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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07章 雷格拉夫在波瓦蒂尔罗马古剧场营地

    起初,查理不知道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是怎样的人,基于此人在书信里流露的谄媚态度,查理一度陷入狂喜。

    他也想不到真的接见这位少年之际,居然是居高临下俯视一颗金色的脑袋——雷格拉夫一如信件里描述的那般,真的跪了下来。

    查理本就没有多想,现在更是扔到了一切理性陷入单纯的狂喜里。

    他当众宣布自己是雷格拉夫、布鲁诺的兄弟确实欠考虑,随着癫狂情绪稍稍消退,回想刚刚的盛况,查理仍旧意犹未尽。

    初见来自北方的贵族,尤其是诺曼和萨克森血统的贵族,表现得如此亲昵是否过分了?

    也许是真的过分了。

    可那又如何?

    自己说到底也是客居于阿基坦,活着又不是给这里的贵族表演。

    查理获得了真正的兄弟!至少这一刻他是如此认为的。

    获得兄弟,比获得未婚妻更令他精神亢奋。

    也是在城外,三位女仆护送一位衣着黑色罩袍的女子前来,在其身后也跟着少量士兵和教士。

    阳光下,埃蒙特鲁德亲自摘下头罩展露自己的真容,再很有礼数得向远比自己尊贵的阿基坦国王陛下行礼。

    何为美女?似乎任何贵族女性,只要她没有先天残疾,这样的女性在她的少女时代,至多简单打扮就是美不可言的。

    在查理的心底里,在收到了来自奥尔良伯爵态度诚恳又极为谄媚的亲笔信,他就御裁定了尚未谋面的少女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只是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埃蒙克鲁德,不得不遗憾于这姑娘真的太稚嫩了!稚嫩得,怎么想都没有到大婚年龄。

    不能立刻大婚也无妨!或者说哪怕她与自己几乎同岁,当前局面下也远未到该大婚的时刻。

    一番贵族间的交换礼仪后,查理与少女简单说上几句,来自奥尔良的一行人就体面得安排在一边。接着,属于他们事务无非是暂住于王家行宫内。至于与查理共处一室行国王王后之实,还需要一套繁文缛节的仪式,这些事务也由教会包办。

    比起得到王后,查理最欢喜得当然是得到一支集体向自己下跪的大军。在他的概念里,唯有自己的爷爷查理曼可以享受这种大礼,冥冥之中就像是一种吉兆——落魄的查理有机会继承祖父大帝的伟业。

    查理从未有今日这般快乐与自信,冬季也不再寒冷。

    他热情洋溢地拍打两人的肩膀,尤其是针对雷格拉夫:“你们远道而来,今晚你一定要住进我的宫殿里。”

    “感谢好意。可是……这不合适吧。”雷格拉夫好意回答道。同时,他的眼角也注意着站在一边的波瓦蒂尔伯爵的表情,注视到那家伙绷着的老脸,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查理正在兴头,随口继续道:“有何不合适的?你们两位可是贵客。”

    “我也觉得不合适。”布鲁诺稍事调整情绪,故作乐呵。“大哥!”他说:“您是最尊贵的国王,愿意接受我们两兄弟,这是我们最幸福的事。但我们还有资格随意进城,再说,我们的军队还需要妥善安顿。”

    布鲁诺的话提醒了查理。

    比起狂喜中的查理,以及身份地位非常微妙的雷格拉夫,现在的布鲁诺因自己特别的身份可以表现得颇为游刃有余。他年纪也更大这些年来愈发懂得贵族们的相处之道,明白查理能安全活到现在,关键人物无他,就是站在一边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麦西亚-萨克森联军这番举兵南下拜见阿基坦国王是真,兵锋威胁波瓦蒂尔伯国更是真。若不能和这位绷着老脸似便秘一周的老家伙搞好关系,以后可有得兄弟们未来难受的。

    布鲁诺态度轻松得走近那位

    伯爵,抚住自己的胸膛恭敬道:“我乃萨克森公爵长子。显然,您就是尊敬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

    “哼嗯……”伯纳德没有直接开口,像是哼了一口恶气,实则心里已经舒坦很多。

    在僵持了十多秒后,老家伙才故作怒气的开口:“如果你们要带着大军前来,明明可以令信使说明你们的情况。”

    布鲁诺猛然一惊,心里泛着嘀咕,心想着事情不是早就随着信使告诉这些家伙了吗?他再微微向查理那边扭头,感觉此事怕是查理密而不发。

    布鲁诺不做任何辩解,微微躬身道:“是我们做得不周,还请您息怒。请原谅我们这些……无知的孩子。”

    “无知的孩子?”伯纳德昂起络腮胡的下巴,“你们可不是无知,你很懂礼数!如果你们萨克森贵族都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伯纳德显得非常傲慢,那傲慢也不是真。布鲁诺觉得伯纳德的激烈情绪已经安顿不少,其实到不知自己一方非要考虑一个老家伙的情绪,实在是有求于这个人。

    查理现在寄人篱下,他没兵权、没财权,如果诸多阿基坦贵族只把这小子当做提线木偶,那么查理的任何政令定然都出不了波瓦蒂尔的城门。

    本地真正的掌权者不是别人,正是伯纳德。北方的军队带着一笔钱财而来是计划着购买粮食的!那些长船仍有非常充裕的仓位,布鲁诺与雷格拉夫计划着在本地大肆采买一番,尤其是花尽银币带着粮食返程。

    想到这一点,布鲁诺只能表演得更加谦逊。

    他代表自己的妹夫雷格拉夫继续道:“是您保护了国王陛下的安全。而且,我们此来也有一些事情……有求于您。”

    “有求于我?”

    “是。”

    突然,一个男声吭吭不止,只见查理瞪大眼睛,他虽未有说话,眼神分明是一种抗议。

    布鲁诺注意到这一点,赶紧住嘴又后退三步,至于接下来的事就让伯纳德自己猜吧!

    小小的变故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显然查理与波瓦蒂尔伯爵在和善的外表下掩藏着不和,查理并不希望兄弟二人跟这个老头子走得太近。

    或者说两人早有嫌隙,查理有意脱离阿基坦贵族的控制。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又对着查理交谈起来。

    “尊敬的大哥国王。”雷格拉夫也嘴甜道:“我的大军不可以进城,而且我来的仓促,您也没做好迎接我们的准备。我们是客人,怎能让主人有一丝半点的难堪?您……应该坐在宫殿里宣布召见我们。我们再带着少量亲信进城,还要卸下武器再拜见您……”

    雷格拉夫所言就是复刻自己父王留里克的那一套

    ,外出归来的贵族将领要得到国王命令后,再奉命于街巷招摇过市,最后卸下全部武装,穿着华丽服装面见国王。如此国王与贵族都很体面。

    查理不禁多想,这小子如何懂得这些奇怪的繁文缛节?再想想看,自己也的确需要准备一下。要组织一次隆重的正式会面,而不是像现在一般,两支大军陈兵波瓦蒂尔城外搞得要大规模作战似的,细想下去当前情况的确非常不体面。

    查理稍稍一想:“你的想法甚合朕意!那就不要在王宫了,就在圣玛利亚大教堂。我是国王,你们两位,一位是王,一位是公爵,我想唯有如此圣洁之地,适合本王召见你们。”

    雷格拉夫稍事一想,还有比这更好的场景吗?大教堂里必然有一众地位尊贵高级教士在场,由这些神职人员检视,见面不止具有神圣性,也是对自己的一份人身保险。

    本地的神职人员会出面确保自己和布鲁诺以及大军在波瓦蒂尔逗留期间绝对安全。因为这已经是三方问题,使得三

    方贵族势力彼此间和睦需要有人从中做保人,没有什么人比高级教士更适合做保人的了。

    再想到这一点,雷格拉夫想得自己如果一定要住在城里,不如就客居在城内的那座圣玛利亚大教堂。反正自己在图尔的时候,也曾在当地的圣马丁大教堂住过一段时间,还在教会里得到了虔诚的好名声。

    他也想在本地的大教堂里翻阅一下古老典籍,打发逗留时期的无聊,顺手也是透过各种文件学习一番波瓦蒂尔地方的历史。毕竟,该伯爵领距离自己的香农仅仅隔着一片森林、一条河罢了。

    现在,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做出承诺,军队完全在城外扎营,且不会针对外郭城的任何本地民众,乃至附近村庄的任何居民做出任何伤害。

    军队将在一个大家都接受的空地扎营,士兵会做到不与本地人做无端接触。

    承诺若有士兵违规离开营地,将责以军棍,若有士兵偷鸡摸狗乃至骚扰妇女,就处以绞刑。

    雷格拉夫是如此承诺的,查理并不觉得如此承诺何其庄重,但伯爵伯纳德越想越觉得敬畏。

    伯纳德从未想到一个少年崽子的军队还能做到军纪严整,若真如此,一群诺曼海盗和香农农民混在一起的大军本该与流寇土匪画等号,他们还能做到令行禁止,目前表现得恐怕还真是这一回事。

    只要一个命令,一千名战士即可集体下跪。若是再一个命令,他们定然发动进攻。

    雷格拉夫这小子在金发之下的脑力里有着过人的智慧,老家伙心想着自己的儿子怎就没这般智慧?儿子们都很狂妄,善于骑马疏于拉丁语学习,面对贵族也缺乏该有的礼数。至于长子能否把伯***队管理得井井有条,那真是一个奢望。

    既然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做出承诺,伯纳德大手一指正南方向:“那里!”

    兄弟俩顺着手臂的方向,注意到城南的一片覆盖茂密森林的土坡,也注意到坡下还有一片光秃秃整体偏白的地域。

    “那里曾是数百年前的一座废城,据说来自罗马。当地是我的采石场,我可以把工人都撤离,你们过去驻扎即可。既然你们做出承诺,我不会为难两位孩子。”伯纳德尤其重点说了“孩子”一词,再道:“你们可以使用当地的森林,进入林子打猎也行。我不会要你们支出费用,只需要你们落实全部的承诺。”

    两兄弟点点头,就是因为注意到查理看来是与伯纳德有嫌隙,就没必要热情做礼节了。再说,被这老头子直呼“孩子”,雷格拉夫确有一丝不悦。即便老头子用词是准确的,但……自己可是一位王!

    哪怕站得都有些腿酸了,麦西亚-萨克森联军的战士们还是安静得等到大人们就五花八门的事宜商量完毕。

    至此,来自奥尔良的访客进入波瓦蒂尔城,伯爵伯纳德为少女埃蒙特鲁德以及随行人员提供住处。随行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向自己的封君述职,汇报一些他的见闻。

    查理自然以王的身份要求伯纳德解散突然召集的大军,突击征召的农奴、铁匠、木匠等住在外郭城形形***的人员陆续回家,倒是被征召的骑士们佯装离开了城市,实则秘密得到伯爵的命令,集体就在城北和城西的树林分散隐藏。

    作为一个老家伙,伯纳德还没有蠢到听信两个孩子的承诺,就完全解散军队。

    白昼时间是极为短暂的,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落下,来自北方的军队不得不继续沿着克兰河绕开波瓦蒂尔主城与外郭城,他们兵分两路继续南下。

    却说波瓦蒂尔城,它在罗马时代的名字是Leonu,其词根来自于高卢语言中的“榆树”。因为附近的树林里多有欧洲白榆与山毛榉,尤其是榆树,当地的古代高卢部落不但使用这些木质优秀的树木做建筑木材,还以它制

    作木盾。

    榆木坚硬,做木盾和矛杆再合适不过。当地的皮克顿(留在欧洲大陆的皮克特人)部落就以这样的武装对战彼时的罗马军团。

    凯尔特部落联盟全面战败,诸如图林根这样的部族举族逃亡,大部分部族不得不臣服凯撒。后来,他们集体臣服奥古斯都,皮克顿部落是诸多臣服者的一支,如今部落后裔构成了波瓦蒂尔附近的广大民众。

    罗马人在这片土地上兴建的“榆林城”并没有消失,它坐落于克兰河形成的天然河湾处,正好处于一个近乎半岛地形里,它三面环水,一座宏伟石门正对西方,加之厚重的、长满青苔灰黑色石墙,使他多了历史沧桑。

    它是军团驻地,后来发展出奥古斯都行宫。热衷于泡澡的罗马人在附近土丘找到了山泉,于是兴建出供历代皇帝享用的罗马澡堂与圆形竞技场。不过西罗马崩溃后,这些建筑都化作废墟,也就成了伯爵伯纳德嘴里的“采石场”了。

    “榆林城”回归了它的本名,皮克顿以波瓦蒂尔之名存续。

    只是本地人早已忘记,他们与海岛上的苏格兰地方居民,在一千年前是一家子。

    没有人去思考那么久远的事情,广大平凡居民只听信教士们的描述,认为《创世纪》就是真理,至于罗马……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法兰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波瓦蒂尔,伯爵老爷与骑士们就是绝对的,教士们就是神圣的,自己只是平凡的农民听从贵族和教士的安排做事,仅此而已。

    若非伯纳德的描述,雷格拉夫也无从知晓自己可以安全扎营之地曾是罗马剧场遗址。

    他

    与布鲁诺的萨克森军排着整齐队列,刻意踢正步弄出很有节律的动静,麦西亚王旗与萨克森旗在夕阳下慢慢向南移动。

    他们在城市的西大门前路过,唯有在这里没有杂乱的外郭居民区,得以看清历史悠久的古城墙。

    七条长船卸下了杂七杂八的人,带着关键辎重继续向克兰河上游漂行,他们先行一步抵达了山坡之下的僻静处,船队在此半搁浅,绳索拉出捆绑在最近的粗壮榆树干上。

    不久,浩浩荡荡大军带着他们的小马车、驴车抵达所谓的采石场。

    石矿工早就离开了,或者说他们因为较为强壮,早就为伯爵征召为民兵,在城外的对峙结束后,矿工各回各家不再被要求于冬季强行开采。

    矿工带走各种细软,仅留下一些空空荡荡的木棚和草垛房,倒是这些简陋的棚舍只需加固一番,就足够部分士兵入住。

    既然伯爵伯纳德做出许可,雷格拉夫也就乐呵呵得下令部下伐木了。

    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伯爵的鸡贼,所谓大军要搭建足够御寒的居舍就会考虑防风防雪,木屋必然建得比较结实。当大军离开,空置下来的军营当然被伯爵笑纳作为更好的矿工营地。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没工夫深思这方面谁赔谁赚,此地算是本地的制高点,站在废墟最高处可以俯瞰波瓦蒂尔城,可以观察附近的开阔地形以及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克兰河。

    依山傍水附近有大量石料,在山坡下向地下挖掘很容易挖出泉水,这一情况不禁令随行的猎人想起他们在索罗涅森林的故居。

    四周无人,或许跟这里风大有关系。

    土丘横亘城南,正好挡住来自北方的风,几乎落光叶子的白榆,即便就剩下复杂的树枝依旧在风中沙沙作响。

    一棵棵树被北欧特色的长柄森林斧,靠着北欧“楔子定向伐木术”快速砍倒,一批战士也就地从罗马废墟处搬运现成是石块,他们沿着山坡下的克兰河的河畔地带搭建篝火营地的工作已经展开。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也必须在一个

    较为被风、靠近水源的地方建设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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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8章 不仅是银币不仅是粮食

    克兰河畔山丘之下,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率部搭建他们的过冬营地。

    军队不知道要在波瓦蒂尔到底逗留多久,至少也是要待到圣诞节之后吧。

    广大民兵并不恋家,对于几乎所有民兵,他们都是首次来到阿基坦。非常微妙的是,波瓦蒂尔是很多人这辈子见到的第一座真正意义的城市,哪怕香农距离图尔很近。

    一群乡下人有什么资格去图尔城呢?仅仅呀通过两条小河上的桥梁都要给伯爵老爷缴纳一笔过路费,民众没有闲钱,因为贫穷、因为道路系统糟糕、因为苛捐杂税,他们本该钉死在自己的出生地,就在香农的河畔与森林中度过平凡的一生。

    如今,平凡的香农地区高卢农民站在了罗马浴场、圆形竞技场的废墟上。

    民兵不懂罗马,夕阳下他们只是感觉古代人放弃了一座很好的城市。他们搬运石料加固木柱,十多人共同搭建一座遮风的木棚。

    也在极短时间内,河畔地带亮起一串篝火。

    夕阳余晖即将消散,东方的天空已经黑下来,此刻繁星开始摧残,唯有西方还有一点昏黄。恰是在令人慵懒的黄昏暮色下,站在城墙上的波瓦蒂尔卫兵纷纷驻足,他们奉命瞪大眼睛观察“诺曼人”的一举一动。

    诺曼人!

    直到现在,波瓦蒂尔伯爵私下里就是蔑称那些北来的家伙是诺曼人。他在公共场合会称呼雷格拉夫是麦西亚王,现在短暂的接触告一段落,在正式与那些家伙建立合适外交关系前,伯爵都会暗暗称呼他们为诺曼人。

    也只有告知自己的亲信部下来者是“诺曼人”,才足矣迫使部下时刻保持警惕。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事,城市南部的土丘下亮起一串火带,就仿佛那段河水燃起来了。

    现在来访的北方军队并未索要一粒麦子,他们显然带了很多给养,恰是因为后勤保障充裕,这群人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

    伯爵伯纳德不得不在宅邸里多多考虑,还要通过男爵赫伯特的描述,对该军队做出分析。

    孤寂的房间点着一盏油灯,他坐于木椅,两个成年的儿子站在一边候命。

    另一个在场者正是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若非必要此人没必要离开封地赶来达成。反正这家伙随着那些军队抵达,定然要汇报一些重大事宜。

    伯纳德很感兴趣,就令自己的封臣如实汇报、尽可能详细的汇报!

    对此,有着极大表达欲的赫伯特奉命滔滔不绝起来……

    伯纳德这里洗耳恭听,他越听越觉得奇妙。

    “他们真的会完全履行承诺?没有在埃罗图斯作乱算那小子讲诚信。就是不知道在我的城市是否诚信。他还打算在我这里购买粮食?得到粮食是为了继续战争?现在奥尔良伯爵投降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家伙还会去打谁?勃艮第人?还是巴黎?此事,图尔的罗贝尔什么态度?”

    伯纳德基于赫伯特的描述萌生更多的疑问,不过……那小子愿意拿出真金白银购买粮食,单就这件事自己当然非常欢迎。

    伯纳德也确信那小子的钱来得非常肮脏,定然是劫掠村庄、修道院,靠着杀人越货搞到的钱财。只要瞧瞧那些士兵金色的头发,所有关于诺曼人的野蛮传说伯纳德都想起来。

    但是钱就是钱!那小子能拿出多少钱?

    “这么说……那小子单纯买你的粮食,就给了十磅银币?”

    “千真万确。”赫伯特很聪明得拍拍自己的肚囊,直到这时候伯爵才发觉里面存在金属碰撞声。那是什么金属?已经呼之欲出了。

    赫伯特笑呵呵道:“咱们是亲戚,我得了好处岂能忘了你?我带了两磅银币,占了雷格拉夫礼物的十分之一。”

    伯爵眼前一亮,灯火里他是双眼明显在颤动:“嗬!你在给我缴纳十一税吗?我其实……并不需要。”

    说是这么说,但赫伯特从袍子里将布袋拿出,伯爵随即乐呵呵得命令自己的长子结果口袋,再拉开束口袋带回来。

    伯爵探头一看,每一枚银币都有着查理曼的头像,它们成色不错,再油灯下锃光瓦亮。

    赫伯特想笑自己的亲戚口是心非,他当然没有给封君交税的义务。他想要报答雷格拉夫的恩情,这又是送钱、又是未在埃罗图斯撒野、又是邻居,哪怕是出于自己的安全,男爵赫伯特必须与北方之邻雷格拉夫保证绝对和平的关系。

    此事绝非他个人的问题,自己也要考虑更高级的波瓦蒂尔伯爵的态度。再中午时分看到阿基坦国王与雷格拉夫称兄道弟,赫伯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主张正确且迫切——作为说客,促成自己的封君与雷格拉夫、布鲁诺等建立完全和平关系。

    他们彼此毫无血缘关系,如今麦西亚大军突然站在波瓦蒂尔城下,雷格拉夫的手段粗糙且轻狂,一个年轻人的确当如此,但也深深刺激着大贵族。指望双方坐下来,中间站着阿基坦国王做保,双方就能达成盟约是不可能的。

    除非伯爵能得到一切切实的利益。

    赫伯特注意到自己的封君对卖粮食的问题极为感兴趣,他乐呵呵道:“那个雷格拉夫就买粮问题上给了一个很好的价钱,我就卖出了一部分。他最终给了我二十磅银币。”

    “啊?这么多?不对!”伯爵伯纳德想了想:“恐怕你也没有卖出很多。”

    “我的领地太小了,当然比不得你。倒是雷格拉夫向我透露一件事,他们为了继续战争是有意储备大量粮食的。我获悉一件微妙的事。”赫伯特刻意压低声音。

    “什么事?”伯爵也眯起眼。

    “我感觉,香农和图尔已经闹翻了。雷格拉夫真的只有十二岁,甚至……比这还要年轻一些。”

    “他?看着得有十五岁,那小子的嘴角明显有胡子。”伯爵不屑得摇摇头。

    “这不是问题。萨克森人布鲁诺肯定得有二十岁,这两兄弟都因年轻而容易冲动,不过他们在战争中经历很多,也学到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尊重一些贵人。”

    “是指尊重被我们推举出来的查理吗?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雷格拉夫现在有兵有封地,他想自己独立做一些事。以后奥尔良会站在我们的阵营,图尔和南特就没理由再攻打它。依我拙见,图尔伯爵肯定不愿意去和勃艮第人开战,那家伙已经打下了勒芒,不打奥尔良就要北上打巴黎。”

    “然后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与阿基坦无关,但与香农有关。雷格拉夫的军队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确训练有素。我想,雷格拉夫不愿意听从图尔的罗贝尔指挥去继续北上的。我想,查理也不希望这一点。”

    因为赫伯特也是个老家伙了,作为自己的表亲,他可不是蠢材。

    伯爵伯纳德不禁揪住胡须思考起来:“不打巴黎,雷格拉夫还能去打谁?勃艮第人?”

    “最好是去打勃艮第人,这样对我们有好处。

    “这倒也是。欧坦方面暧昧不清,如果他们把勃艮第人放出来……勃艮第人会快速抵达布尔日,比起攻击图尔,他们更容易攻击我们。”

    赫伯特大喜,急忙顺着话道:“如若如此,勃艮第人会首先毁灭我的埃罗图斯。勃艮第人素来渴望南方的土地,如果让他们偷袭得逞……”

    “呸!我断然不允许这种情况!”伯爵伯纳德勃然大怒,他一拍大腿站起来。

    待稍稍冷静下来,伯纳德渐渐明白自己表亲那暗戳戳的意图了。

    于是歪着头狞笑道:“你是希望我和那小子完全结盟,我再出上一笔粮食,去撺掇那小子带兵去去欧坦,然后……攻击勃艮第?!”

    “我没有这么说。”赫伯特退后一步,态度上也没有否认。他犹豫一下再道:“我反正从小子嘴里获悉,他们诺曼人这两年无恶不作,抢掠的金钱现在打算都换成粮食。”

    “全换粮食?那小子舍得?诺曼人舍得?”伯纳德咄咄逼人地走来。

    “我看真就是这么回事。大人,我猜那小子能拿出一百磅银币。甚至……二百磅?反正会是很大一笔钱。”

    听得,伯纳德愣住了。

    倘若真的有二百磅银币落在自己的口袋,自己可是要暴富一把的。冷静得想,对于他这样的南方大伯爵,手握物产丰饶之地,虽然每年能收获大量的农产品,想要把它们变现还真有些问题。

    尤其是波瓦蒂尔地处内陆,每年要花钱去滨海的桑特和波尔多买盐,如果手里现金紧张,就只好组织马车队将粮食运过去换盐。以物易物虽然可以通过通畅的阿基坦大道落实,一来一去中途存在粮食损耗,到了目的地又被当地贵族敲竹杠,每次交易到头来都是己方花了更大的价钱换来盐和银币。

    伯爵还听说,罗贝尔一家带着一笔巨款抵达图尔,恰是因为巨款使得他能迅速拉出一支军队、迅速收买当地贵族。

    说不定,赫伯特还能描述一番这里面的内情。

    伯爵问到:“罗贝尔带着很多钱来,雷格拉夫和那家伙并肩作战至少两年,他可知道一些情况?相关情况你可知晓?”

    “这……倒是听了雷格拉夫的一些匪夷所思描述。”赫伯特眉头紧锁了。

    “如何?”

    “那小子说了,是他父亲拨款一千磅银币资助罗贝尔,作为交换,罗贝尔的旧封地换了主人。”

    “啊?莱茵高当地换了主人一事,我现在也是知晓的。那边的家伙都是听从路德维希指挥的,难道……”事到如今,那些曾引起内战中法兰克王国政坛大地震的事情,是伯爵伯纳德不能忽略的。

    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科隆,他们在联合挤压皇帝的势力,他们动静闹得很大。

    此事吊轨的事,有相当多的战争就是发生在查理的封地上。

    莱茵高、科布伦茨、普法尔茨、阿尔萨斯,这些地方因先王“虔诚者”路易的决意是封给查理的。所以罗贝尔效忠查理,本身就属于落实先王遗诏。

    但是现在,听说科布伦茨和普法尔茨经历了严酷战争,当地新贵或许与诺曼人有关系,且已经是路德维希的封臣。

    本该是查理的封地,或是在路德维希手里,或者仍被皇帝洛泰尔控制。

    听到赫伯特所谓暗示罗贝尔离开旧封地是“向诺曼人势力卖地挣钱”,现在想想这根本不再是捕风捉影。

    恐怕此事的幕后黑手就是所谓的罗斯王,也就是雷格拉夫的父亲。

    此事亲自问他不就好了嘛!

    两个老男人在油灯前沉静下来,独留两个年轻人看着老爹、小叔在这里勾头思考。

    “一千磅银币……如果我得了这笔钱,我就不止是发财那么简单。我的军队将空前强大,怕是单靠我自己就能压着勃艮第人打了。”伯爵伯纳德叹言道。

    “说到底还是军队问题。”赫伯特顺着话讲:“或是我们训练军队亲自下场,或是雇佣某个势力帮我们打仗。大哥!”老家伙索性亲昵道:“咱们和欧坦伯爵是一家人,勃艮第的那个小狼威尔芬是图尔伯爵夫人的大儿子!依我看,勃艮第贵族攻击图尔,他们肯定不情愿。那个小狼可要考虑自己的母亲住在图尔城里。现在我们与勃艮第是敌对关系,勃艮第人如果动手,一定是先打我们!”

    “对!肯定是如此。儿子怎么会去攻击他母亲的城市。咱们和勃艮第人毫无关系!”

