闻其对图尔现状的描述,还无法判断图尔当前到底怎么样了。

    “秃头”查理年轻气盛又心有怨念,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即便有些想法上不得台面。

    自己要派上一个信得过的人前往图尔与香农,作为阿基坦小国王,派出这样的钦差带上调查资料再回来述职。

    流亡时期,查理身边从者寥寥,恰恰能坚持在身边的就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忠臣。

    这里有来自意大利的、勃艮第的,乃至曾经追随自己母亲又转过来追随自己的小贵族。他们做出相同的选择,无一例外的被迫与过去的地位、财富做切割。

    就像洛泰尔褫夺了查理的科布伦茨封地,作为法兰克的王,政令一下所有支持查理的贵族封地、爵位全部取消。

    彼时洛泰尔继承了“虔诚者”路易的主要权力,削藩以完全掌握权力引爆这场大战。终年累月的战争不断磨损着皇帝的权力,如今的洛泰尔已经憋屈得成了“斯特拉斯堡国王”。

    被打压得几乎一无是处的查理,摇身一变成为南方贵族们的代言人,即便查理现在依旧没有自己的直辖领地。

    但这并不会阻碍查理对效忠自己者的分封。

    按照已故先王在817年的分割帝国之敕令,第二子丕平的家族继承阿基坦。

    早在839年,南方贵族合力驱逐掉了丕平的家族,洛泰尔不得不将自己的侄子改封到普罗旺斯。阿基坦、图卢兹等地的南方贵族基于现实无法重塑贵族共和,他们需要一个皇亲国戚做自己的王,这个人不能强势,于是看似如丧家之犬的“秃头”查理被邀请来做小国王。

    “秃头”来自于帝国派贵族们的集体讥讽,因为做了南方贵族们推举的不合法的小国王,那只是名义上为王,头顶上可没有王冠呐!

    查理的权势无法得到洛泰尔的承认,要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非常简单——击败洛泰尔迫其媾和,或者杀了他,自己取而代之。

    二十一岁的查理对于自己的三哥路德维希也不屑一顾,那个男人也年长自己二十多岁,其人似乎没什么大志向,因为皇帝要收回其大巴伐利亚公爵的全力,这才将之逼反。关于路德维希在北方作战吃了大亏一事查理已经知晓,那个男人损兵折将后还能继续组织军队参与战争,可能就是只为了保住他的巴伐利亚封地罢了。

    自己的三哥可有远大目标?查理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年轻的他现在盯着法兰克族人的老家,即从亚琛至梅茨的一大片区域,只要拿下了它,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法兰克大王。届时,他可以自我定义合法性!

    试问追随他的一小撮流亡贵族图个什么?

    图的就是未来的荣华富贵。

    战争一定会落得一个不利于洛泰尔的结果,属于“罗马皇帝”的直辖领地至少会大面积缩水,空出来的大量无主之地将被胜利者瓜分。查理会吃下一块大蛋糕,小蛋糕便由效忠于己的贵族瓜分。

    查理的分封许诺看起来非常廉价,不过一旦他拿到了大面积的法兰克族裔封地,即过去帝国派诸贵族封地,就可大加赏赐从龙功臣。

    曾经,丕平二世继承其父亲的阿基坦小国王的爵位,不但无法做出如此许诺,反过来听命其皇帝大伯的要求去削弱阿基坦下级贵族的权力,一时间人人自危,逼反了一众贵族。在不尴不尬中“秃头”查理登场,这位年轻人廉价的许诺至少证明了其人“算是懂事”。

    他激发起了众贵族的贪欲,现在不仅是保住现有权势的问题,还能即有这场战争去啃食曾经被纯血法兰克族裔把持的大量权力,何不主动一些呢?

    包括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伯纳德的哥哥埃梅农因支持丕平二世从而成了阿基坦地方的异类,他被迫跟着丕平二世流亡,空下来的波瓦蒂尔爵位,就由其弟弟伯纳德把持住——即便这个男人原本无法得到该爵位。

    伯纳德不会因为得到了爵位而感谢查理,彼此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查理向效忠自己者做出裂土封爵的许诺,尤其是对追随自己的老亲信们。所以他必须承认伯纳德的地位,以向贵族们做出表率。

    他有意将巴黎作为未来居所,那就需要现在的巴黎伯爵以及其追随者物理消失,空出来的大量土地需要新的主人,富裕的巴黎平原区很适合农业,那是一块香馍馍引得很多人觊觎。

    放弃一切而跟随查理的亲信们被画了大饼,至少封为男爵。

    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突击组建,带队者是查理的老亲信阿里奥伯特,这个男人出身自阿尔萨斯。

    原本莱茵河谷的阿尔萨斯地区,在829年由虔诚者路易一拍脑袋赐予年幼的“秃头”查理,如今阿尔萨斯不但被洛泰尔占领,路德维希带着他的巴伐利亚大军钻了进去,富裕又人口众多的莱茵河谷成为内战的主战场。

    查理曾经是有直辖领地的,名义上科布伦茨、普法尔茨、阿尔萨斯都是他的,奈何现在全部丧失。一些忠于查理的贵族被迫流亡,寄希望于未来自己追溯的主人,可以将自家丧失的封地再赐予回来。

    阿里奥伯特的家族在阿尔萨斯是男爵,如今一个丧失领地、军队的男爵,若非作为查理的亲信,混得还不如一个骑士。

    阿里奥伯特手里仅存二十多名士兵,再加上波瓦蒂尔伯爵拿出二十余名骑兵,帮助查理凑够了这支“武装信使骑兵队”。

    天气愈发转冷,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似有一场降雪在酝酿。

    波瓦蒂尔城内粗糙又斑驳的石板广场上,骑兵队在集结。

    查理亲自将一面刺绣的旗帜交付阿里奥伯特的手里,后者下马跪谢借助,罢了在好好注视旗帜的图案。

    “这是……大帝的战旗?”

    “对,看到狮子战旗就该想到我。阿里奥,我要你首先去香农会会那个诺曼出身的麦西亚王,不要担心自己的爵位不够,带上战旗,如果那个家伙识货就会对你毕恭毕敬。”查理俯视道。

    “遵命。不过……”

    “如果那个男人不屑一顾,说明不是我们的朋友。你去吧!尽量记录你的所见所闻,趁着现在没有下雪速速行动。”

    “遵命。”阿里奥博特站起身,将刺绣精细的狮子战旗折叠收好。

    他踩着镀银马镫纵深上马,向自己的小国王低头致意,接着调转马头,大声命令:“骑兵!我们走!”

    于是,骑兵队战士们扛着骑矛浩浩荡荡离开波瓦蒂尔,沿着阿基坦大道一路向北。

    无论前往图尔还是香农,队伍都必须通过埃维纳河上重要的罗马石桥。

    罗马人修桥颇为讲究,他们刻意在水流舒缓之地打下地基,制作大量的石拱,这样不影响河水流淌,桥梁的稳定性也得到保证。

    恰是因为河水在这个地方变得舒缓,河道浸润一片区域后硬是在河中心不断堆积河沙。

    那是配置水泥的上好河沙!本地人却早已遗失了制作罗马水泥的技术。

    拱桥利用了水泥砂浆技术,配合着就地挖掘的坚硬花岗岩,使得建造出的石桥五百余年屹立不倒,反倒是河中的沙洲变得更大些。

    没有人直到布鲁诺的萨克森军在桥梁旁建立猎人营地兼桥头堡,利用沙洲浅滩的地利,小型码头建成之后立刻投入使用。恰恰是冬季枯水期,使得建设工作非常迅速。

    事实上这一桥梁、沙洲的区域有着曾经

    定居点的遗迹,在沙洲上挖掘河沙可以挖到一些旧时代的陶片。

    桥梁与沙洲就是香农地区天然的东部边界,它现在没有名字,在另一个位面也是公元十世纪才有名字。

    在另一个位面,西法兰克的小贵族迁移至此,在沙洲上建立一座小型城堡,其人出身布夏尔德家族Bouchardais,城堡就谓之为布夏尔沙洲城堡。

    这个男人非常聪明,在南北交通线上建立城堡据点,向来往商旅索要过桥税,并给予过往的教士一些食物补给得到好感,其家族也就顺理成章快速发展。

    于是,在百年战争时期已经发展为男爵领的布夏尔,其家主参与了阿金库尔之战。也在大雨后的泥淖中坠马,被英格兰军的铁锥连盔甲带头骨被砸了个稀巴烂……

    那些索罗涅枫丹村民在河滩与沙洲支起木桩,挂上绳子晾晒鱼干与肉干,因为点燃过大量篝火,黄澄澄的沙滩也变得黑一块灰一块。

    整个营地显得很混乱,空气里一直弥漫着焦糊味。

    似乎天气在变得糟糕,带着部下做了一段时间猎人的布鲁诺,他非常担心下雨或下雪要赶在降雪前尽量狩猎捞鱼。

    今日,营地留驻少量人员,布鲁诺与他的大部队在这天正忙着肩扛、拖曳打到的鸟兽回来。

    不过……刚刚透过森林的缝隙,前方景象令人震惊。

    “该死!是敌人?”

    “大人,咱们的营地被那些骑兵占领了。怎么办?”

    布鲁诺的耳畔都是些求战的声音,尤其是那些猎户最为愤怒。一人想到过去所经历的,压制内心怒火,估计道:“大人,也许这些骑兵把我们的营地……当做森林徘徊者了。”

    “岂不是把我们当做了匪徒?”布鲁诺必然大怒。

    “大人,怎么办?”

    “管他呢!战士们!”布鲁诺看看左右,“还好我们现在人多。现在放下缴获,带上弓箭,都听我指挥行动。”

    布鲁诺早已被锻炼得英勇善战,加之作为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内心的荣耀感使得他无法容忍其他武装势力对自己的僭越。

    即便现在手里仅剩有五十多个兄弟。

    布鲁诺注意到那些骑马者纷纷下马,沙地上躺着尸体,明显是自己被谋杀的手下,而那些武装者则心安理得额切割猎物、直接啃食挂在绳上的鱼肉干。

    想到现在是内战时期,他还听过勃艮第人蠢蠢欲动,说不定那些帝国派贵族的报复已经开始,这支奇怪的骑兵队就是敌人。

    至少,骑兵的举动实实在在削弱了布鲁诺的实力,不立刻报复,自己就不像是男人。

    萨克森士兵在他们的大公子布鲁诺带领下人人化身弓箭手,他们在森林里徘徊,趁着傍晚时光线暗弱逐渐摸到了森林边缘。

    “他们没穿甲衣,这是自寻死路。兄弟们,就像打猎那样……”布鲁诺再做一番命令。

    于是,箭矢纷纷搭上,五十余人并未被发现,他们又是三四人一组瞄准了目标。

    布鲁诺自己也搭箭了:“准备!射击!”

    突然间周围传来嗖嗖声,坐下来啃食缴获肉食的阿里奥伯特与他的手下完全放松警惕,突然的中箭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支箭从其身边呼啸而过,差一点自己胳膊就中箭了。

    阿里奥伯特勃然而起,大呼道:“是敌袭!匪徒来了!”

    罢了他迅速拔剑,接着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战马。

    有多名士兵中箭,卸自爱锁子甲的骑兵仅有御寒的麻布衣与皮衣。由于是较近距离的射击,骨制箭簇击穿衣服扎进皮肉,但这并非罗斯军标配的破甲箭,箭簇扎在肉中,中箭士兵一时间

    无力把箭拔出,身上插着箭就努力找寻自己的战马。

    也有中箭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踉踉跄跄爬起来疯狂逃命。

    至少伤兵还能动作,布鲁诺留在营地的几个部下,都被这些骑兵直接杀死了。

    稀里糊涂被杀者,他们参与了围攻奥尔良的战斗,本计划着明年再战,就这样死了个不明不白。

    布鲁诺明知自己人数不占优势,除非趁机发动突袭。

    “盾墙!我们走!猎人,继续射箭!”

    在一顿箭雨后,布鲁诺注意到坐地啃肉的士兵有近二十人中箭,看似第一时间没有敌人被射杀,不过一旦中箭在接下来的作战里实力就要大打折扣。

    另一边,挨了偷袭的阿里奥伯特没时间抱怨,也没时间去穿上锁子甲,仅有少数人把铁皮盔扣在脑袋上。

    凡是上马者纷纷撤到石桥上。他们始终不懂为何这石桥被铺了木料,不懂桥头为何出现营地,以及一根木杆与上面悬挂的奇怪旗子。

    跟不上的手下暂时没法管了,阿里奥伯特集合十多名骑兵,他们聚集在桥上堵住其他手下的退路。

    他高举宽刃剑大吼道:“到此为止!士兵!拔剑准备厮杀!”

    因为此时此刻,一支武装队伍从森林里走出了。

    圆盾组成墙,其后是披着上身锁子甲与铁皮盔的士兵。

    猎户发觉敌人已经戒备,继续射箭用处有限,于是纷纷端起猎矛躲在布鲁诺亲信老兵的身后,意欲厮杀之际用矛不断戳刺协助同伴。

    布鲁诺顾不得太多,敌人待在石桥上就使得骑兵无法展开,且很多马匹还拴在营地的一些木桩上,敌人逃得快看来是无法解开缰绳了。

    “战士们,冲上桥!杀光这些敌人,为我们被杀的兄弟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持圆盾的萨克森战士占领桥面,他们的法兰克宽刃剑与勾斧搭在盾上,一根根矛从缝隙中钻出,仔细看那些矛头似乎血迹未干。

    他们再集体喊号子,一步一个脚地前进,看这架势就是主动寻战。

    但从南边来的阿里奥伯特不是在此打一场没必要的厮杀,待他冷静下来,逐渐意识到事情过于蹊跷——究竟是怎样的匪徒有如此强劲的武装?

    他们真的是森林匪徒?

    反正阿里奥伯特是不会退的,作为失去土地的男爵,承蒙查理大人的信赖,倘若被知道自己不战而逃,那就不要想自己家族的美好未来了。

    “稳住!”他继续命令,又怒目圆睁剑锋直指正前方不断比进度盾墙,奋力叫骂:“森林匪徒,今天是你们的死期!”

第1583章 布鲁诺对阿里奥伯特

    “吼!吼!吼!”

    战士以剑以手斧敲打圆盾,他们在自己铺设的木板路上慢慢向前推进。

    所有盾上涂了一层白垩泥,再以碳粉标注着正十字涂装。

    五十余人在雷格拉夫指挥下不断逼近敌人,他自己就站在前排,全军的士气很不错。

    那些战士越是逼近,阿里奥伯特越是觉得蹊跷。

    来自波瓦蒂尔的士兵并不愿意在桥上乱斗,他们是骑兵,现在遭遇偷袭居然拿不到战马可谓耻辱,和一群嚣张的披甲士兵战斗,自己现在连锁子甲都来不及穿戴,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以无甲战有甲,来自波瓦蒂尔的下马骑兵虽然手持法兰克宽刃剑,他们即无甲衣也无小盾,双手持剑的战士根本无法执行阿里奥伯特的厮杀命令,他们在自发退却。

    眉头紧锁的阿里奥伯特咬紧牙关,他与骑兵们也在不断后退。

    直到他的情绪绷不住了。

    突然,他收了剑撕扯着嗓子大吼质问:“桥上的士兵,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也恰恰的布鲁诺想要问的。

    以盾护住整个躯干又护住半张脸的布鲁诺猛地探头,他示意部下暂且停下脚步。

    一时间,堵在桥上的两支军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布鲁诺的傲骨使得他不会贸然大营,他回敬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端攻击我的营地,无端谋杀我的士兵?”

    对方说了“士兵”一词,匪徒断不会用这个词自称。

    阿里奥伯特获悉北部的森林地带时常有匪徒游弋,那是一群逃亡的囚犯、逃跑农奴、犯了罪行躲避惩罚的人,以及单纯的恶棍。

    教士们普遍觉得这些躲在森林里的野人还有教化的可能性,但贵族们纷纷觉得哪怕是绞死这些匪徒都是便宜他们了——应该把匪徒的才能解恨。

    因为匪徒会主动攻击贵族的运输队,尤其是秋季时期未被士兵保护的运粮队时常被这些匪徒袭击。若是互送士兵人数少,匪徒照样敢于袭击,罢了把被袭杀的士兵扒得就剩一摊烂肉留给野兽,匪徒换上了士兵的衣服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阿里奥伯特只知道图尔伯爵与效忠其的小贵族,这些年都在清扫领地内的匪徒。没有贵族理解匪徒如何如秋雨后的蘑菇般突然成片冒出来,才不会思考这与断断续续延续十年的内战有直接关系,他们针对匪徒的态度就是清剿。

    至于图尔地方的剿匪工作做得如何,阿里奥伯特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北部的那座罗马古桥附近,因距离最近定居点较远经常有匪徒活动。

    “也许,那其实是图尔伯爵的军队?是那个罗贝尔的军队?”阿里奥伯特想了想。

    他又犹豫一阵,干脆自爆身份:“我乃阿基坦国王的忠臣,我的主人是伟大的查理。我们从波瓦蒂尔来,带着重要使命前往图尔与香农!你们这些士兵,识趣的就不要挡路。”

    风声弄得阿里奥伯特的呐喊有些模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布鲁诺问。

    无奈,阿里奥伯特只好将自己最核心的目的告知这些堵路战士,还做出威胁:“如果你们不让路,未来来自阿基坦的骑兵会把你们全部歼灭!”

    布鲁诺基本听明白了敌人的来源,活着说这些家伙其实不是敌人,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他不会轻易让路,就在这里喊到:“你们竟然是阿基坦国王的人?你们是那个秃头查理的人?”

    “你说什么?”仅仅一个“秃头”就令阿里奥伯特高度紧张,因为只有敌人会公开嘲讽查理头上没有合法王冠。“你们是谁?欧塞尔?奥尔良?特鲁瓦?”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奥尔良是我们的敌人!”布鲁诺感觉到冲突已经没必要了,因为对方明显缺乏战意。

    他干脆走出盾墙,正儿八经的亮白色的罗斯钢剑剑锋也垂于地面,他歪着头不屑地看着那骑马的家伙:“我是萨克森公爵长子,我就是下一代公爵!我们!是萨克森人。”

    “萨克森人!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阿里奥伯特心想着能在这个鬼地方遇到萨克森人,就好似看到鱼在天上飞一般离谱。不过……这家伙的口音的确很生硬,一个特点是说话没有鼻音与咳痰感,这的确是帝国北部的口音。

    阿里奥伯特留了个心眼,再问:“现在还有萨克森公爵吗?我听说只有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你们到底是谁?”