    说到血统方面的问题,伯纳德突然想明白了。

    他瞧不上图尔的新贵罗贝尔,一想到那家伙的妻子是正宗图尔老伯爵的女儿。这妇人可谓传奇女子,她的前夫是欧塞尔伯爵,儿子就是所谓勃艮第小国王,离婚是教宗批准的,当年之事在帝国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固然打贵族内部时常是家族成员打得头破血流,儿子带兵攻击母亲之城,导致母亲死于乱军,这种事法兰克从未有过。

    伯纳德不懂自己的表兄弟欧坦伯爵为何还是按兵不动,明明那家伙只要出兵即可把勃艮第拦腰斩断的。也许,那家伙是害怕自己这么干了,其他阿基坦贵族不站出来为自己撑腰?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表兄弟真的动手,伯纳德的确不想立刻杀过去驰援。勃艮第人并不弱,别到时候成了自己的军队去和那些家伙实战,而挑起战役的欧坦军逃到森林里看戏……

    得有人打破僵局,譬如雷格拉夫和布鲁诺?

    那两个愣头青不是手握一支大军吗?让他们去拼命岂不美哉?

    伯纳德再想想,慨叹道:“不仅是银币,也不仅是粮食。赫伯特,你深深提醒我了。那小子看似彬彬有礼,心里太狂了!他敢带着大军在我城门前耀武扬威,有这气势不去如和勃艮第人拼命。”

    “哦?如果他不去呢?”

    “他必须去!”伯纳德耸耸肩,笑意中流露一丝邪恶:“他不是要筹措粮食打仗吗?那就去打勃艮第!反正他的香农正好卡在关键道路。勃艮第人要走高卢大道西进,既然他们不打图尔就肯定南下打我们,首当其冲得就得先从香农过境。我就不信那小子不懂这方面的威胁。”

    “大哥!妙啊!”赫伯特恭维道。

    “或者是继续驻扎我这里,得了我的粮食去利摩日,再就走阿格里帕大道直接冲击勃艮第。我可以给他更多的粮食,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去拼命。反正他战死了,我们阿基坦毫无损失。”

    伯纳德再想想:“明日清晨,太阳升起后,国王会在大教堂接待他。之后少不了一场宴席,这件事我会在宴席上把话题说开!反正查理是管不住那个罗贝尔的!至于雷格拉夫,他不是下跪了吗?看看这小子敢不敢东进打勃艮第。”

    赫伯特其实不希望雷格拉夫真的单挑欧塞尔-勃艮第,说不定到时候还有被赶走的丕平二世的普罗旺斯军加入其中,届时就是雷格拉夫挑战一众大军了。

    他估计那两个年轻人很容易被煽动起战争热情,查理一样是年轻人,被伯纳德这个老家伙刺激,说不定就宣布什么阿基坦、图卢兹、南特、图尔,以及新收复的奥尔良,首先集中力量击败帝国派贵族里目前最强大的欧塞尔-勃艮第。

    至于图尔、南特、奥尔良是否听诏令……反正到时候阿基坦诸贵族肯定要有动作,没有人乐于看到胜利过世被图尔的新贵罗贝蒂亚家族疯狂啃食。

    因为对于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何尝不想趁着机会,从敌对势力处啃下一片新土地。

    在他的心里,他是有意组织军队,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一起构成联军的。因为,那个男孩令自己想起早已逝去的青春……

第1609章 雷格拉夫在波瓦蒂尔城

    清晨,雾气笼罩河谷,

    慵懒的士兵勉强爬起来,向已经阴燃的篝火里填上些木柴,在莲雾缭绕中纷纷爬起。

    阿基坦的冬季又是非常湿冷,今日仅有微风,随着阳光驱散晨雾一切才好起来。

    这一宿雷格拉夫和布鲁诺睡得并不好,目前他们仅有临时营地,建筑一些永久木屋还需一些时间。

    今日非比寻常意义重大,雷格拉夫麻利爬起来,走近涓涓流淌的克兰河,就用冰冷河水狠狠激一下脸确保清醒,在刮掉鞋底沾着的泥巴。

    罢了,他走入营地以他正在变声期的嗓音大吼:“都起来吧!今日我们进城!”

    有的战士将作为国王仪仗随雷格拉夫进城,谁会获得如此殊荣?自然是军中强者。

    随着篝火续燃,一瓮瓮炊具开始烹煮麦子。

    士兵很舍得倾倒麦子,他们也奉命多吃。不仅是很多人今日还要继续搭建营地,同时也是做好战斗准备以防不测。

    雷格拉夫还没有心大到完全信任查理和波瓦蒂尔伯爵,哪怕有高级教士背书也不行。

    他坐在篝火边,与布鲁诺凑在一起,身边弥漫着木柴焦糊味与不断糜散的麦香。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吃过饭就走?”布鲁诺好心问道。

    “我看可以。”雷格拉夫遥望城市随口一说。

    “打算带多少人?”

    “带多少人?”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问:“你打算带多少?”

    “我?”布鲁诺乐了:“我兵力太少,就带着我的老兵走吧。我至多带上三十个随从。”

    “才这么点?还以为你连那些猎户也会带上。”

    “这就算了。”布鲁诺摇摇头:“我的人普遍没有好衣服,我必须凑出衣着最好,看起来最强壮的部下。查理还好说,如果让那个伯爵看到我们外强中干就不好了。”

    这话提醒了雷格拉夫:“也是,我也挑选精锐,穿上全套的锁子甲和头盔。还要!让他们背上圆盾。”

    “嘿嘿,让他们知道你的人都是诺曼人。”

    雷格拉夫也想了想:“你出三十人,我就出五十人。剩下的士兵在城外聚集,我想,我安排一些战士排好队在城市附近巡逻,宣示我们一直存在。”

    “也好,这样亮那个伯爵什么也不敢做。”布鲁诺微微狞笑道。

    “也许,没必要把那个家伙想得很坏。我们来这里有意买他的粮食,此事还要好好谈。”

    “关于这件事。你把你这两年的战利品都拿出来,是否太疯狂了?”布鲁诺在钱的问题上,对雷格拉夫的主张确有非议。

    “无妨。”雷格拉夫一贯得不以为意:“我父亲跟我说过,不可做吝啬鬼。咱们这是在赌命!要做就做大事。钱没了可以再抢,只要我们手里有兵有粮就有体力一直去了抢,我相信,长久来看我们抢掠更多。再说,我承诺不在香农搜刮,想要筹集军粮我还能怎么办?”

    “也罢。三百磅银币,这是你父亲给你的最后资助款,以及你们这两年的战争所得。兄弟们都愿意把钱拿出来?”布鲁诺有些好奇,因为战利品都是大家分的,现在这小子要把钱都收回来。

    “他们愿意。”雷格拉夫笑到:“以后他们在麦西亚都是实权领主,如果在乎这点钱,还是不要跟着我打仗了。”

    事实是雷格拉夫个人有一笔巨款,这个款项还不到一百磅,他为了拉拢埃罗图斯男爵已经支出了二十磅。

    他的战士们手里都有不少积蓄,少的能拿出一磅,多得诸如老埃里克,这家伙可以拿出十磅。

    固然他们在战争时期总是劫掠到粮食、麻布等,由于一千磅白银突然流入图尔,民间市场变得活跃,得了军饷的士兵乐于购买粮食,雷格拉夫和他的人就通过变卖五花八门战利品,乃至是强卖手段,合法得换来一批银币。

    由于商品经济整体匮乏,雷格拉夫的征兵是通过激发农民的欲望,承诺凭本事劫掠,从而根本不支付现金为军饷。

    军队只要确保粮食供应稳定,几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期间并不严格需要货币为媒介。

    美美吃上一餐,被选中的战士一肚子麦子,他们也如厕完毕,以最佳状态列队。

    雷格拉夫得意的检视这些金发弟兄,此刻的他们人人上身穿着锁子甲,外身上缝着黄布条的罩袍。

    因为严重受到罗斯军影响,这些战士在腰间挂上裙甲,从而保护大腿与裆部。表面是皮革上有些许铆钉,在背后就是一些甲片。

    这个时代阿基坦地方的民众没有裤子的概念。长筒裤袜一直延伸到胯部,由绳子捆在腰间。若有骑马需求,就在裆部垫上皮革布匹制作的护裆。

    有实力的贵族最讲究,就以松软顺滑的丝绸做护裆。

    至于平民……有一双单皮鞋就不错了,长筒裤袜是奢望,有长袍遮体已经非常体面。

    雷格拉夫这里完全不同,因而罗斯军完全普及裤子乃至正儿八经的内陆,他的麦西亚军的老兵也已效仿。

    备用的翻皮鞋现在全部换上,它是高帮款式,皮制鞋带甚至可以当弓弦使用,现在牢牢系住皮靴。

    上午的阳光下头盔被擦拭得锃光瓦亮,士兵的罗斯钢剑挂在左腰,个人物品放在右腰的屁兜里。另有匕首与手斧悬于皮带。

    他们人人背负一面圆盾,现在样貌好似背着乌龟盖。

    好一群强大的诺曼人战士小队,由他们担任麦西亚国王卫队再合适不过。

    与自己的兄弟们一样,雷格拉夫换上准备好的新衣,所有的装饰物都拿出来,一堆廉价的玻璃珠伪装为多彩宝石妆点头盔、服装。

    他虽为国王可惜并没有如父亲留里克那般自制一顶黄金桂冠。一来是缺乏财力,二来是在法兰克发展还不要太过招摇——在阿基坦和卢瓦尔河,只有“秃头”查理有权给自己设计一顶王冠。

    虽然雷格拉夫觉得那家伙用稀烂的材料做王冠,虽然用了金片装饰,还不如不做得好。

    “都准备好了吗?!”雷格拉夫立定一声吼。

    “好了!”众人异口同声。

    “现在,我们走吧!吹号!”

    雷格拉夫精选五十名老兵,头盔难以完全遮掩他们的金发,金色胡须更是扎成辫子。

    雷格拉夫自己骑着马刻意表现得不凡,老兵跟随身边,麦西亚王旗随军飘扬。

    在他旁边是一身黑衣的萨克森军,布鲁诺一样的骑马行动。他做不到雷格拉夫这般强力,黑衣遮掩了服饰、武备的劣势,但黑衣也给人以肃杀威严感。

    布鲁诺所谓的萨克森军大部分不是北方人,有的就是从图尔招募的当地地痞流氓。这些一无所有的家伙没有牵挂,因友军是真正的诺曼人,自己也就跟着诺曼化了。

    于是,进访波瓦蒂尔的军队怎么看就是一支诺曼军队。

    城墙巡逻的士兵暗戳戳得由其形象蔑称为乌龟。

    对于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昨夜与亲戚赫伯特长谈一番,考虑到现实,他明白今日必须心平气和得与两位客人谈谈。

    当是时,伯纳德也必须一身盛装在圣玛利亚大教堂的门口参与欢迎仪式。

    另一方面,查理对今日之事非常重视。他又是兴奋到很晚,两天的亢奋终究严重这家伙的精神,查理沉沉睡了几个小时,在被清晨的公鸡吵醒后,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有些憋屈的木床蹦起来。

    “公鸡……又是公鸡。对哦,今日抓些公鸡招待我的客人。”查理坐在床边拍拍自己的脸。

    罢了大吼:“侍者!快来!把我的好衣服都拿过来!”

    他昨晚以国王的身份与埃蒙特鲁德聊了聊,迎娶这位明显年纪不大的少女已然是自己的宿命,只要自己享有王爵,她就必然是王后。

    少女明显经历的事情太少,查理在教士们的陪同下有意好好端详这少女的面容,再说上一些好听的场面话,就是少女还是一副怯懦模样。

    直到她听明白“你即将是王后”才终于露出笑意。

    查理以自己的热情赢得少女的欢心,埃蒙特鲁德不至于一下子爱上这位尊贵青年,第一感觉至少是不坏的。

    波瓦蒂尔圣玛利亚大教堂,当地主教原则上听从桑特大主教的调度安排。

    随着查理把自己的宫廷主教、身份尊贵的阿基乌斯带来,这位六十岁的老头子自然代理了波瓦蒂尔本地事务。

    书信里也有直接关系阿基乌斯未来的,那便是八十四岁的老主教,奥尔良的热拿自感时日无多,对于奥尔良不仅是当地伯爵愿意交权,当地的本笃修会也要交权。

    阿基乌斯只是代理主教,桑特大主教考虑查理的颜面只能暂时默认。如果阿基乌斯得以去奥尔良赴任,对所有教士都是好事。

    所谓欢迎会,阿基乌斯自然高高兴兴得把工作接下来。

    贵族不得带任何兵器进入大教堂,阿基乌斯也不希望此次纯粹世俗的贵族事务,真的需要借用大教堂的场地。

    那就在教堂门口举行欢迎会吧!贵族可以合法得一身戎装,教士们也可在一旁检视。

    伯爵与查理乐呵呵得将准备工作交给阿基乌斯,老头子在与奥尔良枢机教士马肯伯特、香农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教士纪尧姆哈特接头后,工作连夜进行。

    黑衣教士们甚至仪式的重要性,它会是几年来波瓦蒂尔最隆重的世俗事务。老头子一宿没睡,连带着下级教士们在大清早也是哈欠连连。

    顶着黑眼圈,阿基乌斯换上主教黑袍与高帽,凡是高级教士也都顶上三角形的高帽,带着各色法器如塑像一般站在大教堂的门口。

    查理来迟了些,今日的他打扮得如同以为将军,身边自然跟着包括阿里奥伯特在内的一小撮亲信。

    关于部下在香农与雷格拉夫的人打了误会一仗,此事他非但不追究,对齐无差别救主伤者的义举赞不绝口。从最初的返程信使嘴里获悉这件事开始,他对雷格拉夫已经满是好感。

    而且今日上午,就在这历史悠久的罗马时代即有的敦厚圣玛利亚大教堂之门口,麦西亚王还要再跪一次!

    当是时,必须由自己这位尊贵的阿基坦国王、法兰克王位有利竞争者,恩准麦西亚王起立。

    查理与教士们碰头,不就也迎来贵族、贵族夫人,以及一众戎装的战士们。

    也许,查理当穿着法兰克礼服,那是效仿罗马托加长袍的法兰克长袍。

    贵族们都标榜自己是武艺高强的战士,自然锁子甲傍身、束腰皮带扎稳。

    伯爵伯纳德现在把放在森林的骑士们又召回城市,他们骑着高大战马,尊贵骑士树立骑枪,他们人人一匹黑马,暂且充当仪仗。

    唯有参与盛会的贵妇们穿上女性长袍,花色的袍子不禁捶地,盘起是头发由丝绸罩头遮掩,罩头上带着五花八门的宝石、金银饰品。

    只有女子修道院的那些修女才打扮得极为严肃,波瓦蒂尔的贵妇们争奇斗艳。

    今日,连正式订婚也没有、以客人身份在场的少女埃蒙特鲁德,她已经被查理命令站在自己的附近。

    少女恰是连订婚都没有,她就没必要戴任何罩头。她可以随心所欲得抛头露面,这番也就带着父母给的各种饰物待在头上,打扮得花枝招展。

    教士们对此虽有微词,既然查理强令如此,没有人敢于异议。

    数百人聚集在大教堂门口,一批士兵也在城市的西大门处列队,顺带维持秩序。

    即便如此,因为是冬季罕有的大事,有的外郭城居民干脆爬上自己的草垛房顶,乃至爬上居民点的树梢,极为大胆的小孩爬得更高。

    “看!诺曼人,他们来了!”有男人兴奋大喊。

    数以千计的脑袋注意那些“背负乌龟壳”的男人,雷格拉夫无视那些无聊村民,他要求部下再度整队,以双纵队的模式走于自己两翼。

    他们已经进入外郭城,无可避免得踏足这里明显散发臭气的黑泥地,也不禁注意到很多草垛房门口的水坑。

    水坑?不对!那是被居民抛弃的废物,混着烧火取暖的灰烬一并扔出来。

    波瓦蒂尔敦厚的城墙令雷格拉夫不禁多看几眼,就是这里的卫生情况,怎么看比图尔还要糟糕。

    雷格拉夫在香农颁布要求,大村居民把秽物统一扔到一处,再混上泥巴,再声称明年把这样的土扔到农田,麦子长势很好。

    此乃粗略的堆肥,民众在得到好处之前是无法杜绝乱扔恶臭废物,一定要扔也不准在大路扔,香农当地就是这样的要求。

    真的进入波瓦蒂尔,雷格拉夫对城市的印象很一般。他注意到本地民众的脸庞,一张张木讷的脸看着自己的军队,警惕中还有一丝迷茫。

    倒是乱跑的孩童胆子大,敢于三五成群地探头看,再嘻嘻哈哈得躲回去。就是这里的孩子明显衣着单薄,哪怕阿基坦的冬季远不及北方的恶寒,孩子还是粗布衣服,其父母或是粗心或者就是太穷了。

    民众是这样的精神风貌,难道波瓦蒂尔真的富余?雷格拉夫有些担心不能在本地拿下大量粮食了。

    他们堂而皇之走过外郭城的巷道,得以直观感受波瓦蒂尔底层人,稍稍绕道才抵达城门。

    雷格拉夫抬头好好看一眼,发现这大门居然有非常高级的“绞盘铁栅栏系统”,比起单纯的厚重木门,绞盘放下铁栅栏后,令本就困难的攻城战变得如同笑话。

    一个可以控制下落的铁栅栏可以制作大量铁器,波瓦蒂尔伯爵并没有,他在加强防御。值此乱世加强自保合情合理,是否是那老头子太过于缩头乌龟了?

    雷格拉夫估计会有守城卫兵阻拦,结果那些战士站在大门两翼,目睹自己的金发战士们开始进城,居然都只是做注目礼?

    实则不然。

    有骑马的贵族就在一边呆呆傻傻的看着,那是伯爵赫伯特的长子,也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小伙子平日很狂,结果……仅仅是与一些步行的诺曼士兵对视,当即就愣住了。

    杀戮无度之人的眼神充满侵略性,小伙子本该上来交涉一番再作为引路人的,现在完全因为畏惧,待在原地成了仪仗之一。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无暇顾及这些家伙,因为进入城市后终于有石板路了。

    中间微微凸起便于排水,走在这样的道路上较为平稳,而正前方就是一片城市广场。

    城内居民多在民居第二层透过木床静静观看,对于他们这种身份高级一些的居民,他们是首次见到诺曼人,只是静静观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交涉、没有欢呼,连交头接耳都没有。

    也许他们是被吓到了,雷格拉夫本能得觉得事情不简单,就下令军队时刻捂住剑柄保持高度戒备,恰是如此更惊得围观民众紧张。

    好在城市广场明显有一群盛装者,也有明显的黑袍之人。

    伯爵以及其亲信、诸教士,尤其是尊贵的查理,他们已经在等待。

    雷格拉夫绷着的脸终于露出笑意。

第1610章 睹物思情的雷格拉夫

    阳光之下,并不大的城市广场罕见得挤满了盛装人士。

    “可能全部贵族都在这里了。”布鲁诺攥着缰绳,驱使坐骑走近雷格拉夫,随口道。

    雷格拉夫眯着眼说道:“比昨日正式了些,还是不如我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往事。也罢,他一个伯爵能组织起这么多人,他一定尽量做好了。”

    “算了吧。”布鲁诺摇摇头,“他是个王,完全比不上罗斯王的排场。今日的查理太寒酸了。”

    “所以我们衣着盛装给他体面。”

    “难道……你还要跪?”布鲁诺诧异问道。

    “要跪。要给他体面,这是演戏的一部分。他缺乏权势仅有名号,现在很需要我们帮他维系尊贵名号。”雷格拉夫目光笃定重重说道。

    背负圆盾的战士站在两翼,随着雷格拉夫举起右拳全军停步。

    他们集体立正,啪得一声双脚并直,双手依旧握着剑柄与剑鞘,看样子随时都可拔剑。

    伯爵伯纳德保持警惕,他充当仪仗的战士们表情更为紧张。伯纳德也很狐疑,自己大儿子本该做引路人的,怎么并不在场?

    再昂气头眺望一番,那小子居然还待在城门处。“小子……你不会害怕诺曼人吧。”他想。

    贵族、贵妇、教士、士兵,以及形形***的围观者,他们看到进城的诺曼人停下脚步,不知这群家伙还有什么举措。

    因而,今日的波瓦蒂尔城首次许可真正的金发诺曼人进入——哪怕他们有非常正当且高贵的身份。

    雷格拉夫眼神环顾四周,他注意到查理与那些大贵族都站在教堂满口的石阶处。

    他麻利得侧身下马,猛得以诺斯语喊一号子,甚至包括那些黑衣的萨克森军,所有士兵聚在一起排成两行队列。

    雷格拉夫已与布鲁诺做了商量,毕竟在身份级别上,布鲁诺未来的公爵地位次于阿基坦小王国的王爵。

    如今查理的地位,他不做奥古斯都至少也算是个凯撒,所谓得到“共治皇帝”的头衔。

    若向这种大贵族当众下跪行礼,布鲁诺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在精神上的损失也可忽略。

    而查理得到来自萨克森人的精神大礼,此举对萨克森公国的未来,应该有长足的好处。

    因为单就萨克森人而言,查理的父亲“虔诚者”路易还是青年时就任萨克森公爵,维杜金德家族后裔继续领威斯特伐利亚伯国。

    维杜金德是战败者,但查理曼最终手软,路易选择了仁慈,家族并未入曾经的失败者被灭族。

    布鲁诺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查理的父亲路易心慈手软,自己也没有可能继承再度统一的萨克森,也不可能出生。

    给查理跪,也算是给故去的路易跪了。

    今日,雷格拉夫必为主角,布鲁诺也就乐得听从妹夫的号令了。

    两兄弟带着笑意向教堂大门一步一个坑地向前走去,身后战士们已经听从号令集体下跪!

    突然之举惊得围观的各色人员哗然,只见那些战士纷纷摘下头盔捧在怀里,阳光直照他们的金发。他们集体单膝跪地,高傲头颅全部垂下。

    查理激动而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又见两位贵客行将走到台阶前单膝跪地。

    一切就像是昨日城外事情的重演,不同的是此次连萨克森人也跪了。

    这两位客人都勾着头,大声说着完全相同的话语,所有言辞都在突出一个——赞美查理。

    “啊!我的朋友!”查理眉毛都在颤抖,他再一次陷入狂喜,亲自走下台阶将两人扶起来。

    “嗬,年轻人有趣的表演,我的儿子怎就没有这种礼数。”伯爵

    伯纳德摇摇头,随即给予待命的鼓手与铜号手。

    顿时鼓乐大作,继承自罗马时代的军号令气氛激荡、烘托盛况。

    接着,大主教阿基乌斯手持一枝新折的龙柏枝,身后就是那位来自奥尔良的马肯伯特,此人抱着纯银打造的圣盆,里面都是玫瑰精油混了清水的省油。

    大主教以拉丁语念念有词,他向到访的两位贵客泼洒圣水以祝礼,接着,又走近那些继续半跪的战士们泼水祝礼。

    哪怕他们是诺曼人,得此祝礼后,他们的罪恶大部分都被净化了。祝礼之后,人们对于这部分诺曼人的恐惧几乎消散,相当于就是大主教为野蛮人做了安全背书。

    雷格拉夫还以为接下来就是进入大教堂,此事先是被查理好言劝说。

    既然都已经表演得下跪了,现在机会难得,把剩下的戏剧演完正是时候。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卸下武装,唯有锁子甲没有脱下。两人又脱下鞋,拆掉裹脚布。

    哪怕天气寒冷石板冰凉,两人就在主教的检视下走进推开大门的大教堂。

    继承自罗马时代的圣母大教堂,它外部敦实厚重,在其内部更令人压抑。

    不同于别的大教堂,这里树立着一尊圣母石像,破坏圣像运动时期这尊石像被收藏起来,如今它又被搬了出来。石像用油彩涂抹,因为是由毫无绘画、雕塑经验的教士们亲力亲为,搬运塑像时它不但出现损坏,补油彩后画风也变得非常抽象。

    圣母怀抱一个婴儿,它就是耶稣。

    有趣的是,塑像的头目头部后端被悬挂着环形金箔铜片,铜片还做了很多芒刺。

    雷格拉夫通过在图尔图书馆的奠基知道那叫“圣体光”。玛利亚有圣体光,耶稣更要有圣体光。

    在塑像之后就是矗立的十字架,它通体巨大,整体似乎也包了一层金箔。

    摆放圣物器具的平台充斥金银,已经一些可能自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器物,这与教堂墙壁、其他房间陈设截然不同。

    大主教阿基乌斯陪同着,他不懂诺斯语,在从那位来自香农的教士纪尧姆哈特处获悉,雷格拉夫很懂拉丁语乃至强大到可以阅览古籍,他觉得有吹捧之嫌,怎料自己以教会拉丁语做介绍,雷格拉夫的确听得懂。

    两个年轻贵族走近圣母像突然跪下。

    起初这是完全的做戏,但看着这尊塑像,圣母抱着圣子,哪怕油彩做得太抽象,直白表达的母爱直戳雷格拉夫的心。

    要成为凯撒,出生之日就是母亲的忌日……

    雷格拉夫从未得到过母爱,他渴望而不可得,现在父亲也在遥远之地。想想自己三年多来的经历,不是从一个战场跑到另一个战场,一个孩子不

    得不学做一个大人、乃至学做一个能屈能伸的狡猾狐狸。

    那些贵族们卸下武器跟随在后,查理可以清楚看到雷格拉夫跪下后的脚底。

    查理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敬重自己,居然还是个虔诚者?!

    反正如此干脆得面向无聊的圣母像下跪,查理自己做不出来。

    或者说,查理对自己的母亲也有不满,自己的降生仿佛就是母亲夺权的工具。母亲已经死了,妹妹嫁为人妇,唯独自己流落阿基坦成了孤家寡人。

    如果可以再来过,查理宁愿不降生。但自己已经经历太多,可能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

    想到这里,查理不禁疑问:“雷格拉夫,你的命运究竟如何?”

    一位王者懊恼于自己是母亲的工具,另一位王者渴求母爱。

    雷格拉夫不知道如果自己母亲玛利亚活着,自己在罗斯将有怎样成长。

    眼前塑像,圣母就叫玛

    利亚!她怀中的婴儿……

    触景生情,他抬头凝视塑像,逐渐愁眉苦脸。雷格拉夫没有大哭,但两行热泪化作溪流,身前的石板为之湿漉。

    难道痛哭也能装吗?