    “现在!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已经是萨克森公爵,我的父亲是柳多夫,我是布鲁诺。你这个傲慢的家伙,见到高贵的我立刻下马,否则……我的剑会教你做人!”

    年轻人态度傲慢,其麾下战士装备精良,仅仅看一眼就发现他们衣装也颇为整齐。再想想看这断然不是匪徒,瞧他们的话语也不像是帝国派贵族的兵。

    就是年轻人太过傲慢,自己很不舒服。

    想着要事要紧,阿里奥伯特宁愿心理上吃亏,他令最后的骑兵全部下马。

    他自己挤开人群走到阵容前,公开把剑收回剑鞘,又摊开双手做和平状:“我想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那就全体收回武器,我许可你们走到我们的营地。”布鲁诺审时度势命令道。

    见此,阿里奥伯特就坡下驴了。

    就在早一些的时候,带着部下快速前进的阿里奥伯特发现古桥处的奇怪营地,过去几年他见惯了世态炎凉、跟着主人流亡之际也反击过多次匪徒袭扰,主观认为那就是土匪窝,且气焰嚣张得在大路扎营。

    他早已习惯先下手为强,于是没有多想就带兵发动偷袭,以骑兵对步兵,以十比一的兵力轻松取胜。

    他们在搜刮战利品,高高兴兴坐下来啃食战利品肉食,闲适得要把“匪徒营地”做为自己过夜处,罢了再冲向香农,去告诉那个新的香农男爵,自己这支钦差骑兵队帮其剿灭了一股匪徒,顺手要一笔好处费。

    结果狩猎归来的布鲁诺见营地被袭击,想都不想发动反击。

    阿里奥伯特杀了布鲁诺几个人,布鲁诺带兵赶上那些中箭者,以牙还牙得将之刺死。

    现在,误会终于解除了。

    双方都是好勇斗狠之辈,也都有相似的人员战死。

    公平的说阿里奥伯特的损失更大,只因那些中箭士兵都有很严重的伤口,一旦伤口感染得了热病,能否活命就看上帝的意愿了。

    在篝火边两支军队坐了下来,双方都死了人,现在各自收殓自己人的尸体,救援自己的伤兵。

    木柴劈啪作响,兵戎相见的两位贵族坐在一起。

    因为阿里奥伯特放下武备,布鲁诺的部下也就放松下来。

    但布鲁诺依旧绷着严肃的脸,他面对篝火盘腿而坐:“这么说,你们首先要前往香农?”

    “是!我的主人给予我特别命令,我要见到香农男爵本人,再将国王的信件交给他。”

    “还有信件?”布鲁诺嘴快道:“我能先看看吗?”

    “你?”阿里奥伯特警惕地摇摇头:“不行。就算你可能是萨克森公爵的长子,但是这封信。对了,你与香农男爵是什么关系?现在,也该告诉我你们在旧桥搭建桥头堡的目的。我很担心你们不动声色地建造营地,新的过客还会把你们当做森林匪徒。”

    关于这家伙为何发动袭击布鲁诺已经获悉,对这荒唐的理由也较为理解了。

    布鲁诺质问:“难道你们看不到我悬挂的旗帜?”

    “居然还有旗帜?”

    “就在那里。我明明标注了萨克森。”现在就剩下夕阳余光,高挂的那面旗突图案变得模糊。

    “我不识字。”阿里奥伯特答得很干脆,还故意露出苦笑。实则他当然是识字的,只是随便找个理由给自己的鲁莽找补。

    布鲁诺将信将疑,既然是那个“秃头”查理的钦差,自己就不要对阿里奥伯特再苛责。

    他介绍起自己所知道的雷格拉夫:“香农男爵雷格拉夫,他是罗斯国王的儿子,丹麦国王是他的叔叔,不列颠岛上的约克国王是他另一个叔叔。他是麦西亚国王,过去三年我和他一直在图尔作战,我和他是图尔伯爵雨果的朋友,但是现在……”

    “居然?他如何高贵?”虽然布鲁诺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这般解释使得事情更加复杂了。阿里奥伯特想了想,再问:“我也听说过麦西亚王在流亡,看来图尔信使所言是真,男爵真的是流亡的国王!”

    “正是。他是我的妹夫。而且!他是罗斯王的长子。”

    “罗斯?”

    “你不知道?”

    “只是隐约听说过,是一个诺曼人的势力。”阿里奥伯特对这方面的认知极为肤浅,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自己还是不要多嘴多舌,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香农这边的新贵,与诺曼海盗酋长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是非常强大的王国,罗斯国王也身材高大是一位巨人。他们兵力雄厚,可以调动一万名披甲士兵参与战争!而且,罗斯王国也反对洛泰尔,我们萨克森公国一样反对洛泰尔。”

    阿里奥伯特将信将疑,透过布鲁诺的嘴他发觉自己获得了重大情报,就附和起来:“既然罗斯王国如此强大,也与我们阿基坦的立场一样,也许我们可以作为朋友。”

    “如果你们的王,那个查理愿意与罗斯人联络,我猜……罗斯王会理解你们的好意。至少我是这样的态度!”布鲁诺说罢敲打起胸膛。

    “可我杀了你的人。”

    “这是一个悲剧,不过作为未来的公爵,我必须看得长远。我也想见见你们的阿基坦国王,去查理聊一聊。我们萨克森人与你们高卢人素来没有矛盾,你们在南我在北,现在共同反对洛泰尔,我可以代表我父亲,以萨克森公爵的名义与你俄王……”布鲁诺犹豫了一下,他毕竟不是公爵,可父亲就自己这一个儿子。布鲁诺横下心:“我可以宣布与查理结盟,我也希望……查理愿意与我们萨克森人结盟。”

    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看起来这个布鲁诺也就二十岁出头,正巧自己的主人也才二十一岁,他们是同龄人。

    阿里奥伯特获悉查理曼在世时把萨克森一分为三,旧公爵维杜金德的后裔安插到威斯特伐利亚做伯爵。如果萨克森人贵族重新获得大权,包括威斯特伐利亚在内的三个萨克森领地回归唯一,法兰克的北方定然兴起一个庞然大物!

    自己只是一个流亡的阿尔萨斯小贵族,现在与这个布鲁诺客客气气,指不定小子未来成了大事,还能赏赐自己一些好处。

    但萨克森下一代公爵隐藏于香农,事前无人知晓,看这样子,布鲁诺的身份也毋庸置疑。因为这年轻人身上的确携带一些贵重物,加之傲慢神态,的确有大贵族风范。

    阿里奥伯特心里暗爽,心里嘀咕:“得提前派人返程,告诉国王萨克森大公子在香农。”

    反正夜里没有什么事好做,布鲁诺就面对“秃头”查理的钦差滔滔不绝起来,他没有多想,将自己所知的840年战争各种重大事宜向阿里奥伯特描述起来。

    于是,有关丹麦巨变、新丹麦王兴起、罗斯军登陆、萨克森人倒戈,以及最关键的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北伐于易北河大败亏输一事,是布鲁诺重点描述的。

    因为,联军在易北河硬生生击垮了路德维希的绝大多数骑兵。

    战争的结果引起连锁反应,便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举家移民,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图尔伯爵,他再继承老丈人一家的功绩,顺带拥有了勒芒和安茹。

    如此种种是阿基坦贵族不知晓的,阿里奥伯特这番就以谈话的方式,一边哄着年轻的布鲁诺愈发狂妄自豪,一边默默把听说的记在脑子里。

    布鲁诺没什么城府,他赞誉罗斯人、丹麦人勇武,赞誉自己的萨克森人不屈,又贬低路德维希的军队的愚蠢。

    至于自己尊贵无比又流落到香农,布鲁诺也高调声称这是兄弟情,罢了再痛斥罗贝尔的无情无义。

    “罗贝尔盼望着雨果早点去死,那孩子死了,罗贝尔高高兴兴就做了伯爵。他没有任何的卑伤,因为掌握图尔的军队正沾沾自喜。我与雷格拉夫是雨果的朋友,雨果死了,我们兄弟对图尔也没有留念。雷格拉夫现在是香农男爵,我带着忠诚士兵也就来了。”罢了,布鲁诺继续痛斥罗贝尔的无情无义。

    他们是流亡的贵族,自己何尝不是,尤其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妻子孩子还留在故乡阿尔萨斯。阿里奥伯特确信洛泰尔的人不会对小贵族下黑手,但三年来自己也不知家人境况如何。

    两个男人围着篝火互道忧愁,对着洛泰尔骂声连连,白天时的误会现在终于解除了。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我因为误会杀了你的人,为表歉意,我会送给你一些战马。我知道,这样的道歉是有限的……”

    “你居然打算送我战马?”布鲁诺眼前一亮。

    “正是。”

    “战争时期难免误伤,我也杀了你的人。既然如此我收下你的马!你要去香农见我的妹夫,实话告诉你,我们早知道你的主人住在波瓦蒂尔,哪怕查理不派人找我们,我们也会派出使者和他聊聊。明天!我作为带路者,护送你们去香农。”

    阿里奥伯特大喜:“那就太好了。至于这些因误会死去的兄弟。”

    “一并带上,带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教士为他们做最后祷告,再安葬修道院公墓里。我想,这很体面。”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那就谢谢了。”

第1584章 要对罗斯军像素级模仿

    一艘长船在枯水期的埃维纳河向上游漂行,巨大的桨叶快速划水,待到河道狭窄处,船上人员纷纷下船,肩扛缆绳将空船向上游拖拽。

    甚至是女村民也加入划船作业,相比于那些碍于教士的管控只能在家里劳作的村妇,这些索罗涅枫丹村妇毫无戒律的束缚,因为她们不得不在森林里艰苦求生,不得不如男人们干活儿,如今都很干练。

    就仿佛她们是坐在长船上的女维京人。

    她们就在龙头战船上,怎么想确实已经维京化。

    空船是为了装运猎物,当他们一行抵达桥头营地时,看到的是一片聚集起来的人群。

    这里有大量的马匹,又有大量的武装者,大家心想着布鲁诺大人的狩猎队也没有这般豪奢,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过他们看到了几个金发战士,营地高悬的萨克森旗依旧飘扬。

    他们将信将疑继续前进,直到听到岸上人的呐喊以及招手。

    与此同时,在木屋里舒服睡了一夜的阿里奥伯特早已在户外游荡了一阵子,清晨的清冷激得他很机灵,再吃点煮好的麦粥与烤肉,精神恢复得非常不错。

    他也很讶异,自从昨日送给布鲁诺一些马匹,这小子果断拿出一些粮食来喂马。

    可见,这位年轻的萨克森贵族懂对养马有一定了解。他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吃上丰盛一餐,想想昨日的误会,就更感觉有些愧疚了。

    他注意到河下游漂来一艘怪异船只,定睛一看,岂不是一艘再标准不过的诺曼人的龙头战船?

    他听说过很多有关诺曼人的事情,却从未见识过如此船只,今日一见,阿里奥伯特不由提高警惕,站在岸边下意识握紧剑柄。

    布鲁诺注意到这家伙发反常举动。

    “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

    “那是我们的船,你在担心它吗?担忧跳下来三十个金发战士向我们发动攻击?”

    阿里奥伯特犹豫一下,慨叹道:“应该不会吧。那……似乎是香农男爵的船?”

    “你猜的对,现在它是我的运货船。”布鲁诺没工夫再解释,因为自己还有很多善后事要做。

    且说那些上船划桨的农妇高高兴兴而来,惊恐的看到地上躺着一些尸体,仔细一看居然有自己的丈夫、儿子的!

    亲人居然死了!

    固然进入森林狩猎要冒着巨大风险,一个猎人若与大部队脱离,搞不好就会被森林狼群、熊盯上,尤其是大兽冬眠前最后的时间,猎人可能变成猎物。

    然而死者明显死于剑或矛的刺杀,谁是凶手已经不言而喻——就是盘踞在营地的骑马外乡人。

    而且,索罗涅枫丹村民队这些家伙非常警觉,可能那就是将自己定为匪徒并肆意围剿的贵族军队。

    可是她们不能把仇恨表露出来,于是默默地拉拽自己人的尸体,将之拖到船舱里,再用意欲杀人的眼光狠狠瞪向那些士兵。

    这是非常强烈的威胁!

    在过去,普通农妇可不敢直视贵族与扈从,来自波瓦蒂尔的战士很受不了这种凝视,在以前若有平凡农民这么挤眉瞪眼,他们的马鞭就抽过去了。

    现在没有人敢做愤怒状,只好把脸瞅到一边。

    瞪眼的不一定是农妇,而是这群家伙坐长船而来,搞不好就是布鲁诺大人从北方带来的诺曼野女人,惹到这群家伙……搞不好那些诺曼人疯狂残杀的传说可能变成真的。

    “你的人昨天杀了她们的孩子和丈夫,她们都很愤怒。”布鲁诺顺势告知阿里奥伯特。

    “这是无可奈何的误会。”

    “的确,但此事不可能因为你送了我几

    匹马就了结。”

    “你……还在苛责我?”阿里奥伯特本以为昨日只是就那么算了,现在心里又犯嘀咕。

    布鲁诺没有直接回答∶“等我见到了查理,我自会告诉他。”

    “这……”阿里奥伯特不禁一怔,还以为布鲁诺是要去告状。

    布鲁诺继续一说:“我愿意和他合作,但我实力太弱,希望他借我一些战士。”

    “原来……你要这个?”阿里奥伯特长舒一口气。

    双方的阵亡者都被安置在长船,狩猎到的二十余头鹿也一并扔在船上。

    布鲁诺压制住自己人的怒火,他同样也不能给阿里奥伯特摆出笑脸。

    就在严肃氛围下,步兵、骑兵与一艘长船,水陆并进着漂向香农大村。

    现在的阿里奥伯特已经从布鲁诺这里获悉新的香农男爵正在训练军队,据说那个年轻人有意训练一千个农民。

    小小香农真的有一千名士兵?所谓的训练是怎样?听布鲁诺说得天花乱坠,别到时候自己看到的只是男爵凑出了一大群衣冠不整、带着农具聚集的农民。那种蠢材可不懂打仗。

    他希愿意相信那是真正的士兵。

    阿里奥伯特已获悉香农男爵坚决反对皇帝洛泰尔,就与自己的主人查理目前利益一致,这一千名战士将攻击奥尔良。

    香农男爵有如此激进令人难以置信,因为那可是一千名士兵!

    如果……香农男爵带着他的军队完全站在阿基坦小国王的立场上,那么相当于一位伯爵级别的大贵族加盟。

    呸!香农男爵可是麦西亚王。

    作为老贵族俄阿里奥伯特深谙一个道理——爵位对得上实力,爵位才有意义。

    阿里奥伯特不知香农男爵如何用法术变出一千名战士,倘若为真,这支力量就必须拉拢。

    倘若那位男爵心有顾虑,自己大不了如猎犬一般爬过去,跪在其面前,求雷格拉夫与自己的主人查理结盟。因为他非常清楚,只有查理取得胜利,自己家族才能复兴。

    另一方面,今日天气凑合,虽比前几日冷了些,新兵的训练依旧。

    雷格拉夫本来也闲着没事,就带着一部分老兵在训练场监督。

    绞刑架做威慑,麦西亚王旗飘扬。

    雷格拉夫不只是训兵,还给领地民众安排了一项特别的任务∶染布裁剪做罩衣。

    就像罗斯军完全统一制服一般,旧时代的麦西亚军队也在自发得尽力统一服装配色,如此在战斗时看清敌我。

    相比于铁甲,皮甲的制作相对简单。轻便的牛皮鞣制之后会脱水变得干硬,同时保持很强韧性。它耐劈砍却不耐戳刺,在上面铆接铁片可制作一种高级的板甲衣可谓双重防御,就是成本居高不下。

    旧时代的麦西亚精兵是皮甲混锁子甲,但绝大部分士兵只有布衣。他们的布袍主色调较乱,但身上一定缝合大量黄色布条。

    要把杂色的麻布做成素白,只要在陶瓮里使劲煮就行了。

    本地人又以菊花、茜草与干燥玫瑰,乃至是倒进去一些红葡萄酒,如此配置出一瓮黄色偏红的汤,配上明矾给准备好的白布染色。

    如此染布依旧容易掉色,染色完毕只要多清洗几次,橘色又成了黄色,再洗继而变成淡黄。

    这就够了,雷格拉夫要的是军装整齐再加入麦西亚特色,他也忘不了罗斯,于是决定在新的布袍上交叉缝上橘黄补贴,美其名曰把“圣安德烈十字”封在衣服上。

    实则与罗斯军的布袍,仅仅是选色上不同而已。

    香农地区确有它的富余之处,本地可用于染色的植物种类繁多,雷格拉夫难受的是当地人把大量

    精力用于种粮食疏于种亚麻。因为过去的图尔伯爵家族需要大量的军粮,他们加重对香农的索取,逼得农民只能在有限的可耕种土地尽量多种麦子,亚麻、蔬菜不种也罢。

    雷格拉夫开放山林又宣布降税,意味着农民可以自由伐木,利用人造荒地立刻在新春种对水份、肥力要求很低的亚麻,而且亚麻不纳税,至少几年内不需要。

    现在香农的亚麻储备不多,再制作麻线织布完全来不及,大人要为军队添置新衣,各家各户看看手里的剩余,只有出人参战的自由民家庭,才愿意拿出准备裁缝新衣的布料,给自家男人制作罩袍。

    这种家庭的意愿非常强烈,家里女人承担裁缝作业,女人很清楚自己罩袍缝得好,丈夫在战斗时就不会被自己人误伤,若是走散还能立即找到友军归队。

    男爵大人不允许士兵各自为战,五百个男人必须聚在一起共进退,那么只要自己丈夫不犯傻,应该就不会战死。

    新的布袍即壮军威,也是给自己人保命。可怜农奴家庭出身的战士,他们连日常衣服都极为匮乏,连鞋子都是木板与皮革混着凑合制作,可没有多余布料制作。

    雷格拉夫采用了新的手段——初等战争金融。

    因为留里克教育他,全民都觉得可以在战争中得到利益,他们才会出人出钱出粮支持战争。

    领主必要时可用自己摸不着看不到的信用做许诺,可以向村民借钱借物,承诺战争胜利加倍奉还。

    雷格拉夫坚信自己必胜,旧公开宣布“国债”。

    他以麦西亚国王的名义向所有愿意提供财物的村民承诺,今日提供一磅麦子,将在844年秋收得到两磅麦子。又承诺如果国王拿不出足量麦子,就取消债主当年的十一税。

    不管怎么说,“取消当年十一税”是债务兜底。

    意识到不必直接出人也能得到战争红利,信任雷格拉夫与教会的自耕农们,见有人真的拿出粮食和布匹,也就纷纷响应。

    雷格拉夫非常自信与于军队前期的军粮靠着香农本地的实力即可筹得,但在制作布袍的材料上还是有不少的缺口。

    “大不了到时候让战士把黄布条捆在额头上,捆在矛上。”雷格拉夫想着。

    自抵达香农已经快两个月了,整个香农的战争热情也是空前高涨。

    修道院长博德完全乐不出来,人民乐于战争,这可是违背了多条戒律,可是……

    博德个人是慈悲的,他也知道图尔大主教维维安支持战争。他不知道高级教士的选择是否合乎信仰,也务实的明白自己应该闭嘴。

    博德同样也萌生了一些非分之想,他自己是老了,此生因禁止结婚也没有后代。他有中意的学生,一个叫做纪尧姆哈特的年轻教士。他有意推荐这个被视作儿子的年轻人继承自己的事业,但是现在,说不定未来的雷格拉夫会把这个人带去麦西亚。

    纪尧姆哈特说不定还能成为麦西亚的大主教,于是老人告诫自己的“儿子”:“无论雷格拉夫有任何主张,你看不惯也不准反对,老老实实为他做事。只有这样,当你在麦西亚做了大主教,才能落实你仁慈的主张。”

    孤儿出身的纪尧姆哈特宣誓认同,同时他也向雷格拉夫宣誓过了,所谓新的麦西亚军加入新的远征,由于军队已经非常正式,军中必须有随行的教士!

    就像罗斯军远征时,军中有祭司、厨娘、医生这样的辅助人员,新的麦西亚军也必须要有。

    当年雷格拉夫是带着一些后勤人员抵达图尔的,尤其是一些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籍贯女人,她们被掳到罗斯就在军队里做事,如今继续在雷格拉夫手里做老本行。

    军队先行抵达香农,待局面稳定后,雷格拉

    夫再用船把这群后勤人员从图尔接回来。其中就包括他的奶妈,一个叫卡娅的斯拉夫女人,还有其丈夫一家。

    麦西亚军中有厨娘,这一队伍还能再扩大一些。

    至于医生,曾经罗斯军队的祭司兼顾医生工作,所用核心药剂就是不断蒸馏得如水的烈酒,其次是蜂蜜与板蓝根。

    雷格拉夫不懂蒸馏烈酒的技术,他凭自己去看,知道充当染料的板蓝根(菘蓝)可以内服,知道蜂蜜涂抹伤口可以加速上口愈合。

    就像罗斯那般,喝煮沸过在澄凉的水需要在军队里落实,避免糟糕的腹泻。

    此番种种都是雷格拉夫在竭力模仿他与老兵们所知的罗斯军队,所谓做到“像素级别模仿”。

    于是,为了明年的战争,整个香农反而没有因为雷格拉夫的德政休养生息,恰恰是进一步对战争价码,以至于现在全境自耕农投入太多,进入到“无法接受似不似”的地步。

    如果支援雷格拉夫大人一百磅粮食,明年就能得到二百磅粮,至少也是免除二百磅份额的十一税。如果自己的长夫带着战利品归来,家庭又大发横财。

    如果丈夫死了,如果雷格拉夫大人败于奥尔良城下,一切都完了。

    越是不能失败就越是为胜利概率加码。

    于是,一批年老村民接受雷格拉夫的要求,开始有目的的砍伐一些大树,有的大树要做成撞门和撞墙用的工程锤,有的就是制作成长梯。

    雷格拉夫想好了,到时候组织敢死队硬是爬上奥尔良城墙。之前的战争缺乏准备,明年可就不能对攻城毫无准备了。

    雷格拉夫现在不愁军粮,愁的是新兵武器差、防具基本没有,也愁制服无法准备全。自己要为一拍脑袋大扩军的行为负责,训练近一个月军队小有成效,自己后续还要追加成本。

    他发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整个香农弥漫着一众熟悉的气氛,就像839年秋积极备战的罗斯王国。

    雷格拉夫的自尊心使得他现在不愿去图尔求着罗贝尔资助物资,倒是去南部临近的波瓦蒂尔向查理王子要点物资不啻为一种务实选择。

    再说两人都有国王头衔,地位较为对等,现在算是帮那个家伙打仗,香农一地出兵一千好几,查理应该理性得送钱送物吧!

    雷格拉夫有此想法,恰恰来自查理的使者浩浩荡荡直奔香农而来。

第1585章 我愿意去波瓦蒂尔见查理

    队伍正走向香农,随着不断接近目标,阿里奥伯特愈发觉得事情蹊跷。

    虽然还没有下雪,在绝大多数地方农民已经待在家中修养,至多在家宅附近劳作,只有零星人员才会离家较远劳作。

    他看到了很多拖曳木头的人,还注意到更多的人就在路边伐木。

    本地的小马矮得像个笑话,同时还有吼起来引人发笑的驴子,这些牲畜拖拉着手推车改的两轮车,车上堆着大量木头,一看那就是新砍的。

    阿里奥伯特越想越不对劲,一来这些村民打扮的人正在伐木运木,二来他们见到骑兵没有丝毫畏惧。

    “这么回事?这是雷格拉夫大人的命令吗?我看到这些下等人在大肆伐木。”

    “你才发现?”已经骑上马的布鲁诺侧着脑袋不以为意道。

    “如何?他们还真的可以肆意伐木?雷格拉夫很需要木材?”

    “因为他是仁慈的人,现在把山林赐予他的臣民,所以所有人都来伐木了。”

    “你说什么?我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阿里奥伯特当然不可置信。

    “事实如此。”布鲁诺耸耸肩:“我也觉得这种决定非常激进,但……雷格拉夫有自己的想法。他还有更激进的决议。”

    “他没有发疯吧?”

    “住口!”布鲁诺即刻苛责道:“但愿你见了他可不要这样傲慢斥责。”

    “对不起,我说错了话。我对他无任何恶意,只是我无法理解这些做法。开放山林,岂不是下等人可以自由打猎了?”

    “你是明知故问。”布鲁诺再道,“我是帝国北方的贵族,本来也不可以在这里自由狩猎。雷格拉夫许可为这么做,所以……”他随手指了指与队伍伴行长船:“大部分鹿肉给他,鹿皮鹿骨我的人拿走。”

    “你们似乎做了交易。对了,你们是亲戚。”

    “不。”布鲁诺再摇摇头:“所有香农居民都得到许可,他们就是可以自由狩猎。也许……”他昂其头深深坦言:“也许这就是农民支持他的原因。”

    阿里奥伯特依旧不理解,香农地方民风与其他地域有着明显不同,他就是不能理解贵族要把自己的财产与下等人分享。

    因为,甚至农奴也被许可自由垦荒、自由狩猎。这与把农奴恢复为自由民有何区别?谁会看得起那些最低等的贱民?雷格拉夫这么做,岂不是令自己的麦西亚国王身份蒙羞?

    所有目睹的阿里奥伯特都会牢牢记住,在安顿后立刻写成记录。

    此刻,香农的小码头出现小型鱼市,河流湖泊对农民开放,于是一批村民快速制作木筏,再不藏着掖着,这群隐藏的钓鱼佬跑到他们知道的鱼多处开始钓鱼。

    见到了一批骑兵抵达,买卖鱼获的村民迅速退散。

    “不可思议,你们这里居然还有市场?”阿里奥伯特惊问道。

    “就像秋雨后的蘑菇,它突然冒出来。”布鲁诺说着指向四方。“你看看吧!这就是香农村,一个很大的村子。”

    顺着手指的方向,初次来香农的阿里奥伯特看到的就是成片的农舍,它们排列得杂乱无章,村中又有大量的树,稀疏树林掩盖了大村的真容,反而显得它极富纵深规模巨大。

    的确,现在正是百物调令的冬季,随着气候持续变冷,最后的阔叶林也坚持不住,再来一场寒流,整个地域就只剩下松柏不落叶了。

    进入已经很荒芜的土丘,站在罗马时代城堡废墟的地基上,就能基本鸟瞰阿瓦内村与香农村的基本概貌。

    人们也只能在冬季鸟瞰,只因到了剩下,两个村子又被过分茂密的树荫遮蔽了。

    事实也唯有在冬季,抛荒的农田为军队

    集结提供极佳的大片平坦地。

    留驻村子码头的金发战士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一批骑马者,他们背着圆盾大步走来,继而保持警觉手握剑柄。

    一人扯着嗓子态度蛮横,勒令道:“你们是什么人!立刻下马!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你!”被一个口音奇怪的金发士兵质问,阿里奥伯特自尊心使然索性一言不发了。

    接着,一些带着鱼叉的上岸渔民逐渐围过来,哪怕这些人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因为雷格拉夫有令,如果战争扩大,领地内的老人、少年一样可以参军,也拥有搜刮战利品的权力。

    于是一些近五十岁的老年人就高高兴兴做了“后备民兵”。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布鲁诺急忙来打圆场。

    “卡尔松。”他说:“骑马的不是敌人。他们是阿基坦来的客人,是查理的使者,是来见麦西亚王的。”

    “是吗?居然是阿基坦来客?布鲁诺大人,这些客人可有证明?”

    “我有!”直接抢话道:“战士,带我去见你们的男爵。我有阿基坦国王的亲笔信,我任务在身,必须将这封信送到。”

    “荒谬!我的主人是麦西亚国王,在这里只需称呼他是王,不准称谓男爵。再说,你想骑着马带着武器去?你想都不要想。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下马,卸下全部武器。否则……”

    阿里奥伯特根本想不到这些香农兵居然如此蛮横,他们分明在高度戒备,就仿佛大战在即且兵临城下。

    无奈任务在身,阿里奥伯特只好服软,他招呼部下下马,又道:“剑是贵族的象征。我是一位男爵,你们有必要尊重我。”

    “谁关心?我们不关心。”叫卡尔松的战士依旧勒令:“卸下你们的武器。”

    阿里奥伯特脸上的青筋颤抖,不过一想到才在旧石桥出爆发误会冲突,为避免重蹈覆辙,高贵的他决定先服个软。当然此事自己也会好好记下来,事后自有查理给自己补偿。

    整个使者队伍被缴械,来自波瓦蒂尔的骑兵无可奈何交出自己的配剑和匕首,骑矛也摆在一起。

    不过他们被许可牵着马走,继而带上亟待呈送给雷格拉夫大人的“礼物”,在布鲁诺在陪同下,向训练场的地方走去。

    阿里奥伯特继续难以置信与这里还存在着训兵场,他对村民居所只感觉无聊,但左顾右看发现这里到处有着木材堆砌的“木墙”。

    耳畔也时常传来叮叮咚咚砸木头的声音,仔细看还有很多村民就在劈柴。

    牵马前进的人吸引大量村民围观,阿里奥伯特带着最后的傲气,他的使者队伍举着一面特别旗帜,红底布面缝着三只抽象狰狞的黄色狮子的。

    如此图案代表着查理曼的荣耀,的确是查理曼孙子、与之完全重名的“秃头”查理,现在虽为阿基坦国王,已经令效忠他的贵族打出这样的旗号——全新的查理曼在帝国南方诞生。

    但香农地区的人民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是生活在闭塞地域老实巴交的民众。

    他们在这里看热闹,目送这群怪人在军队监督下逐渐离开大村,逐渐走向训练场。

    还有到训练场,阿里奥伯特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低沉轰鸣,令他想到战场的喧嚣。

    布鲁诺先行骑上马,向着训兵处的帐篷疾驰而去。

    香农如何出现骑兵?一名骑马者的出现立即引起正在训练的千余名战士侧目,雷格拉夫注意到了也警惕起来。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布鲁诺,紧张情绪瞬间舒缓。

    雷格拉夫先令全军立定,把长矛全体对着天空,战士排队立正。

    他再一甩脖子,带上十多个兄弟

    笑呵呵地迎过来。

    布鲁诺旋即勒马,再麻利下来,笑嘻嘻炫耀:“瞧!我的马。”

    “奇怪,你从哪里搞得马?”

    “说来话长。有客人到你这里,而且……他们很快就到了。”

    “客人?什么人?我许可客人不请自来了?”雷格拉夫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是阿基坦来客。我们不是有计划和那边的查理聊一聊?看来,查理自己也有意愿。”

    这是一个机会!雷格拉夫掐着腰:“是这样?我倒是想和他们谈谈。就在这里!”

    似乎来了一支武装队伍,看一眼自己训得小有成效的新军,他再下达指令,两支旗队站得更加规整,其他老兵也都带上箭与盾聚集起来。

    仍在附近徘徊看热闹的村民感觉到气氛突变纷纷回避。

    雷格拉夫换了件衣服,把皮带勒紧,最后头顶一只毛茸茸皮帽子。他掐着腰高傲地等待,身后就是一排剑盾手,以及如同树林一般的长矛。

    阿里奥伯特看到了开阔地上聚集大量人员,参与过多次作战的他身体先于头脑做出激烈反应——就仿佛大规模战斗要开始了。

    最终理智左右了身体,他也明白了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要在人群中认出香农男爵非常容易。

    男爵是一位少年,就是见到其本人,阿里奥伯特难以置信这孩子只有十二岁。男孩怎么看都有十五岁了,面容虽有强烈稚嫩感,身高已经是大人了。

    阿里奥伯特令自己牵马的部下整队,他自己带着布包最近那衣着最尊贵的少年。

    不劳对方开口,阿里奥伯特急忙恭敬躬身,亲自说明自己的身份。

    “你?居然是查理派来的使者?想不到,尊贵的查理会特意与我联络?我只是平凡的人,能得到查理大人的重视,我真是幸福的人。”压制住内心的亢奋,雷格拉夫说上一番客套话。

    紧张气氛迅速舒缓,阿里奥伯特放松下来,趁着机会继续介绍:“尊贵的麦西亚王,尊贵的香农男爵。我的王给您写了一封亲笔信,听闻尊贵的您对拉丁语很有造诣。所以这封信,我亲自呈送给您。”

    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人都被检查过,布包虽未拆开,在外面使劲摸摸,可以确认里面的确没有硬物或利器。

    雷格拉夫也没有多想,“把信给我,看看查理大人有何说法。”

    “遵命。”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阿里奥伯特当众单膝跪地,他的举措引得围观战士一阵小小骚动。他再不慌不忙地把羊皮纸卷轴拿出,摊开来呈送给雷格拉夫。

    “就是它?”

    “正是。如果您愿意……请您过目。”

    “你起来吧。”接过信件的雷格拉夫先不急着看:“你不是我的封臣没必要对我下跪。你本来也是男爵,我在法兰克一样是个男爵。你比我年长很多,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好吧,你是我所知最有前途的少年贵族。”一番互吹后阿里奥伯特站了起来。

    借着冬日阳光,雷格拉夫摊开“秃头”查理给自己的亲笔信。

    他想着查理派遣亲信给自己送信可见其对自己的重视,不过真的看到信件,其中文字颇有傲慢意味,继续看下去,越是向下越是命令言辞。

    大贵族见的正式文书总是充斥着繁文缛节,一批富有词藻的好词都是在歌颂查理的尊贵。

    查理有着一系列的头衔,哪怕诸如科布伦茨、阿尔萨斯这些封地丧失,还是要将这些地域归为自己的领地。那么再加上现在得到效忠的阿基坦、图卢兹和卢瓦尔河沿岸贵族,在纸面上查理对帝国一半领地有宣称,他的确宣布这些领地都是自己的。

    地图开疆的行为仿佛把自己做皇帝的大哥,描述为“亚琛的国王”。

    查理也在自称自己年仅二十一岁,是真正的少年英雄,年轻的自己得到一大批帝国贵族支持,手握重兵自己年富力强。说了这么多,信件里还要重点贬低他的大哥洛泰尔三哥路德维希,都是五十岁乃至更老的老头子,诅咒其命不久矣。

    不过,娟秀的拉丁文一定是有文书代笔。文字逻辑比较混乱,这应该出自查理口述。

    “他只有二十一岁?我父亲就比他大上几岁。这家伙有自己的直属军队吗?很多贵族支持他,岂不是这家伙要靠贵族军的力量作战?但他的确是阿基坦国王了……”雷格拉夫聚精会神看信,头脑也在疯狂思考。

    莫看雷格拉夫非常年轻,他不需要对杂七杂八的事考虑,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放在战争。一切作为都是战争勤务,以至于该有的贵族享乐他毫不关心,时局也逼着他不能关心。

    查理换七八糟的自吹自擂中的确有重要示意,所谓承认雷格拉夫为香农男爵。

    但是这种承认有着来自上位者的特殊解释——香农男爵是效忠阿基坦王国的男爵,并不是图尔伯爵的附庸。

    查理还有关于图尔伯国的新描述∶我承认的至少罗贝蒂亚家族继承图尔伯爵爵位,至于先代伯爵家族拥有的勒芒、安茹,我不予承认。

    查理认可的是雨果家族在位时对安茹、勒芒的占领是合法,在法理上图尔、安茹、勒芒是三个地域,罗贝尔继承的只是图尔爵位,能否继承后两者的确有待商榷。

    查理的信件要求很明显,那就是不承认!站在阿基坦国王的立场上,安茹与勒芒完全是无主之地,至于罗贝尔对两地的拥有,仅仅属于“可以容忍的非法占领”。

    雷格拉夫需要一定时间去弄清楚这里面的逻辑顺序,他自己暂时也不关心。

    雷格拉夫注意到,查理对自己有一项非常直接的要求:“我召见你,你在圣诞节之前亲自赶到波瓦蒂尔。我要与你好好谈谈。”

    查理发布的是一道命令,他也没说如果圣诞节前不到会引发何等怒火,或者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明明不是他的封臣,查理对自己是明确的命令态度,而且……看这阵势,说不定查理还能使用他的人事认命大权。

    雷格拉夫不得不思考,如果自己不去,说定不查理还能自己封一个香农男爵。

    换言之也许查理更关注在香农做贵族的那个人能否为己所用。

    想到刚刚阿里奥伯特的单膝跪地,本想对使者发怒的雷格拉夫现在实在怒不出来。

    不管查理的信件多有颐指气使的意味,雷格拉夫愿意抓住这个机会。但自己的自尊心还是受到冒犯,此事不能轻易了事。

    雷格拉夫把信卷起来,笑里藏刀的看向阿里奥伯特:“我可以去波瓦蒂尔面见查理大人。”

    “太好了。”阿里奥伯特大喜。

    “但是。查理没有说我以怎样的方式去……”

    “您当如何?”