    大主教阿基乌斯大吃一惊,心想这孩子定是经历很多事才如此痛哭。当然在大主教六十年的人生里,还是首次见到有贵族面对圣母像痛哭的。

    大主教默默走近,轻轻抚住雷格拉夫的金发头颅,安慰道:“我的孩子,一切苦难都将过去,圣母将以她无限的仁爱,永远爱着你。”

    本来这就是万金油的安慰,雷格拉夫听得真切,于是在非常严肃安静的大教堂里,独有一个男孩嚎啕大哭……

    哭声不是什么问题,今日是阿基乌斯正式见到传说里的雷格拉夫。

    这孩子有半个麦西亚王族的血统,生长在诺曼人的世界里,看来心灵没有被野蛮人污染。

    难怪北方圣人埃斯基尔要做男孩的教父,这孩子会是虔诚的好人。男孩可以是一个例证,野蛮人的后代也可以虔诚。

    也许,男孩终将得到“虔诚者”的绰号,就像已经故去的路易。

    在大教堂的突发事件实在为雷格拉夫争取了太多好感。

    各地本笃修会间信件到处传,有关雷格拉夫的事早已不胫而走。指望一个军事贵族弭兵不可能,这小子手握重兵,他是如此年轻,定然要攻打某个目标。

    也许,继续战争是为了最终和平的必要的罪恶,有可能这个男孩可以保留很多良知。

    大主教也不奢望一个诺曼人真的可以成为“虔诚者”,但就今日雷格拉夫的表现令波瓦蒂尔当地修会感动,接着描述今日情况细节的信件会送到桑特。

    桑特大主教作为阿基坦地区最高贵的大主教、有资格竞争罗马教廷教宗的尊者,会针对雷格拉夫做出重大正面评价。

    于是,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演出取得极好效果,那在圣母像前的痛哭,引得所有教士怜悯。

    哪怕大主教阿基乌斯很快获悉,雷格拉夫的痛哭是触景生情了。

    会带兵、会训兵、对大贵族规规矩矩、对教士虔诚,有一说一,伯爵伯纳德很欣赏雷格拉夫的表现,也进一步遗憾自己的儿子一样也不沾。

    他们离开了大教堂,雷格拉夫在阳光下擦干泪痕。

    对于刚刚的嚎啕,他暂不做任何解释。

    他的手肘被查理热情地握住,如此亲昵就像是大哥握住弟弟。

    查理热情洋溢:“想不到你是真正的虔诚者。不过,教士们的圣餐都是些寒酸的黑面包和菜汤,本王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盛宴。来吧!”

    说着,查理就高高兴兴拉扯着雷格拉夫向他的行宫走。

    盛情难却雷格拉夫不得不加快脚步,也引得那些待命的士兵们紧随其后走向城市广场的另一边。

    却说敦厚的波瓦蒂尔圣母大教堂,它在十世纪末的一场火灾焚毁,顶部木梁垮塌后就剩下石台基与黑黢黢的断壁残垣,新的哥特风格圣母大教堂在台基上复建……

    如今的波瓦蒂尔毫无哥特式元素,它任然像是一座罗马城市,就是内部居民已经换做法兰克人与旧时代贵族遗民,城外之人倒是没变。

    罗马人来了,高卢人是仆从,现在法兰克人来了,高卢人仍是仆从。

    今日,一位法兰克出身的阿基坦国王,在他的建筑自罗马时代行宫内,招待一位诺曼系贵族、一位萨克森系贵族。

    相比于大教堂的严肃,查理的行宫充斥热闹,哪怕这种热闹极为罕见。

    查理到底是个王,他要求伯爵伯纳德准备一场宴席,点名了某些菜品,伯纳德出于礼仪只好照办。

    再者,伯纳德也乐于在餐桌上就某些事宜与雷格拉夫好好聊聊。

    只是伯纳德有些奇怪,查理不要烤绵羊而要一堆烤鸡。

    固然烤鸡是波瓦蒂尔当地特色,外郭城的民众广泛养鸡,宴请贵客何必用一堆家禽呢?

    殊不知,查理只是想泄愤而已——最近被过早打鸣的公鸡扰了清梦。

    其实公鸡还是定时打鸣的,仅仅因为冬至日即将到,阿基坦的纬度仅比巴黎地方低一点,此地的冬至日白昼时间也仅有九个小时出头。这就显得公鸡是在深夜打鸣。

    会客厅里热热闹闹,除了宴会主人查理和两位贵客。

    其他与会者好友雷格拉夫已经认识的多人。

    落魄男爵阿里奥伯特、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值此粗鄙喧闹的宴会厅,女眷全部回避,教士们则是按照规定不可参与。

    伯爵伯纳德可以召集来更多贵族,然大量贵族级别不够,诸多骑士只能继续在住宿地待着。

    雷格拉夫、布鲁诺的部下,现在领了伯纳德给的午餐,只能一个个得待在城市广场,抱着一块干硬黑面包默默啃食。

    如今,老兵们已经不习惯这种粗鄙餐食,他们觉得这是伯爵有意怠慢之,实则不然,波瓦蒂尔军队的一般军粮就是这样硬面包。

    只有贵族军官可以确保肉食供应。

    其实伯纳德可以加强自己军队的伙食,他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完全没有“膳食搭配合理增强军队素质”的概念。

    老兵们只能忍耐,好在有警惕的家伙推着手推车来,卸下两个木桶和几个橡木杯后麻利撤离了。

    兄弟们狐疑地走来,以匕首撬开木塞,欣喜于里

    面都是甜蜜葡萄酒,可惜量不够兄弟们分得,只好大家一人两三口把它分享消耗掉。

    而在国王的宴会厅充斥着热烈气氛,被烧得有些发黑的烧鸡被端上,肉香充斥偌大的石室。

    “干杯!”

    当是时,幸福中的查理举起橡木杯,里面的葡萄酒液为之溅落。

    盛情难却,雷格拉夫也举起木杯。

    这是贵族们的宴会,喝得是波尔多产葡萄酒,吃得是本地产烤鸡。

    他们痛饮一杯,查理激动得宣布宴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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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1章 你什么时候把安茹交给我

    一杯酒下肚,身子暖和和,口腔里遗留淡淡酒味,而甜蜜感充斥舌根,雷格拉夫感觉很舒服。

    “真是好酒。”布鲁诺大爽,要求侍者又给自己满上。

    “很喜欢吗?这是来自波尔多的好酒,也是我最满意的饮料。”伯爵伯纳德得意洋洋说道。

    “哦?波尔多阳光明媚能种葡萄,可惜……我的家乡几乎无法种葡萄。”布鲁诺遗憾地摇摇头。

    “倒是你故乡的大麦酒,也是一种美妙饮料。”伯纳德恭维道,虽然他并不喜欢麦酒的苦涩。

    伯纳德打开话匣子,他试探性地瞟一眼雷格拉夫,再谨慎问道:“尊贵的麦西亚王,你从诺曼人的世界来。你的故乡可有没酒?”

    “是有的。”雷格拉夫也谨慎描述:“有三种没酒。一种是蜂蜜所造,一种是面包所造,还有一种是普通的麦酒。不过,我的父王有能力将它制作成如水一般的酒。”

    “如水一般?”伯纳德捋着胡须,“年轻的国王很会说笑,世间竟有如水的酒?”

    “当然是有的,您不必觉得我是吹嘘。而且,那水般的酒可以燃烧。在北方有一种特别的喝法,真正的勇士敢于喝下燃烧的酒。”

    “不是吧?岂不是饮下地狱之火?”伯纳德话语言重了些,现在他很确定雷格拉夫在吹嘘。

    此刻,查理注意到雷格拉夫那皱起的眉头,他也很好奇“可燃的水”是何等美酒。

    气氛有些尴尬,布鲁诺急忙代妹夫发言:“千真万确,那是罗斯人的特产,也是罗斯王的能力。据说,那个男人有北方的神相助。所以,雷格拉夫的确非非凡。”

    布鲁诺当然要给妹夫吹捧一番,听得这些奇怪描述,伯纳德虽然继续怀疑,他现在可不会胡扯什么“你父亲是受邪神相助”。

    不过伯纳德还没有迂腐到要听教士的各种说辞,倘若本笃修会的那些圣职掌握的都是真理,查理曼也就不会堂而皇之招揽侍妾了。

    那么路易也不会效仿,茱蒂丝皇后不会上位,坐在这里的查理也不会出生。

    伯纳德继续捋着胡须微笑一番,以此打消尴尬。

    查理稍稍说道:“若是美酒,以后就请雷格拉夫拜托他的父亲,让一艘船运来一些,我们可以出钱购买。但愿,价格公道。”

    查理的说辞非常平和,没有命令的意思,在用词上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就仿佛,查理把罗斯势力与自己的势力放在同等地位。

    雷格拉夫心情不错,他就只喝了一杯酒,在妥善又客套得回答查理的话,就拿起自己的小刀,以此当做餐具开始吃鸡。

    每位贵族面前都摆着一只烤鸡,虽然它似乎不该登上国王宴请贵客的餐桌,到底也是波瓦蒂尔的特色。

    伯纳德喝了些酒变得话痨,他一边割着鸡肉,一边赞美自己领地里的养鸡业。

    “我手里的村庄非常多,他们除了进献粮食,还要鸡和鸡蛋。鸡蛋是各村重要的贡品,当然我要村民拿出鸡,他们也必须拿。我是仁慈的,鸡给得多了,我可以少拿些粮食税……”

    伯纳德说了很多,无外乎是在吹嘘他这里家家户户养鸡。

    此事不由他说,雷格拉夫与布鲁诺都注意到了,即便在外郭居民区,虽然道路曲折又有臭味,一些家禽在乱窜,篱笆和草垛房顶也卧着一些鸟类,定睛一看居然是有着大冠子、大尾羽的鸡。

    “高卢的鸡,名不虚传呐。”雷格拉夫附和道。

    “哦?你还懂得这种说法?”伯纳德讶异问道。

    “嘿嘿,我在图尔就知道这件事。以后我也想效仿,说实话,这烤鸡真不错。”

    查理作为宴会之主居然被晾到一边

    ,又是吹嘘美酒又是吹嘘烤鸡得,自己坐在这里只看到两个贵族乐乐呵呵谈笑。

    查理以啃干净的鸡腿骨敲敲木桌:“吃鸡!这是本王的特别要求。阿基坦什么好吃什么好喝,作为国王我是最清楚的。”

    言外之意,无外乎让所有人正视他才是宴会的第一尊者。

    布鲁诺眼疾手快,旋即举起木杯,双目直视查理:“敬尊贵的阿基坦国王。”

    见状,大家再度集体举杯给予查理荣耀。

    “好啊!好啊……”

    查理还打个饱嗝,再道:“烤鸡之后才有蘑菇菜汤,那也是本地特色。”

    “我们北方人也爱吃蘑菇。我父亲!我……父亲还发明了一种做蘑菇的方法……”

    非常明显的是,雷格拉夫年纪小而不胜酒力,哪怕这葡萄酒真是波尔多出产。因它仅是初步发酵,酒精度数仅有2°左右,雷格拉夫现在已经有些脸红了。

    一个人喝得微醺应该话痨,有些不便于说得说不定就嘟囔个没完。对此伯纳德和查理都留了个心眼,拿出甜蜜葡萄酒实在是个阳谋。

    雷格拉夫正如他们期待的那般,针对罗斯在内的北方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情,滔滔不绝告知这些阿基坦贵族。

    就是,这些说法听起来都是吹嘘,唯有雷格拉夫言之凿凿都是真的,以及布鲁诺在一边附和。

    这些并不是伯纳德希望听到的,再是美酒美餐,它们都是生活的调剂,作为大贵族,伯纳德更趋向于“权力动物”。

    只见两位贵客面前就剩下吃剩的鸡骨,年轻的雷格拉夫也喝了两大杯甜蜜红酒。

    伯纳德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突然直白问到:“所以……我们获悉有一支大军攻击了亚琛。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野蛮人……哦不。诺曼人!诺曼人劫掠很多,听说还杀死了洛泰尔的小女儿……此事,你可知?”

    “此事。我不太清楚细节,我当然知道有这件事。”微醺的雷格拉夫还是皱紧眉头。

    伯纳德再说:“我获悉一些说法,此事与罗斯人有关。”

    “有关么?我倒是听说查理曼圣墓就在那里。”雷格拉夫虽然推测到如此大事背后一定有罗斯势力参与,他不好做肯定。

    “你父亲的王国不是最强大的诺曼势力么?”伯纳德反问道。

    “何以见得?丹麦人长期是北方海域的霸主,我获悉查理曼还攻打过丹麦。”

    “丹麦?也许吧。但是你父亲的势力不是已经拿下丹麦了?还有……”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看着布鲁诺的眼:“你父亲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因为几年前的战争再度成为萨克森公爵。”

    “的确如此。”布鲁诺绷着脸:“我见过新

    的丹麦王!也见识到了罗斯王真的有一万名士兵!还有,如同山丘一般的大船在海上漂行。”

    布鲁诺的话依旧被伯纳德认为是夸大的,但绝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哪怕是自己这样的伯爵,若是大规模动员本地下级贵族,征召庞大的自耕农当兵,波瓦蒂尔军也能扩军到一万人。

    于是,伯纳德高傲道:“我相信罗斯王可以联合丹麦人组织万人大军。因为!我也可以,仅仅是我就能组织出一万名战士。”

    抛开有关罗斯的说法,微醺的雷格拉夫正在兴头,感觉言辞里有威胁情绪,这番干脆拍打胸膛:“我现在只在香农训练了一千名矛手。如有必要,我还能再招募两千人!”

    “再招募两千人!?哈哈。”伯纳德公然乐了,其他贵族们也不禁捂嘴偷笑。哪怕是查理,也觉得那不会所言是纯粹的吹嘘。

    雷格拉夫不以为意,他继续嚷嚷这是真的,什么招募半大小子,把年老者也拉进去,就当他声称征

    召女兵的离谱话语,突然就被布鲁诺拉住了。

    “好吧!我相信你,麦西亚王!”查理帮着雷格拉夫打圆场。

    伯纳德暗自窃喜,关于未来的战争,阿基坦不可能置身事外,但谁去一线战斗这就要讨论一番。

    酒宴初期的吹嘘赞誉,是伯纳德证明自己的领地很富裕,如果两个客人足够聪明,可以猜到某些可能性——我出钱粮你们出兵出命——但是最后的荣誉,我要争取一下。

    伯纳德继续刚刚他挑起的话题:“关于亚琛一事,情报说明了那些诺曼士兵的一些特点。”

    “是什么?”

    伯纳德注视着雷格拉夫的双眼:“你军队的制服,让我想起了那些说法。我这种南方的贵族也获悉罗斯人把圣安德烈十字缝在衣服上,也缝在布上当战旗。区别在于,罗斯人是蓝纹,你的是黄纹。”

    “哦?”雷格拉夫不禁探头。

    “那些攻击亚琛的军队多有这样的服装。麦西亚王!这是教士们传递的信息,尤其是陛下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大人,他收到了来自列日大主教的信件。那位大主教死里逃生……”伯纳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没有再说下去。

    抵赖?狡辩?扯谎?

    何必掩饰?

    雷格拉夫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摊:“好吧!若有这种信息,那就是我父亲的军队!而且!现在的时机很不错,我可以告知一些我保守的秘密。”

    “那是什么?”现在,查理比伯纳德更心急。

    “我的军装就是模仿罗斯军。我是麦西亚王,命中注定与罗斯分割!但,罗斯王是我父亲,我是他第一个儿子。我母亲叫做玛利亚,她生下我就去世了。北方圣人是我的教父,他为我施洗。”雷格拉夫强调这些,都是想证明自己与罗斯虽然关系密切,但自己有全新的命运,为天主厚爱,而非北方诸神。

    一番话后,他再道:“我父亲曾告诉我,他希望法兰克可以正视所有的诺曼人。诺曼人想要好好做生意,希望法兰克终止敌对。巴伐利亚大公爵路德维希已经与罗斯、丹麦结盟,罗斯与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战争。”

    “此事我已经知晓。”查理突然插话道,眼神里暗示着对这种行为的不屑。

    “是。图尔的罗贝尔得到我父亲的资助,而我!”雷格拉夫干脆站起来,俯视在场所有人,拍打胸膛道:“我就是被罗斯王安排到卢瓦尔河的!父亲让我离开罗斯,去追寻我自己的命运。但他也承诺,只要我安稳待在纽斯特里亚和阿基坦,纵横大海的罗斯舰队绝不发动袭击!只要我与你们做朋友,罗斯人绝对不袭击你们的海岸和内河。也会约束丹麦人不来骚扰。”

    “居然是这样?”伯纳德从不知道这种事。

    “当然如此。”雷格拉夫再道:“所以过去两年没有任何诺曼军队攻击南特。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您是否听说滨海是桑特和波尔多遭遇袭击?”

    “曾经有丹麦人偷袭过,而且很频繁。现在已经没有了。”突然,伯纳德瞪大双眼:“此事,竟与你有关?”

    “千真万确,谢谢阿基坦国王陛下的美酒烤鸡。”雷格拉夫再次意味深长地说道。

    但是现在,坐着而抬头的查理根本乐不出来。

    查理本来一厢情愿得觉得雷格拉夫这种落魄小国王,带着一小撮诺曼精锐,很快会被自己收服成亲信。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子酒后吐真言,他背后是罗斯,是所有的诺曼人。

    雷格拉夫醉意上来,他更加话痨。到现在,布鲁诺已经无法阻止雷格拉夫的酒后吐真言,突然,大家都听到这小子的震惊闻讯:“阿基坦国王陛下!您什么时候把安茹赐予我呀?”

    石室安静了……

    雷格拉夫继续看着查理,继续问:“您什么时候赐予我安茹?”

    “你!你啊……”查理也不生气,在愣神一番,摆摆手让这位激动的兄弟先坐下来。

    在这个问题上,查理与表舅伯爵伯纳德已经达成共识,出于纯粹的利益、权力制衡考量,把安茹从图尔拆分不但合法,而且合理。

    但是,朕可以给,你来索要就太粗鲁了。

    查理等人都没有想到,雷格拉夫的存在就是对阿基坦的安全保障。

    事情再明显不过,这些年来诺曼人不可思议得发狂,法兰克势力在诺曼人问题上一再失败,再夹杂着内战影响,法兰克正在快速堕落,一如“罗马的毁灭”。

    连马斯河沿岸都被罗斯军劫掠,另一伙儿诺曼人大闹莱茵高和普法尔茨。

    到目前为止,阿基坦神奇得突然没有再被诺曼海盗偷袭。如果,己方怠慢雷格拉夫,是否气得那个罗斯王远征呢?

    查理倒吸一口凉气,他定定神,待雷格拉夫坐下后继续道:“可以给你安茹,你会是安茹伯爵!本王乐于给你更大的权力!我亲爱的兄弟啊,我们应该做兄弟!”

    查理故意言辞亲切,他很高兴这小子对自己两次下跪,但是……这小子已经悄然露出自己的獠牙。查理恍然大悟,突然想起这小子的本质还是个诺曼人。

    再想想,麦西亚王国根本就是被罗斯人灭亡的!雷格拉夫本人的降生也不光彩,甚至……

    查理不敢质疑这小子的血统,因为教士们都已经为他背书,加之他的大军就在城外游荡。

    “大哥!”兴头正盛的雷格拉夫继续亲昵称谓:“我真的很想要安茹。而且我不会白白得到

    !您宣称我是兄弟,我们就是兄弟。我还是你的封臣,意味着阿基坦与罗斯算是非正式结盟。我可以为你打仗,而不是跟在图尔伯爵的身后!我的大军就是为战争训练!您让我打谁,我就去打。”

    话音刚落,查理还没有开口,这番伯纳德已经高兴得站起来,“此言当真!?”

    此刻,布鲁诺醉意上头,他没心思再为雷格拉夫参谋,只好默默看着妹夫一再夸下海口了。

    “真的。所以,尊敬的伯爵,我知道你有粮食。我打算倾尽所有买你的粮!作为明年作战我军的军粮。”雷格拉夫再次激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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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2章 我们的敌人

    粮食!它几乎是支持一切行动的根本。

    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早已想到雷格拉夫会在有关粮食的问题上提出意见,这小子酒后的说法,竟完全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非常需要粮食么?”伯纳德捏着胡须慢吞吞地问道。

    “是!如果……国王能给予我一些粮食。”说话间,雷格拉夫的双眼又瞟向了查理。

    可查理哪里有粮食,虽为国王,查理到现在就剩下一小撮私房钱,如今的吃穿用度几乎完全依靠表舅伯爵伯纳德的资助。

    查理当然希望这个刚刚夸下海口、自诩背后有强大势力扶持的雷格拉夫,带着其训练的大军给自己打仗。但是,如果缺乏粮草,大军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前线。那样的话,纵使是壮汉也会饿得拎不动斧头。

    更要注意的是,这群人的核心是真正的诺曼人。如果诺曼人是饿着肚子去战场,只有神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查理哼哼两声,问及伯纳德:“波瓦蒂尔伯爵大人?您……是否可以给予我们的朋友一批粮食呢?”

    突然间国王用了敬语,连用词都极为讲究且正式。

    伯纳德坐正身子,手肘搭在桌案,手掌托住下巴做思考状。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试探性问道:“尊贵的麦西亚王,我注意到你应该是带着一批粮食来的。你们在城南扎营,我许可你们搭建永久性营地。难道你们现在就缺粮食了?我看不是。”

    “我自然是带着一些粮食来。”

    “尊贵的朋友,请您实话实话吧。”伯纳德继续试探。

    雷格拉夫确有自己的底牌,而且认为自己亮出底牌后,他们无法不信息。喝了些酒的雷格拉夫颇为口无遮拦,心性使然,他不会耍酒疯更不会酒后粗俗乱语。

    “我带的粮食的确不多。我在出发之前估算了一下,仅仅依靠香农的粮食,不能支持我的军队发动一场远征。”

    “哦?难道你觉得从我这里得到一批粮食,你就有远征能力了?”

    “当然。尊贵的伯爵……您刚刚也描述了自己封地的富裕。这里到处是家禽到处是美酒,如果可以得到您的补给,我的军队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是吗?”伯纳德眯起双眼,他看看左右再凝视雷格拉夫的脸庞,眼神中多了一份期待:“我年轻又尊贵的朋友啊!你年少而充满智慧,应该能理解,这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价,甚至是人的生命。”

    “您是在暗指我要给你一笔金钱吗?”

    “聪明!”激动的伯纳德猛拍一下木桌,此举技惊四座。

    “钱!当然是可以的,而且……我已经准备好。”

    没有任何掩饰,雷格拉夫昂起头郑重宣布:“三百磅银币!我愿意拿出三百磅。”

    年轻人高昂着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面色红润地看着餐桌一边的伯爵伯纳德。

    “三百磅?!我没有听错?”伯纳德并未吃惊,因为数字过于离谱,他又一次本能得表示怀疑。

    “就是三百磅。”雷格拉夫再重复一次。

    “你……你真富有。”

    “谢谢夸奖。至于粮食,您……可有对等数量的麦子?”

    “麦子我自然是有的,而且非常充沛。”现在,渴望银币的伯纳德干脆直白问道:“钱呢?你是否带在身上了?”

    “那是当然的。就在我大营地里。”雷格拉夫的回答也非常直白。

    两个喝得微醉的人现在都直白表达出自己的诉求,一方求财,一方要粮食,双方各自拿出了对方索要之物,但这依旧是一个买方市场。

    雷格拉夫早就获悉本地的贵族非常需要银

    币,仅仅二十磅银币就令埃罗图斯男爵欢喜,三百磅银币让喝醉的伯纳德失态,它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雷格拉夫继续高傲得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价码。

    “一枚银币换二十五磅燕麦或黑麦,如果您有小麦,我愿意出高价。”

    “居然是这样?”

    “如何?”雷格拉夫再问。

    “可以!就这样定了。”激动的伯爵直指餐厅的某个方向,“我的粮仓就在那里,只要你给我钱,我现在就能把粮食交给你。”

    “钱当然有。三百磅银币货真价实,所以我可以购买你七十五万磅燕麦。当然!看在我是为了阿基坦国王陛下打仗。您……是否愿意再额外赠送我一些呢?”雷格拉夫笑嘻嘻问道。

    笑意中带着催促、带着胁迫,现在查理也扭过头来看向伯纳德:“既然麦西亚王有意勇敢战斗,我们的确要为他提供充沛的军粮。这样他的军队才能取得重大胜利。”

    伯纳德突然间发觉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一时间他自己还拙劣得掰着手指头来计算三百磅银币与粮食如何换算重量。

    查理很欣赏雷格拉夫自信的模样,也相信这小子真的敢打敢拼,他随口催促道:“你至少得给他一百万磅麦子吧?”

    “算了吧!”伯纳德一咬牙一跺脚,接着扶着桌案勃然而起。他的右拳狠狠砸在木桌,震得酒杯里的葡萄酒溅洒,也吸引了所有贵族的眼神。甚至他的两个儿子都惊惧得不知所措。

    “到此为止吧!二百万磅!”伯纳德借着酒劲公然宣布。

    这一决定完全超出雷格拉夫的预料,醉酒的布鲁诺亦是惊坐起。

    查理也没有想到波瓦蒂尔伯爵怎就如此大方了,但若他真的拿出二百万磅麦子,肯定是一次大出血。但是查理乐见于表舅大出血,如此宣泄自己内心的憋屈。

    查理干脆带头鼓掌,见得国王都鼓掌了,哪怕一时间没搞清楚情况,在场的所有贵族纷纷鼓掌,他们为波瓦蒂尔伯爵的土豪行为喝彩。

    话已说出口,在场的均是身份高贵的证人,现在伯纳德向收回承诺已经不可能。

    伯纳德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了。

    可惜“拿出两百万磅麦子”已经公开宣布,他又咬着牙攥紧拳头,再恶狠狠瞪着依旧昂着下巴的雷格拉夫,暗示对方必须支付更高的代价。

    再沉静了一番,伯纳德又道:“我可以给你二百万磅麦子!记住是二百万磅!我要立刻看到银币,尊敬的你……可不要那次品来糊弄我。”

    雷格拉夫立刻回答:“我断不会骗人,埃罗图斯男爵可以作证。三百磅银币,每一枚都印刻着查理曼的光荣头像。”

    “那

    好。但如此多的麦子……”伯纳德本想说支出这么多,恐怕粮仓都快搬空了。固然可以得到一笔现金,钱不能当饭吃,在短时间内,波瓦蒂尔城将余粮告急,这种行为自己是在冒风险。

    伯纳德想了想,干脆把更深次的诉求挑明了:“我会收下你的银币,也会立刻给你粮食。但是你得到的粮食太多了,三百磅银币真的够了吗?我不会再要你的银币,在未来的作战中,你也必须履行承诺。你必须坚决效忠阿基坦国王,坚决攻打国王制定的敌人。”

    “可以。所以,我们的敌人是谁?”雷格拉夫果断看向查理:“针对奥尔良的作战恐怕要终止了。下一步是谁?攻击巴黎?还是向东攻打勃艮第人?”

    对于查理而言,巴黎意义非凡!