    “我不只是香农男爵。我可是麦西亚王,作为国王,我自有国王的出行方式。现在……就有请我给你表演一下我的麦西亚军队!”

    于是,现在轮到雷格拉夫给客人秀肌肉了,同时也是向查理展示自己的实力。

第1586章 混乱不是地狱混乱是一个阶梯

    所谓香农男爵的军队就是麦西亚王***,而一个男爵拿出一千名训练过的矛手与一百余名精锐剑士,倘若再动员一些杂七杂八的农民带着农具上战场,如此实力,作为国王可能不合适,作为伯爵是一定够了。

    但是,雷格拉夫手下没有骑兵,他军队的战斗力可能比较有限。

    阿里奥伯特以自己的认知去估计雷格拉夫的军队,他不知道古代罗马军团如何操练如何作战,在其认知里天下雄兵唯有一种,那就是查理曼创立的强大骑兵。

    与很多贵族一样他也是“骑兵决定论”的拥趸。

    当然,因各级贵族都认为骑兵决定着战争成败,他们一方面花大价钱训练骑兵,另一方面在战争时期也优先使用骑兵。敌对双方一旦接触,骑兵总是冲在最前,双方都意欲出动最强阵容速战速决,结果就屡屡化作最强武器的疯狂内耗。

    最坚硬的剑砍在一起,再强大的剑也纷纷断裂。查理曼留给子孙的骑兵遗产,如今已经被不肖子孙们祸祸得非常疲敝。

    于是,步兵又变成了作战主力。

    诺曼人的出现却为步兵作战提供了新的方案——某种形式的海军陆战队。

    他们的作战方法很像罗马时期的百人队,奈何这样善于持盾结阵的白人规模武装,只要在岸上根本无法抵抗法兰克重骑兵的围歼,所以在查理曼在世时,丹麦人一直被强大骑兵军团按着打。

    一个强大的变量出现了,那就是罗斯。

    就像留里克标榜自己的罗斯可以成为“北方的罗马”,自己要做“北方的奥古斯都”。

    雷格拉夫干脆就是裂腹而生,与尤利乌斯凯撒的出生方式如出一辙。

    所有的自吹自擂必须化作实际的战果才有意义,雷格拉夫就以军团阵法训练新兵,在阿里奥伯特眼里本该乱糟糟的军阵根本不存在,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用长矛构成的森林,只要其中的指挥官下达指令,长矛就会面相某个方向。

    “既然你是查理的使者,我想尊贵的查理也想知道我的实力。你就看好了!”

    雷格拉夫邀请客人观摩一场军事演习,此刻阿里奥伯特与他的战士们也乐于用一双眼睛看清楚一切。

    耳畔突然响起急促的鼓声,所有立正的矛手整齐划一的动起来。

    继而是清脆中有有些嘶哑的旧铜号响起来,两支步兵旗队的战士们集体一声吼,队伍顺着号声节奏开始缓步的战术展开。

    一个旗队中的三支百人队如摊开的折扇,排布成宽大的进攻阵线。

    每个百人队内又分成三排,前两排的长矛一致向前,后一排的矛倾斜向前时刻待命。

    旗队中最后一支百人队则是战术预备队,一旦战斗焦灼他们会立刻进驻战斗艰苦处加强进攻,亦或是鏖战到士兵疲惫时,这支百人队加入战局,做压死骆驼的的最后稻草。

    阿里奥伯特并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他看到的是一群本地农民在年轻的雷格拉夫亲自训练下,居然有着百战强兵的质感。

    要命令一群农民踩着相同的步伐向一个方向前进并确保不会出现拥挤踩踏,这是非常困难的,他们还带着武器步步为营的前进。

    矛是一种很灵活的武器,戳刺、夯打、拨开、撩开。部分的矛已经安装了斧片使之成为战戟,就又增加了劈砍、勾、切割的能力。

    它做得只有折合三米长,在起末端捆着一块石头作为配重球,如此之矛靠着双手操作非常灵活。

    就是,它的确没有法兰克骑兵的超长型骑矛长。

    但雷格拉夫的计划里,他根本不会愚蠢的和重骑兵整年对战。

    皮鼓与铜号取代军官的口头命令,不同节奏的鼓声决定士兵进军的脚步,不同声音逻辑的号声,决定着战术命令。

    一个多月的训练,士兵们从分清左转右转到长时间扛着长矛排队行军,再发展到现在听从鼓号做愈发复杂的战术动作,虽然绝大多数人还没有战场经验,他们的表现已经深深震撼了阿里奥伯特。

    雷格拉夫与亲信老兵们基于对罗斯军队的理解,就位这些新兵制定了三种作战模式。

    其一,普通进攻模式,即四个百人队呈现“二二”排布,届时正面虽是两个百人队在持矛推进,锋线是八十人排开,纵深可是惊人的六排战士。以本时代的法兰克混战,步兵冲在一起必变成群殴,届时战场人员密度会很密集,己方的矛兵以密集队形作战,就是一个不断蠕动的铁刺猬,凡是敢近身的敌兵应该可以被几十支矛头集体照顾,至此一击,一个敌兵被戳成马蜂窝。

    其二,钳形攻势,三个百人队在前,一个百人队在后。所有两翼逐渐分散包抄,最后一对审时度势出动将包围圈封堵。将敌人聚而歼之。

    其三,防御模式,四个百人队列成正方形,矛头一致对外,所谓在寡不敌众时自保。

    仅此三种作战模式已经足够新兵花费大量时间训练,雷格拉夫不贪,他发现这些农民兵能学会此三种模式已经废了自己太多的经历,再要求他们学习剑盾结阵作战根本不切实际。

    只要练好这三种,未来作战就靠着它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够了。

    于是,雷格拉夫在使者面前好好秀了一番肌肉,他的战士们也非常给自己的麦西亚王脸面,之前训练容易出错引起踩踏拥堵的情况,现在居然全无发生。“也许,你们紧张一些就做得好。希望你们在战场上做得更好。”他心里期许。

    阿里奥伯特无话可说,或者说他是被震撼得目瞪口呆,非得是雷格拉夫提醒之,才憋出一个“好极了”。

    ……

    这天晚上,雷格拉夫邀请使者们进驻他的军营,又赐予客人们一批美餐。

    他也获悉了布鲁诺与查理的使者爆发误会冲突,双方都死了人,碍于双方其实属于同一个阵营,哪怕事件就发生在香农的土地上,他决定息事宁人完全冷处理。

    教士们终于承接了一项有意义的工作,为所有因冲突而死的人举行集体葬礼。

    根据本地的习俗,葬礼不可在夜里,死者若没有裹尸布,至少也要用木质棺材保存遗体,再埋入公墓。

    因为死者中的确有效忠“秃头”查理的武人,国王扈从级别的死者需要一定高规格的葬礼。

    修道院长承接了这份任务,承诺所有死者将立刻妥善安葬于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旁的公墓。

    至于误会事件中被杀的农民猎户,还是葬于平民目的为妙。

    在这里,人与人的等级依旧体现得淋漓尽致,固然人都有一死,基于信仰任何人的灵魂都将得到最后审判。

    但人与人在死后安葬的规格就是不同,教士们会出面给所有人最后体面,给那些高级战士、贵族的是更加体面。

    香农地区暗藏一支强兵,流落香农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态度很好,本地教士也是和善态度。

    一座石屋在现实意义上成了雷格拉夫的宫殿,同时也算是香农男爵的宅邸。

    雷格拉夫的身边多了随他移民的辅助人员,他的乳母、厨娘、杂役在后来时间抵达香农后,军营多了一份热闹。

    广大的老兵已经在香农得到婚姻,继续住在军营里恐怕已经不合适。老兵有了新家,自然而然回到在香农的家中。他们白天接受雷格拉夫的诏令去监督新兵训练,罢了自己也进行训练以养精蓄锐,到了夜里就忙着与娇妻凑在一起孕育生命。

    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嫁给这些金发诺曼战士的女人快速怀孕,只要孩子生下来,诺曼人就有了家人牵挂,那么任何不怀好意的势力对香农有敌意,这些战士考虑到家庭就在香农,必会誓死保卫。

    本地农民以定居农民的思维去臆测诺曼人,却不知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敌人,雷格拉夫可是要带着兄弟们即尽可能多的家属撤退。

    军营里整体变得有些空旷,空余的一批房舍正好留作阿里奥伯特的人留宿。

    即便现在雷格拉夫也没有归还他们的武器。

    他在图尔地区奋战两年多,一个蠢人在战场摸爬滚打至今也会变得机警,而雷格拉夫接受过父亲的培训,查理的使者们已经展示出极大的善意,归还收缴的武器仍旧不合适。

    甚至仅是许可他们在军营里留宿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香农毕竟是自己的领地,雷格拉夫估计其他贵族也不会许可某些非封臣的下级贵族,带着军队在自己的封地里招摇过市。

    阿里奥伯特看破不说破,很识趣得继续要求自己的随从保持低调,因发生过误会,现在可不准与本地村民有任何瓜葛,连说话都是禁止的。

    石室温暖,其内陈列几盏油灯,雷格拉夫与阿里奥伯特面对面而坐。

    “这么说你下一步还要去图尔。可否告诉我你见到了罗贝尔,会……和他说些什么?”雷格拉夫谨慎试探性问道。

    “会把查理大人的另一封信呈送给他。你应该猜得出,我此行只是落实我主人的命令。”阿里奥伯特也看得出,这位雷格拉夫很希望问清楚一切的缘由。关于这些事宜,自己可以透露一些。

    “那么,可否告诉我一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有些让人为难。”阿里奥伯特故作难堪。

    “也许是重要大事?我有意与查理结盟……”说着雷格拉夫站起身,如同他父亲留里克那般,他在阿里奥伯特身边踱步,再缓缓道来:“我想清楚了,我愿意以麦西亚王的身份拥护查理是阿基坦国王!如果伟大的查理有更伟大的意愿,我也会支持他。”

    听得,阿里奥伯特眼前一亮,他相信一个少年不会扯谎,雷格拉夫所言是发自肺腑的。

    “那就太好的!”雷格拉夫索性也站起来,眼神里尽是真诚:“有些公开场合不便于说的,在这秘密的房间仅有你我两位,我……可以告诉你。”

    “哦?我愿洗耳恭听。”

    罢了,两人再度坐下来。

    阿里奥伯特提及“秃头”查理这样的意愿:“过去是雨果的家族拥有图尔。图尔与阿尔萨斯同属雨果家族,原本我的家族也效忠雨果家族,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主人其实非常不满罗贝蒂亚家族窃取图尔的大权。罗贝尔是莱茵高伯爵,过去我们不知道他为何离开莱茵高,现在我明白了。”

    雷格拉夫自豪地笑了笑:“是我父亲击败了他!当时,我也是战争的直接参与者。”

    “嗬!结果你和他凑在一起作战两年。年轻人,你是真正的英雄。一个英雄岂会久居人下,我是过来人,我想你进驻香农又训练大军,也是不想再为他马首是瞻。”阿里奥伯特喝了点葡萄酒,一些言重的话也就脱口而出。

    雷格拉夫没有肯定,但不语就算是默认了。

    阿里奥伯特再次强调:“查理很忌惮这个罗贝尔,他太强势了,如果让他完全拥有勒芒和奥尔良,以后再拿下香槟和巴黎,罗贝尔让我的主人怎么办?这是僭越。”

    留里克给了自己大儿子一份手绘地图,虽然潦草,也比纽斯特里亚(包含卢瓦尔河沿岸)、阿基坦等地的贵族,更了解本地地理构造。

    雷格拉夫警惕地说:“那样的话,罗贝尔可以自己做国王。因为,法兰克族人都被他控制了。”

    “如果他再占领了亚琛、于利希、欧塞尔和梅茨,这真有可能发生。一切,就像回到了四百年前。”

    “我懂。我在圣马丁大教堂看到了那些文献。法兰克作为罗马的臣属,就在这些地域崛起。”

    阿里奥伯特已经不会再大吃一惊了,他笑呵呵道:“你还知道这些?”

    雷格拉夫继续追问:“所以你白天的时候所言为真,你提了一嘴,查理只愿承认罗贝尔是图尔伯爵。”

    “千真万确,我的主人是这个意思。所以……”

    阿里奥伯特变得更加神神叨叨,他确认附近的确没人,就示以眼色要求雷格拉夫把耳朵凑过来,小声嘀咕:“你知道安茹吧?”

    “我知道。”雷格拉夫一样轻语。

    “查理有意把那里送给你。”

    “啊?这是真的?”

    “如果你按时抵达波瓦蒂尔,我想查理会宣布这件事。”

    显然这种事情还不能声张,雷格拉夫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面色故作陈静,反问道:“那可是一个伯爵领,过去一直被图尔的雨果家族控制,现在自动被罗贝尔控制。”

    “没有人承认此事合法。洛泰尔不承认,我们也不承认。既然罗贝尔宣布效忠我的主人查理,查理大人就有权授权谁拥有安茹。除非,罗贝尔决定反叛。”

    “我感觉他不敢。”雷格拉夫冷静道。

    “你呢?”阿里奥伯特点头继续低语:“如果你得到安茹,下一步会怎么做?”

    “自然是为查理效力。我的西部就是安茹,那里是水道对我也很重要。我可以在当地再训练一些民兵,也许我能拿出两千名战士。只要查理给我授权,我……”雷格拉夫想了想:“我在大教堂图书馆看到,曾经威塞克斯国王向查理曼效忠,于是威塞克斯复国。我看查理有成为皇帝的志向,我愿意向他效忠!我收回白天的主张。”

    阿里奥伯特大喜:“以麦西亚国王的身份向阿基坦国王效忠?非常好!”

    “我会说到做到。”雷格拉夫再次强调。

    “好的。我也可以保证,今夜我们的密谈我不会告诉罗贝尔任何一个单词。”

    “你打算何时离开?”

    “在你这里再留驻一日。因为误会冲突我死了一些骑兵,剩下的马匹就放在你这里。我要你给我提供一些食物助我顺利抵达图尔。”

    雷格拉夫点点头:“我会尽地主之谊。”

    双方的密谈极为融洽,于是在第二天,信使队伍的武器均被归还。

    雷格拉夫也没有把密谈一事告知布鲁诺,但后者已经发现事态的微妙!一夜之间,曾对这些外来者高度警觉的雷格拉夫的军队,突然对他们和善了。

    这一夜后雷格拉夫对素未谋面的查理也有了另一番认识,那是个在书信上尽显自己傲慢的家伙,想想那是查理曼的小孙子,大量封地被哥哥们褫夺,如此处境与自己也颇为相似——自己也没有拿回麦西亚的大权仍在欧洲大陆流亡。

    有着相似境遇,雷格拉夫有些理解查理的乖戾暴躁与委屈。

    不过那家伙居然有想法封自己是安茹伯爵,如果这成了真的,安茹伯国第一次兼并香农地区,图尔与阿基坦之间全新的安茹伯国横空出世。

    雷格拉夫还知道,只要查理最后取得胜利,哪怕只是维持住现在的领地做“一半的法兰克大王”,自己安茹-香农伯爵的身份也落实。

    以所有贵族的认知,麦西亚在欧洲大陆也就有了飞地,同样,查理的部分法兰克名义上也有不列颠岛的领地。

    在如今的欧洲,“儿皇帝”并非令人不齿。曾经,阿基坦、勃艮第、伦巴第、东西哥特、弗兰德斯和奥伯特里迪特,这样的小王国的国王都属于“儿皇帝”。

    当然如果可能,各种“儿皇帝”普遍愿意进步。

    雷格拉夫不觉得自己亏了,一切都是谋略。只要查理开了册封的头,自己有了合理法权,继而就是团结民众发展势力,等自己军事实力足够强大,那个时候就由不得查理了。

    因为,雷格拉夫就是从圣马丁大教堂图书馆注意到这样的记载,就在二百年前,麦西亚王国差点吞并了所有岛上的萨克森与盎格鲁国家。

    战争吞并几经反复,威塞克斯就是在查理曼的支持下复国,再打得麦西亚元气大伤。

    至于之前的诺森布里亚大崩溃、麦西亚王国大混乱,始作俑者都是罗斯。罗斯也是赶在麦西亚衰弱时期发动大规模战争。

    在雷格拉夫眼里,麦西亚只是一个地名概念。自己仅有上代王族的母族血统,如果一个新的麦西亚诞生,那也是浓郁罗斯风格的新麦西亚。

    这样的麦西亚岂能憋在一隅之地?当然是尽量征战,北伐叔叔比勇尼的维京约克王国不可能,南下威塞克斯、肯特、东盎格利亚,这些都可以落实。

    雷格拉夫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抓住各种机会将它顺利完成,某种意义的“安茹帝国”就出现了。

    因为,混乱不是地狱,混乱是一个阶梯。

第1587章 香农降雪日

    阿里奥伯特和他的随从在香农逗留了整整一个白天,他能够自由自在的考察雷格拉夫治下的男爵领。

    他能够感觉这里的民众有着别与他处的精气神,每个人的眼里好似有光,燃烧着某种欲望。

    愈发寒冷的气候无法吹凉民众的热情,集体性的伐木、捕鱼、狩猎依旧进行着,甚至针对不远处山丘的开发也开始了。

    他获悉,一座由本地村民自发建设的石矿营地正在建设,靠着简陋工具开凿岩石,已经开始有凿得方方正正的石块向村庄运输。在这方面无论是农奴还是自由民都是完全自由的,它们肆意索取却不用缴纳相关税赋。

    雷格拉夫是大善人么?就像福音书里中一些传说中存在的善人?

    阿里奥伯特保有怀疑,或许是这个金发男孩在想办法以仁慈举措,改善自己诺曼血统的野蛮。也许,仅仅是这小子蠢。

    但他反倒是觉得雷格拉夫非常聪明,扬言可以以麦西亚王的身份向查理效忠,如此能屈能伸是要干大事的。而且,这小子手里已经有一千多名能即刻拿出来走向战场的士兵!在所有的贵族们中能做出这种举动的实在罕见。

    阿里奥伯特还注意到,针对那座石头山的开发虽被允许,继续从罗马堡垒废墟上搬运唾手可得的石头被禁止,也是该山头唯一被禁止的事项。

    雷格拉夫想干什么?

    作为落魄又流亡的军事贵族,阿里奥伯特敏锐地估计,那孩子一定有意再造一座堡垒。那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意图!如果香农地区出现规模较大的军事要塞,它会威胁到谁?

    “肯定会威胁到某个或某些统治者……谁知道?只有上帝知道。”

    阿里奥伯特懒得多想,他在香农的任务不但完成了,还取得了一场伟大胜利。

    他所谓“我不识字”都是胡诌,老小子半夜里挑灯夜战,带上刻意准备的羊皮纸与小陶壶中的墨水,以一根木棍为笔书写了一份文件。

    当他准备大部队继续向图尔前进的时候,两名骑兵互相照应得带上这份信件,快马加鞭得折返而去——信使必须将此信递交到“秃头”查理手中。

    清晨,天气凉飕飕的,北风吹拂大地,所有人都忧虑一场风雪迫近。是啊,是该下雪了。

    阿里奥伯特骑上马,他有种恍惚感,仿佛自己已经被雷格拉夫视作了朋友。

    另一方面,因为得到了几匹马为礼物,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二人就当着这些使者的面展示起他们的骑马技术。

    被训练得非常温顺的战马轻而易举转化为雷格拉夫的坐骑,他肆意操控,慨叹不枉当年的骑马学习了。

    他有些生疏地攥着缰绳,操纵温顺马匹走进阿里奥伯特,微微躬身轻轻抚摸战马厚密的鬃毛:“真是好马!比罗斯的那些突厥马更加高大。”

    “想不到,雷格拉夫大人天生善于骑乘。”阿里奥伯特赞誉道。

    “现在你们一行就要去图尔了,奈何现在天气不佳,我很担心一场降雪。我本该尽本地领主的礼仪,将你们护送到边境。很抱歉,我就不送你们了。”

    “你太客气了。”阿里奥伯特心情非常好,他不禁加重语气:“尊贵的麦西亚国王陛下,低等级的我自行离开就好。的确,看起来是要下雨或是下雪,你还是好好保暖。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好吧。走好不送。至于今年的圣诞节,我会在波瓦蒂尔与查理大人一同过。”

    雷格拉夫硬着头皮说了一番客套话,彼此在外交上的确和和气气。

    就这样阿里奥伯特带着他剩下的随从离开香农,他心情不错,在香农也得到了礼遇。至于抵达图尔后能否被罗贝尔那个家伙礼遇,这就不好说了!

    因为他清楚自己手里的另一份信件极有可能引得罗贝尔暴怒。即便如此,他仍要硬着头皮前往,此乃使命。

    在之前的误会冲突的受伤者留在香农,针对这些人雷格拉夫果断救助他们。

    手里早就没有清创杀菌用的烈酒了,但雷格拉夫的老部下都已经明白了如何正确对待伤兵的皮外伤。

    挨了箭伤未死的士兵,被强行割开皮肉将骨片箭簇拔出,继而以匕首(在沸水中放了些时间)将伤口周围的烂肉强行刮掉,这一过程自然是不断淌血,以及伤兵咬着木头的呜呜惨叫。基于罗斯军的说法是,清创时必须看到鲜红的肉才算合格,如此最大程度祛除掉能威胁生命的“污秽物”。

    然后是麻线缝合伤口,带自然凝血后,缝合处涂抹一层蜂蜜,最后以麻布将伤口缠起来。被救助的人被命令终日躺在床上不得随意走动,会有专人将每日饮食送到该房间里。

    雷格拉夫承诺会救助这些士兵,还提供了烤肉、鲜奶、蜂蜜水。

    因为父亲留里克教给他名为“蛋白质”的东西,这东西就是构成肉的根本,而它是强身健体的根本,伤口愈合就靠它,所以唯有多吃肉多喝奶,伤兵才能快速恢复。

    罗斯军对己方的伤兵,在伙食标准上就提高了档次。雷格拉夫要尽量模仿得像,在救助伤兵方面也是尽力而为。

    如此作为仁慈得不可思议,多为伤兵表示:待我康复后,我愿做你的士兵。

    当然这种好意雷格拉夫谢绝了,他的目的可不是挖墙脚。

    在阿里奥伯特一行离开后不久,天空愈发阴暗,寒潮终于开始了。

    先是北风大作,一夜之间所有枯黄阔叶林的叶子彻底掉落,森林被吹得沙沙响。

    如此糟糕天气继续训练并不现实,如果士兵受了风寒得病,对未来的行动就是百害无利了。

    如果是降雪还好,若是一场阴冷冬雨,那就糟糕透顶了!

    好在天公作美,来的不是该死的冬雨。

    寒潮不可避免,户外的冷风一度风力很强,渐渐得密密麻麻的雪子从天而降,如砂石一般砸得整个世界沙沙作响。

    接着就是密集雪花,雪花开始抱成团,大规模降雪开始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雪会持续多久,此乃一场席卷整个西欧的降雪过程,因卢瓦尔河地区的水汽比较旺盛,糟糕的湿雪迅速改变地貌,目力所及之地银装素裹,就是天空乌云压得白天也颇为黑暗。

    本地人都躲在家中静静等待降雪的结束,过去的年月,每逢冬季大雪都是一场对生命的考验,唯独今年不再是了。

    家家户户的火盆里得以肆无忌惮烧木头,有财力的自耕农家庭,他们的石头壁炉中也是火焰不断。

    户外的鹅毛大雪,各家的烟囱喷着青烟,一座座石屋、木屋形成温暖的小窝。甚至一批自耕农已经富裕到在圈舍里为牲畜家禽点火取暖,毕竟各家各户已经储备了大量木柴,数量之巨足够大家挥霍。

    今日,天空阴暗得厉害,只要推开木门迎面扑来无数雪花。

    北方人早就习惯大雪中的冬季生活,老埃里克与众多老战士根本无视被当地人视作灾祸的雪,待在家里无聊索性走出们,继续带着斧头在木棚里继续劈木头。

    距离那场集体婚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跟着雷格拉夫奋战两年多的老兵们几乎都已经做了准父亲。

    因为,他们娶自本地的妻子,在该来月事的时间点没有来,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即便是怀孕的村妇,因生活所迫在临盆之前往往还忙于家务活。

    如今这些女人极其家属有更多的事务要忙——为自己的丈夫缝制、修善衣服。

    她们自知必须好好缝纫,全家能否发财就看自己的诺曼人丈夫在新一年的战果了。

    大雪的日子里一般不要外出劳作,即便是做事也一定局限于大村范围内,也要注意劳作时间不得过长,避免冻死。

    今年的冬季的确与往年的情况截然不同,雷格拉夫的入驻带来诸多改变,且这种改变持续进行着。

    往年,民众都会利用无聊又危险的冬季躲在家中,一家人往往不舍得使用昂贵的灯油,全家人报摊取暖,在黑灯瞎火中报团取暖熬过雪天。

    本地的气候颇为微妙,全年只有降雪的日子真的寒冷,其余日子是较为温暖的,哪怕是最冷的一月份,只要没有降雪,大村附近的河流也是不会结冰的。

    雷格拉夫的军营迅速被学覆盖,木头围墙上也附着厚实的一团又一团。

    他饶有兴致地站在户外走了一阵子,无聊得拿起工具清理一番积雪,罢了又回到温暖房舍中。

    降雪的日子整个世界安静极了,他今日下达一道命令,要求被点到名的战士抵达军营开上一个小会,实际就是宣布一下下一阶段的工作。

    其实雷格拉夫早已散布消息,接受了一个月训练的新兵要采取某些行动来验证训练成果。

    没有什么比组织军队带上武器装备出去“溜一圈”更有意义的了!

    因为行军也是检验行伍能力水平的方法,一支连行军都乱糟糟的队伍,想想也不是什么强军吧。过去队伍都是在抛荒的农田来回走动真是无聊透顶,不如……带着他们直接去一趟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估计到要让查理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千多名士兵,口述发誓毫无意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军队摆在那个家伙的面前。

    雷格拉夫有自卑的心理,哪怕现在多了香农男爵的身份他仍然自卑,唯有手握大军耀武扬威炫耀一番才有自豪感。

    他有着一厢情愿的想法,便是带着大军去见查理后宣誓效忠,继而公开合法得到安茹伯国的所有权。他估计到想要成为伯爵就必须纳投名状,用这支军队攻击奥尔良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让查理亲眼看到香农地方真有一千余名士兵,且真的发誓来年春季进攻奥尔良。

    于是,针对明年“春季攻势”的备战已经悄然开始。

    训练新兵解决的是兵力问题,接着要解决的就是后勤物资、武器装备的问题。

    针对森林的大规模掠夺取得一些别开生面的重大成效,香农当地居民第一次获得海量的皮革。

    领主已经透露一个方案,在圣诞节前新训的两支步兵旗队,排好队列走在罗马大道上,士兵各自带上给养走到波瓦蒂尔。

    所有战士的第一身份是麦西亚军士兵!每个人必须穿上已经制作好的军服,除此外就是士兵的家属们抓紧时间制作御寒衣服以及皮靴。

    好在,因针对森林的大规模掠夺,本地的野鹿群短时间内就遭遇灾难性打击。

    有的鹿是村民自行猎获,有的是拿出一些余粮从布鲁诺的萨克森营地购买鹿皮。

    归根结底的大量鹿皮流入阿瓦内大村与香农大村,凡是参加军队的农民优先得到鹿皮。

    新鲜鹿皮被士兵家属以各种工具刮干净皮下脂肪,再混上草木灰鞣制。

    皮革材料暂时的充裕的,要制作一千套皮大衣可谓轻轻松松。

    但也仅仅是今年冬季轻轻松松,森林兽类资源被疯狂消耗,以后年月想要继续大规模制作皮革制品,就只能寄希望于大规模养殖牛羊了。好在值得期待的是,雷格拉夫宣布取消了畜牧相关税赋,本地人可以自由畜牧。

    大面积的鹿皮制作成皮大衣,内部缝合粗布衬里。

    小块的鹿皮制作单皮鞋,并在鞋底多垫上一到两层皮料增强耐磨性。固然村中的鞋匠懂得制作翻皮鞋的技艺,要在短时间内制作大量皮鞋绝非少数皮匠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单皮鞋则是各家各户手握材料就能制作,即便它做好后并不美观,而这就是短时间内装备全军的不二法门。士兵的皮鞋好不好,就看他的家人手艺如何、是否用心,至少现在没有人再缺乏材料。

    雷格拉夫略微懂得诸如扭力弹弓这种罗斯重武器的结构原理,碍于现状他没时间去尝试制作,能想到的攻城武器就是把巨大木头安置在木车上,用它去撞击敌城大门。夏季围攻奥尔良时这类手段都使用过,可惜奥尔良城岿然不动,这才转头针对城市附近村庄大规模劫掠。

    雷格拉夫的战略依旧,他的军队还是住在劫掠,毕竟团结军队士气的根本就是他许诺士兵自由劫掠。奈何奥尔良当地的农民也很贫穷,从这些人手里能搜挂到最有钱的东西就是粮食。

    大量的武器装备只能士兵提前准备好,足够好使的鞋子能确保脚不伤,它是与军粮同等重要的、维系军队行军的关键。

    另一项关键就是皮衣,放在现在的局面下,一件皮衣关系到士兵在户外的生死。

    鹿肉被吃了,鹿皮成了衣服鞋子,乃至做成了特色兜帽、手套。

    西欧野鹿的毛皮远逊于北欧驯鹿的,好在本地的冬季也没有北方的极寒,如此新做的皮衣就没有北方衣物展现的臃肿感。

    士兵家属制作的皮衣款式五花八门,唯一统一是皮衣下的布袍。

    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战士集体脱掉皮大衣,展现出来就是一片白色,白袍上缝合的黄色条纹是一种暖色,也没有罗斯军的蓝色布条那般扎眼。

    要有皮衣,也要有行军背包,大量鹿皮是现成材料,单肩斜挎包也在本地妇女的巧手中迅速制作着。这一点与罗斯军截然不同,罗斯习惯布袋束口的双肩包,香农当地人习惯斜挎包,两者各有千秋,共同点都是必须依靠这些背包,士兵将自己的武器装备、个人物品、干粮放好。

    一名士兵不是发上一把武器就算完事了,他们必须亲自携带自己的全部装备,雷格拉夫如此命令自己的新兵,在这个时代的法兰克贵族中一样是巨大的异类。

    那些骑士、扈从骑兵都有仆人帮着拿装备,军粮给养也有非战斗人员押运随行。仆人们几乎不会参与战斗,除非大贵族被逼急了。

    雷格拉夫自觉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只能要求部下自带装备了!他还计划着,等到真的开战了,还要准备一些小马车、驴车装运粮食等物资,这些物资也都由参战士兵亲自押运。

    如此,“一千名战士”绝非注水宣称,它就是一千名经过训练的长矛手。

    于是,连阿瓦内大村被点到名的人都冒着雪抵达雷格拉夫的军营,大家聚在一起烤火的同时洗耳恭听命令。

    这是一个命令!所有的传闻都已经落实!等这场雪结束后几乎一定迎来一段较长时间的冬日晴朗,趁此时间窗口全军集结,浩浩荡荡走向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召集来的尽是三十人长级别的下级军官,以及百夫长、旗队长。

    平凡的农民从未越过南部森林进入大祭坛地区,在获悉查理曼最小的孙子在那里成为王者,首先感觉到的这些事情与自己平凡如蝼蚁的农民关系不大。

    但雷格拉夫大人在为所有人拍手鼓励:“我最后强调!回去了告诉你们的朋友们,带好准备好的一切武器装备,尤其是象征麦西亚权威的布袍!穿好你们御寒的皮衣、帽子、皮靴、手套,证明你们可以进行长时间的冬季行军。然后,我带你们去阿基坦见见世面。

    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雷格拉夫也要去见世面了。

第1588章 他居然把我的功绩全都安在已经死去的雨果身上

    雷格拉夫并不知道,当这场席卷整个西欧的大雪降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早已抵达摩泽尔河。

    罗斯大军牢牢控制特里尔城,将之改造为自己的大营,而且计划着就在此地顺利过冬。

    罗斯军陈兵蒂永维尔,在降雪刚刚结束时,他们已经兵临梅茨城下。

    针对梅茨的暴力强攻已经开始……

    在地理上,梅茨距离图尔足有四百五十公里!

    倘若是平坦草原,马队可以在十天之内跑过这段旅程,若是以跑死马的“八百里加急”的模式狂奔,三个昼夜也就跑完全程。

    然而,梅茨与图尔只见隔着大片森林、连绵丘陵与密密麻麻的河网。

    人数很少的旅行者小队自然可以强行通过这些荒地森林,大军行动就必须优先按照即有的罗马古道行动。

    军队要从梅茨抵达图尔,为了行军一切顺利就必须踏在罗马古道上兜一个大圈子。

    从梅茨到第戎,再到索恩河畔沙龙,此乃第一阿格里帕大道。

    再从沙龙转向西方,抵达欧坦、布尔日,然后抵达图尔,此乃高卢大道。

    在宏观地图上,整个路径恍若一个直角的大折线,实际距离被拉长到了六百余公里,这就是两地之间最畅通的道路了。

    因为这条道路是积雪降雨也难以侵蚀的,数百年的风吹散风化的沙石,它坚硬的夯土地基依旧是法兰克军队快速奔袭的通途。

    不过也有小型支线直接从山丘的缝隙中穿过,从兰斯出发一路向东抵达凡尔登,由这个小型市镇出发,再通过一条山间小路即可进入梅茨所在的宽阔河谷平原。

    它是罗马帝国交通系统的一部分,就是修造时道路的建造水平不高,彼时的工人仅仅把道路土地夯了一遍,如今这条道路杂草丛生。

    两地距离非常遥远,图尔方面根本不知道东部的梅茨地区突然出现的罗斯军队在肆虐。

    就连距离梅茨颇近的第戎,在当地集结的勃艮第军队,一时间也不知道罗斯大军兵临梅茨城下。

    在这个下雪的日子,图尔城恢复它往日冬季该有的平静。旧的伯爵家族宗室已经绝嗣崩溃,一番喧嚣后,全新的罗贝蒂亚家族虽掌握了大权,罗贝尔也已平静下来。

    一个多月以来,罗贝尔待在城里就只是静静修养。

    冬季还有什么事情好做么?不断的战争从春季持续到秋季,一年时间都在征战,现在又到了约定俗成的“冬季免战时期”,图尔军队自当待在家里养精蓄锐,罗贝尔遣散了骑士们,他在图尔招募的亲卫队也处于最低军事戒备状态。

    可以说现在的图尔的军事防备非常糟糕,罗贝尔不觉得这等不设防状态有风险,他想破脑袋也不能相信如此冬季还有展开大规模军事作战的可能。

    尤其是现在天降大雪,只要脑子不笨就该待在温暖家中睡大觉。

    罗贝尔即没有训练军队,他自己也没有练习武艺。

    自丧失了莱茵高伯爵大权后的第四年,自己终于在图尔再次获得大权。权力失而复得的畅快感觉好极了,他大吃大喝,仅仅一个月整个人就肥了不少,本来干瘪的脸部轮廓变得浑圆一些。

    “啊!生活很闲适……”

    因为开始降雪了,目睹户外飘落的雪子,还有那几乎压到地面的低沉乌云,罗贝尔没有任何的压抑难受感,恰恰觉得非常悠闲,甚至开始犯困。

    连鸟兽都要在降雪的日子蛰伏,整个世界会变得极为安静,再高贵的人也当待在家宅悠哉惬意得烤火。

    恰是这种令人慵懒的氛围下,一支骑兵队冒着降雪加快的脚步。

    阿里奥伯特没想到降雪来得这么快,他有些自责在森林间的罗马大道上过于谨慎了,可能本地区的森林匪徒已被彻底剿灭干净。

    在通过森林地带,前方就是河流以及依河而建的图尔城。

    降雪日子里,石桥处的守桥士兵不情不愿地接待这群奇怪来客,在获悉他们居然带着阿基坦国王的紧急命令,这才振作起来将桥上的木头路障搬开。

    平凡的卫兵可不敢阻挠国王的钦差,阿里奥伯特最后的旅途一切顺利。

    说来也巧合,闲极无聊的罗贝尔骑着马在雪中的城市广场转了一圈,他刚刚回到伯爵宅邸不久,刚刚脱掉袍子,坐走壁炉前喝上一些温暖的鲜花茶,就收到了卫兵的汇报。

    “怎么回事?真的是查理的使者?人数还很多?他们已经在城门口了?”罗贝尔放下彩色玻璃杯,眉头猛然紧锁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的主人!”半跪的卫兵紧张汇报:“那些人来头不小,气焰也嚣张,他们带着国王的亲笔信,宣称……亲自将信交给您。”

    “嘁,查理依旧是个豪横的年轻人。他有什么可豪横的,没有贵族的支持,不过是一条流浪犬。”口头宣泄一番,罗贝尔摆摆手:“罢了,让他们进城,让使者中的头目见我。”

    “遵命。”

    卫兵退下,罗贝尔也识趣地换了一件衣服,还把精细的绒帽戴好。

    他继承了爵位,也拥有了旧伯爵家族的一切财产。他处理掉的仅仅是有关小雨果的直接遗物,绝大多数的精细物件自然而然的据为己有。

    餐盘是纯银的,喝水喝花茶的杯子的彩色玻璃的,穿着的衣物也缝着金线。

    曾经建立过辉煌的老伯爵雨果三世,老家伙的遗物都被这位名叫罗贝尔的女婿占有。仅就这些生活用品,罗贝尔在莱茵高的时候都没有如此享受,在图尔的生活质量显然比过去更好。

    而且,自己是雨果三世的女婿,现在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一样是雨果三世的女婿。

    自己与皇帝存在这方面的共性,皇帝在一直打败仗,自己则有志于攻下整个纽斯特里亚、带兵进入巴黎。他不觉得自己比皇帝高贵,但肯定比一般的伯爵级贵族要高贵很多。

    他实在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比四年前的自己强上不少,与之伴随的就是更大的欲望。

    阿里奥伯特只想快点完成任务,他带着兄弟们在图尔城南大门处徘徊了一阵子,虽然消息已经由卫兵送上,然而这些城门卫兵可没有看在自己是男爵的爵位上,奉上任何的热水和伙食,也没有给马匹任何的草料。

    也许真是自己来得过于唐突,被怠慢的感觉非常糟糕,阿里奥伯特不禁担忧起接下来的会面会闹出什么乱子。

    因为,国王的亲笔信之内容确实有些苛刻了。

    不久报信的卫兵传来话:“诸位大人,你们可以觐见我的主人。不过……这里是伟大的图尔,你们还需下马徒步走到我主人的宅邸,最后卸下武器直面我的主人。”

    “荒谬!”阿里奥伯特猛地变了脸色:“我乃国王陛下的使者!全新的图尔伯爵应该给予我礼遇。”

    且看着卫兵语气也强硬起来:“我的主人就是下达如此命令,在图尔,我的主人就是一切。”

    “呸!难道他还想称王?”