    想要做“法兰克人的王”就一定要夺下巴黎。

    巴黎是法兰克人最初宣布建立的都城,克洛维作为法兰克人的第一代国王定都于此,一个真正的法兰克国王,手里

    就必须拥有这座城。

    虽然加洛林王朝在帝国境内确定了多座都城,国王也在一个个城市间巡游。如今帝国分裂已是既成事实,亚琛已经遭遇劫难,且它始终是洛泰尔拥有的城市。

    放眼望去,查理发现自己若争取到巨大权力,一定要在法兰克人传统活动区内选一座城,亦或是再造新城来作为自己的都城。

    巴黎,不但是务实的选择,亦是象征意义巨大的选择。

    但是现在全力攻打巴黎,他估计这群阿基坦贵族们并不会用心。

    在面对巴黎的战线上,两年以来图尔的罗贝尔一直带兵作战,勒芒已被其拿下。如今罗贝尔成了图尔伯爵,查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私自行为,若是继续支持他,自己这个阿基坦国王岂不完全是傀儡了?

    再说,继续给予罗贝尔以恩惠,估计会引起阿基坦与图卢兹两大区域的贵族们集体不满。

    查理不能坐看罗贝尔做大,也不满于自己被南方贵族们控制,更要考虑勃艮第人以及被赶走的王叔丕平二世的战争威胁。

    阿基坦与巴黎隔着一个好战的图尔,勃艮第人却是近在眼前。

    查理干脆直指餐厅的东方:“本王意已决,要打勃艮第。”

    “那就打勃艮第!”雷格拉夫回答极为干脆。

    “好!打勃艮第!”伯纳德猛地拍打木桌。

    由他带头,所有贵族们敲打起餐桌,鸡骨震得乱飞,葡萄酒洒得到处都是。他们的举止毫无优雅得体可言,人们嘴里喊着“勃艮第”,就仿佛勃艮第势力已经还做散落满桌的鸡骨与红酒,就仿佛他们如饿狼一般将勃艮第啃食得就剩下仅剩碎肉的残骸。

    不仅是酒精刺激,仅对于阿基坦而言,北方的帝国派贵族属于疥癣之疾,东方的勃艮第自古以来是心腹大患。

    因为,勃艮第王国是被法兰克灭国的,查理曼为了治理勃艮第的反复反叛将之一分为四,结果,勃艮第人还是以五花八门的手段意图把已经灭亡的王国再凝聚起来。

    如果勃艮第王国复国,它会攻击谁?

    沿着第一、第二阿格里帕大道,两条道路通畅的罗马古道,勃艮第人可以疯狂进攻阿基坦。若北上绕行高卢大道,还能攻打奥尔良、图尔等纽斯特里亚地区,那就不是阿基坦方面要考虑的了。

    在攻击某个敌人的问题上,现在的查理与阿基坦诸贵族的利益是完全一致。

    他们敲打桌子欢呼不止,整个餐厅陷入长久喧嚣欢愉。

    终于,他们渐渐安静下来。

    查理看看左右,继续赞誉雷格拉夫的勇敢决定,再公然宣布:“麦西亚王在法兰克的身份仅仅是一个香农男爵,这不合适!本王决定,赏赐雷格拉夫为安茹伯爵。雷格拉夫!就是安茹伯爵!”

    这是告知而非商议,不过关于此事,伯纳德早已获悉此时,还目睹刚刚雷格拉夫的冒冒失失的索要,他乐见于此时成真。

    作为大贵族,伯纳德公开附和:“好啊!勇敢的雷格拉夫当拥有安茹。”

    有人带头,在场的贵族也都附和起来。

    雷格拉夫想拥有安茹,刚刚也直白得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现在的查理的态度极为认真,他将所有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使得这场国王的宴席真的成了一场贵族们团结的大会。

    渐渐的,一个逻辑链已清晰浮现。

    雷格拉夫的军队将参与攻击勃艮第,他就需要大量粮食与更多士兵。粮食可以由阿基坦出,至于新兵……此时当有雷格拉夫尽量独自完成。

    查理有权赏赐其安茹爵位,同时赐予的也是其在当地的征税权、征兵权等一切权力。

    反正安茹是曾经

    的图尔伯爵雨果三世在十年前内战伊始时抢来的,新的罗贝蒂亚家族继承图尔,这就直接导致了安茹没有了合法继承者。

    虽然安茹属于纽斯特里亚的一部分,作为如今帝国南方的统治者,查理可以把安茹赐予任何人。当然这种赐予只是名义上的,想要得到它,还需要当事人带着大军去接受。

    其实伯纳德也想要安茹这块地,但是大大咧咧得到它后,肯定要直面图尔方面的怒气。

    雷格拉夫分明是个诺曼人,由其出面进驻安茹,图尔方面如果震怒,那和阿基坦肯定毫无关系。再说,雷格拉夫这小子已经在索要安茹了。

    伯纳德估计,恐怕这小子聪明的脑袋早就算计了好了,所谓得到安茹后他会饱尝来自图尔的怒气。

    不过此事也要考虑安茹当地下级贵族的意愿……

    伯纳德可以料想这样一件事,就是自己麾下有一群失去土地的骑士、骑士扈从。

    失地骑士顿时从小领主堕落成了纯靠武装力量给大贵族打工的喽啰,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饱尝这种屈辱?

    这些失地骑士几乎都来自安茹,他们的封地十年前就被暴力剥夺,因为他们的父亲战死了,年轻男孩只好逃亡。凡是能活到现在的,至少证明了他们算是合格武夫。

    伯纳德不可能将自己的直辖领地分割若干,以表彰手下的这群外地莽夫。他就吊着这群家伙,许诺“谁立了大功就赐予领地”,只是何为大功,解释权在伯纳德手里。

    区区一群失地骑士,领着波瓦蒂尔给的薪水,这群家伙不想干了就另投明主,想干了就好好服役,万一啥时候自己心情好了,就给个把幸运儿一片小领地。

    但是这群家伙待在自己手里也不

    是长久之事,失地骑士们心里一直憋着怨气。他们被吊着,没有恒产、无暇婚姻,昔日的年轻崽子年龄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他们万一暴怒闹出某些乱子,或是在战场上因不满待遇突然倒戈——他们都是些自带锁子甲、祖传佩剑的精锐战士呐。

    不如,把这群不安定因素都扔给雷格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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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3章 桑特伯爵的故事

    伯纳德面对着诸多问题,有关安茹方面逃亡而来的无地骑士,相比于勃艮第人的威胁,这算是小问题了。

    因为伯纳德不仅仅是波瓦蒂尔伯爵,他首先是奥弗涅(阿维尼翁以北、维希以西)伯爵。

    伯纳德的家族在其父辈一代夺下了波瓦蒂尔的控制权,当时全家族作为阿基坦地方的实权大贵族,忠诚于“虔诚者”路易。家族虽然是靠着暴力手段得到了波瓦蒂尔,事后依旧为国王承认。

    现在家族的这份忠诚已经转移到了“秃头”查理身上,虽然这种忠诚极为灵活。

    家族现在以伯纳德为首,他与表亲欧坦伯爵立场也是一致的,于是波瓦蒂尔-欧坦-奥弗涅,由两个已经分家的堂兄弟,他们的领地呈品字形分布,几乎占有了70%的阿基坦。

    除此之外的阿基坦,几乎就剩下面对大西洋的桑特伯爵领了。

    桑特伯爵兰德里,他拥有着桑特与波尔多这两座大城市的控制权,亦是牢牢掌控阿基坦大道中段,以及“圣雅阁朝圣之路”的关键路线。

    所谓“圣雅阁朝圣之路”,在北方的虔诚信徒要沿着阿基坦大道南下,在抵达波尔多后持续再转入阿斯图里亚斯大道奔向伊比利亚半岛。

    波尔多以南已经是图卢兹地区,以当前的帝国领地划分,图卢兹不再是阿基坦的一部分,伯纳德作为阿基坦第一贵族,也不能去打图卢兹的主意。

    但伯纳德获悉这样一份未被证实,或者干脆无法被证实的说法。

    他派遣的官方买盐商队,曾在桑特城获得一份坊间传说。

    如果那些传说只是个别人士嚼舌头可权当是胡扯,但商队从形形***人嘴里获得了相似的说法,似乎传说不是空穴来风。

    所谓,桑特伯爵兰德里,这家伙某次骑马打猎不慎坠马。他人是性命无忧,就是受伤的地方极为尴尬——地面的石块戳中了裆部。

    民间传说,可怜的伯爵怕是终生无子嗣了。

    民众把这当做粗俗笑话,对于桑特的伯爵家族,可是一场灾难。

    这是非常尴尬的事情!兰德里是家族独子,他的母亲是甚至不曾给他生下过姐妹,就染上重疾去世。兰德里的家族不再有沾亲带故旁支可以合法继承爵位,他自己裆部受伤的事情,伯纳德也不可能拔掉这家伙的袍子一探究竟。

    不过,伯爵兰德里已经年过三十,如此年龄的大贵族竟没有一儿半女,要么是这家伙是过于虔诚的信徒,对男女之事嗤之以鼻。要么,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现在兰德里没有大婚,守着“朝圣之路”高高兴兴对过往信徒收过路费,他与桑特大主教关系缜密,对外表现的就是一位虔诚者。如此以来到现在还没有子嗣,也算说得过去。

    伯纳德还是乐于相信这家伙就是坠马摔坏了裆部,被迫表现得非常虔诚,显得非常体面。

    也许恰是这种表现出来的虔诚,使者桑特伯国在过去的年月里对诺曼人的偷袭没有办法,兰德里现在掌握大权,疏于军事忙于信仰,对于帝国内战的态度简直可以谓之为“与我何干”。

    如果,兰德里突然暴毙,他的桑特伯国何去何从?

    伯纳德想得到桑特,这样自己与表亲的欧坦伯国,一个家族就几乎掌控整个阿基坦的权势,最后就剩下一个利摩日这个教士管理的特殊存在。

    考虑到自己比兰德里年长很多,大概率是自己先于兰德里去世,只有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有可能真的吞并之。

    其实历史的发展进程早就出现了重大变故。

    因为罗斯王国在840年在北方介入法兰克事务,迫使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组织大军反击,结果法兰克军队落得战败结局。

    自那以后,诺曼势力突然大举渗透莱茵河中游,继而引得多个曾被法兰克灭国的势力再度崛起。

    于是本该在841年爆发于孚日山脉附近的丰唐努瓦决战并未发展,内战也被继续拖延到844年。

    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本该在841年丰特努瓦战役阵亡,继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继承波瓦蒂尔,一个继承奥弗涅。

    现在,父子三人待在波瓦蒂尔皇家行宫的餐厅里,听着国王查理宣布决定承认雷格拉夫为安茹伯爵。

    查理仅仅是在餐桌上借着酒劲小规模宣布,没有相关的正式赐爵礼仪,所有说辞再是有贵族在场做见证人,他的法理效力也是单薄的。

    查理当然不是说说而已,伯纳德也希望雷格拉夫就在这个月,最好赶在圣诞节前后正式领取爵位。

    伯纳德无视面前的满桌狼藉,给兴奋的查理支招:“既然您承认他是安茹伯爵,赐爵礼仪……我看需要立刻进行!”

    查理深深点头:“我看可以。”

    “我建议,就在圣诞节前。就让今年的节日更加令人快慰吧!”

    “好!就这么办!”查理高兴站起来,突然右手直指雷格拉夫:“我的好朋友。本王决定了!就在圣诞节前夕,我要在圣玛利亚大教堂赐予你安茹伯爵爵位!”

    雷格拉夫大喜,他站起身激动地捂住心脏,目光如炬,一板一眼说道:“伟大的阿基坦国王!感谢您的赏赐,我愿做您的剑!”

    “哦?!忠诚之言!”查理不禁伸直脑袋。

    诸如伯爵级大贵族一般情况舍不得说“我是您的剑”之类的话,这太谄媚了,简直有损自己的荣誉。

    雷格拉夫来自北方,他看来这番说辞并不过分,无非是一个侍卫宣布效忠他的首领时的必要说法。法兰克贵族们认为过分贵重的辞藻,在罗斯人看来就很廉价。

    关键不是说什么,而是日后怎么做。

    他的说辞再度令查理感动不已。

    热闹的宴席到此为止,一番喧闹后雷格拉夫的酒劲儿也下去了。他虽年轻但着实没有喝下太多的低度甜葡萄酒,肝脏代谢虽不及真正的成年人,现在也基本恢复到思绪情绪,就是还有一些醉意而已。

    查理基本恢复正常,他宣布的圣诞节前夕施行赐爵礼必然说到做到,而且当日的活动不仅是赐爵礼。

    赐爵礼仪是当日大弥撒的增补活动,亦是可以作为盛装巡游前的开幕式。

    查理心里盘算个计划,那就是自己在诸多教士的见证下,在大教堂里此封雷格拉夫为伯爵,罢了这位新晋伯爵带着他的精锐战士们,以盛装姿态参与环绕波瓦蒂尔城的“圣诞巡游”。

    不过伯纳德依旧想着他的那一笔卖粮食的巨款,以及趁机解决手里的无地骑士问题。

    伯纳德最后问道:“我的粮食就在城里,二百万磅麦子可以快速筹集。你何时将三百磅银币送到我手里?”

    雷格拉夫爽快回答:“明日!我明日即可带着钱财进程!还望那个时候,我能看到您粮仓里满登登的麦子。”

    “很好!”伯纳德欣喜之余又承诺:“你把钱给我,我就宣布你拥有粮仓的控制权。当然!最后你把粮食运走,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如果你想租用车马,得加钱。”

    雷格拉夫耸耸肩:“我的手下尽是诺曼人,我自有办法。”

    “随你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

    “雷格拉夫,你是很好的孩子。我非常欣赏你,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您还愿意送礼?好吧,任何的礼物我都要收下。因为,尊敬的波瓦蒂尔伯爵,以后我做了安茹伯爵

    ,我就是您北方的邻居。我们是好友。”

    “好友吗?”伯纳德默默嘟囔一番,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口气。再郑重道:“我们会是好友,明日我就把大礼带到粮仓处。”

    一场热闹的宴席彻底结束了,却是一场新盛会的序幕。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走出餐厅,在阳光下使劲蹦蹦醒醒酒。

    他们的随从们在户外闲置良久,见得自己的主人扶肩搭背地走出行宫,席地而坐的他们纷纷站起,乐呵呵围过来。

    雷格拉夫看看伙计们,他没有犹豫,旋即命令:“让你们久等了。现在我们回军营。”

    那些在城墙附近游荡的麦西亚军队,他们的存在始终令城墙上巡视的卫兵忌惮。由于那些人仅仅是排着队、扛着长矛和旗帜游荡,任何扰民的行为都没有做,外郭的居民起初非常警惕,渐渐的民众乐于站在田间地头去看戏,还有顽童大胆地跑过去,跟在士兵身后学着战士模样走路,孩子们笑声不断。

    老埃里克指挥着城外的麦西亚军,士兵几乎都由香农的村民构成。他们对乱窜的顽童非常反感,不过考虑到擅离队伍要被小棍子抽小腿,就只好容忍小孩顽皮。

    殊不知,一些眼线盯着这些游荡的士兵。

    那是一些自备了头盔、锁子甲以及祖传佩剑的男人,更有甚至还在身上带着自己的家徽。

    有关查理打算将法律意义上无主之地的安茹伯国赠与一个亲信,消息不仅而走。

    民间把此事当做坊间嚼舌头的谈资,毕竟一个贵族的诞生与平民有何关系。

    然而对于曾经从安茹逃走的下级贵族,这群战败者后裔完全把传说当真。

    基于那些说法,据说在图尔有一个流亡的小国王,此乃流落在欧洲大陆的麦西亚王,在其身边有一群金发诺曼人,所以谓此人之为“诺曼首领”也不为过。

    然而香农地方已经是此人的封地,下一步……极有可能是安茹。

    这些落魄骑士们还获悉,麦西亚王虽有王国继承权,海岛上的麦西亚国家却处于纷乱状态。流亡的王需要在欧洲大陆招兵买马,待其羽翼丰满了再反攻海岛。

    麦西亚王是流亡者,自己更是流亡者。如果那个男人成了安茹伯爵,流落波瓦蒂尔的兄弟们岂不是可以顺利回家了。

    就是今日,已经有人穿着粗布罩袍,乔庄成外郭的普通居民,勾着头静静观察招摇过市的麦西亚军与萨克森军,亲眼目睹了年轻麦西亚王的真容。

    现实与他们的幻想出出入很大,据说那是个国王,可怎么看就是个金发诺曼人。

    罢了,兄弟们凑在一起,流亡者们自发构成一个小团体,时常在外郭居民区选定一个偏僻的木屋密谋一些事情。

    伯爵伯纳德无法随时监控这群莽夫的所有举动,打仗的时候他需要这些家伙骑上马以精锐骑兵姿态参战,并支付其报酬,其余时间因考虑到这群人并非完全可信,索性就放任他们自由活动,至多安排亲信打扮成农奴在其聚集时当哨兵。落魄骑士时长聚集,恰是如此对他们愈发感觉忌惮。

    已经是下午,麦西亚人与萨克森人又离开了城市,雷格拉夫不知道的是,他的眼角扫过的一些身披厚实粗布罩袍者,这些人可不是铁匠学徒之类的存在。也许是一些强壮的搬运工?

    如此奇怪的强壮之人在一众路边围观者中显得很明显,也许只是一些看热闹的伐木工?

    雷格拉夫没有在意,他继续骑着马招摇过市,麦西亚旗在逐渐下落的阳光下更显敞亮。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粗袍男人的关注着,直到麦西亚军完全与城外军队会和,继而在冬季抛荒的麦田处集合整队,再排好队奔向南方的身披河谷营地。

    他们离开了,波瓦蒂尔城也迅速结束喧嚣,外郭的平民继续他们平静且枯燥的冬季生活,倒是在石墙之内,查理与伯纳德,以及其他贵族们,他们各有各的快乐。

    伯纳德已经行动起来,他估计雷格拉夫会在明日落实承诺,为表自己一样信守承诺,这番就带着亲兵直抵自己的粮仓,检查全部的库存。

    循环使用的麻布口袋如砖石般错落有序地堆叠,此地还有一些大木箱,无差别得堆放燕麦和黑麦。这两种麦子是民众与贵族的基本口粮,伯纳德可以吃得好一些,所以专供家族的小麦要精心囤放。

    他们不得不当心鼠患、地面潮湿、房顶漏水等系列问题。于是充当粮仓的屋子有的石头地基,木板铺在石头上。

    仅靠人手是无法解决鼠患的,粮仓区干脆养了一些猫,猫咪吃了太多老鼠都挺健壮肥硕的,在房顶出时常看到这些小动物乱窜的身影,贵族们把这看做生活的一部分。

    就是外郭的居民非常谨慎,需要花些经历避免内城的猫偷偷窜出来,将自家的鸡给叼走。

    伯纳德对落魄的无地骑士们也是一视同仁,他们的待遇与伯爵亲信相当。

    平日的伙食多是酸味浓郁的黑面包与浓稠燕麦粥混搭,至于想吃鸡打牙祭,就要落魄骑士花钱去买。

    麦西亚大军陈兵城外之际,附近的有地骑士带着扈从浩浩荡荡而来。客居城里给伯爵打工的安茹矢地骑士,只能与这群家伙在一起。

    都是骑士,有封地的鄙视无敌落魄户,或是嘲讽或是戏谑,落魄骑士们已经非常倒霉,这段日子还被羞辱一番,心底实在难受极了。

    终于,落魄骑士感觉到逆

    天改命的机会就是现在。

    夕阳下,二十个年轻人陆续聚集在一座隐蔽的木屋。

    他们摘下灰褐色头罩纷纷露出面容,年轻人互相看看,借着木窗透进来的夕阳柔光,开始密谋一些事情。

    殊不知,他们的秘密藏身所早就为伯爵伯纳德知晓,伯爵仅仅是差人监视。但是今日,这个秘密窝点可以捣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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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4章 贝孔与安茹二十骑士

    秘密木屋里,一个蓄着乌黑山羊胡的年轻男子摘下头罩,他环顾四周。

    “兄弟们都到齐了吗?”

    “还有三个伙计还在望风,他们没回来。”一伙计说道。

    “算了,不等他们了。”山羊胡的年轻人定定神,伸长脖子神经兮兮说道:“就在刚刚,我认真看清了麦西亚王的脸。而且,也打听到了来自城里的消息。”

    “大哥,情况如何?”

    “对啊!那些说法是否是真的?”

    年轻人深深咽下唾沫,郑重解释:“我有大概九成的把握,那些说法都是真的。下一代安茹伯爵,应该就是麦西亚王。”

    “果然是他?!”众多年轻人异口同声,他们坐正身子,纷纷摆出一副如卸重负的模样。

    “就是他。”年轻人继续解释:“城里的卫兵给那些进城的诺曼人送饭,顺便窥听到了国王宴会的一些细节。送烤鸡的厨师可是言之凿凿,那个麦西亚王马上要成为……我们的新主人了。”

    “哦?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回家了?”一兄弟闻之已经兴奋得站起来。

    “甘尼休斯,你先坐下!”山羊胡的年轻人摆摆手,又示意其他兴奋的兄弟们保持镇定,不要高兴得太早。

    这位年轻人,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伙计算是年长的,恰恰因为年纪最大被大伙儿拥为大哥。

    为了配得上“大哥”的称谓,他才续起胡须。上嘴唇蓄胡子耽误喝汤,那里的胡须都被锋利小刀定期小心刮掉,倒是下巴的胡子要尽量续着,显示自己足够年长说话有分量。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如今也才勉强二十四岁罢了。

    在贵族集团里,这样的年龄通常被认为难以独当一面,毕竟亚历山大大帝只有一个,年轻的传奇者屈指可数,更遑论一群落魄的失地骑士了。

    山羊胡的年轻人名叫贝孔,他乌黑的胡须证明了自己特殊的血统——有较为浓厚的罗马血统。

    贝孔就是个高卢罗马人,其家族始终是一个安茹地方的小贵族,奈何混到自己这一带,连祖宗封地都丧失了。

    贝孔的家庭经历非常典型,围坐在这间秘密木屋的近二十个兄弟,他们的经历出奇一致。

    他们均是战败者的后代,父亲与前代安茹伯爵反抗图尔军队的攻击,在战役中落败被杀。战败的贵族丧失一切,家庭成员悉数被谋杀,侥幸逃脱的男孩流落各地。

    扈从的后代往往有着一技之长,可以充当木匠、铁匠等活计给别的贵族打工。

    失去骑士父亲庇护的男孩,带着象征家族荣耀的装备,在阿基坦艰难求生。

    以贝孔为首,二十名骑士后裔聚集为一个小团体。在逃亡之路上,同病相怜的男孩互相联络,再以团体的身份投奔曾经的波瓦蒂尔伯爵。

    再后来,来自南方的奥维涅伯爵攻下波瓦蒂尔,为了安定当心,新的伯爵未对当地下级贵族采取迫害,而是欢迎所有本地贵族前来效忠。顺带得,来自安茹的落魄户们也就顺理成章效忠起新主子。

    对于伯纳德,这群无封地崽子反而比那些有地骑士好用,然而将之视为心肺也断不可能。

    昔日的他们柔弱可欺,在得道伯纳德的资助后,这群兄弟逐渐变得强壮,又被当做“伯爵之剑”总被安排在第一线。

    一些同病相怜的兄弟已经战死,即便到了死,去世者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祖宗封地被光复的那一天。

    哥哥死了,弟弟继续在战斗。弟弟阵亡,哥哥就把别家族的男孩当做弟弟。

    这场内战逼得二十个兄弟愈发团结,也是战争,逼得他们的武艺在战斗中不断磨练。

    他们的父辈身为安茹当地的骑

    士,早年前父辈之间也有封地间,诸如农田划分、牛羊越界啃草之类的事务产生矛盾,如今他们之间几乎涌现出手足情。

    继续给波瓦蒂尔伯爵打工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大家年纪大了还要继续做武夫?

    谁不想结婚,活得像是正常的男人?谁不想回到故乡拿回自己的封地?

    没有人甘于再做伯纳德的斗犬,只可惜离开这个金主,大家还能怎么活?

    现在出现一个机会,大家都在疑问——如果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继承安茹,是否恢复兄弟们丧失的爵位和封地控制权?

    最年轻的兄弟希冀大哥贝孔给予大家梦寐以求的答案。

    当然也有兄弟务实地说道:“大哥,还有兄弟们。那个麦西亚王也有自己的亲信,如果他得了安茹,岂不会将领地分给自己人?咱们这些落魄之人,还能被他重用?他……何尝知道我们的存在?”

    “阿克弗雷德兄弟,别说丧气话了。”刚刚那位激动的甘尼休斯说道。

    “我只是站在现实层面思考。”说罢,阿克弗雷德又看向大哥:“怎么办?我也获悉,麦西亚人的军营就在南部石矿边的河滩,要不……我们派几个兄弟去问问情况?”

    贝孔深深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兄弟们,咱们一直在赌命,现在所有人到了命运攸关之际。我愿意去赌!就赌那个麦西亚王会恢复我们的名誉地位。怎么样?!”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兄弟们:“事不宜迟,我打算今晚就行动。”

    “好!”

    一人附和,接着兄弟们陆续昂起高傲的头颅做出肯定答复。

    贝孔站起身,引领所有人起立,他再告知兄弟们:“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动了。你们各自回住处,带上自己的武器装备,带上自己的钱财,准备好马匹,待夜幕降临后我们靠着月光指引沿着河道向南走。”

    大家低沉吼了一嗓子,接着陆续走出他们的密室。

    但……

    凡是刚刚走出木屋的落魄骑士,都为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继而下意识地握紧剑柄。

    直到大哥贝孔被户外突然的鼓噪吸引,他干脆拔出佩剑,木着脸走出密室。

    只见一批士兵已经把密室附近区域包围,从起装束来看,所有士兵披着锁子甲,头戴巨大护鼻的铁皮盔,少数士兵看来身份高贵,唯独这种人披着罩衣,其上还有黑色的鸢尾花式印染标识。

    另外的,贝孔突然看到了那三位缺席的兄弟。

    三个兄弟只是平静得与那些士兵站在一起,面色从容可见没有受到任何的胁迫。

    当然包围密室的士兵一样面目平静,他们虽然带着武器,灵活的圆盾由麻绳挂在腰间,各自的佩剑依旧插在剑鞘中悬在武装带上。

    一些骑马者也在这里,显而易见的是士兵出现使得附近居民全部回避了。

    突然,一位高贵的骑马者走出草垛棚屋的掩护,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伯爵伯纳德。

    “哟!贝孔!年轻人,你果然在这里。”

    “伯爵大人。”贝孔见状,以右拳击打胸膛,算是做了一个贵族礼节。又以笑意掩盖难堪,狡辩道:“我买了些好酒,要在这里和我的朋友们畅饮一番。难道我购买的上等麦酒,还能将尊贵的伯爵大人吸引来?”

    “油嘴滑舌的男孩。”伯纳德歪着脑袋微微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为我效力,当然,骑士你我都知道,你们这些勇敢的战士加入我的军队,只是为了赚取一笔钱,乃至……”

    伯纳德把后面的话语隐去了,他审时度势一番,想着这群崽子好歹为自己冲锋陷阵,临近最后的时光,也需要给他们体面的退场。

    毕竟时间还很长久,自己的生命也快

    要进入暮年,让落魄骑士们体面离开阿基坦,日后自己的儿子、孙子,也好与这群恢复名誉的小贵族,保持友善的关系。

    伯纳德定定神,抬手直指这间隐藏于城外居民区的木屋:“以后,你们不再需要秘密房间。”

    “您……想做什么?”听了一阵子,贝孔警惕问到。

    “年轻人,你不要太紧张。咱们过去是朋友,未来也会是朋友。我现在只是平静地告诉你,你们兄弟为我效力的日子,到此结束了!你们从未真的效忠过我,作为阿基坦贵族,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安茹方面的小贵族效忠。咱们好聚好散,所以……我现在打算给你们介绍一位新的主人。”

    一番言辞和善的描述,使得紧张的气氛缓解,取而代之是大家的疑惑。。

    伯纳德这番下了马,夕阳下他张开双臂示意自己完全和平。

    他走近贝孔,亲切说道:“年轻人,回到安茹吧!”

    “啊?”

    “不要怀疑什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当然,这一消息恐怕你们的眼线也已经获悉。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他将在圣诞节前夕被国王册封为安茹伯爵,他将正式领取整个安茹地方的大权。你们这些人本就是当地贵族,仅仅因为之前的图尔伯爵以卑鄙手段窃取了你们各自家族的权力,我从来都认为那是不合法的!只是……以我的身份,无非对图尔的手段做任何干涉。我只能收留你们!年轻的朋友,很感谢这些年来你们为我做事。”

    话语很冗长,所描述内容听起来也很公道。

    仅仅的这些话,居然就有年轻人眼含泪花。但被一边站在的兄弟踩上一脚,吃痛后才把行将流淌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贝孔完全没有感动,一番冗长的外交辞令下掩藏的完全是逐客令。

    当然,如果可以回到安茹,兄弟们可以立刻收拾行囊策马离开。

    贝孔干脆问道:“所以,我们是否该立刻效忠麦西亚王?此事,如果我们现在就去做了,您的意思如何?”

    “当然是欢迎!我其实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密谈一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伯纳德故意大声说,罢了再道:“今晚,这间密室将会被我拆毁。我带来的战士就是负责拆房子的,我想你们以后也不再需要它了。”

    贝孔面色不改得凝视伯纳德的眼,这一刻他没有半点的出于骑士身份的卑贱感:“如果我们能得到麦西亚王的认可,您大可把这间房拆毁。”

    “好吧。哪怕你们今日不在这里密会,我也必然差人去你们各自的住处呼唤。”

    “如何?”

    “告诉你们一个……你们梦寐以求的好消息。明日,麦西亚王承诺带着钱财来城里购买粮食,我将把粮仓交给他。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你们全部引荐给他。贝孔,你可知道麦西亚王?”

    “今日好好见过了!他和我擦肩而过,那是个金发的年轻人。”贝孔谨慎回答。

    “的确如此,而且这小子打算攻打勃艮第。再告诉你一件事,如今的战争已经迫使我不得不亲自带兵出手了,你们这些人也没有资格置身事外。麦西亚王继承安茹之后,自然要在安茹招兵买马。你们本就是出身安茹的贵族骑士,有义务效忠他并给他作战!

    记住,勃艮第是阿基坦的大敌,国王有意对勃艮第用兵,所有效忠阿基坦国王的贵族都有义务出兵作战!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将以安茹伯国骑士的身份出战,就如同……你被图尔旧伯爵杀害的父亲。”

    贝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故作平静的答复:“如果是这样,我们明日将如何面见他?”

    “我会让你们全体骑上马进入内城,你们务必穿上最好的衣装。我会亲自为你们引荐。”伯纳德得意洋洋说道。

    “哦,那就太谢谢伯爵大人了。”罢了,贝孔当众半跪下来,右手捂着胸膛勾下高贵的头颅,此举胜过千言万语。

    而这,也是伯纳德乐于看到的。

    他令贝孔站起来,最后说道:“现在可以告诉你的兄弟们安心睡觉,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两清,以后你们与我的波瓦蒂尔-奥维涅,我们就是朋友关系。我不会再给予你们报酬,但愿麦西亚王会慷慨解囊。哈哈,我倒是知道那小子对效忠他的任何人,都会给予很不错的待遇。也许,你们这群年轻人只见合得来。”

    于是,事情有了极为戏剧性的发展。

    贝孔和他的兄弟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极为体面的离开波瓦蒂尔。

    兄弟们朝思暮想的安茹地方家族封地,居然会因为一个诺曼贵族的进驻,轻而易举就夺了回来。

    因为伯爵伯纳德言之凿凿说了很多,尤其将阿基坦国王查理搬出来,指明册封是国王的旨意。

    他们没有多想,完全听信了伯纳德的说法。

    难道此事还有变数吗?大家还不如高高兴兴回到住处,明日集体效忠麦西亚王!

    毕竟,那个诺曼贵族的最大身份是麦西亚王,其次是香农男爵,进一步会是安茹伯爵。

    一个骑士直接效忠国王,这是何等的光荣,继而拿回了家族丧失十年的骑士领,面子和里子一朝全部拿回。

    伯纳德说到做到,安茹落魄骑士的“秘密基地”,在大量缆绳的拉扯下轰然倒塌。

    众多年轻人只是回眸一眼,罢了高高兴兴回到住处去打理自己的好衣服了。

    伯纳德与安茹骑士们,他们各有所需。尤其是伯纳德,希望明日雷格拉夫带着前来,拿走粮食再带走这些有了新主人的骑士。

    当然,这种事情属于额外事件,回到营地的雷格拉夫对此事浑然不知。

    雷格拉夫早已听说,曾经安茹地方的一些贵族后裔因战败逃亡,有的就混在波瓦蒂尔的军队里混饭吃。他并没有多想,只是构思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得到了与香农一河之隔的安茹,当如何治理当地。

    他想当然的认为可以收拢一下当地流落民间的贵族后裔,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协助自己治理一片大区域。同时也要考察当地的人力物力,以老方面赐予当地人期限内免税的福利来笼络人心,再甄选一批强壮农民征召为兵,许诺其作战时期的口粮,许诺其搜刮战利品的权力。

    有此三招不愁不能扩军。

    这一夜,雷格拉夫亲自整理自己的钱财,那可是他和伙计们这两三年来通过五花八门手段积攒的银币。很多人聚在他身边,对着篝火检查这些闪亮亮的银币,遗憾于它们很快就有新主。

    再看看这些钱财吧!但愿未来可以通过战争大发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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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5章 雷格拉夫的新骑兵

    用三百磅银币买下七十五万磅麦子,这已经超出了雷格拉夫的最初设想。

    兄弟们围着篝火把银币检查一遍,大家不禁感慨一个——不知何时再劫掠这么多粮食。

    雷格拉夫带回来新的战争计划,这使得对未来有些遗憾的军队立刻又燃起战斗欲望。

    勃艮第人是什么敌人?反正不是法兰克族人,更不是阿基坦的高卢人。

    原本大军要考虑攻击奥尔良城墙的,雷格拉夫也预计必要时刻制作一些长梯令一些勇士强行爬墙。

    同时也要考虑防备骑兵攻击,于是才在南下觐见查理之前,增加了防骑兵训练。

    也许勃艮第人也善于骑兵作战?可能未来的作战会以旷野战斗为主,这样大家不用面对令人窒息的攻城战。

    若是大家必须与阿基坦军队组成联军,那么自己的军队就以长矛方针横冲直闯,犹如一头鬃毛极厚极硬的野猪群在冲击。

    雷格拉夫对这样的战斗有极高的胜利把握。

    当务之急自然是拿到那些粮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深谙留里克制定的这一战略根本,所谓先预计自己的总兵力,士兵行军、驻扎、作战日不同的食物消耗。

    估算出全军可能的作战时间后,就首先准备三个月的军粮。如果三个月内无法结束战争,那就准备半年军粮。

    现在毕竟不必之前两年的战争。

    兄弟们再不是维持百人规模的百人队,彼时若是食物匮乏,可以通过打猎吃肉满足基本要求。

    现在自己和布鲁诺组织的军队,再加上必要的非战斗辅助人员,形形***人员达到一千五百之众!

    “一个人一天至少吃一磅麦子,我的军队一天就要至少吃掉一千五百磅。必要时一天要吃掉三千磅。如果我得到七十五万磅,我的人能吃二百五十天。哇!真是富裕仗!”

    这个时代的战争,一场战役基本会在当天结束,而其他时间不是行军就是休息。

    休息时期,一名士兵吃上一磅麦子足厚,闲暇之际睡大觉即可。

    行军时因为消耗增加,人均要吃上两磅麦子。

    到了交战日的那几天,为了确保士兵人人精力充沛,就要一天吃上三磅。

    雷格拉夫估计到,大军沿着罗马大道的通途抵达勃艮第,至多高强度行军十天,激战日也就一两天,其余时间就是歇着。

    譬如现在,战士们在罗马废墟之下,驻扎克兰河之畔。伐木盖房子很费体力,就要加强粮食供应,等御寒房子盖好了,大伙儿天天睡觉即可,伙食也降到最低标准。

    雷格拉夫获悉,香农当地的壮年男子,干农活儿的日子,当天伙食也就一磅。

    在平常日子,全家人就吃一磅麦子都算是正常的。

    他们当然可以吃得更多,然而彼时的图尔伯爵把农民大部分农产品都收税了,农民又被禁止狩猎捞鱼,平凡人家就必须对余粮精打细算,以至于他们“吃饱饭”也仅限于丰收之后的几日。

    所以当万圣节时教士们做大规模布施,才吸引得香农各地村庄居民前来蹭饭。

    雷格拉夫很清楚自己做的这套军粮标准,令自己的长矛民兵可以经常“吃饱饭”。哪怕一天只能吃到两磅燕麦,这也是过去时之后丰收日可享受的,现在成了常态化。

    因为他们从香农走到波瓦蒂尔,行军日里人人都是确保这样的标准。

    他们精力充沛,乐于效忠愿意拿出大量粮食喂养战士的麦西亚王。

    于是雷格拉夫的计算结果迅速传遍整个军队。

    只要国王拿到了波瓦蒂尔伯爵承诺发麦子,军队就得到了至少可支撑200天作战的军粮!

    如果再加上已经在香农囤积的粮食,全军有可能持续脱产战斗到明年秋收!

    听起来非常梦幻,然精于计算的国王拿出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国王已经落实过他的一系列承诺,未来发所有承诺没有理由会落空!

    于是,河畔的营地,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因为军粮储备得有些过了头,他们非常自信,当前也非常安逸毫无忧虑。

    麦子是军粮的根本,除此外联军还准备了一批肉干鱼干作为辅食。

    行军宿营时顺手打猎也是必不可少的。

    矛与剑奠定军队的真理,大军已经对勃艮第开战,掠夺当地的一切,按照诺曼人的理念就是顺理成章的。掠夺式狩猎与抢掠敌人的村庄,也是重要的获取军粮的方式,战士们更希望抢掠行动发大财。

    雷格拉夫可不会把维系战斗的方法完全放在劫掠上,先期准备多少军粮,是对战争能打多远做一个兜底。

    有了粮食,也要考虑如何运输。

    碍于自己与查理等人定下的方案就是打勃艮第。勃艮第的核心区何在?它就在卢瓦尔河上游区域,联军有龙头战船的巨大战略优势,哪怕仅有七艘,一次运输都是惊人的!

    而敌人,无法与真正的诺曼勇士打水战!

    雷格拉夫再基于北方传统思维,果断优先想到水陆并进方案,届时联军要绕过索罗涅森林,沿着卢瓦尔河逆行直接攻击勃艮第……

    所以一切都要从获得那些粮食开始。

    雷格拉夫明白自己现在并没有能力把粮食都运走,而且也需要用城里的大天平,花费不少的时间计量出七十五万磅之巨的麦子。

    最后靠着现有长船,一点点得将麦子运回香农,为此还得再在香农搭建一些临时棚屋做仓库。

    毕竟伯纳德收了钱就不管了,如何把粮食带走、如何保存,与那个家伙就再无关系。

    清晨,雷格拉夫满怀欣喜地早起,他组织一批战士,再度一身戎装走向城市。

    这次他们护送一辆驴车,车板上装着一些麻布口袋,解开各自的束口绳均可看到里面亮闪闪的银币——三百磅法兰克银币混着一些东罗马银币都在这里,它也是这些年来雷格拉夫所部劫掠的证明。

    这一日,波瓦蒂尔城也在晨曦中骚动起来。

    落魄骑士贝孔召集起他所有的落魄兄弟,二十名安茹小贵族后裔骑上各自斥巨资购买的战马,船上父辈留存的甲胄,带上父辈的佩剑,还要套上鸢尾花的罩衣,他们集体聚集于城市广场。

    今日,伯纳德也召集了他的本地骑士们。

    两波骑士的衣着较为相似,但波瓦蒂尔容不得这些外来户。

    真正的骑士就是小

    领主,波瓦蒂尔的地方领地已经分封完毕,伯纳德是不可能从自己的直辖地里分出大部分赐予外来户,哪怕贝孔和他的兄弟们能征善战——说到底就是一群工具人罢了。

    所以当下级贵族们开始聚集,城市广场的闲杂人等都警惕得规避,外郭居民区的民众基于昨日士兵突然出动一事,也纷纷待在家里回避。

    今日的查理以及准王后埃蒙特鲁德都未现身。如今,诸如奥尔良的来战士卢克斯,他们顺理成章向查理直接效忠。

    查理与他人数扩大的亲信们待在行宫里,透过小窗悄悄观察事态发展。有关买卖粮食一事他支持而不再做干涉,他愿意做一个旁观者。

    查理也就静静看着一众骑士沐浴冬日清晨那清冷圣光中。

    大教堂的晨钟令平凡生活多了一分庄严肃穆,教士照例坐着自己的工作。

    在圣玛利亚大教堂的第二层,一间面对城市广场的石室里,透过拱行小窗可以看到那些已经集结的骑兵。

    大主教阿基乌斯、奥尔良主教枢机马肯伯特站在这里,他们已经获悉了一些大事。

    “看看那些年轻人。这些流浪者会效忠他们的新主人。”阿基乌斯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们是安茹的流亡者。以我对雷格拉夫有限的了解,他定会收留这些落魄户。而且,会恢复他们的身份。”马肯伯特坦言道。

    “他的品德确实不错。”阿基乌斯不禁在胸口划起十字。

    马肯伯特看在眼里,不过他无法苟同。雷格拉夫与他手里的诺曼士兵,在夏季时期针对奥尔良手段极为凶残,谓之为撒旦不为过。

    可是……

    马肯伯特能从雷格拉夫身上感受到深深的矛盾性,也就待在大教堂太久了的阿基乌斯主教太单纯罢了。

    雷格拉夫带兵堂而皇之走过城市大门,这一次伯纳德的两个儿子不再犯怂。但两个青年也没有热心到与雷格拉夫或布鲁诺谈笑。

    双方通行且都一言不发,走在城里的石板路,雷格拉夫迅速看到城市广场聚集的骑兵。

    “最好准备,以备不测。”雷格拉夫下意识得以诺斯语命令他的战士们。

    雷格拉夫必须必须考虑伯纳德见财起意,于是命令随行的老埃里克,去和伯爵的儿子主动套近乎。实则是暗示,必要之际就把伯爵之子当人质。

    现在,阳光明媚,冬日也不再寒冷。

    骑马的伯纳德早已看到进城的麦西亚押运一辆驴车,其上有多个麻袋,那里面定然都是银币。

    伯纳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伸出右手。

    见此举动,雷格拉夫先是一怔,接着就看到那个一把胡子的伯纳德下马,继而所有的骑马者陆续站在马头前。

    雷格拉夫还注意到,骑兵虽然都下马了,他们居然站成了两部分。

    “这是怎么回事?”

    雷格拉夫暂不多想,他令自己人立刻停步排队,战士们得令战场笔直的两排排,那辆运输银币的驴车也被驱赶到前排。

    雷格拉夫先是象征性的狠狠拍打车板,再与随从的布鲁诺大跨步地走向伯纳德。

    不过当伯纳德的两个儿子意欲跟随,均被金发战士笑呵呵地拉扯住,而且笑意里明显带有威胁深色。

    雷格拉夫吭吭两声,平视伯纳德,亲切道:“尊贵的伯爵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我已经把钱带来了,你承诺的粮食呢?”

    伯纳德也无意废话,直指城内的一个方向:“那里就是我的粮仓,它建在高处。昨日我已经检查一番,现在我即可带你去瞧瞧。”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可去。”话音刚落,雷格拉夫脚步一挪看着就要动身。

    “慢着!”伯纳德乐呵呵的制止道:“难道你们诺曼人都如此着急么?我年轻的朋友,现在我还要给予你额外的礼物。”

    “还有礼物?”雷格拉夫停下来,眉头紧皱感觉很意外。

    “是礼物!”伯纳德乐呵呵得帮助雷格拉夫回忆:“你可知你要拿到的安茹是怎样的存在?当年一群战败者可是逃到了阿基坦,尊贵的我接纳了这些落魄之人。如今……”

    “啊?”雷格拉夫恍然大悟,“我听说过相关事情。”

    伯纳德已经面露笑意,故意问到:“你愿意收留他们吗?”

    “这件事……”雷格拉夫稍稍思考一下,他有所犹豫,不过想想其中利害,他目光如炬断言道:“我要了!凡是从安茹逃难到你这里的,哪怕只是普通难民。你只要愿意给,我就要。但……”

    “你害怕我讲条件?”

    “您真聪明!”雷格拉夫态度直白:“您愿意把那些人拿出来扔给我,我就要。若是额外索要某些好处费,我就不收。”

    “好小子!”伯纳德的笑意中多了一丝狠辣,他当然只是暗示某种可能性,既然雷格拉夫聪慧得猜出并直言反对,自己也就不提了。

    伯纳德直指另一边站着的一众年轻人,仅从站位而言,看似有二十名士兵并不与伯爵站在一起,雷格拉夫注意到那些人得了手势命令,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一个不经意,雷格拉夫直接与那留着黑色山羊胡的青年对视。

    非常奇怪的是,那个男子目光笃定,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雷格拉夫就看着这群青年不断逼近,眼角也注意到伯纳德那持续不断的笑意。

    突然间,这些男子集体单膝跪地,所有高傲的头颅全部垂下。

    只听那位山羊胡子的年轻人,以其鼻音很重的法兰克语说道:“我乃安茹地方骑士贝孔,现在向真正的安茹伯爵效忠!”

    一人说罢,其余人等像是排了顺序一般接连宣布自己的身份,再宣誓效忠。

    二十名男子居然都是来自安茹的骑士,其中也有两人同时发言了,听其所述,是因为两人是亲兄弟。

    “他们都是安茹骑士?这么多人?”雷格拉夫下意识慨叹道。

    伯纳德得意洋洋解释:“我收留了他们,现在到此为止了。现在,他们都是你的部下。而我我希望今晚你就把他们全部领走。”

    事情发展如此完全超出雷格拉夫预料,既然自己被册封伯爵是板上钉钉的事,得此机会立刻收编这群明显自带战马、武器的落魄安茹骑士们。

    雷格拉夫定定神,俯视那个山羊胡须的青年:“你?叫做贝孔?”

    “正是!”年轻人此刻还左手

    撑着地,他抬起头直视雷格拉夫的脸:“我的家族拥有安茹伯国贝孔村的权势,我的父亲战死了,家园被图尔伯爵窃取。闻听您继任新的安茹伯爵,我特意来投奔。您!就是我们兄弟要消肿的安茹伯爵大人。”

    “哦?”雷格拉夫基本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他压制着欣喜,指着年轻人身后的那些战马:“那些,都是你们的马匹?”

    “正是。”贝孔继续道:“我们,现在愿做大人的骑兵。我们仅有一个诉求。”

    “请讲。”

    “请……恢复我们在安茹的地位。我们将以骑士身份,为您效力。”

    时态发展之顺利超出雷格拉夫的最初设想,高兴之中的他直接迎了上去,亲自把贝孔扶了起来,一如几天前查理高兴得亲自将雷格拉夫扶起来。

    或者说,正是雷格拉夫当时的举动被贝孔等人看到,如今这群落魄骑士有样学样跪下,他们也高兴于新伯爵应该是个明主。

    雷格拉夫没有任何华丽词藻,他扯着正快速变声的嗓子:“兄弟们,我即将在圣诞节前夕继承安茹,请记住我的另一个身份!麦西亚国王!我先在就以麦西亚王的名义,首先趁人你们是效忠麦西亚的骑士。待我几日后正式成为安茹伯爵,你们所有人被非法褫夺的家族地位,全部恢复!”

    话音刚落,一众还在半跪的骑士,他们的脑袋在颤抖,风声掩盖了呜咽,但突然变得湿润的石板正面了一切。

    从现在开始,雷格拉夫明白自己得到的不仅仅是安茹地方放骑士们,还获得了一支骑兵。以非常务实是角度看,军队加入一支自带全套武备防具的骑兵部队,大大填补了自己军队的一个短板。

第1616章 好粮与陈化粮

    突然间,手里多了二十名精干的自带全套武器、防具、战马的重骑兵,而且均是来自安茹当地的落魄贵族。

    他们的封地被外人霸占,谁能给他们做主、恢复权势,他们就会为这个大善人效力。

    雷格拉夫旋即令这些新归附的勇士加入队伍,由此为开始,他相信以这些人为骨干,到了明年春季自己即可组织出一支少而精的骑兵队。

    就仿佛,自己父亲最初的那二百骑。

    冬日阳光也因此显得格外舒服怡人。

    事实是这几天的气温较高,这在阿基坦不足为奇,但快到圣诞节了,再到最寒冷的一月份,据称这里的风雪会多起来。

    雷格拉夫至多会在圣诞节后逗留几日,罢了就撤回香农。

    至于得到安茹爵位后何时要去接收它,工作又要向后排了。

    雷格拉夫与伯纳德再在大教堂门口聊了一番,接着队伍直奔城内粮仓而去。

    阳光照在草垛房顶,这里明显是城内的坡底,此地安置有一片拥有着石头地基的建筑。

    整片区域有木围墙保护,显然是不希望闲杂人等勿入。

    “这就是您的粮仓?”站在围墙外的雷格拉夫,他探着头明知故问道。

    “正是,我收了你的钱,你可以得到相应的粮食。”伯纳德乐呵呵说到。

    雷格拉夫撇了老家伙一眼,想了想又问:“所以,这里面的粮食都是我的?”

    “刚刚我说过了。正是。”

    “难道七十五万磅都在这里?”

    伯纳德再乐呵呵得继续描述:“甚至会多一些。年轻人,我不会让你吃亏。”

    “这不好说。”雷格拉夫摇摇头,他看着老家伙的脸平静道:“并非我不相信您,但我们彼此要交易公平。我不少你一枚银币,你也不必少我一磅麦子。当然,如果你愿意多给的话。”

    “哼,小子!”伯纳德笑意中带着一分苛责,“大天平就在里面,如果你愿意,你自己去称吧!小子!在这方面你可以信任我!”

    “好吧。叔叔,我信任你。”雷格拉夫逢场作戏般换上亲昵的口气,再看着两扇木门被卫兵拉开。

    伯纳德再一甩脖子:“现在跟我进去吧。多带些人手,清点粮食的工作可有你们费事的。”

    雷格拉夫点点头,干脆给了新入伙儿的贝孔等二十个新兄弟以信号,再加上布鲁诺带来的战士们,一行人聚集一百之众,浩浩荡荡得陪在伯纳德身边,进入伯爵家族粮仓内部。

    雷格拉夫走在石板路上左看右看,只见那些囤粮的房舍透露着一股阴冷氛围,透过一些敞开的木门,可见里面有着大量的麻布口袋。

    这一景象立刻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咦?您卖给我的粮,都是麻袋封装好的?”

    “那是当然!我说过了,不会亏待你。”伯纳德笑道。

    老家伙笑得很自然,虽是如此,雷格拉夫不得不考虑这家伙可能会将泥土塞进麻布口袋滥竽充数,虽然这么做对波瓦蒂尔伯国毫无好处。

    不过,粮食可能因为糟糕存放发生霉变,这一情况在图尔已经多次发生,以至于从城市运到前线的粮食,纵使一些麦子出现腐坏,亦或是成了完全易碎的陈化粮,战士迫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把它煮烂了吃掉,口味方面确实一言难尽。

    甚至,还有特别情况——圣火。

    雷格拉夫想想说道:“这里的亮,都是燕麦?”

    “还有黑麦。”伯纳德耸耸肩:“你在酒宴上说得明白,黑麦燕麦你都要,你的报价也一致。”

    “的确如此。其实……我更喜欢燕麦。”

    “怎么?你对黑麦有意见?诚然黑麦面包有一种奇怪酸味,至少也比燕麦好处理。”

    雷格拉夫摇摇头,搪塞道:“我们北方人还是更喜欢吃燕麦浓粥的。譬如把鱼肉干碾成碎屑,和燕麦混在一起煮,最后撒上一把盐。”

    “听起来倒是不错。我的军队还是更喜欢黑面包。哈哈,尊贵的我是喜欢白面包。”

    “是吗?那么您的军队……”雷格拉夫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明白了,“在一些战争时期,您的一些士兵可能临战发狂。”

    “是有这种情况。没关系,我招募的那些农民战士不过是平凡之人,很多人很***。他们因为生活中不够虔诚,时常遭遇大天使的小小惩罚。”

    雷格拉夫再度提醒:“我说的的是圣火。”

    “圣火?”伯纳德一拍脑门:“我获悉这种情况,有时候一些民兵就会遭遇如此诅咒。就像教士说的那样,这种人有着罪孽,凡是士兵中有人遭遇圣火……”

    “您会如何处理?”

    “当然是绞死再焚烧。不能让恶魔污染我的军队。”伯纳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伯纳德完全的不以为意,他说的话也令雷格拉夫感觉莫名其妙,于是本来想做的提醒,现在何必再说?

    但是黑麦……

    因为父亲留里克不喜欢黑麦,究其原因雷格拉夫已经获悉,就是要完全理解如此抽象的解释,真的有些难度。

    麦角菌,它形成的麦角通体黑色,很容易与黑麦仁混在一起,这就是引人发狂的根源。

    黑麦作为罗斯王国的一种口粮,在军粮选择上能不用就不用,如果一定要带上它,也是优先饲喂马匹和其他牲畜。

    雷格拉夫干脆咬咬牙:“我想……只要燕麦。”

    “嗬!你还挑肥拣瘦的?”

    “叔叔。”雷格拉夫再度亲昵说到:“咱们以后是朋友,安茹与您的波瓦蒂尔也永远是朋友。看在朋友的份儿上,就不能满足我这样的男孩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倒是挺会利用自己年幼。也罢。”伯纳德不想落得以老欺少的坏名声,再说自己也希望早点结束五花八门的事务,把麦西亚军礼送出境。他随手指着一栋粮仓:“你自己去检查吧!把燕麦挑出来。我承诺了,每个麻布口袋装有二百磅麦子。但愿你能拿走正确的数量。”

    “一袋二百磅?所以,麻袋也送给我?”