    一想到在香农经历了严重的误会仍能被款待,再在图尔城门口遭遇阻挠,阿里奥伯特已经想好之后如何向国王汇报了。

    骂骂咧咧一番后阿里奥伯特还是服软,他索性卸下全部的武备,连腰里的匕首都卸下。

    他令绝大多数随行人员就在门口带着,自己带着只手可数又毫无武装的随从,赶在那卫兵身后走进罗贝尔的宅邸。

    其人奴仆是如此蛮横态度,阿里奥伯特对接下来的事已经没有奢望。

    包括不再奢望罗贝尔会给大家提供住宿和伙食,大不了自己把信送抵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至于在大雪天如何住宿,这道不是问题,譬如去圣马丁大教堂住宿一日,吃上一到两顿注定寒酸的斋饭,明日管他降雪如何就是扬长而去。

    不久,他站在了罗贝尔其貌不扬的新宅邸。

    的确就宅邸的尊贵程度而言的确远逊于阿基坦国王的行宫。

    阿里奥伯特抱紧皮包,吩咐自己的随从站在户外,哪怕随从们的双肩已经满是积雪。

    “你们留在这里,我想我只是去去就来。”

    他根本不远久留,于是跟在引路的卫兵身后,进入围墙里面又迅速登上木梯走入所谓的会客厅。

    此刻的罗贝尔坐在铺着皮毯子的木椅处,他令自己的妻子也回避,完全以图尔主人的姿态坐于此。

    罗贝尔就这样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国王使者走近自己的面前。

    “图尔伯爵大人。”阿里奥伯特左手抱着皮包,右手捂住心脏,机械性地鞠躬致敬。

    “你就是国王的使者?带来国王大人的重要消息了?”

    就如猜测的那般,罗贝尔的确面目喜色,绷着脸故作蛮横。

    想想看,很多传闻也说明了罗贝尔其人颇为傲慢,针对勒芒与奥尔良地区的农民使用过残酷的手段,那些获悉情况的教士干脆抨击:这个男人的灵魂被魔鬼侵蚀了。

    想到这些,阿里奥伯特反而站得笔直,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藐视的神态,以此做无声的抗议。

    他再道:“国王书写了亲笔信,命令我这个男爵亲自将之交给你。”

    “你?你还是一位男爵?总不至于是阿基坦当地的男爵吧?”罗贝尔微微抚着下巴戏谑道。

    “我是来自阿尔萨斯的男爵。我的家族曾效忠图尔伯爵。”

    “哦?我就是图尔伯爵,你是说……你效忠我?”

    “不!是上一个。不过现在我只效忠阿基坦国王查理本人。”

    “嘁,瞧你的态度也不像是打算效忠于我。”罗贝尔摆摆手,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上年纪的老家伙是一个落魄贵族。“把你信件给我吧!我看得懂拉丁语!如果,查理的确是用拉丁语写的信。”

    “是法兰克语。我的主人很清楚你是一位纯粹的法兰克人。”

    “亏他知道。也罢,图尔伯爵是拥护他的,我现在继承了爵位自然延续这种拥护。”说着,罗贝尔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的双眼,他不屑于问及对方的名字以及封爵,现在大言不惭地说出心里话:“多亏了我这两年来的征战,勒芒已经被我夺取,明年就是完全拿下奥尔良,我还要拿下巴黎。因为我在奋战,他才能在阿基坦安全做王。把信给我吧!看看查理会给我怎样的封赏。”

    阿里奥伯特意识到自己听到了罗贝尔的心里话,想不到这家伙自视甚高,所言所语对查理可谈不上尊敬呐!

    至于包中的信件,其中文字可不是对罗贝尔战功的嘉奖。

    他打开口袋,将卷曲的羊皮纸信件摊开,罢了单手递过去。

    罗贝尔满心欢喜地接过信件,心想着可以看到查理对自己的口头嘉奖,乃至做出金钱、封地、新爵位的重大许诺。

    罗贝尔甚至有着幻想,所谓查理单方面承认自己掌握着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的大权,然而……

    一开始罗贝尔面带笑意,他越是向下看,面色就愈发变得难看。

    他将文件看完了,然后当着使者的面将羊皮纸卷轴硬是撕扯开来再团成一个球,在勃然大怒起身,双手还紧紧攥着这个球。

    “荒谬!我带兵征战还不是最终守卫他的权力?查理这是在干什么?居然不承认我对勒芒和安茹的统治?告诉我!这真的是你主人的手笔?”

    阿里奥伯特能猜到罗贝尔的暴怒,想不到这家伙还能怀疑信件是假的,甚至暗示此乃自己的僭越胡写。

    “千真万确就是我主人的意愿。”他说。

    “啊?难道你已经知道信件内容了?”

    阿里奥伯特毫不退缩:“因为我是国王的随从,一直是国王忠诚的仆人。罗贝尔!你既然继承了图尔的爵位,你继承的也只是图尔的爵位。你从来不是安茹与勒芒的伯爵!”

    “但是这两地在我手里,而且勒芒是我打下来的。”

    “信件上写得很明白,是伯爵雨果家族得到的安茹和勒芒。”

    “是我带兵打下来的!”罗贝尔跺脚叫嚷,那声音似要震落房顶积雪。

    “你的兵也是图尔地方的兵,那个时候你只是将领,直到现在你才是伯爵!罗贝尔大人,你应该高兴于国王现在正式承认了你是图尔伯爵。这样整个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都承认了你的身份。”

    “我是合法继承!我自然继承了安茹,而且勒芒是我打下来的。”罗贝尔继续咆哮,就是现在……他已经有些露怯心虚。

    因为眼前的使者并非胡说八道,这家伙如此堂而皇之的描述封爵问题中的逻辑,只怕这就是查理搞的鬼——除了递送信件外,再安排一个喉舌代表其说话。

    罗贝尔犹豫了一下,勾下头,眼神不禁流露杀意:“可恶,难道他就不怕我投奔洛泰尔?”

    如此言重的话也是阿里奥伯特始料未及的,现场陷入死寂,唯有壁炉里的木柴还在噼里啪啦燃烧着。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但是现在,你除了效忠查理大人,你还能效忠谁?你杀了勒芒的伯爵家族,下一步难道不是计划杀了奥尔良的威廉?如果不是图尔本地的下级贵族支持你,你如何得到士兵去战斗?我现在落魄了,只能做一名没有军队的使者。你如何?你也曾经落魄,如果你不是图尔老伯爵的女婿,如何得有现在的权势?”

    “你!”

    罗贝尔在这一点上无法反驳。

    阿里奥伯特有道:“我只是送信的使者。如信件所示,你就只是图尔伯爵,你不是勒芒伯爵,不是安茹伯爵,未来也不是奥尔良伯爵。信件也描述得很清楚,你如果可以打下巴黎,国王自然会给你体面的封赏。”

    “我现在是听明白了,他居然把我过去的功绩全都安插在了已经死去的雨果身上?”

    “一切都是国王的意愿,我等臣属没必要妄议。罗贝尔大人,我只是一介使者,现在我要离开了。不过现在天寒地冻的……”

    “怎么?”罗贝尔斜着眼看之:“你还希望我给你提供住宿和伙食?你不是男爵吗?你可以自行解决住宿吃饭的问题。”

    “当然可以。罗贝尔大人,愿上帝保佑你。告辞!”

    这该死的伯爵宅邸阿里奥伯特是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他转身就走,迅速传出一阵非常急促的下楼声,独留罗贝尔抱着那一团羊皮纸气愤咆哮。

    简直是傲慢者杠上了另一个傲慢者。

    查理的傲慢就是直接褫夺了罗贝尔自诩顺利继承的全部大权,仅仅留给其图尔的爵位。除此外这种承认仅仅存在于书信上,正规的封爵礼仪查理似乎不屑于去做。

    一个瞬间,罗贝尔也想到了反叛,就像自己反叛了路德维希那般再反叛查理。

    可是这种决定他意识到根本做不出来,无可奈何下罗贝尔只能支持查理针对自己的一切安排。

    冷静下来的罗贝尔突然发现,倘若图尔本地的小贵族不再支持自己,图尔大主教不再支持自己,所谓的图尔伯爵岂不是又成了丧家之犬。

    因为雨果家族的旁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侄子杰拉德,那个男人的家族可是洛泰尔承认是阿尔萨斯伯爵。无论如何帝国内战必将以某种形式结束,住在阿尔萨斯的杰拉德,其人作为旁支家族依旧对图尔有着一定的宣称权。

    如果自己选择反叛,图尔当地的贵族们真的会支持?

    不!图尔伯爵的爵位会让位给他者。

第1589章 阿里奥伯特旧石桥奇遇

    就像阿里奥伯特估计得那样,圣马丁大教堂方面的确是慈悲为怀,而且大主教亲自出面接见了自己这些国王使者。

    阿里奥伯特面对大主教维维安半跪下来去亲吻主教大人的右手,罢了他的头也被这位高贵圣职抚摸。

    就像,抚摸一只羔羊。

    维维安看得出这些来自波瓦蒂尔的使者们一定在伯爵宅邸处遭遇怠慢。

    他素来对罗贝尔战争时期的残爆举动不满,那家伙现在居然对国王使者怠慢。罗贝尔想干什么?

    不过图尔这个地方也算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如果罗贝尔的家族灭亡了,自有新家族入住。

    如果可以,他宁愿希望出身麦西亚王族的雷格拉夫做伯爵。

    “我的孩子,不要任何担心,这里是所有迷途羔羊温暖的圈舍。你带着其他人来吧。”维维安态度温柔,就像是一盆水浇灭了阿里奥伯特心里的火。

    最终,在城门处“休息”的士兵都进城了,他们牵着马走进大教堂,所有马匹交给本地的教士们。

    士兵冻得发抖,在掸干净帽子、肩头的雪,纷纷走入温暖教堂。

    他们在这里先是喝上一碗热水,待到晚上与众多教士们聚在一起吃圣餐。

    黑面包与菜汤,阿里奥伯特知道教士们平日的伙食非常清淡,其中几乎看不到肉食,连鱼也是罕见的。

    他也不奢求什么能有热食吃已经很好,而且大教堂提供了免费的温暖居所,可比大家在雪夜的户外搭窝棚过夜安全。

    大教堂与附属修道院就是如此,慈悲的教士们会为旅行者提供避难所。一般情况下旅行者会感谢这份好意,拿出一些物资作为捐赠,实则就是酬劳。

    阿里奥伯特手里有一些银币,这笔钱就充当报酬了。

    维维安满心欢喜,哪怕钱不多也是大教堂一直需要的现金,为感谢这些使者的好意,维维安态度更加和善:“只要在规定范围内,你们可以做任何事情。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那么,请给我一些墨水和一支羽毛笔吧。我要给国王陛下书写文件。”

    “好吧,我这就差人准备。”维维安答应得干脆,他估计到使者们必然在信件里满是苛责。

    这样也好,自己对罗贝尔颇有微词,碍于自己高贵身份以及素来必须保持温和的态度,脏话是不能说的,愤怒是不能表现的。现在有人代笔,那就支持咯。

    当夜,战马在教堂的马厩里与那些低贱的小马和驴子啃食一样的草料,住在教堂的使者们住在大通铺,他们躺成一排呼呼大睡。

    阿里奥伯特还不能过早休息,他已经想好了,新的图尔伯爵绝对有不臣之心,国王查理褫夺此人权力的确是英明之举。

    于是,挑灯夜战的他借着油灯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一想到白天的经历,文件上的描述就颇为犀利。

    图尔城危机四伏,自己一行人不会在这里久留,就是糟糕的这天令人担心。

    阿里奥伯特审时度势决定等雪停了立刻离开,在被迫逗留的日子他最怕罗贝尔差人到教堂找自己。

    他的忧虑是多余的。

    另一方面,伯爵宅邸。

    罗贝尔换了一件便服还在为接见的事情耿耿于怀,冷静下来他的确觉得自己言重了,但那个查理就是丧家之犬,到现在也不过是苟活在波瓦蒂尔伯爵的荫庇下,带着个阿基坦国王的头衔过日子罢了。

    在获悉了丈夫与使者的那些聊天,艾德莱德憋了一肚子气。

    她需要自己的丈夫作为一介凶悍武夫为图尔打出一个强大权势,就是这个斗犬居然对着国王使者颐指气使。

    她走近丈夫,现在轮到她发怒了。

    “你对那些使者太暴躁了!”

    “如何?你觉得我做得过了?”罗贝尔耿耿于怀,嘴唇颤动似有污言秽语。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被褫夺了勒芒和安茹的权力。”

    “你既然知道了,还要说我的愤怒是过分?”

    “罗贝尔,事情不至于如此。现在那些地方明明被你掌握,查理的要求有什么意义?你掌握着军队,他只能口头说说,才不敢真的任命新伯爵。我猜,等你取得更大的胜利,两地的权势只能是你的。”

    妻子劝了一番,罗贝尔心情好了些。“的确,只要掌握军队,我想怎样都行。”罗贝尔不禁攥紧双拳。

    艾德莱德一样不满意查理的胡闹,安茹和勒芒是自己弟弟在任伯爵时打下来的,罗贝尔是自己的丈夫,他会死去,届时自己的儿子会继任。

    难道儿子孩子娘拥有图尔一地的权力?不!应该是整个纽斯特里亚,巴黎也要攥在手里。

    作为非常高贵的女贵族,艾德莱德不会轻易表现恼怒,也不会以男人般的暴力手段捍卫既有权力。

    她不满与查理值此大战时期愚蠢的削弱图尔的权力,审时度势也只是心里的不满。

    战争还是要打,图尔军队依旧是站在查理国王立场上的北部第一贵族。

    “消气吧。任何的事我来处理。”艾德莱德拍拍丈夫的肩膀最后说道。

    于是,艾德莱德为表歉意准备了一些礼物,她不便于亲自去大教堂,也更不便于令自己的侍女去。

    她令厨师准备了一些美餐,那是涂了蜂蜜的精细白面包,以及新作的烤肉,由卫兵提着篮子走进大教堂,奉命和善地把已经凉了的美餐奉上。

    使者随从不值一提,因为阿里奥伯特是一位阿尔萨斯出身的贵族,该家族曾经也效忠于自己的父亲。

    艾德莱德觉得理亏,任何对查理的恼怒也不能针对这样一位使者。

    阿里奥伯特收了美餐,也礼节性的告知卫兵:“请转达我对艾德莱德大人的谢意。如果……我真的希望雨果大人是平安的。”

    他言尽于此,很快艾德莱德获悉这短暂话语,明白其中深意,顿时心中犯了堵,心情就与这阴霾雪夜相当糟糕。

    终于,雪停了。

    阿里奥伯特不知道香农的雷格拉夫这几日做了什么,双方早有商议,待自己在图尔送信完毕了就折道回到香农,稍作停留直奔波瓦蒂尔述职。

    就在香农得到一些补给,再把那些接受治疗的伤病带走!

    罗贝尔与雷格拉夫,谁是真的好人已经高下立判。

    阿里奥伯特暗暗发誓,自己回到波瓦蒂尔,必然当着查理的面把罗贝尔斥责为“卑鄙的野心家”。

    再把雷格拉夫美言无数,一定谓为大忠臣。当然还不能忘了萨克森公子布鲁诺,这小子和雷格拉夫一道,分明是待在图尔的第二势力,如今这俩兄弟手里有兵有领地,对查理的确是明明白白尊敬。

    “也许,我们的阵营可以抛弃罗贝尔,给雷格拉夫更多权力,他能做得更好。”阿里奥伯特想着,但以他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一点。

    因为,阿里奥伯特不知道雷格拉夫的背后还站着强大的罗斯。

    这一天,阳光回归,它照在洁白大地,凡是站在户外都觉得炫目痛苦。

    即便是眯着眼睛也要离开,于是在大教堂吃上最后一顿圣餐,又在宣礼堂听大主教的一番例行废话。

    因为今日是每周的礼拜日,大教堂虽然一般不做民事方面的各种事务,例行弥撒活动是要做的。

    今日各地的修道院坐满了参与活动的村民,他们踏雪也要***,城里的大教堂仅有教士们,今日又多了一些国王使者。

    阿里奥伯特不觉得自己参与了多么神圣的活动,听罢废话再与大主教亲自告别,罢了就去马厩带走战马,将卸载的马鞍再安上,带着五花八门的行李在城市广场集结。

    马蹄踏过石板路,马队出了城门,使者们面对空旷又清冷的洁白世界,所有人的心情好极了。

    “来!把狮子战旗举起来!我们是高贵的查理大人的部下。我们走!”