    “正是。我发现你几乎没有带容器,所以算我送你一些麻布口袋吧。”

    “好吧。”说话间,雷格拉夫猛然拔剑,此举令伯纳德位置已经。

    “小子,拔剑为什么?”

    “嘿嘿,自然是检查一下。”雷格拉夫看一眼伯纳德,接着就钻进一间房。

    站在粮仓内部,雷格拉夫看到自己完全被麻袋所包围。伯纳德愿意送麻袋,也许是因为本地的麻织物不值钱。

    他轻轻触摸一下,无论怎么想象都觉得这些编织物过于粗糙。

    用它做服装,岂不是浑身皮肤轻易剐得是血丝?倒是切成小片当搓澡巾不错。

    因为这东西就是用黄麻制作,而它在北欧的名字就是iotar。它是一种椴树科麻料植物是统称,用这种非常粗糙的麻料制作成衣服的民众,就是日德兰人,或曰朱特人,当地人与整个所处的半岛,干脆也以它命名。

    如今,就在欧洲大陆的日德兰人都已经是丹麦的一部分,制作粗糙衣服的手艺虽然还在,聪明人自然还是愿意用柔软的亚麻织物做衣服。

    罗斯钢剑都是百炼钢热锻,它富有弹性,而中心部有狭长的放血槽。

    这个放血槽还有额外用处,恰如现在充当“粮探子”。

    雷格拉夫随便瞄准一些口袋,钢剑狠狠刺入直到抵达剑柄,再缓慢抽出,只见放血槽就铺了一层麦粒。

    他再挨个检查这些麦子,确定品种,再把确定的燕麦放在嘴里品尝一下。

    新麦坚硬,若是存放一整年,它依旧是坚硬的。就是……放了两年以上定然可被牙齿轻易磨成齑粉,口腔里还弥漫一种怪味——陈化粮的腐朽感。

    起初,检查是令他满意的,然而该粮仓房舍的下层存粮,稍稍检查果然混有大量陈化粮。

    固然陈化粮不是不能吃,一想到自己可是倾家荡产来买军粮,总不能买到一堆发霉腐朽的垃圾。

    他欣喜的面容逐渐沉了下去,好消息是这间房都是燕麦,坏消息是陈化粮也不少。

    此刻,户外一众人等到良久,伯纳德不知道小子持剑究竟干什么,总不能去和老鼠较劲。

    现在确有一猫咪在房顶上慵懒地趴着,粮仓管理者需要这些可爱的小兽捕鼠,不但不会伤害它们,还会定期投食——毕竟现在粮仓区的老鼠数量太少,根本满足不了猫的胃口。

    个别花猫躲在暗处,静静看着雷格拉夫拔剑刺口袋。

    不久,雷格拉夫走出粮仓。

    “小子,大家都以为你在捕鼠呢。”伯纳德等的不耐烦戏谑道。

    雷格拉夫皱着眉径直走去,直言道:“您给了我一些……估计存放了足足三年的燕麦。”

    “哦?有这么久吗?”

    “千真万确,在这方面我可不是傻瓜。”

    伯纳德素来不理解粮食保管工作,他招来自己委任的几个管理仓库的仆人,这才获悉仓库里却有不少的陈化粮。

    雷格拉夫就在一旁听着,仆人所说的一切他听得真切,现在不劳伯纳德做辩解,他先开口:“大叔,陈化粮我可不要。七十五万磅麦子,我现在只要存放不超过两年的燕麦。”

    “你?!”

    雷格拉夫摆出一副固执的神情:“我给您的可是极好的法兰克银币,还有品相极佳的东罗马银币。您总不会用陈化粮搪塞我。”

    “你这小子……”伯纳德哑口无言,下意识得以笑意掩饰尴尬。“你可难为我了。”

    雷格拉夫摇摇头:“我是为国王效力,明年要与勃艮第人作战,总不能让我的大军吃着多年前的麦子去打仗。你已经收了我的钱,现在我有理由提一些意见。”

    真是拿人钱财手软,伯纳德咬咬牙:“好吧!随你喜欢。你要七十五万磅去年和今年的燕麦?实不相瞒我暂时无法筹集,不过我可以立刻行动从外地运粮。”

    “那就谢谢了。”雷格拉夫微微一躬。

    雷格拉夫当然不是天真到一手交钱一手拿粮食,就算这里真有巨量好成色麦子,也不是自己一两天功夫可以运走的。

    三年多前参与父王发起的远征,在实战中雷格拉夫学到了很多东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一个智慧理念,但如何筹备、运输、使用粮草,就是一个技术活。

    罗斯军远征有专门的运粮船,同时士兵亲自背负一些口粮。

    一艘长船在作战时承载三十名战士,还能再运输一些货物,必要时它运输五十人也无问题。

    二百磅几乎就是一个强壮诺曼战士,,穿戴甲胄武器后的总重量,长船运载四十名这样的士兵可行。

    那么,冒险提携,一艘长船一次运走一万磅麦子是可以的。雷格拉夫数着手里现有的船只,暂时只能一次运七万磅。

    雷格拉夫已经想好了,粮食早晚都要先运到香浓,尤其是要在旧石桥营地树立起一个仓库。

    军队既然要打勃艮第,优先就走大家已经很熟悉的高卢大道,这就需要先拐到图尔,再向索罗涅森林移动。

    自己手里还有一些小型驳船,只要数量足够多,加在一起的运力也很可观。

    粮食运回香农后如何存放,这也需要自己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仍是把七十五万磅好麦子清点再拿走。

    雷格拉夫再与伯纳德商议一番,后者处于各方面的考虑,只能接收年轻人一系列的“刁钻问题”。

    尤其是雷格拉夫当前的要求:“我会先清点十万磅,就是五百个口袋,我会先用长船把它们运走。我将立刻展开行动。”

    伯纳德只能满口答应,如果对方只是慢慢运粮,自己的确有充足时间把好粮食的缺口补上。

    因为波瓦蒂尔伯国的粮仓不仅在这座大城,伯纳德麾下的骑士们手里各有自己的粮仓,同时各地修道院也有自己的粮仓。

    伯纳德除非没有办法了才向教会借粮,也不会优先从下级贵族处借。

    在自己的奥维涅封地,当地未经帝国内战的混乱,物产也更丰盛,两地有罗马大道直连。

    虽然现在要从自己的老封地运粮,其中的路费开销肯定不少。但是明年的战争自己作为阿基坦第一贵族,已经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趁着雷格拉夫索要好粮食,自己不妨趁机给予后方以命令,所谓告知奥维涅的下级贵族开始征兵备战,自己再授意当地搬空粮仓,无论好粮还是陈化粮都向北部集结。

    于是,上午完成会晤、粮仓初步检查,待到下午七条已经空载的长船已经漂到波瓦蒂尔城东河畔处,长船纷纷半搁浅。

    今日,金发的老战士们与新入伙儿的贝孔等人亲历合作,后者还把自己的战马牵来充当驮马,将麻布口袋运抵河畔就直接装船,直到一艘长船被

    压得抵达水线的极限。

    靠着共同劳动彼此算是认识了,至于首次与真正的诺曼人是什么感觉……

    起初,贝孔有着下意识的忌惮,随着发现这也是一群容易嘻嘻哈哈的男人,一切都释然了。

    男人们无聊得谈及女人,无分族群、家乡,他们说起粗俗笑话罢了粗犷大笑,然后是对未来的期许。

    因为只要贝孔等人有意,他们回到安茹-香农后都可挑选一个年轻农妇为妻,当然他们愿意看得上那些平凡农家女。

    一旦做出这种一生的选择,将立刻被圣马克西姆修道院认定合法,作为小贵族的他们,婚礼也将是修道院长亲自主持。

    于是,当发觉人手不足,雷格拉夫毫不犹豫招来营地休息的民兵,那些空置的小马车、驴车都来了,来自香农的民兵押运它们向山坡下河畔的大营集结。

    运粮行动必将持续,运走的粮食也干脆放在空荡荡的采石场劳工棚屋处,等待进一步运输。

    工作持续了一周时间,又是检查甄别,又是全力运输,有三十万磅甄别后的好燕麦完全处于雷格拉夫的掌控下,而后续的粮食,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只好等待伯纳德的运粮队,陆续将之运抵补齐。

    考虑到高卢人严重仰赖畜力运输的现实,雷格拉夫感觉自己获封伯爵后,还需留人在波瓦蒂尔等粮。

    雷格拉夫已经提前行动起来,七条长船在满载了惊人的八万磅好燕麦后,在老埃里克带着少量老战士、民兵押运下顺流漂行。

    老埃里克带着很多任务回香农,譬如要求当地村民再盖一些木屋做粮仓、收集普通驳船以缆绳串联于长船的船尾。

    因为旧石桥是个倒霉的障碍,粮食不得不在那里先行卸货,所以新的粮仓就在当地集中建设,使得狩猎营地被动的堡垒化……

    各方都有自己的任务,雷格拉夫放权给自己的老部下、老朋友放手去干,他留在克兰河畔营地,静静等待圣诞节到来。

    他也无需再多等。

第1617章 飘杆投石索

    突然,天空开始飘雪。

    阴霾之下,大地萧瑟极了,细密的雪子进一步弄得世界灰蒙蒙一片。

    很快,雪子变化成雪花,它们再互相粘黏成为鹅毛大雪。

    一天一夜的降雪弄得世界变了色彩,站在停工的采石场上,站在这荒废数百年的的罗马剧场废墟的巨大石块上,雷格拉夫张目远眺,不远处的波瓦蒂尔城陷入蒙蒙灰色里,整个世界也仅有黑白灰三色。

    空气寒冷而有些潮湿,触手可及之地都已附着一层半掌厚的湿粘积雪。

    克兰河依旧静静流淌着,河水早已冰冷刺骨。

    好消息是整个世界有着平坦的北风,克兰河与埃维纳河都进入枯水期的极值,所以当运输粮食的老埃里克带着空船返程,他们就不需要直面严峻的水流冲刷,加之河道走向与北风利于船队逆行。

    虽然天气恶劣,弄得人只想待在安乐窝里如棕熊般冬眠。

    雷格拉夫停不下来,他必须利用好机会尽快得将买到的粮食运回香农,同时……掰着手指头来算日子,圣诞节也近在眼前了。

    教宗并没有确定圣诞节的具体日期,各地基于自己的习惯,将冬至日约定俗成得当做圣诞节来过。

    哪怕使用了八百多年的儒略历,因为不可避免的计算不精又没有调整,使得真正的冬至日与日历已经不匹配,民众听从教士的安排,普通人无所谓日期如何,他们期待着圣诞节的弥撒活动。

    哪怕天气寒冷,各地村民都愿意愿意在圣诞节当日前往最近的修道院,还要早点赶到目的地,在圣诞节前夕的那个傍晚聆听唱诗班歌唱圣歌。普通人在聆听完圣歌,听取教士的神圣宣讲,直到前夕的弥撒活动结束,就可能摸黑赶回家。

    因为这些平民并没有财力在修道院附近租住房子,也怯于在严冬露宿,倒是准备一支火把照亮回家路,这点开支还是付得起的。

    那些有财力的村民,就愿意住在修道院专营了小旅馆里,实则就是一间小木屋,再花钱购买修道院提供的圣餐,这样一直带到圣诞节当日晚上的弥撒,在参与了最后的庆典,他们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因为波瓦蒂尔距离桑特太近了!

    桑特伯国在罗马大道附近修建了一些旅馆,有的是教会经营,有的就是伯爵家族亲自上手,他们直接服务于前往西班牙朝圣的信徒们。

    圣雅阁朝圣之路,正因为任何来自北方的虔诚者优选阿基坦-阿斯图里亚斯大道这条前往西班牙的通道,伯爵家族与教会见有利可图,就位络绎不绝的朝圣者提供旅馆服务,同时伯国的军队沿路巡视确保信徒的生命安全。

    多年之前,往往有诺曼海盗偷袭这条滨海的朝圣路。

    那些海盗都是丹麦人,他们往往一两条长船突然窜出,尤其在清晨或黄昏出动,趁着光线暗淡杀人越货再扬长而去。

    伯爵兰德里对此疲于应对,到了后来伯爵干脆在桑特、波尔多两城修造一批临时居所,两城中间区域又修造原理大海一些的、有着木墙保护的军事堡垒,这些设施都为朝圣者提供临时庇护的方便。

    那么,收取一些报酬理所当然。但在说法上绝不是“报酬”“住房租金”之类的说法,而是用“供奉”来做描述。这种情况下桑特大主教为之背书,名曰所有供奉都是对教区的捐款,最后大主教与伯爵,两人把交通线上的各种附加收益平分了。

    如此盖旅馆的朝圣之路衍生文化不经意间流传到波瓦蒂尔,毕竟这里虽然不是桑特伯国的领地,阿基坦大道的主干道从这里过境,一批来自北方的虔诚信徒意欲朝圣,不可避免过境波瓦蒂尔。

    利用交通线赚信徒一笔现金,伯爵伯纳德很喜欢如此额外收入,值此内战时期他更

    加需要现金!可惜,帝国的全面动乱使得和平时期越来越繁忙的朝圣路……它没有因为诺曼人愈演愈烈的袭扰变得萧瑟,恰是因为大规模战争吓得虔诚者们纷纷选择延缓朝圣日期选择。

    波瓦蒂尔的外郭部分,一批像是谷仓的木屋被故意空置着,在必要的节日,它们就用作村民的临时居所。

    伯纳德真是恨不得每个月都有一两场节日,这样附近村民就带着钱粮前往大城参加弥撒,自己通过租赁房屋频频赚上一笔租金,罢了还能通过销售食物、干净的水额外赚钱。

    长期住在外郭的普通人,一样能从大批外来者手里赚取一批服务报酬,伯爵事后再从普通人手里收取相应税赋。

    甚至!士兵在外郭城区那嘈杂的巷道巡逻,发现犯罪者立刻抓捕。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将抓到的窃贼当众绞死,一般情况下窃贼都成了伯爵的奴隶,发配其去伐木、采石,真是很赚的举措。

    恰是因为伯爵修造了很多木屋,贝孔和他的伙计们住在这样的房舍里。他们也很容易合理得租到一间房,以一些看似合理的名义来充当“密会基地”。

    现在他们都已经撤离,所有兄弟带着他们的战马、各色细软,头也不回得离开自己住了多年的木屋。他们哪怕是在麦西亚军的山坡下营寨里打地铺,哪怕新做的窝棚寒冷漏风,被幸福感、期待感笼罩着的他们,也不想再折返回波瓦蒂尔了。

    兄弟们在伯爵处始终是客居,大家从未被伯爵信任。

    但在麦西亚军营了,他们即是军队的一部分,更是地位较高的那些人。

    他们摇身一变成为雷格拉夫的亲信,作为亲信自然为自己的主人做一位军事服务以外的事情,实则,这些事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几天时间,贝孔等人自己掏腰包,骑着马去附近村庄购买了一些白布,还拜托由当地骑士领骑士经营的印染作坊制作了一些黄布。

    罢了他们再从波瓦蒂尔的外郭城处雇佣了一些农妇。

    这些妇女精于裁缝,却因为信仰原因一般不会抛头露面,她们的家庭会因为严冬而闲置下来,夫妻以及孩子们的劳动力得不到释放,他们想要赚点外快求而不得。

    贝孔等人在市井间待久了,他们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购买到一些裁缝服务。

    很快,兄弟们换了一身行头,他们穿戴上所谓麦西亚军特色的罩袍,还给战马做了新的马衣服。

    袍子是通体白布的,布匹质感粗糙也耐磨,用作衬里衣服是自讨苦吃,用作罩袍再合适不过。袍子的前胸后背都缝着黄色布条,图案构成硕大的“圣安德烈十字”。

    连带着马衣也有大量的黄色条纹,证明着麦西亚军队的身份。

    他们的行为实在给雷格拉夫提了个醒!

    于是在雷格拉夫的授意下,既然自己人可以在波瓦蒂尔当地搞到大量的染色布匹,何不再出些钱来针对性得采买一番?

    事情索性就由贝孔等人亲自出面,他们刚刚暂停搬运粮食的工作,就带上麦西亚王拨出的粮食,以货真价实的燕麦当做货币,直接从村民手里购买清单上的物资。

    白色等多种颜色粗布、麻绳、家禽羽毛、鸡骨、羊油,以及奇奇怪怪的“商品”。普通农民并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富余物资,但雷格拉夫索要的一些东西也令他们感觉过于奇怪。

    麦西亚-萨克森军队作为客军,他们来波瓦蒂尔已经有些日子。有关这些军队里存在一批诺曼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百闻不如一见的诺曼人龙头战船在河面漂行很多人也都看到了,附近村民非常忌惮这些家伙,不过由黑褐色头发的贝孔等人出面,村民得了粮食后高高兴兴得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还欣然拿出那些他们看来就不算是商品的东西

    雷格拉夫要鸡骨和羽毛干什么?

    自然是为战争储备箭矢。

    若是为了箭矢飞行稳定,在箭尾处随便捆上一圈小羽毛也能凑合。用天然中空的鸡腿骨,即可快速制作成套筒式箭簇。如此箭矢都是那些随行的持弓猎户在做,所造箭矢用于战争恐怕难堪大任,用来狩猎再合适不过了。

    雷格拉夫倒是想复刻父王的罗斯军队,奈何自己太贫穷了,首要一点正是自己严重缺乏铁器,且新的铁器也不是短时间能大量搞到的。

    不过……这不意味着正在抓紧时刻扩军的麦西亚军,就只能完全押宝于长矛旗队的刺猬阵横冲直撞。

    雷格拉夫那罗斯式的脑袋,还是希望拥有更多的远程武器。

    实则早在香农招兵之际,他已经发现当地村民在牧羊的时候,会用投石索打一些霰弹化小石子或干硬土坷垃,这样即可远程控制脱离大部队的绵羊,将之驱赶回羊群。

    传说,大卫就是用投石索一弹击穿了歌利亚的脑袋。

    投石索本来也是西欧民间广泛使用的一种“玩具”。

    只可惜随着军队的甲胄越来越厚实,投石索打石头,能打死打伤有甲敌人纯属运气,虽然骚扰敌人军阵或有效果,它远不及弓箭和标枪来得有效。

    甚至如今在诸如波瓦蒂尔伯爵等西欧大贵族看来,弓箭的效果也变得聊胜于无,胜利的关键演变成了重骑兵冲锋,这几乎成了路径依赖。

    贫穷指挥官首选的一种廉价远程武器,就是投石索了。不过到了雷格拉夫手里,新造的投石索将变得凶残!

    砍伐的榆木顺着纹理继续切削,在切成约莫一人高的木棍后进行精细加工。有人怀疑国王是要制作一些标枪,来弥补军队远程武器方面的劣势。这些聪明人猜对了一半。

    一千余名联军战士不可能在完成初步运输粮食的工作就闲着,哪怕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雪,一千多男人凑在一起总想着找点乐子。

    留下来的诺曼战士与贝孔等传统法兰克小贵族凑在一起,就把手斧充当玩具,针对一个榆木疙瘩扔斧头玩,谓之为“Frankie”。此乃飞斧,是法兰克的特色,也是法兰克的本意。

    而到了布鲁诺和他的萨克森人这里,飞斧就成了扔飞刀,当然这也是萨克森的本意。

    对木靶射箭一样是乐子之一,不过随军的那些索罗涅枫丹村的猎户,是带着短矛和弓箭直接进入森林,趁着降雪后的机会偷袭饥饿觅食的野鹿,每次进山都能带回一些猎物。

    雷格拉夫无意参与奇奇怪怪的活动,来自香农、阿瓦内村的民兵,他们用绳子制作投石索,对着冰冷的克兰河打水漂的娱乐引起他的注意,使得他快速摆弄出更强劲的飘杆投石索。

    突然,凡是那些在河畔玩投石索比谁打的水漂数量更多的民兵,被雷格拉夫召集在自己面前。

    被麦西亚王本人召见,民兵们并没有受宠若惊。过去训练的时候,年轻的国王始终监督着,未来也一定是并肩作战。

    以村民们对国王的了解,凡是如此大规模的召见,对大家而言肯定有好事。

    风雪已停,雷格拉夫就在河畔的空旷处同时召见了二十多人。

    他的举动引得数百人围观,大家乐乐呵呵地看着站成两排的、分属不同百人队的乡亲们。

    的确,一旦上了战场,两支旗队的战士们因为是同乡朋友彼此往往沾亲带故,他们同仇敌忾一事令人信服。

    雷格拉夫昂着下巴审视他们一番,此刻,贝孔等人在站在一边探着脑袋围观。贝孔倒是知道自己的君主今日突击命人制作了一些木杆,看那架势是要制作一些标枪——毕竟用作短矛它也太短了。

    难得的热闹,贝孔也不可免俗得前来一探究竟。

    雷格拉夫看看四周,他背着手心里是很乐意尽可能多的战士前来围观。

    他突然问道:“今天把你们喊来只为了一件事。听说你们都善于摆弄投石索?”

    罢了,排好队的民兵们异口同声说是。

    “很好!但愿在明年的战场上,你们可以用投石索打断勃艮第人的膝盖骨。”

    听得,民兵们猛地一怔,又相视乐了。

    雷格拉夫再倡言道:“但是!仅仅是投石索还是不够的!我需要安置一些特别的勇士,在厮杀之前,他们将首先用投石索狠狠把敌人打一顿。想想看,首先被一大堆石头砸得脑袋发懵,之后你们再用长矛戳死他们,我看这易如反掌。”

    民兵们从未想到这个,围观的民兵旗队长保罗,他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此事人群的聒噪告一段落,他听到了雷格拉夫有关投石索的描述。

    此刻,雷格拉夫的眼角也注意到这么一位跃跃欲试的旗队长。

    他摆摆手:“保罗,你来!”

    闻讯,保罗急忙窜过来,以右拳拍打一下胸膛:“大王!请您吩咐。”

    “我发现这里有你旗队的兵,也发现他们在摆弄投石索。很好!现在我给你一项特别的任务。”

    “请讲。”

    “从你的旗队里挑选一支百人队,我将令他们装备一种新的武器。”

    “遵命!”话是如此,保罗的脸上写着抑制不住的狐疑。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的疑惑。”雷格拉夫笑着眯眼道:“这些天你也知道,我让你的部下制作了一些木棍。我听说很多人以为我在制作标枪,实则不然。”

    “那是什么?”

    “其实就是棍子。只不过,我要你把投石索安在上面!而且,新的投石索网兜要更大,要能装上更大的石块。小石头砸过来难以伤人,若是大些的石头砸下来,纵使勃艮第人有铁皮盔。哈哈!头盔给他砸瘪,头骨都给他砸烂!”

    “遵命!我立刻差人制作。”

    保罗将信将疑地领命,以他的智慧其实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的。

    既然大王又令,自己带着战士们按照国王命令去做就好。再说,国王信誓旦旦得说,完成这种木杆投石索,军队战斗力将大大提高,变相得乡亲民在战场上的伤亡概率也降低了。

    起初人们多认为雷格拉夫在下令制作一批标枪,就现在的场面来看,某种意义上飘杆投石索就是可以当做标枪来用。

    木棍的一头安装有着更大网兜的投石索,另一头可以安装套筒式的矛头。矛头是铁做的,它因为足够沉重还能充当飘杆的配重头。

    飘杆投石索是成本极低的武器,所需材料就只有一根坚硬棍子、两条麻绳、一个皮兜,却能将两个拳头大的石块扔到一箭之地外,也就是猎户用短木弓抛射轻箭之极限,约莫一百米前后。

    制作飘杆的材料到处都是,作为弹丸的石块更是唾手可得。

    如罗斯军那样广泛装备扭力弹弓、扭力投石机,此乃高技术力的武器且成本居高不下,雷格拉夫倒是可以用现有材料,在一个月内就令联军的每一名战士人手一支飘杆投石索。

    这种武器砸石头,完全不要奢望它的精度,不过它将密集使用,靠着足够的数量,首先将集结的敌人砸得满头大包。说不定一通乱砸后一些敌人就直接砸晕了,它一旦广泛装备,实在是对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严重匮乏弓弩手的补充。

    关键是,它几乎无成本。

    如果硬要说成本,那也是波瓦蒂尔伯爵来出资的。联军这些日子一直在掠夺本地的榆树资源,木质坚硬的榆木用来做什么

    ,波瓦蒂尔伯爵并不关心,他早已承诺,有关雷格拉夫对本地木材、野兽、石料的掠夺,伯爵完全是默许的态度。

    或者说现在的伯爵更关心另一件事——已经开始有附近村民离开家乡前来大城市租房子了。

    这正是伯爵的鸡贼坐在,伯纳德希望在雷格拉夫带兵离开后,联军空下来的营房被立刻为他改造为民居。他目光放得长远些,内战应该快结束了,日后自己作为胜利者一方将迎来“圣雅阁朝圣路”的复兴,届时更多的虔诚者要住宿,那么雷格拉夫现在的营地将成为自己未来的旅馆。

    因为伯爵已经发现在,现在的麦西亚-萨克森军营,已经恍若采石场山坡下突然形成了一座有小码头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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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8章 封你为安茹伯爵(上)

    圣诞节近在眼前,来自国王查理的信使也抵达雷格拉夫的营地。

    马蹄踏着积雪,使者站在热热闹闹的麦西亚-萨克森军那如同小镇一般的军营里。眼前的景象令使者有些吃惊,想不到还不到两周时间,一片河畔皇帝突然出现一座小城镇。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查理的老亲信阿里奥伯特。

    恰恰也是这个男人,查理对其非常放心,也确信唯有他能将自己的决意准确传递给雷格拉夫。

    阿里奥伯特对眼前的军队没有半分畏惧,同样的,金发的战士们一见到是眼熟的他,戒备一下子就消失一大半。

    他环顾四周,将马匹交给前来文化的金发诺曼战士,寒暄的同时,眼角也注意到在营地里奇怪的战马。

    马匹披上了新麻衣,衣服上有着大量的黄色条纹。有关新投奔雷格拉夫的流亡骑士们的许多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查理也知道了那些军队在富裕的波瓦蒂尔采买五花八门东西一事。

    所以他此来不仅要把国王的亲笔信亲自交给雷格拉夫,确保其看到信件。顺手也是视察一下麦西亚军的营地,看看这些人的冬季生活是否正常,罢了将得到的情报口述给查理。

    首先,那些披着奇怪马衣的战马就引起他的注意。在注意到一些黑褐色头发的男子牵马而行,不需再做疑问,一切都有了答案。

    “嗬,流亡的年轻人,你们居然把自己当做麦西亚军队了?”他心底里感觉很奇怪,因为就衣服而言,流亡的骑士们效忠的分明是麦西亚王,而不是安茹伯爵。

    即便这两者实际就是同一人。

    阿里奥伯特问到接应的诺曼战士:“你的君主在哪里?我带着查理大王的亲笔信,必须亲自交给他。”

    “我的王?他在山丘之后的那片旷野。”言必称我王的战士使者白雪覆盖的榆树之山,与山坡的罗马废墟说道。

    “山后面?那里不是一片农田吗?附近还有村子。”

    一想到阿里奥伯特也算是老朋友了,战士耸耸肩没有多想直接说:“我的国王发明了一种新玩具,他正带着一些朋友训练呢。”

    “玩具?!”