    说罢,他自己把珍藏的战旗挂在骑矛上,一行人快马加鞭于覆雪的阿基坦大道上,穿越森林直奔那座旧石桥。

    下一站,香农。

    的确,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狂奔七到十天是令人痛苦的,香农是难得的“驿站”,在当地得到的不仅是补给,还是生存的保障!

    因为所有法兰克军队都害怕在冬季户外冻死,尤其是大雪皑皑死得更快。

    奈何阿里奥伯特有命令在身,只能令战马在覆盖马蹄颇深的雪地奔袭,他本可等雪化了再行动,此番是的确等不及了。

    已经是十二月,全年最冷的时期已经开始,整个世界覆盖积雪,使得前往波瓦蒂尔方向的道路都变得艰难。

    阿里奥伯特有些担心雷格拉夫并不能在圣诞节前按时抵达波瓦蒂尔,因为他获悉那孩子会带上一些军队前往。

    好歹雷格拉夫也是一位王,穿上麦西亚军的橘黄色罩袍,再举着他们的旗帜,一支军队直接南下,想想的确振奋人心。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他计划看看情况,如果可以自己就于他们结伴而行。

    他估计这该死的雪会迫使所有村民老老实实躲在家中,想不到他再抵达旧石桥,只见这里的萨克森营地依旧炊烟袅袅。

    误会已经解除,在驻守这里的猎人看到那些骑兵打出的旗帜,就知道来者是那些骑马使者,警惕心瞬间消散得差不多。

    因为即便是下雪了,现在的埃维纳河依然静静流淌,沙洲处满是雪,河水冰冷刺骨,不慎落水很快就是失温死去。

    阿里奥伯特想在这里得到一些补给,为此他愿意拿出一点银币从猎人手里买一些鲜肉,罢了随从们集体下马烤肉吃。

    他注意到河道上停泊的可不止一艘长船,简单数一数居然有七艘!

    “雷格拉夫有这么多船吗?这个营地囤的猎物需要这么多船只运输?”

    阿里奥伯特正在怀疑,几个金发战士走出木棚,一边抱着鹿腿啃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走过来。

    “哟!这不是阿里奥伯特大人吗!”一位老家伙以粗糙的法兰克语戏谑道。

    阿里奥伯特眯着眼定睛一看,紧张情绪也瞬间舒缓,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啊哈,我认得你。这不是埃里克大人吗?”

    “是我。”

    “怎么?雷格拉夫大人派遣尊敬的你在这里驻守?这么多大船,难道你们把整片森林的野猪都抓了?”

    “这道没有,不过我们的确打了三十头猪。”

    “这么厉害?你们……”

    “不敢相信?我们可是诺曼人,剿灭一个野猪群,在北方老家我们经常这么干。”老埃里克心情不错,因为他肩负两个任务,一个是在石桥处伺候全部的长船,另一个就是等待图尔回来的那些使者。

    “在冬季狩猎?你们真的疯狂。不过……我算是好好了解你们了。”阿里奥伯特再左右看看,烤肉的香气不禁窜入鼻孔。他再道:“看来你们的确收获颇丰?如何?能让我分享一些肉食吗?”

    “给你们一些鲜肉?”

    “我愿意付一些银币。”

    他提及了银币,老埃里克眼前一亮。

    现在老埃里克也上下大量这些家伙,一个自诩美妙的念头浮上心头:“干脆这样吧,我们做一个交易。”

    “交易?是什么。”

    “你们先下马,我打算利用你们的战马。”

    “不会是租借我的马?”阿里奥伯特又眯起眼。

    “算是租借。”说着,老埃里克指着全部的长船:“我的国王有令,七艘长船要运过石桥。现在正好大地覆雪,雪也完全停了,如此好的环境正好我们把大船推过去。”

    “啊?难道雷格拉夫打算坐船去波瓦蒂尔?”

    老埃里克耸耸肩:“真聪明,就是这样。我们是坐船来的,自然可以坐船去。再说……”他又想了想,有些事提前告知这位使者也无妨,毕竟看其架势,这是打算一路向南回去述职的。

    “如何?愿意帮忙吗?事成之后我给你充足的肥肉,还会告知你一些大事。”

    “好吧。看在烤肉的份儿上。”罢了,阿里奥伯特看看部下们,打出手势后三十余骑贡献出他们强壮战马。

    旱地行舟不足为奇,北方人操持长船遇到过不去的沼泽,就是下船以蛮力拖曳,想着龙骨与船底板都是坚硬橡木,通常不会磨损,再用蛮力也无顾虑。

    现在正是覆雪的好时机,雷格拉夫有意把大军全部组织起来去查理面前炫耀一番,现在就趁机差人挪船了。

    缆绳挂在马鞍上,十匹骏马合力拖曳长船,龙骨在雪地垦出深深凹痕,而大船轻松滑动。

    以至于本该是诺曼战士与猎人费劲的工作,在大量战马加持下,工作几乎是立刻完成。

    新鲜鹿腿鹿排放在篝火边,为大量树枝插着接受炙烤。

    当拉船工作完全结束,这些鹿肉还没有熟透。

    的确相比于臊味较大的野猪肉,鹿肉更受猎人们欢迎。

    饥肠辘辘的阿里奥伯特不挑剔,他的随从就更不挑了。

    和金发诺曼人、索罗涅森林的法外之猎人凑在一起,在这冰天雪地的石桥边一起啃烤肉,如此感觉实在奇妙。

    阿里奥伯特啃一番半生不熟的肉,又放任马匹啃食雪下的草。

    他问:“你们无限量提供烤肉我很高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何运船了吧。”

    “当然。看起来你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我的国王猜到这一情况,于是嘱咐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到你们。”

    “哦?”阿里奥伯特心里话按下不表,他再问:“运船一事呢?”

    “因为我的国王一定要去面前尊贵的阿基坦国王大人,他决定带上一支军队去。”

    “军队?”一个念头猛地想起来,阿里奥伯特惊觉:“不会是他训练的那一千名士兵吧?”

    “不然呢?”老埃里克耸耸肩:“大王就是这样命令。考虑到一路上可能出茬子,于是安排一些长船。这样如果有人走累了、受伤了,就先安置在船上。再说,一些炊具、粮食也摆在船上。实不相瞒,我们在做一场演习。”

    “演习?”阿里奥伯特实在不懂,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雷格拉夫想得非常周到。

    原来这支一千余人的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将采取水陆并进的模式于明年再攻奥尔良,雷格拉夫尽量准备周全,甚至把进抵波瓦蒂尔拜见查理,也当做一种训练。

    “在严冬行军,雷格拉夫大人真的勇敢。”阿里奥伯特不得不慨叹,又有担心。

    老埃里克完全不以为意:“我们诺曼人就是这样,你大可先行回去告诉查理大人。很快,我们也到了。”

    “倒也可以,不过我并不着急。”阿里奥伯特长叹一口气:“看来我和你们是朋友了。我打算先拜会一下雷格拉夫大人,之后的事,再说。”

    “也好。”老埃里克随手指着西方:“我的国王和布鲁诺大人现在都在香农村,有什么话你继续去说。”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待吃饱喝足了,他们再度上马……

第1590章 埃罗图斯男爵与沙泰勒罗

    在白雪皑皑中的石桥处得到一番意外补给,吃饱了烤肉的阿里奥伯特高高兴兴上马向西。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香农。

    他在与雷格拉夫见得第一面时还有一些对诺曼人的刻板印象,稍稍闲聊后就对这个年轻贵族极有好感。

    他又在图尔遭遇到比预估的更糟糕的羞辱,就更加反衬出雷格拉夫是个大好人。

    如今麦西亚国王不再是有名无实,雷格拉夫手里的确有一千余名战士,即便他们几乎都是步兵。这些士兵真的要在冬季,踏着积雪一直走到波瓦蒂尔面见伟大的查理?

    阿里奥伯特保留自己的怀疑,他决定面对雷格拉夫好好问询一番。

    如果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也当调整——要确保自己的小朋友,以及“庞大的”麦西亚军队得以顺利又和平的抵达波瓦蒂尔。

    毕竟事情由此意外之喜,一些额外的事情就要考虑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十年以来一直在颠沛流离中生活,虽贵为王子,多年来完全过着阶下囚的日子。他也知道自己的主人本无过错,如果有,那就是高贵的身份了。

    也许查理就不该出生,朱迪斯皇后就不该以美貌引诱“虔诚者”路易。

    但局面已经如此,阿里奥伯特自觉必须辅佐查理,更要考虑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突然一千余人的战士兵临城下,倘若没有先行告诉他此乃决定与阿基坦王国结盟的友军,怕是查理首先想的就是带上一小撮随从暂避风头——其实就是先跑为敬。

    在啃肉的时候,他随口与老埃里克深入闲聊一番,于是获悉了香农地方针对战争的积极准备。

    发动一大群无聊的农夫和农妇做战争勤务?

    什么样的贵族会觉得那些下等人靠得住了?

    雷格拉夫执意如此,他能成功?

    阿里奥伯特以自己的认知,至今仍旧对雷格拉夫的举措表示怀疑,他依旧不相信“人民的力量”。

    或者说,他所认知的战争,贵族带着扈从亲兵参战的同时,用鞭子抽打那些村民,命令一大群下等人带着农具参战。

    下级贵族普遍如此面对大贵族的征召,至于帝国顶级贵族如何训练常备军,那就不是诸如阿里奥伯特这种世代的小贵族要考虑的了。

    下级贵族有自己的活法,所谓长期维持一支人数较多的军队,除了疯狂消耗自己的财力毫无意义。

    男爵级的贵族通常就保留一百名可以立刻投入作战的骑兵为精锐,再组织一点半脱产的农民,戴上头盔和武器抽时间训练一番就够了。

    若是大贵族征召,男爵带上两三百人、至多五百人参战,这就是大忠臣的证明。

    男爵是如此,骑士们能拿得出手的兵就更少了。

    即便是阿基坦和图卢兹,大量的骑士直接效忠于伯爵或是公爵,一些战场上立功的骑士,其头衔可被升级为男爵,不过其领地基本不会变化,军事实力依旧是老一套的寒酸。

    两厢对比,香农男爵雷格拉夫组织一千余名战士实在是离谱的事。除非,强调他是麦西亚国王。

    现在,萨克森人的营地,以及香农、阿瓦内大村,民众都在积极准备着,表面上看起来庞大定居点鲜有人烟,但森林还在发出隆隆轰鸣,各家各户的烟囱始终喷着浓烟。

    骑兵队以友军的身份直接进抵雷格拉夫的军营,阿里奥伯特吩咐部下下马休息,可以与本地凑过来的金发诺曼人聊一聊,他自己则抱着头盔走进军营。

    正巧的是布鲁诺与雷格拉夫就凑在温暖石室中烤火。

    “你来了。”布鲁诺缓缓转过身,直面以朋友身份进门的阿里奥伯特。

    “

    我的确回来了。看来你们已经把我当做了朋友。我带着骑兵进入村庄,你们的战士不做任何阻挠。”

    “当然是朋友。”雷格拉夫随手指着木椅:“坐吧。让我猜猜,你从图尔归来还要额外来一趟,你一定在图尔经历了一些事,有意告知我?”

    “我的朋友,你真是聪明。不错!我可以立刻告诉你,我在图尔经历的那些糟心事”阿里奥伯特一边踱步,一边滔滔不绝起来……

    因在城里遭遇怠慢,任何人都不能奢望这位上年纪的老贵族会对罗贝尔好言相向。

    阿里奥伯特直接以污言秽语咒骂,说到了激动处,他突然问道:“朋友,你觉得……罗贝尔有朝一日会反叛么?”

    “反叛谁?”雷格拉夫讶异地问。

    “查理。我的主人。”

    “反叛他?不好说。不过……我所知的罗贝尔的确狂妄,可惜,被我父亲击败过。”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无妨,恐怕这种事也不是我这种人需要关心的。”阿里奥伯特不想继续爆粗口了,他稍稍调整一下心情,话锋一转,口气也变得柔和很多:“所以。你们打算带着大军去觐见我的主人?”

    “是的。”雷格拉夫双目有神答得干脆:“我在石桥处留驻的人员,你回来时已经遇上了。”

    “是。”

    “所以,如何?”

    “什么如何?”

    “你作为查理大人的贴身贵族,对我的计划有何看法?”

    “我还能有什么看法?”阿里奥伯特耸耸肩,又快速站起身,如此表现证明着他的确有些看法。这不,老家伙又踱步而来,他说:“我改主意了。”

    “你有新想法?”

    “我获悉你们两兄弟要合并一道去波瓦蒂尔,你们的联军太强大了!就怕会引起误会呀!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愿做你们的向导。”

    雷格拉夫眼前一亮:“为我们带路?这是好事。但是你的使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家伙指着木门苦笑道:“户外都是积雪,如此恶劣天气我害怕在穿越森林的时候冻死呢?不如就等雪化了,等到道路重新坚硬我们再一起走。”

    “我正有此意。”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雷格拉夫本来觉得自己大大方方带兵南下即可,阿里奥伯特的体型令他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因为进一步的闲谈,他获悉那位查理曾遭遇过多次死亡威胁,一支大军突然到来,查理本人可能会逃,而当地的大贵族即波瓦蒂尔伯爵,极有可能快速组织起军队抵抗。

    双方明明可以做友军,雷格拉夫可不愿意闹出任何的误会。

    因为阿里奥伯特提及了南下之路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埃罗图斯男爵。

    这一信息是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之前从未想过的,两人还以为沿着罗马古道一路向南,一路上不过是穿越森林和荒地,即可顺利抵达波瓦蒂尔。

    所以埃罗图斯男爵是什么情况?

    基于阿里奥伯特的描述,该男爵家族是波瓦蒂尔伯爵家族的支系。

    这一代男爵名叫埃拉德,是埃罗图斯城堡的拥有着,也是当地本笃修会的保护者。

    论关系,埃拉德要叫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一声表叔,他们间并没有“表叔”的《辈分论》,于是两者就是叔侄关系。换言之倘若波瓦蒂尔伯爵因五花八门的原因绝嗣,埃罗图斯男爵就有一定资格继承爵位。

    只是伯纳德的身体情况很好,其妻子也颇为争气得生下多名已经成年或开始长胡须的男孩,家族怎么想都与绝嗣没关系,恰恰是过多的男孩在未来如何安排他们成了一个问题。

    留下长子,其他

    的都安排到修道院?此事对长子外的儿子们不公正。

    分割伯爵领成立新的男爵领,看起来这是最公正的安排,却有实实在在会在未来削弱家族实力。

    但是,如果通过高度介入这场帝国内战,辅佐查理取得大胜,作为功臣而索要一些“帝国派”贵族的领地想想就是理所当然,如此一来儿子们的封地问题迎刃而解。

    因为伯纳德的家族血统非常高贵,老伯爵愿意收留年轻的“秃头”查理,归根结底他们就是血脉亲戚。

    查理马特有一个女儿名叫埃罗达,她嫁给了彼时的欧坦伯爵。查理马特的儿子,就是那个“丕平献土”的丕平,其孙子就是查理曼。

    埃罗达为欧坦伯爵生下两个儿子且都成年,一个继承欧坦爵位,另一个名为纪尧姆,就被封为波瓦蒂尔伯爵。

    这个波瓦蒂尔的纪尧姆又拥有多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继任者伯纳德,年龄最小的儿子就被封为埃罗图斯男爵。

    该男爵领是突然出现的!它建设初衷,一来是老父亲解决孩子们的爵位问题,二来新设男爵领可拱卫波瓦蒂尔的安全。

    所谓“埃罗图斯”,就是纪念家族的老祖母、查理马特的女儿埃罗达,加以罗马式的“us”后缀,以彰显家族的高贵。毕竟查理曼已经获得了“罗马皇帝”头衔,皇亲国戚们也愿意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标榜自己的高贵。

    尤其是这一代的男爵,他的名字分明有意致敬他的祖奶奶。

    以辈分论之,“秃头”查理是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的表外甥,埃罗图斯男爵是其表侄。

    伯纳德自视甚高,完全以长辈的身份面对查理,却不会真的打压这位表外甥。

    在西欧的语境下,外甥等于侄子,是表是里也无所谓,统统由一个词来描述这种叔侄关系。

    如此,一座被修复的罗马时代军营,以贵族城堡的样貌重新出现,它就是沙泰勒罗,所谓“埃罗图斯城堡”,唯有顺利通过该男爵领,军队才能抵达波瓦蒂尔。

    ……

    石室被烘烤得非常暖和,阿里奥伯特的随从们都被雷格拉夫安排了温暖营区,这些来自南方的使者们的身份完全成了贵客。他也注意到,自己离开的时间里,那些前些日子因误会冲突受伤的士兵,除了伤势恶化实在没法拯救而死去者,居然有六名骑兵伤势不但稳定下来,他们的身体正快速恢复。

    仿佛是本地教士的祝福与提供的圣油起了效果,阿里奥伯特确信如此奇迹其实就是雷格拉夫正确的治疗方案——诺曼人居然对治疗伤兵有奇妙手段!

    他不能当众承认这个,心底里可是对雷格拉夫充满感激。

    雷格拉夫说到做到,承诺的救助落实了,他估计那些伤兵再过一段日子即可再度上马。因为他从旧封地带着走的随从已经不多,跟着查理颠沛流离,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精锐。

    精锐士兵在阴沟里翻船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很庆幸仍有一些受伤士兵活了下来。

    就在雪夜闲极无聊之际,阿里奥伯特介绍一番自己所知道的阿基坦地区的贵族们。

    要让雷格拉夫理清这群贵族间的关系并非难事,不仅仅在于年轻人足够聪慧,还在于罗斯王国对比法兰克加洛林王朝,双方的贵族体系的共性实在是多!