    “也许吧。看起来的确是能把敌人脑袋砸烂的玩具。”

    既然阿里奥伯特继续坚持,留驻营地的诺曼战士互相谈谈,还是亲自带路将这位资深使者引领到山丘之后。

    在波瓦蒂尔城的正南部,这里存在着两座地理构造非常扭曲的土丘。它的确不能谓之为山,土丘最高处实则就比地平线高上区区五十米而已,倒是因为上面长满了山毛榉、白榆等树木,显得土丘更加高大。

    曲折的土丘酷似一堵墙,雷格拉夫带着一批挑选的民兵,扛着临时制作的飘杆,以及从采石场捡起的一些拳头至人头大小般的石块,赶着运输石块的驴车就抵达空荡荡的抛荒农田。

    附近有村庄,村民也是伯爵的直属领民。

    哪怕有些村民得到了麦西亚军的好处,和平交易了一些物资,不意味着村民就对这些士兵放下戒备。

    村民躲在家里,少数大胆者站在村口,监视着白雪覆盖的田地上,那些晃动的橘色身影,以及一些飘扬的蓝黄混色的旗帜。

    雷格拉夫毫不犹豫将麦西亚王旗插在雪地上,它的基底是一面蓝布,对角线缝着黄色布条。他的战士们穿着白袍与这雪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唯独身上的黄色布条,使得他们在这灰白色的世界格外显眼。

    战士们因为运动了一番而喘着粗气,他们眯着眼远眺远处的靶子——木杆临时堆的锥形棚子,充当标靶。

    战士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集体操纵飘杆投石棍,将拳头大的石块较为准确地击中那一目标。

    虽然这种新造的武器犯不着好好练习,一旦打起仗来,士兵针对敌人也只能进行概率抛射。雷格拉夫想弄清一件事,那就是一个普通民兵究竟能将不同大小的石头抛射到多远。

    他从父亲留里克处学到了的数学知识有很多,顺手还有一些简单的力学知识。

    留里克教育自己的这个事实上的大儿子,可没有时间教会太多的东西,交给他一些笼统的东西后,儿子能走多远,就看这小子后期的悟性了。

    留里克教育的尽是一些务实的概念,所以雷格拉夫现在正靠着“量化统计”的方法,对自己做的新武器做测试。

    雷格拉夫太想快速成军弥补己方的战术短板,他决定设计两种标准石弹,一种谓之为“拳头”,另一种就戏称为“脑袋”。

    面对靶子,两种不同大小的石弹,战士究竟站得多远才能把石头扔到区域内?把战士击中起来,对着目标不断尝试,他确信靠着充足的样本即可快速摸清答案。

    反正圣诞节还没有到,雷格拉夫不想焦急得等,还不如带着一伙儿人在此地扔石头找乐子。

    他也不关心查理是否会派遣信使再来,以他的想法,等到了圣诞节前夕自己带着一批亲信再去大城,最后按照教会的流程,在大教堂里把爵位领取就完事了,还能有什么繁文缛节?

    突然,骑马的阿里奥伯特进抵这临时的训练场。

    只要注意到那些站成一排的麦西亚士兵的奇怪动作,阿里奥伯特就想亲临其中一探究竟。

    注意到有信使直接闯来,雷格拉夫下令暂停训练,他再定睛一看,来者不就是那位老信使。

    “你来干什么?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查理大王有要事宣我?”他问到刚刚下马的使者。

    “正是。”阿里奥伯特不慌不忙得从斜挎包了拿出卷轴,亲自递交:“是国王的亲笔信。有关……您册封为安茹伯爵一事。”

    “他打算提前封我了?”雷格拉夫看了信使一眼,罢了打开卷轴,亲自阅读上面的文字。

    这是一封信,有关册封仪式的日期、与会的贵族和教士,接着是仪式的流程,还有仪式后的宴会。

    感觉雷格拉夫基本看完,阿里奥伯特顺势解释:“国王对您的事非常上心,波瓦蒂尔伯爵也准备了很多仪仗,他们保证会让您风风光光的成为伯爵。”

    “好啊。”雷格拉夫合上羊皮纸卷轴,“您可以告诉国王我非常快乐,再度感谢阿基坦国王陛下的册封。”

    一番和善的外交辞令似要催促阿里奥伯特可以快速回去述职了。

    使者深吸一口气,笑呵呵问道:“显然,您在这里据说是在实验一种新式武器。”

    “您还想逗留一番?无所谓。”雷格拉夫耸耸肩,“您当然可以好好看看。为了能顺利击败勃艮第军队,我会抓紧时间训练我的军队。”

    “好!好呀……我正好在这里瞧瞧。”

    此乃一个阳谋,雷格拉夫从不觉得自己的所谓新武器有什么高妙的,不过是严重缺乏弓弩时期凑合的选择,但是他也估计到,将手持飘杆的士兵集中起来使用,也算是如今西欧作战的一种壮举。

    因为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雷格拉夫从未觉得图尔、南特、奥尔良、勒芒等地的军队有什么独特之处。如果有,还是他们骑兵。而在骑兵方面,与之结盟的图尔伯国占有优势。

    或者说雷格拉夫所知的罗斯军队才是独特的,哪怕是在北方,他所知道的丹麦军队也少用弓箭。大规模使用各种远程武器,罗斯只此一家。

    他也觉得自己应当尽量效仿。

    在另一个位面的中世纪后期,来自莱昂王国和阿斯图里亚斯王国的一些山地村民,他们带着自作

    的飘杆组成佣兵集团。使用飘杆,可以将硕大的石弹投掷到一百余米之外。它能投掷石头,就能投掷会爆燃的陶罐,如此怪异的掷弹兵佣兵组织昙花一现,虽为他们为米兰的金主打出一些战果,终究敌不过不断革新的军事装备的反制,击中使用的飘杆部队再强大,也敌不过不断改良的炮兵轰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历史里。

    雷格拉夫此举并非什么天才的发明,因为三年多钱他所知道的东法兰克军队,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手下就有数百名的投矛手。那些家伙同投矛棍,将标枪狠狠甩出去,那些士兵也是击中起来使用的,不过……

    在罗斯军的扭力弹弓与长弓抛射的打击下快速落败,因为前者有着无与伦比的射程优势。这也是为什么,罗斯军没必要抽出人手装备飘杆,仅仅现在扭力机械的力量,已经足够是的“母牛投石机”把一般的城市围墙砸个稀巴烂。

    当然,雷格拉夫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带着大军盘踞在特里尔到梅斯一带。双方现在,理论上就隔着一个勃艮第人的北部控制区了。

    于是,阿里奥伯特在荒地上看了一阵子扔石头的好戏,他亲眼看到十多个男子以浑身力量,抡起那坚硬榆木棍子,将拳头大的石头甩出去,眨眼间他只看到石头黑色的残影,须臾眯着眼方才见到远处雪地激起的一些雪花。

    “也许这东西集中起来时候,的确可把勃艮第人砸得脑袋开花。”他脑子思考着,最后客套一番,带着获得的重大情报回去报信了。

    现在的波瓦蒂尔城已经人满为患,现在又有多达一万名村民进驻外郭城,伯爵的空置谷仓已经人满为患,同样的伯爵也高高兴兴赚了一笔。

    整个波瓦蒂尔因吸收了一大批外来过节的村民,短时间内人口冲到了两万人!若是再将城南不远处山坡河畔驻扎的麦西亚-萨克森军也算上,以圣玛利亚大教堂为中心,半径四公里内聚集的人群已是空前的!

    这一场面在当今时代的西欧,颇为罕见。

    不能奢望村民拿出大量钱财,伯爵伯纳德收到的也是诸如粮食、奶酪块、鲜鸡蛋等农产品,它们美其名曰供奉和捐款,实则就是缴纳租金。

    没有现金也好,自己把城里的好粮食都卖给了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在南方运粮队抵达之前自己手头吃紧,收下这批农产品正好解决自己的麻烦,多余的部分留存下来也是为明年的战争做准备。

    这天下午,阿里奥伯特带着情报穿过热热闹闹的外郭街巷,他策马抵达国王行宫,快步走进国王的卧室。

    正因为是老亲信,阿里奥伯特甚至不必半跪致意,他如同查理的家人一般站在这里,直面侧坐于床边的查理。

    “信件送达了?雷格拉夫怎么说?你还看到了什么?如实说吧。”

    “是。”

    跃跃欲试的阿里奥伯特滔滔不绝,那个男孩的赞誉话语现在查理听来已经是陈词滥调,但是很耐听。

    直到对后面事宜的描述……

    查理很惊喜,他直接站起来,哪怕赤足直接踩在冰冷的石地板:“那小子甚至无视降雪,也要带着他的人做军事训练?”

    “正是。他还说,会用那种武器将石头扔到勃艮第人的头上。”

    “无所谓。能为我取得胜利,这小子就是忠臣。比起那些只说不做的贵族,反而是这个诺曼人男孩最耿直。”查理继续赞许道。

    阿里奥伯特看一眼自己君主无视冰冷的双脚,提醒道:“大王,您该把靴子穿上。”

    “穿鞋?”查理低头看了一下,无所谓地摇摇头:“这算什么?我被囚禁的是否几乎天天如此,我已经忘记什么是寒冷。所以……”想到过去那些痛苦遭遇,年轻的查理攥紧拳头,他的愤怒涌上心头,

    现在只想复仇。

    手足情是个笑话,他现在更觉得雷格拉夫才是的兄弟,异父异母也无所谓。

    查理坐回床铺,蹭蹭已经凉飕飕的双脚,抬头看着老亲信:“现在雷格拉夫已经明确了时间,我们这边准备得如何了?大主教他们……”

    “他们在积极准备。还有,您的未婚妻。”

    “埃蒙特鲁德。她……”查理微微低语,关于这件事他当然希望马上与那位伯爵小姐完婚,但是那女孩过于年轻了。

    虽然在大主教的主持下完婚,任何人也不能公开的嚼舌头,可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年龄方面低于约定俗成的传统,此事搁置下来对各方都有好处。

    不过埃蒙特鲁德现在处在很尴尬的境地,没有婚礼更没有订婚,她就像住在波瓦蒂尔城的客人。

    查理想了想,“那就让她继续准备。也要注意她的身份!她就以奥尔良伯爵小姐的身份代表着奥尔良伯爵,来参与本王给雷格拉夫的赐爵仪式。”

    “遵命。”

    “日子马上就到。我自己也该好好准备一下。”说着,查理使劲拍拍自己的脸,他察觉到自己的胡茬又长起来了,顿时眉头一紧:“一伙儿你去招来我的专职仆人,给我的脸完全刮干净。哦对了,等到仪式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还要再好好刮一下脸。”

    他想到很多,现在直指阿里奥伯特的老脸顺势催促:“还有你。我不求你刮掉胡须,你的胡子必须修得得体。还有其他战士,如果仪式当天有谁衣冠不整,我可要将这种蠢材一脚踢开。”

    “我会督促大家做好的。”阿里奥伯特嘿嘿笑道。

    “

    我相信你。你可以退下了。”查理心满意足的微笑道。

    “遵命。”

    待阿里奥伯特真的退下,不大的卧室里独有一个青年躺在并不宽大的木窗。

    木窗虚掩着,少量光线招进来,倒是室内的火盆将整个房间烤得比较温暖,靠着床头的几盏青铜油灯照明,查理看着天花板的那些木梁,一想到未来的事情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接着又陷入兴奋怪笑。

    他请走了全部仆人,自己躺在床铺身体扭曲精神看似癫狂,查理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他并没有因为多年的囚禁变得发疯,现在只是趁着独处的机会疯狂发泄自己五味杂陈的情绪。

    阿里奥伯特是最忠诚的亲信,但是此人没有兵。

    瞧瞧现在的局面,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极有可能变成第二位最忠诚的亲信。

    查理不求那小子陪在自己身边,他需要一个实干家,甘于落实自己的命令,去和自己选定的敌人拼命。

    查理也不是没有想过,一旦让雷格拉夫整合了安茹的小贵族们,一个全新的安茹-香农横空出世,他有步兵有骑兵,背后有诺曼人与萨克森人的大靠山,这种人前途无量。

    雷格拉夫会成为新的威胁么?有可能性。不过自己与那小子现在称兄道弟,这些没影儿的顾虑都滚蛋吧!

    再说,遥远的未来如何?

    只有神知道,只有神会做安排,自己一介凡人不必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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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9章 封你为安茹伯爵(中)

    现在,圣诞节前夕之日的前夕。

    查理已经挂过脸了,他的脸颊、额头、嘴唇都由手艺精湛的老仆人以青铜小刀小心刮了一遍。他的头发也被打理一番,就现在他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真是好一个“蘑菇头”。

    在阿基坦地方素有留着“蘑菇头”的传统,它是多种发型的选择。它本质是虔诚教士喜欢的发型,贵族男子不是教士,前者会将天灵盖的头发故意剃干净,所谓以头皮直面教堂神圣的天花板,谓之为与神圣直接接触。贵族们没有这种极端的需求,再说它的确很不美观。

    查理深深黄褐色的头发被打理得非常柔顺,今晚他再令自己的老仆将自己的面度刮一遍。

    罢了,借着油灯微光,他又在自己的卧室里亲自检查一番明日要穿戴的所有衣服,乃至那顶所谓的王冠。

    王冠随意摆在床铺,查理对这个凑合做的玩具根本不需要爱惜。

    它不过是一副皮制头箍,再在上面插了一些金片的东西。

    从雷格拉夫处,查理获悉罗斯王有一定“黄金桂冠”。

    传说罗马的奥古斯都就有一定黄金打造的特殊王冠,它被制作成月桂环的样子,象征着对整个罗马帝国的统治。

    查理最先想到的并非一个诺曼人王者对于罗马名号的僭越,而是一个蛮族酋长都有财富给自己做纯金王冠,自己已经是阿基坦国王了,居然……

    一想到自己被蔑称为秃头他就愤怒,再看着床铺上的所谓王冠,真是恨不得举起拳头将之砸烂。

    查理忍住了,因为自己暂时还需要它。

    王冠虽然是拼凑出的垃圾货,自己面前的这间皮裘大衣可是好货。

    绵羊皮大衣缝着山羊绒的衣领,其上还缝着一些黄金丝线,又有一些宝石做装饰。它是意大利地方裁缝所做,只要穿上它,再以皮带束腰,罢了挂上自己的剑。以为英气富贵的国王出现了!

    查理需要一身华服掩盖自己的实力空虚。

    还有自己的宝剑……

    查理默默将剑拔出一般,就这火光仔细看,铁剑上不可避免得有一些斑驳锈蚀。虽然它的剑柄与剑鞘有黄金和宝石做装饰,剑就是剑,单论剑的使用意义而言,它的确比不过雷格拉夫手里的亮白色的罗斯钢剑。

    他再看着自己的国王宝剑,目光有神地自言自语:“明天,这把剑就会搭在你的肩头。我还会用剑背敲打你的头。雷格拉夫,之后你会获得伯爵的一切权力。你会在大教堂郑重宣誓!希望……你能永远履行誓言。”

    圣诞节近在眼前,白昼时间也缩短到全年最短,倒是雪后的世界星光璀璨,夜里的大地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天还未亮,麦西亚-萨克森军的营地已经躁动起来。

    波瓦蒂尔城南一片火光,喧闹的人群纷纷整顿自己的装备,今日是圣诞节前夕,广大战士们一样要过节!

    只有少数强壮战士有幸跟随自己的君主进入大城的广场,他们必须换上最华丽的服装,见证雷格拉夫成为安茹伯爵。

    绝大多数人只能继续在营地待着。大伙儿倒不至于无事可做,大王有令,在他进城的时间里,留驻营地的兄弟们大吃大喝,直到自己的肚子实在塞不下为止。

    肆意吃喝至少持续三天,于是从清晨开始,支起的陶瓮开始烧水,燕麦大肆倒进去,很快麦香味弥漫已经很庞大是营地。

    不过,讲究苦修的本笃修会教士禁止这种举措,此乃七大罪中的贪婪与暴食之罪。再者,普通人并没有余财供自己大吃大喝。

    波瓦蒂尔的外郭城区虽然人满为患,参与节日庆典大弥撒的人们,比起大吃大喝,他们最重视精神上的修行。

    在获悉一位大贵族将在今日被册封为安茹伯爵,民众就更感兴趣了!

    甚至是一些获悉消息的男子,他们也在等待机会。因为一批出身安茹的流亡扈从,他们多是技术人士才活到现在,他们失去了主人暂时只能给金主打工。

    这些人的人数不多,他们不敢贸然从人群里现身,不知道自己赶来投奔是否会被那些诺曼人接受。

    除非,那个年轻的诺曼人首领真的成为安茹伯爵。

    城市熙熙攘攘,人们吃过早餐就在清晨的寒冷中等待。民众获悉所谓麦西亚王今日必然带着一支精锐卫队进城,反正今日除了弥撒活动村民也找不到别的乐子,不如就向着城市西门集结,去看看那些诺曼人的风采。

    在另一边,雷格拉夫已经整顿完他的部下。

    他换上自己最好的服装,骑上马后首先为贝孔等安茹落魄骑士簇拥。

    这些骑兵人人穿着麦西亚风格的罩衣,战马一样披着缝合黄布条的马衣。

    落魄骑士为了表忠心,首先在服装上做文章。他们自掏腰包从印染作坊多买了一些布,于是人人都在自己的骑矛挂上一面旗帜——蓝布的对角线缝合黄布条,麦西亚王旗是也。

    广大的诺曼战士身背圆盾,他们的罩衣亦如是。

    另有一批香农当地的民兵,他们是民兵里最强者的一百人,现在扛着长矛加入队伍。

    既然落魄骑士买的彩布很多,于是每一根长矛摇身一变成了旗杆,基于西欧的传统,矛头下捆扎一个横桁,将一面小旗横向挂上去。

    旗帜有着极强的象征意味!虽然雷格拉夫不知道安茹当地的纹章当是什么,反正自己入职之后,麦西亚王旗就是它的纹章图案。

    大量旗帜高扬,直接掩盖了军中萨克森友军的存在。不过当队伍伴随着悠远的牛角号声,排着长队踏足于雪地向大城走去,军中的黑衣萨克森战士也就格外显眼了。

    雷格拉夫大张旗鼓前进,他就是需要大排场。旗帜在微微北风中晃动,数以万计的村民都看到了不断逼近的华丽军队,村民从未见过这种事,或者说他们无法想象一支军队竟如此华丽多彩。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快聚集着的上万民众弄得城西轰隆隆,仿佛大地都在震动,弄得正在大教堂里积极准备的几位高级教士心神不宁。

    今日的雷格拉夫意气风发,他很快看清楚堵在城门围观的男女老少。

    女人身着深色长袍头戴围巾,男子的袍子更干练又头戴兜帽。

    他还注意有军队在城门处维持秩序,雷格拉夫想了想,估计又是伯纳德的那两个倒霉儿子前来接应了。

    “瞧瞧,当地人也在欢呼你要成

    为伯爵。”布鲁诺轻轻歪着脑袋戏谑道。

    “欢迎?我看就是看热闹。再说,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欢迎。”

    “诶?你希望他们做什么?”布鲁诺又问。

    “当然是希望他们立刻搬家,都到我的安茹和香农。”

    “不过是一群无聊的村民。”

    “也可能变成善战的士兵。”雷格拉夫顺着话继续展望:“等我到了安茹会需要很多人。我要扩军,也要安顿好民众。”

    “仁慈?”布鲁诺猛然想到这个词。

    “也许吧。否则,我的国也不叫麦西亚。”

    “不见得是。”布鲁诺噘着嘴摇头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非常好战!这可不是仁慈。”

    “无所谓。”雷格拉夫没有再说。

    因为在西欧天主教的理念里,仁慈意味着反对战争,教士主张所有人仁慈,意味着所有信徒当拒绝当兵、拒绝使用武器,要拒绝一切纷争,唯有教士代表神

    来做仲裁者。

    教士们设想的理想国就是如此。

    但是贵族们纷争不止,只要有利益纠葛,贵族们总是想着先下手为强,武装行动是首选,阴谋暗杀也不稀奇,谈判几乎就是最后的手段,谁先提出谈判、谁先服软意味着谁不体面。

    所以雷格拉夫面对查理做出的许多举动,于当前西欧的贵族生他下,对他自己实际是不体面的,但对查理而言,后者的虚荣心得到巨大满足。

    雷格拉夫不纠结于这些表面的吃亏于否,哪怕有人说他膝盖骨软很容易单膝跪地。

    给查理下跪有好处!这不,到了下午自己就是安茹伯爵了。

    不过他对伯爵伯纳德的两个倒霉儿子就不可能有任何的过分礼遇,这两个男孩的权势全靠继承他们的父亲,可想而知的是,等伯纳德老掉了,两个男孩各领波瓦蒂尔和奥维涅。可是男孩们有什么战功吗?不过是寄生在他们父亲的势力里,没有一人曾上过战场。

    从简单谈吐来看,此二人并无大志向。也许这种生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如此过日子也不错。

    雷格拉夫与门口的两兄弟闲聊一番,接着就引领二百余人的盛装军队进入城市。

    大量麦西亚旗帜在城中飘扬,外郭民众已经看清楚了麦西亚军的风采,现在是内城居民趴在二楼的木窗,俯视踏着整齐步伐、从石板路走过的军队,并对之品头论足。

    雷格拉夫来得正是时候,被伯纳德召集来的骑士早已在城市广场集结。

    不能奢望这些穿着花花绿绿的骑士有充足纪律性,他们带着各自的扈从,在地面铺上毯子席地而坐,见得麦西亚人到了,才打着哈欠迅速站起。

    恰是此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刺耳的铜号声。

    雷格拉夫举起右拳示意部下停下脚步,他眯着眼观察那些本地骑兵的举动。

    “衣着五花八门,毫无美感可言,乱糟糟得,我还能说什么?”雷格拉夫摇摇头没有再嘟囔。

    “看!是他,伯纳德。”布鲁诺示意雷格拉夫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

    雷格拉夫定睛一瞧,近日以来他已经记住伯纳德那张老脸,现在看到果然是那个老家伙,在多位披甲士兵的护送下,骑着马从隐蔽的房后出现。

    他也注意到,现在敦厚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大门紧闭,倒是有约莫二十名教士一身黑衣得排成一排横队,他们站在大教堂外的石台阶,好似一尊尊雕塑,像是在等候什么命令。

    还是先和伯纳德聊聊吧。

    雷格拉夫示意所有部下稍安勿躁,又谢绝了布鲁诺随同的好意。他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就识趣得向前走去。

    这一切伯纳德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雷格拉夫再一次证明他善于骑马。

    须臾,两人马头相碰。

    “真是恭喜麦西亚国王大人!很快,您就将成为尊贵的安茹伯爵。”伯纳德恭维道。

    “同喜。看来您得到了阿基坦国王陛下的任务,在此迎接我。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哎呦,年轻的王,您真的过誉了。我是波瓦蒂尔伯爵,很多事情就必须由我来筹办。现在……让我看开始吧。”

    “啊?”雷格拉夫还以为双方还要进一步的客套闲聊。

    “不要犹豫了。国王陛下、大主教都已经在教堂内等待。”

    “也好。所以按照规律,我是否当卸下全部武器?”雷格拉夫谨慎地问到。

    “这件事……按照规定是这样。不过,您可以保留武器。”

    “哦?大主教许可了?”

    “许可了。所有参与仪式的贵族都将携带武器,毕竟这不是举行弥撒,毕

    竟佩剑是贵族的证明。”

    “也好。”雷格拉夫满意地点点头。

    有一个瞬间,雷格拉夫觉得自己不带武器进入一个宽大的秘密房间,就是将自身置于一个危险境地。

    他是下意识担心教堂里埋伏刀斧手,虽然这可能性几乎没有。

    伯纳德和其他本地贵族当然毫无这种想法,今日增添的一些要求都是查理强令的,阿基乌斯作为宫廷主教与查理关系极为密切,自己的君主如此要求,他酌情思考一番都许可了。

    因为,只要查理对王权更进一步,哪怕新的王国不可能有查理曼帝国的荣耀。

    首席皇家顾问是谁?非自己莫属了。

    阿基乌斯满足查理一切的额外主张,不过是让一些披着甲衣腰悬佩剑的贵族进入大教堂的宣礼堂,这有什么问题?

    为了能站下更多的人,大主教连夜组织人将大厅的木椅全部搬走,实在搬不走的也放在墙边,最后留下空空荡荡的大厅,罢了继续组织人手将石地板好好打扫了一番。

    厚重的木门继续金币,门口的大厅已经灯火通明。

    大主教阿基乌斯、奥尔良枢机教士马肯伯特,以及其他一些本地教士,他们头戴主教高帽,再依等级分别挂上不同的金银宝石装饰。

    最尊贵的莫过于大主教。

    沉稳内敛又懂得识时务,虽然让贵族带着武器进入大教堂很不合适,如果落实的封爵仪式为的是尽快结束内战,那就是合适的。

    什么能做什么禁止做,解释权就在他这里。

    现在的查理暂且屈尊于幕后,见到各色贵族、高级教士在自己的指挥下按部就班做事,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全权国王。

    查理换上最好

    的服装,他衣着干练,腰旋佩剑又头戴那顶自制的尽管,他静静坐于一只木椅出,微微闭着双眼若有所思。

    在这昏暗的房间了,一位尊贵的少女正心神不宁着。

    埃蒙特鲁德,她虽然将以奥尔良伯爵小姐的正式身份参与封爵仪式,还要作为奥尔良方面的见证者,亲眼确认封爵为真。可是现在,自己居然与未婚夫这么不清不楚地同处一室。

    少女穿着非常传统的法兰克长袍,细布缝制的服装少了罗马托加长袍的臃肿,它更加干练,而且关键部分有着货真价实的东方丝绸,以及部分部位用紫色布条做的蕾丝边。

    她并没有完婚,现在也不是赶路旅途,所以她披散着长发,用一条银饰箍住额头,从鬓角分出的两股发束扎在脑后,使得微卷的棕黄色头发平稳放下。这也是法兰克未婚贵族少女可以享受的一种……小小放纵。

    但是,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被纱巾罩头。

    她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青年。“阿基坦国王、未来极有可能的法兰克人的王,也许,还有可能成为罗马皇帝……”少女分明被当做王后对待,可是自己连订婚仪式都没有做,自己能坐在这里,完全是查理的一意孤行。

    再想到查理居然许可贵族们带着宝剑进入大教堂,虔诚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可现实就是这样。

    譬如查理,即便光线昏暗,他宝剑剑柄的配重球镶嵌的宝石,仿佛在烁烁放光。

    另一些贵族已经站在大教堂之内,也包括查理的亲兵侍卫们,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许久的老兵们,他承诺自己获得巨大权力后,最普通出身的士兵至少也有着骑士爵位与响应封地。

    尤其是现在,亲兵们一身盛装之余,各个腰悬佩剑,还要彰显他的头盔与锁子甲。考虑到教士们的颜面,这些武装士兵昨日排着队向大主教忏悔,在得到大主教的告解后,他们才心安理得的披甲持械的站在大教堂内。

    否则,士兵

    们也担心持械进入圣地,如此严重亵渎,自己的灵魂将在地狱永远备受折磨。

    他们藏于另一房间,等到仪式进入关键时期,查理本人将带着身份尚未合法的王后埃蒙特鲁德共同出现,接着盛装士兵作为国王仪仗,聚集在宣礼堂的两旁。

    只是,查理完全低估了可能进入大教堂宣礼堂的人数。

    贵族们都可以、都应该进入大厅,作为见证人、仪仗参与仪式。

    雷格拉夫听明白了伯纳德的说法,不禁回望自己劳苦功高的金发老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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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0章 封你为安茹伯爵(下)

    雷格拉夫也没有想到,偌大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居然许可贵族带武器进入。

    话是伯爵伯纳德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说明的,此事……还有些存疑。

    雷格拉夫试探性问道:“任何贵族?”