    既然阿里奥伯特介绍一番,雷格拉夫心情大好,干脆也当着这个上年纪的朋友描述一番罗斯王国的贵族们,顺便通过赞扬父王的伟大来证明自己前途无量。

    罗斯有一位老国王,老国王唯有一个儿子在世,那就是年仅二十三岁的留里克大王!而且老国王依旧在世,只是将大权让渡给唯一的儿子了。老人家自己在一块丰饶之地,为万千民众喜爱着颐养天年。

    雷格拉夫就是如此描述,阿里奥伯特无法理解,却也不敢有任何非议。这算是“共治皇帝”模式?就好比洛泰尔曾与“虔诚者”路易共存了三年时间。

    但听雷格拉夫描述,罗斯老国王奥托见儿子终于羽翼丰满,高高兴兴交出一切权力,然后被孙辈围着快乐生活。

    罗斯王居然一度拥有十八位妻子!其中一位就是麦西亚公主。

    雷格拉夫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母亲其实是被父亲霸占,相关情况他语焉不详,随口描述一番糊弄过去,罢了就重点提及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罗斯王国未来的最高祭司是大妹,这相当于罗马教宗,罗斯境内有很多神庙,神庙祭司都是女性。

    罗斯境内已经有大量的、实力不一的公爵国和伯爵国,名为博雅尔的贵族对标法兰克体系的男爵,其数量更多。

    女人也可以成为公爵吗?

    在罗斯它就是现实,雷格拉夫自豪得提及自己的姑姑是一位女公爵,表弟卡尔就是该公国的下一代公爵。

    无聊的雪夜聊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甚好甚好,就是阿里奥伯特听得心惊肉跳。

    老家伙虽为小贵族,他经历过太多事情,现在听听雷格拉夫提及罗斯贵族的事情,总觉得这小子像是拿着法兰克贵族这一套瞎编胡诌。

    可再好好想想,雷格拉夫说得天花乱坠,又有布鲁诺在一边拿着其萨克森公国贵族那一套附和,这对兄弟所言所语应该不是胡说。

    阿里奥伯特只恨自己不能公开得以纸币记录,只要洗耳恭听,以衰朽的脑袋好好记下来。

    因为老家伙的三观的确被颠覆了。

    诺曼人当然有贵族,无外乎一个大酋长带着一群小酋长,罢了是酋长带着一群战士南下劫掠。

    “如果查理曼在世,岂有你们作乱的机会。”

    他最初于雷格拉夫见面,见得一众奇怪的金发战士游荡自如,心中对诺曼人的鄙夷被激发。

    现在这种鄙夷彻底消失。

    原来罗斯王国已经是很复杂的存在,似乎处处都在以法兰克做参考,可惜这群家伙罕有皈依天主的。

    也不能再武断得斥责他们野蛮,瞅瞅现在的香农地区,整个地域被雷格拉夫治理得井井有条,当地有一千名高卢男人居然心甘情愿给一个年轻的诺曼人卖命,一千名农民士兵还破天荒得愿意在冬季行军。

    阿里奥伯特才不信“这是被魔鬼蛊惑”,因为他自己也为雷格拉夫的真诚与实实在在的互惠互利态度所打动。他可不会承认“我也被魔鬼蛊惑”了。

    因为雷格拉夫和他的诺曼战士,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脖子处都挂着一副十字架,他们早已皈依天主。

    就是因为聊得过于投机,阿里奥伯特一念之间萌生出极为奇妙的想法——雷格拉夫可能成为麦西亚的“仁慈王”,我可以做他的封臣。

    只是这种过激的想法一闪而过罢了。

第1591章 一次反骑兵训练

    降雪结束了,快速升温旋即开始。

    那些拥有木板瓦的房舍,快速融雪弄得房檐似瀑布,整个香农、阿瓦内大村也变得处处是泥塘。

    如此环境想要军队集结完全是离谱的,尤其是滨河区域,因过渡浸润导致这里根本没有硬地,随便踏上一只脚,整条腿都能陷进去。

    虽然整个香农都在快速融雪,太阳高悬阳光明媚,所有人感觉到意外的清冷。加之环境泥泞不堪,人们为了保护食物、保护家具焦头烂额。

    就连军营也是湿漉漉的,多亏了这里有着石板路,事情不至于变得太糟。

    阿里奥伯特明白自己仍需等待,他很高兴雷格拉夫把自己视作了朋友,连带着自己的随从,又被那些金发诺曼人陆续视作了朋友。

    双方算是不打不相识,由于站在相同阵营,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诺曼人有意了解阿基坦地方的风土人情,阿里奥伯特的随从们也对诺曼人充满兴趣。

    因为,诺曼海盗曾袭击过阿基坦地区西部地区海岸线的一些村庄,流传开来的都是可怕消息。

    什么东西是最可怕的呢?是撒旦!是恶魔!

    这些骑马随从劳苦功高,他们相信战争结束后,只要自己活下来都能封个骑士。他们实际已经是小贵族,哪怕现在身份仅是扈从,看到各地的贫苦农民,就像是看待猫猫狗狗一般。

    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却只是武夫而已,以为已知世界就只是法兰克帝国的疆域,以及东方的另一个罗马,还有经书里描述的黎凡特、红海等等。不过他们知道的也仅仅是地名词汇。

    诺曼人现身说法,他们是金发的男人绝非教士描述的恶魔,他们皈依的天主证明大家都可为兄弟。

    北方世界还有宽阔天地,而且……这些金发兄弟证明了一件事——世界尽头之海真的存在。

    各种福音书都描述着一种“地平论”,世界是个大圆盘。

    哪怕是北欧人的古老说法也是相似描述。

    那么世界是一个大盘子,盘子边缘区域是一片汪洋,走过边缘就是万丈深渊,那里可能就是地狱了。

    北冰洋被描述为“北方的世界尽头之海”,一群金发的“故事大王”和这群阿基坦来的伙计,以磕磕巴巴的法兰克语谈笑,让无聊的雪夜与备受折磨的融雪时期变得有趣。

    因误会冲突死去的人都安葬了,失去家人的村民无可奈何,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被杀的村民几乎都是外来者,来自索罗涅森林的家伙们死了,香农居民可不会为他们哭泣。

    这天是个清冷的日子,也是一个礼拜日。

    哪怕整个世界在疯狂融雪,人们忍着泥泞也陆续去修道院转上一圈。那些去得早的人就在宣礼堂里倾听教士的教诲,去晚的在户外溜达一圈,就算自己参与弥撒了。

    今日唱诗班举行了一场小活动,那些男孩站在平地与木箱上,他们站成两排,在阳光下歌唱赞美诗。大量民众围过来静静聆听。

    他们都是小孩子而歌声婉转动听,唯有罗马教廷才养着少数阉伶歌手。

    这些孩子在香农地区传统社会里是幸运的,尤其是孤儿,运气好的被修道院收养,参与唱诗班是男孩的必修课,待其长大就是下级教士。

    其中运气更好的,还能晋级为地方修道院长,甚至,有一定可能性成为平民出身的地方大主教。

    虽然高级教士的位置都被贵族子嗣把握,不乏有古代罗马元老院家族后裔。

    但这也不啻为平民晋升社会地位的机会,一个平民男孩成为教士,他的家人也跟着光荣。

    至少当地领主看在此乃教士的亲眷,在收税问题上

    会松一下手。

    但雷格拉夫破天荒的给所有平民打仗立功翻身的机会,尤其是农奴!也许只要承诺减少一定税负就能令本地农民卖命,雷格拉夫模仿罗斯来了釜底抽薪的一招——参战的农奴,活到战后的全家恢复自由民身份。

    也许三米长的矛太短了,于是大量农民兵为了保命,特别多制作了一个更长的橡木杆。

    因为即便是橡木,在激烈作战时期也容易折断,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再者,这些木杆还是搭帐篷的支架,布匹皮革极为珍贵,待宿营时用木杆搭好框架,把新砍的富含树叶的枝子搭上去,可以遮风挡雨的木棚就完成了。

    于是,一批折合四米的木杆削出尖锐部,这样它不安装金属矛头,做纯粹木矛也够用。

    很多人自发得准备两根,再配上已有的折合三米的战矛,士兵恍若抱着一捆木头行军。

    至少他们在出发前的集结是有如此奇怪表现。

    雪快速融化,来自大西洋的暖风迅速吹散潮湿。那些随处可见的泥塘依旧很多,好在抛荒的农田基本干燥,村中曲折的土路也已经硬化。

    从阿基坦大道引申出的支线路已经完全恢复,即便道路周围还有随处可见的积雪,骑兵在这样的道路狂奔毫无问题,只要阿里奥伯特愿意,他现在即可带着随从们回去述职。

    因为时间确实不多了。

    这天阳光正好,清冷是真的清冷,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香农大村,奉命集结的士兵陆续带着武器装备走出家门。

    今日只是集结,雷格拉夫要检视自己的大军,把一些看得见的问题解决一番,再择良日南下。

    之间那些战士穿着款式颇为统一的罩袍,有条件的自耕农穿戴祖传是锁子甲与头盔。

    大部分士兵毫无甲胄可言,就以刚刚鞣制完毕的鹿皮充当劣质皮甲,还以鹿皮缝成兜帽御寒。

    若在以前,这样的突击征召民兵站得松松垮垮,重骑兵甚至不用半回旋战术,只要佯装冲锋就能把他们吓跑。之后就是马蹄无情践踏。

    但是现在他们接受了训练,大量的木矛直指苍穹,民兵排好队后仿佛组成了一片树林。

    相比于这些家伙,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手里的老兵一身铁甲,锁子甲与头盔在阳光下烁烁放光,尤其是雷格拉夫的老兵,广泛装备的罗斯钢剑风采依旧,它们是亮白的,与偏暗色的法兰克宽刃铁剑截然不同。

    雷格拉夫再次检视士兵,他明知阿里奥伯特与其骑马的随从们在一边观察,故意命令自己战士做起战术动作。

    他注意到士兵普遍自带了多根长矛,不少矛已经因为过长而导致剧烈弯折。不过折合三米的矛绝非万能,他所知的法兰克重骑兵的骑矛远比这个长,方可实行半回旋战术,以超长骑矛做“非接触作战”。

    只要不与敌人接触而杀死杀伤敌人,己方就不会受伤。雷格拉夫所知的最好办法就是罗斯军强弓劲弩那一套,可惜他手里只有大舅子布鲁诺手里的弓箭手,而且经历了误会一战,兵力萎缩到了七十人。

    他们恢复训练,也是降雪后的首次整训。

    士兵仅持那根三米长的得心应手之矛,按照鼓手与铜号手的鼓点不断变换队列。

    百夫长、三十人长的帽子上插着不同的羽毛,百夫长的帽子干脆挂上头冠。

    旗队长身边就是号手鼓手,这里还跟着掌旗官,整个旗队完全以旗帜为核心,听从鼓声号声前进。

    其实他们接受过面对起兵冲击之训练。

    前排将矛斜着插在地,士兵身体倾斜以右脚踩住矛柄,后排战士双手把矛放平,整个旗队化身“铁刺猬”迫使敌人骑兵即将冲击时紧急勒马。

    一旦失去了冲击力,重骑兵的优势就没了。

    之前,雷格拉夫是动员村里拉车的小马毛驴,令一些男孩骑上去充当骑兵,再举着木棍向已经结阵的“铁刺猬”发动所谓的冲锋。

    不过那是一场闹剧,谁会觉得一小群毛驴冲过来可怕呢?再说那群孩子嘻嘻哈哈而来,毛驴几次折返跑后就开始啊啊啊得尥蹶子了。

    但是这一次阿里奥伯特和他的骑兵就在这里。

    中午已过,一千余人凑在一起吃浓稠热汤。麦子、蔬菜、肉和蘑菇混在一起乱炖,复杂的味道令粗盐的苦涩感消失。

    沐浴冬日难得的微微暖风,与香农军队在户外共进午餐,阿里奥伯特注意点雷格拉夫、布鲁诺和他们的民兵一起吃饭,也许这就是诺曼人的习惯,自己也就入乡随俗了。

    阿里奥伯特嗅着香味,还别说感觉挺不错的。

    他与随从们坐下来吃饭,与大家随性闲聊,不禁又瞥一眼坐得到处是的民兵们。

    过了一阵子,一位高贵的少年大跨步地走来,还拍拍阿里奥伯特的肩膀。

    阿里奥伯特条件反射地握住剑柄,他猛回头看到雷格拉夫讶异的脸。

    “是你啊,我的朋友。”说罢他乐呵呵站起来。

    “差点把我当敌人了?”

    “这倒没有,就是……请不要对我突然袭击。我这种老家伙经历过太多的战阵,很容易紧张。”

    “是我的错。不过,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雷格拉夫笑嘻嘻地坐下来,这下他开始环顾坐了一地的来自波瓦蒂尔的骑兵们。

    他再当着已经坐下来的阿里奥伯特的面大声问道:“朋友们,你们觉得我训练的步兵如何?”

    他毕竟是香农男爵,其士兵穿着的是麦西亚军的服装,大家清楚意识到问话的少年是一位国王。固有的尊卑观念深入骨髓,使得他们不敢贸然说话。

    阿里奥伯特笑呵呵反问:“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那就问问你。你觉得我的步兵如何?”

    “很好。我看到他们换了新衣服,而且……居然都有了新鞋。”

    雷格拉夫耸耸肩:“不枉我下令大肆捕猎,那些鹿皮陆续变成了衣物。”

    “就是鹿皮鞋子不如牛皮。”

    “无妨,我们会在战争中缴获更好的。”雷格拉夫不想听单纯的恭维,他来这边骑兵的营地也不是逗乐子。他拜托道:“我手里没有骑兵,现在你们是客人。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

    “可以。就冲着这碗美餐,只要我做得到,我可以帮你。”阿里奥伯特爽快答应。

    “好。”雷格拉夫定定神,“我要你们下午上马,以骑兵队的模式试试冲击我的步兵阵列。”

    “啊?朋友,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和你战斗。”阿里奥伯特大吃一惊。

    雷格拉夫猛然皱眉,“哎呀,又不是真的战斗。难道那些驴子也可以模拟骑兵吗?你们可是真正的法兰克重骑兵,继承者查理曼的光荣……”他说了一番赞誉,所谓要求只有一个,由真正的重骑兵来实验一下新训练的长矛方阵是否真有扛骑兵的能力。

    阿里奥伯特已经明白,他狐疑道:“咦?你本来是不打算对抗骑兵的,再说,查理曼的骑兵天下无敌,聪明人的步兵自然是避免直接冲突。”

    “但我父亲敢,而且我们曾赢过。我可以不主动和奥尔良或是别的贵族军骑兵作战,但万一被他们盯上了,我的人不能无所适从。”

    “我看你是多虑了,连年战争,北部的贵族哪有很多骑兵?不过……我觉得你的顾虑有些道理。可以,我可以佯装进攻,到了那个时候。”阿里奥伯特笑了笑,“你的人

    可别尿裤子。”

    “无所谓。”雷格拉夫耸耸肩:“现在尿裤子,也比战场上被杀要好。哪怕有人被你们打伤我也能忍受。”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那么,我愿意打你一个突袭,这样最能模拟战场。所以你要给我提供一些木杆,让我们的举措更逼真。”

    “好的。”

    雷格拉夫这里预谋一场逼真演习,两支步兵旗队还蒙在鼓里。

    下午,吃饱喝足的两队士兵,一千名战士继续端着长矛做无聊的训练,哪怕是集体换了新衣新鞋,最开始的新鲜劲儿为枯燥的队列训练弄得消散,到了下午全军变得慵懒。

    雷格拉夫照样组织起那些拉车的毛驴小马,男孩们骑上去扮演骑兵冲锋,后者也勉为其难的按照规定把矛立起来,再在毛驴骑兵冲击的正面,做了四排士兵组成的矛墙。

    但是,一旁围观看戏的那些骑马的客人,他们突然动了起来。

    哪怕只有三十人,只要指挥得当,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下属可在战场上打出很好战绩。

    “骑兵!跟着我!哪怕这只是一场演习!”阿里奥伯特一声令下,举着单纯木棍的他们开始行动。

    马蹄铁掀起大量微湿的土块,手持接近四米长木棍的他们,排成单列纵队气势汹汹地向着刚刚结束“毛驴闹剧”的步兵们冲击。

    长矛之墙依旧,可民兵看到气势汹汹的真正骑兵冲过来,那可是群真正的庞然大物,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因而敏锐注意到,这些民兵的阵列发生剧烈骚动。

    阿里奥伯特的战斗血性被激发,他只能尽量做到手下留情。

    这支骑兵队面对结阵步兵果断采取半回旋战术,每一名骑兵快速略过,以更长的木杆猛戳一下步兵。

    木杆是一个顿头,强大的力道还是把步兵顶翻,后者穿着比较厚实,就是这样的冲击仍能把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若是打住面部,鼻梁骨都能打断。

    也多亏这是柔软长木棍,若有铁矛头,被戳中是步兵非死也大残。

    一次干脆的半回旋出击后,阿里奥伯特果断开始第二轮,因为他注意到一轮袭击后,这群民兵已经阵脚大乱。

    第二次出击,他不给马匹以休息的机会,不过……仅仅是骑兵们气势汹汹又杀回来,两支香农地区农民构成的旗队居然直接崩溃。

    “荒谬!”目睹一切的雷格拉夫下意识地捂住稚嫩的脸。

    布鲁诺干脆惊得张大嘴巴:“还以为这群农民被训得很强,怎么真正的骑兵一冲就被吓傻了?”

    “我把他们想得太强了!”雷格拉夫已经不忍直视,自己按照父亲训兵的那一套在做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你太高看自己了吧!”布鲁诺绷起嘴巴,没有再苛责。

    “也许是我自负了。看来我的担忧也不错。现在让老兵出动,用盾墙把这群乱跑的家伙赶回去!”

    雷格拉夫的确不得不出动自己的金发老兵,因为现在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伙计们已经尴尬苦笑得愣住,三十骑兵看着上千名步兵放弃阵列被赶得集体逃亡。

    “嘁,不过是一群民兵!一群蠢材,你们辜负了雷格拉夫大人对你们的信赖。”阿里奥伯特摇摇头,他干脆整队,与大家嘻嘻哈哈地看着如同蚂蚁般乱跑的民兵,又逐渐看到待命的金发战士出动,以盾墙疯狂驱赶……

    阿里奥伯特又不禁慨叹:“所以,雷格拉夫,你们到底如何在易北河击败了罗贝尔和路德维希的骑兵?也许你们诺曼人的确可以,指望香农的这群高卢农民完成壮举,还是向大天使祈祷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242/ 第一时间欣赏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重生的杨桃所写的《留里克的崛起》为转载作品,留里克的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留里克的崛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留里克的崛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留里克的崛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