    “是。任何贵族。感谢国王陛下吧!还有尊贵的主教大人。唯独今日,贵族带着武器进入大教堂,不算亵渎。”

    “任何贵族?”雷格拉夫再问一个。

    “是。”

    雷格拉夫深深回望一下身后的战士,一想到他们要在冰冷的户外等待,而自己在大教堂里获封伯爵,确实有些对不住他们。

    再说……身边有一群忠诚的武装侍卫跟随,自己什么也不担心了。

    “既然如此!”雷格拉夫扯着嗓子说道:“感谢国王陛下与主教大人的赏赐!我!麦西亚小国王!香农男爵,将带着我的骑士们一同进入。”

    “可以,请来吧。”伯纳德没有多想。

    关于这件事他毫无意见,如果贵族带着武器进入大教堂算是一种特许的荣誉,他乐于接受。因为他即将带着自己已经集结的骑士们,穿戴全套甲胄、武器进入大教堂。

    雷格拉夫现在下马,他召集自己的金发战士们,以诺斯语简单说上几句。

    接着,众战士高举右拳发出一段有节奏又声响动天的战吼,罢了排好队站在自己身后。

    雷格拉夫又令贝孔等安茹当地骑士下马。

    所有战马现在都由随行的持矛民兵看管着,这里也包括萨克森人的马。

    既然阿基坦国王查理的许可针对所有贵族,谁是下级贵族,自然由他们的君主决定。

    于是,布鲁诺究极自己随行的老兵们,纷纷站在雷格拉夫身边。

    如此浩浩荡荡的人群气势汹汹走向伯纳德,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弄得老家伙不知所措。

    “这是干什么?你们所有人?想要全部进入?”

    雷格拉夫站在雪地上,昂着下巴看一眼厚重京东大教堂,再歪歪头掐腰问道:“不是说了吗?所有贵族都可进入。”

    “都是贵族?我感觉,你的人……只是普通战士。至多是扈从侍卫。以他们的地位……”

    “不。”雷格拉夫立刻打断,又摇摇头自信地微笑道:“都是骑士!至少,是骑士。”

    布鲁诺向前一步顺势说道:“没有错。我的部下也都是骑士。既然国王修正了仪式流程,我们当然要全力以赴捧场。想想看,如果一百名骑士参与这场由他主持的仪式,这是何其的光荣。”

    似乎有些道理,伯纳德虽然觉得还是很扯淡,他自制拗不过还是放行了。

    此刻,站在户外的那些教士忍住压力看着发生的一切,再看到一种威风凛凛的战士握着剑柄走近大教堂的台阶,他们屏住呼吸几乎窒息。

    因为教士们都看到了,一众金发的诺曼人,他们仍旧背负圆盾排着队走入大教堂的正门。

    此刻信号已经发出,木门之后的大主教绷着各地老脸犹如一块枯木。

    大主教阿基乌斯压力也很大,随着木门缓缓打开,他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一股凉气随着敞开大门灌了满堂风,整个宣礼堂大厅的油灯都在剧烈晃动。

    伴随冰冷过堂风的是一众怀抱头盔的诺曼人,他们簇拥着自己的主人——麦西亚小国王雷格拉夫再一次进入圣玛利亚大教堂。

    大厅里彩色的圣母塑像立于大厅核心,再见它雷格拉夫已经不会再触景生情,进入也不会再做什么虔诚的表演,既然自己已经带着老部下持械进入,蛮横一些似乎也无妨。

    随着武装人员越聚越多,站在高处的大主教虽然很紧张,

    他实在可以轻易通过服装分辨麦西亚人、萨克森人,以及波瓦蒂尔本地贵族们。

    大主教慢慢张开双臂,众多下级教士站在他的两翼,气氛随之严肃起来。

    大主教再看看左右,清清嗓子示意大家肃静。

    “我的孩子们!”他以有些沙哑的嗓子深情宣布道:“所有人,请你们自觉地站在大堂两侧,将最尊贵的位置留给国王陛下。”

    他再沉静一下,又宣布道:“尊贵的麦西亚国王陛下,请您站在大厅中心。”

    雷格拉夫默不作声,一番手势后,战士们依旧怀抱头盔聚集在墙边。老兵们与萨克森军的老兵聚在一起,他们自发地排成两队,每个人都笔挺站好。

    贝孔等落魄骑士,他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地站好,尽量站得整齐。

    伯纳德对此也不得不高看那些金发家伙一眼。至于自己的部下,两个儿子指挥着骑士们,他们聚在一起,首先衣着上花花绿绿,站姿也五花八门。

    “可恶,等到以后,我一定会把罩衣图案统一。”伯纳德想着。

    短时间内,进入大教堂的贵族各自站好。

    大主教深吸一口气,示意教士们各司其职得走下高台,再如黑色雕塑一般站直神曲,他们微微勾头,故意做的秃顶对上大厅的榆木梁。

    到目前为止,独自站在大厅中心,被上百人注视的雷格拉夫并没有感觉庄严肃穆,他竟感觉到一种无聊。

    “查理,你在哪里?你倒是出现啊?”雷格拉夫继续无聊等待,一直等到肃静的人们也都开始烦躁得交头接耳。

    “请肃静!”大主教拍拍手,再度高举双手宣布:“现在,恭迎尊贵的阿基坦国王陛下!与……奥尔良伯爵小姐!”

    大主教不得不犹豫一下,埃蒙特鲁现在的合法身份与即将参与的事情,他需要好好思考。

    突然,急促又刺耳的铜号声响起,一众盛装士兵从一处暗门后走出。

    须臾,一位尊贵的青年,他头戴“金冠”,手挽着一位披发少女,两人双双盛装出现。

    今日的埃蒙特鲁德分明是以王后的姿态现身的,她被查理挽着手,这一场面聚集在大厅的所有贵族看得真真切切。

    这更是一种宣告,哪怕没有正式婚礼,少女现在就已经是王后待遇,同时也意味着奥尔良全境归位阿基坦国王的统治。

    少女现在,更像是一种装饰,一尊鲜活的雕塑物。

    查理觉得需要这种作秀高调宣布自己是权势,不过他看到大厅里占满了武装者,不由得心惊肉跳,在思考一番才逐渐露出笑意,心里寻思着:“雷格拉夫老弟,你挺会落实我的临时命令。带着你的诺曼战士来捧场?你……该不会把他们都封为

    骑士吧。”

    但自己的确被众多贵族簇拥着,这份荣耀前所未有。

    老亲信阿里奥伯特管理者查理麾下的老兵,今日的他也一身盛装,现在代替嗓音沙哑的大主教,继续交代接下来的仪式流程。

    此刻,就在大厅的一旁,一位头戴兜帽、帽顶插着羽毛的不起眼男子,他支起木板,竟将一张羊皮纸铺了上去。此人手持一支羽毛笔,似要记录关键时刻。

    查理很理智的估计到自己今日的封爵将成为历史性的一刻,他特别请来画师,意欲将仪式的关键项目好好画上。

    虽然不能奢望画师潦草的画技能把人物画得惟妙惟肖,画作连带着附属的拉丁语文字描述,整幅画作不但是仪式的证明,也是能证明雷格拉夫权势的证据。它的原本将被保存在圣玛利亚大教堂里,还会制成手抄本分发到桑特、奥尔良,乃至未来的巴黎等地教堂保存。

    尤其是要送到图尔圣马丁大教堂,不仅是

    当地的文件保存条件特别好,同时也是对图尔伯爵示意——你的确不是安茹伯爵。

    阿里奥伯特嗓音更加浑厚,能在大教堂里如此“喧哗”也是人生的第一次。

    现在,查理继续挽着埃蒙特鲁德稚嫩的手,两人站在彩色的圣母像下。

    查理得意洋洋,埃蒙特鲁德平静外表下可是浑身不自在。

    少女的身后就是圣母像,此情此景有着巨大的象征意义,暗示着查理希望自己未来的王后,能顺利为自己生育数量惊人的子嗣。

    查理自己带着自信的笑意,他成为整个大厅最尊贵的那个人,次级尊贵的莫过于台下笔直而立的雷格拉夫。

    阿里奥伯特站在大厅的左角,教士们也在大主教的引领下,陆续向圣母像集中。

    “现在,赐爵仪式正式开始!”说罢,阿里奥伯特率先走下台,继而走近雷格拉夫。

    他轻轻低语:“大人,请随我来。按照我的吩咐开始仪式。”

    雷格拉夫一言不发,点点头握着剑柄随行而去,直到平时查理的双眼。

    “跪下。”查理平静说道。

    雷格拉夫依旧一言不发,他故意慢慢地扭动身子,以慢动作之姿缓缓地单膝跪地。他现在左手握着自己的剑柄,右手则抚住自己的心脏位。

    他高傲的头颅垂下,将金色的马尾辫直接对着查理的下巴。

    到现在为止,雷格拉夫的动作非常令人满意。

    查理平静的外表下是艰难抑制的喜悦。

    突然,一声剑风嗡嗡声!

    围观的贵族们惊得一声呜呜,又见到查理双手持剑,将此宽刃剑的剑背对准自己。

    在做出一套耍剑的动作后,剑背搭在了雷格拉夫的头顶……

    接着,便是一番必要的仪式过程。

    所谓誓言,阿里奥伯特现在充当查理的喉舌,他以拉丁语说上一句,雷格拉夫流利的重复一句。

    “……,忠于国王,忠于天主,仁爱民众,勇于维护国王的荣耀!”

    雷格拉夫刚刚说完,搭在自己头顶的剑,又陆续搭在自己的左右双肩。

    最终,这把据称是查理曼使用过的铁剑,最后一次搭在雷格拉夫的头顶。

    “天主在上!在这神圣的大教堂里,雷格拉夫,永远牢记你的誓言!”说罢,查理深吸一口气,郑重宣布:“封为!伯爵!安茹伯爵!”

    最后,他再平静说道:“安茹伯爵,请起立。”

    单膝跪了一阵子,雷格拉夫刚刚起身,不经意间忽然有些站不稳。他踉跄的样子仿佛证明着自己的感激。

    与此同时,阿里奥伯特首先示意查理的老兵们鼓掌、跺脚乃至喝彩。

    大教堂难道不是禁止喧哗吗?

    看到自己的君主经过仪式得到重要的地位,金发老兵们为雷格拉夫喝彩,继而布鲁诺和他的人也不必再憋住激动情绪了。

    一下子,波瓦蒂尔圣玛利亚大教堂,它前所未有得沸腾起来。人们注意到主教大人那褶皱的老脸难得露出愉悦神色。

    难得热闹一番,伯纳德也无意再憋住。他也知道,经过这场仪式后,雷格拉夫和他的军队估计近期就会离开。

    至于自己还欠他的粮食,此事可以慢慢运输。

    封爵仪式并非冗长,临近中午之际它就已经结束了。

    雷格拉夫在法理上成为阿基坦王国承认的安茹伯爵,所有效忠查理的势力也必须承认这个。

    至于图尔方面是怎样的态度?此举是否深深伤害罗贝尔的感情?

    沉溺于幸福中的查理根本不想去思考。

    大教堂今日的喧闹是

    特许的,仪式刚刚结束,所有闲杂人等全面撤出。

    查理也不会闲着,他继续在自己的行宫里备下酒宴。哪怕明知雷格拉夫不胜酒力,自己的酒量一样的糟糕,自己今日一定要与这个小老弟一醉方休。

    甚至,凡是来大教堂参与仪式的人们,都有大肆喝酒的权力。

    国王是这么要求的,负责提供餐饮的伯纳德也有自己的考虑,所谓把潜力无限的雷格拉夫伺候好,未来自己的阿基坦应该不会再遭遇诺曼海盗的偷袭。把布鲁诺伺候好,阿基坦就与萨克森结盟,估计也不会遭遇这部分北方人的偷袭。

    伯纳德下令打开地窖,呵斥两个儿子的不舍:“麦酒没了再酿,葡萄酒没了再买。你们的父亲今日把那些家伙伺候好,等你们两兄弟继承我的地位,能省下很多忧虑!”

    两个年轻还是不太理解,礼遇那个雷格拉夫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送酒、乳酪等,给那些农民出身的民兵?

    此事实在是伯纳德出于现实的更深层次考虑。

    难道波瓦蒂尔和奥维涅真的要集结大军,在明年春季发动对勃艮第人的大规模战争?

    伯纳德不想放弃战争红利是真,真的全面下场他也不舍。

    如果有某个勇敢者,愿意带上一群勇士去前线拼命,自己也能省下很多事。

    伯纳德已经听说奥尔良伯爵方面在战争中蒙受巨大损失,不说遭遇敌人劫掠,仅仅是征兵、加税就已经弄得当地居民怨声载道。

    毕竟伯纳德之于波瓦蒂尔,其实也是个外来户。他的父亲带着奥维涅地方军队击败了波瓦蒂尔旧伯爵家族占领这里,虽然得到了当地贵族们的承认,如果要对这些家伙严苛一些,贵族们集体投奔隔壁的桑特伯爵并非不可能。

    伯纳德会动员

    己方的军队,却不太信任波瓦蒂尔当地的骑士军队奋勇敢战,基于传统认知也不相信征召的民兵也是勇往直前的。

    现在冒出来两个愣头青,而且备受同样年轻的查理之器重。

    不如,在仪式后的酒宴上好好说道一番?

    “可行!再给他一些废旧武器,既然这小子声称能讲懦弱农民训练成勇敢战士,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我资助他,他自己去安茹再组织一些民兵。变相的不就是我减少出兵了?我的压力也减小很多。”伯纳德对自己设计的“战争代理人”很满意。

    “武装友军就是变相武装自己!如果这小子真的把勃艮第人打痛了,日后也是那些家伙针对安茹寻仇,我方肯定没什么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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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1章 资助与撺掇

    大教堂的喧嚣甚至传到了外郭居民区,为了弄清喧哗的来源,一些人爬上高处,如此一看才意识到整个圣玛利亚大教堂在沸腾。

    城里栽种着不少榆树,一些老树甚至是罗马时代栽种的,直径之大需要多人合作才能抱住它。

    有闲极无聊的人爬上树梢,他们亲眼看到覆雪的城内蠕动着一些鲜亮颜色,又看到很多骑马者开始运动。

    就在城里,伴随着大量铜号的宣鸣,阿基坦国王查理高高兴兴的第一个走出大教堂正门。

    正所谓尊卑有序,新领了伯爵的雷格拉夫非常聪明得跟在其身后,还微微勾着头全程跟随这位国王的脚步。

    所有在大厅内完成仪式的人们几乎都站在冷嗖嗖的户外,唯独留下少数教士把现场整理一番,各色陈设复归远处的工作已经开始。

    大主教站在踩踏坚实的雪地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实在也为自己的朋友、国王查理高兴。

    另外为之高兴的莫过于仪式的当事人雷格拉夫。

    大主教阿基乌斯身份高贵,也估计明年自己就该到奥尔良履职,而波瓦蒂尔地方大主教职位也顺势交给桑特大主教,由其再度任命。

    阿基乌斯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热情地对雷格拉夫说:“恭贺你,我的孩子。你现在是伯爵了,接下来,你一定会善待民众。你会是天主的好仆人。”

    阿基乌斯此言是发自真心,就是……在场的贵族们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雷格拉夫点点头,礼节性地示意自己会做一个好领主。

    只不过,他理解的“好”与教士们以为的“好”完全是两个概念——雷格拉夫自有治理之道。

    高兴的查理暂且不想再听大主教的絮叨。“亲爱的主教大人。”他说,“您还是抓紧时间布置大厅,今晚您还要举行盛大弥撒。”

    “是的。也请尊贵的王参与。”

    “参与?这就好不好说了。”查理哈哈大笑,拍一下雷格拉夫的后背,继续热情道:“我太高兴了。我会与我的好兄弟聚会一番,还有这些尊贵的大贵族,我要宴请所有人。”

    言外之意是查理可能喝个酩酊大醉,难得看到长期情绪阴郁查理今日快乐得如同无忧无虑的小孩,这份畅快对他真是一种奢侈。于是阿基乌斯不再多言,他微微勾头华丽的主教高帽也为之垂下。

    “那么,我将顺利举行今晚的弥撒。没有您的亲自参与,也许是一种遗憾,不过,我觉得民众已经沉浸于您伟大的封爵仪式里。”

    一位六十岁的老教士把查理哄得非常舒服,现在的查理更加高兴了。

    不久,大贵族们再临国王行宫的宴会厅。

    相比于上次宴会,今日的宴会厅被伯爵伯纳德好好打理一番。不能奢望这位贵族有一星半点的能力,将宴会厅打造成君士坦丁堡的奢华。

    不过是拼装的大木桌铺上崭新白布,纯白代表纯洁,也遮掩了木桌的斑驳粗糙。

    其上还有新折的龙柏枝,插在纯银的壶里充当重要装饰,树枝上还挂着一些金箔银箔。

    虽然没有圣诞树的概念,今日的伯纳德只是想将宴会厅尽量装扮得多彩。

    更多的青铜油灯将房间照得更加光明,房间也更加温暖。

    与绿色龙柏装饰相对的,是大量端上的烤肉,哪怕有些已经冷了。

    到底伯纳德等贵族喜欢于法兰克的那一套,罗马式的奢华宴席已经失传,蛮族兴起的新王国也没有这方面的文化,法兰克想要学习复兴,奈何……

    所谓餐具仍然是一把小刀,贵族们徒手把烤鸡撕碎,再大口吃鸡肉,罢了就用公用的抹布擦擦手。

    上次的聚众吃鸡就是这一套

    ,雷格拉夫也不免俗得用现成的桌布擦干净手。

    户外依旧寒冷,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的随从现在都聚集在城内的多间房舍,伯纳德很舍得得拿来大量酒浆。

    不管金发诺曼人是否都是骑士,伯纳德统一标准,波瓦蒂尔本地骑士人人分得一只烧鸡,半只羊腿,一块黑面包,以及一大杯麦酒与兑水稀释的葡萄酒。

    伯纳德把自己的小仓库搬空,本该自己家族享用很久很久的酒浆,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消耗干净。

    所有人举杯痛饮,贝孔等骑士如今也不再落魄,他们是喜悦就写在脸上,但看着手里的餐食,金发诺曼战士们可不觉得这就算是珍馐了。

    就在宴会厅里,国王查理高举酒杯。

    “来吧!我的忠臣们!庆祝雷格拉夫成为伯爵!庆祝本王的仁慈!庆祝我们必然的胜利!干杯!”

    众人起身,将木杯高高举起,大家相视一笑共饮此杯……

    今日没有烤鸡,有的就是多达三只烤绵羊,至于贵族们的吃香,就与优雅没多少关系了。

    哪怕是查理,他也是手持刀子把羊肉割得稀巴烂,罢了手抓羊肉往嘴里塞。

    雷格拉夫再一次喝得微醉,反倒是查理自己首先喝得太多,尊贵的国王自己瘫坐于木椅,面对一桌子肥腻羊肉,一时间也懒得再上手了。

    所有与会贵族都醉了,伯纳德本想在会场上和雷格拉夫再聊聊,他自己脑袋沉溺于眩晕,索性一言不发。

    查理设想的一醉方休并未发生,一桌烤羊还有大量肉块混着羊骨头,乱七八糟的铺在已经脏兮兮的白布。

    查理的酒品不错,或许就是因为伯纳德把压箱底的波尔多葡萄酒拿出来,甜蜜的滋味使得查理贪杯,这位阿基坦国王率先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哪怕他满是汗毛的双臂沾满了羊油和肉渣子。

    雷格拉夫和布鲁诺最后是被他们的部下搀扶着走出,这一宿,所有进城的人们有都在伯纳德的授意下安排了住处。

    有醒酒早的战士骑马离开大城,进入城南的麦西亚-萨克森军营后,告知留驻的兄弟直接过节吧。

    战士也不是空手而来,马鞍哥挂两个小酒桶,如此波尔多红酒扔到营地里,留住的一千个兄弟,他们有些遗憾君主滞留城中,现在拿到了酒,就用克兰河冰冷河水勾兑之,大家配着煮燕麦继续大吃大喝。

    当然,雷格拉夫从罗斯带来的传统不能丢。

    多砍伐的树堆成木塔,它被尽量堆高。

    冰冷的日子谁会反对烈火呢?只是香农出身的高卢人民兵早已忘记他们祖先的传统,所谓盛大节日中,德鲁伊在部落里点燃大火,男女老少围着圣火跳舞。

    反正现

    在随意伐木毫不缴税,点燃盛大篝火就毫无顾忌,那么何不多做几个火塔呢?

    圣诞节前后,巴黎地方的白昼时间已经缩短到勉强九个小时,若是天气阴郁,白昼时间就更短了。阿基坦的纬度比之低了一点,驻扎此地向联军习惯于冬季极短的白昼。

    城内在做盛大的弥撒,民众连夜聚集在大教堂是空旷广场,也唯独今日,普通居民缴纳一笔“捐款”可以进入内城。

    但城内地位更高的居民不喜欢这些乡巴佬,今日是全年最盛大的盛会,他们进入大教堂内参与弥撒,而非在户外吹冷风,也吩咐家里留人,严密关注木门与窗户,谨防乡巴佬行窃。

    这些与城外联军营地,以及在内城呼呼大睡的雷格拉夫等贵族们,似乎都不再有关系了。

    户外的火塔一直续柴,它烧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

    凡是被火光照过的地方都恢复了干燥,麦西亚军营附近区域也与周围雪地格格不入了。

    睡了一夜,雷格拉夫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就是头还有些许昏沉。

    在城内温暖的石屋里居住感觉还不错,可惜还是不如自己的军营——因为无法掌控。

    伯纳德派来侍者服务,雷格拉夫洗漱一番后就公然表示:“可以告诉你的主人,我将整顿人马回到城外营地。”

    男仆一怔:“大人,您如此着急?”

    “毕竟我已经接受他太多款待,现在还是回到我的营地更高。”

    “但是大人。我的主人……希望与您单独聊聊。”

    “聊聊?是与我商议一些事?”雷格拉夫敏锐问道。

    “正式。我的主人,希望与您单独交谈。主人他……不希望他人知晓。甚至是国王陛下。”男仆再强调道。

    雷格拉夫想了想:“怕是要跟我密谈一些事?也好。我要穿戴好衣装,再召集一些随从。你去告诉你的主人,让他等我。”

    “是。”

    “你下去吧。”雷格拉夫斜着眼吩咐道。

    现在,雷格拉夫下意识地保持警觉。

    他果断把布鲁诺唤醒,再召集一些亲信,罢了令贝孔等人骑上马,将进城的民兵也都组织起来。

    当雷格拉夫直面圣诞节当日的冬日阳光时,他与布鲁诺进城的精兵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矗立在城市广场正大光明地站着。

    查理仍在酣睡,埃蒙特鲁德回忆昨日的盛会,一种虚妄感不禁涌上心头。

    埃蒙特鲁德站在行宫的石窗边,侧着身子关注城市广场的麦西亚军队。她昨晚也注意到城外的火塔,还有现在熙熙攘攘的城市。

    因为很多村民在今日就要离去了,站在高处的她远眺一番,就能注意到那些结伴离开的人影,民众踏着前人走过的雪路,形成一条又一条黑色的带,在白雪皑皑的世界格外显眼。

    另一方面,等了一阵子的伯纳德终于迎来了他的客人,而且是两个。他本来只想与雷格拉夫好好聊聊,既然布鲁诺执意要来,那就进来吧。

    独立的石事内非常温暖,坚硬花岗岩石墙上还挂着大量野兽标本,彰显着伯爵家族的武力。

    室内陈设比较简单,木桌放着几盏油灯

    “你们两位,真是让我好等。”油灯照得老家伙面色蜡黄,情绪上似乎也有些烦躁。

    雷格拉夫耸耸肩,恭维道:“感谢您的美酒。”

    “美酒?下次宴会就没有了,我把波尔多买来的酒都用上了。当然!这是我的宴请,开支方面都是我的事。”

    伯纳德的话语有试探性,雷格拉夫一下便明白了,今日的密谈肯定跟钱财问题有些关系。

    雷格拉夫示意布鲁诺,两兄弟搬来木凳坐下。

    “那么,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您有什么要说吗?”雷格拉夫问道。

    “嗨,我实话实说。”伯纳德两手一摊,开门见山说道:“现在可以说就是新的一年了,844年已到。今年我们将组成联军对勃艮第开战!”

    “是。”雷格拉夫顺势道:“您不必强调。此事……我已经发过誓。我的军队,将在春耕后对勃艮第开战,到时候,您的军队也会参战,对吧?”

    “那是当然的。但是!你的军队兵力不够。你已经是安茹伯爵,仅仅一千人是不够的。”

    “您有建议?”雷格拉夫的心里话按下不表,也示意布鲁诺闭嘴,兄弟俩先天天老家伙的高论。

    伯纳德再道:“你们必须增兵!我这么告诉你,我在波瓦蒂尔和奥维涅有着巨大权势,我有计划组织一万名战士。如何?这是何其庞大的军队。”

    雷格拉夫不会被这个数字吓住,随口说:“的确,

    您几乎拥有整个阿基坦的统治权,如果国王同意你的征兵举措。”

    “他当然是同意的,还希望我尽量多得组织军队。有关征兵备战的命令还会传到桑特、欧坦、图卢兹、阿斯图里亚斯和阿拉贡等地。”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必须大规模征兵?”

    伯纳德点点头:“那是当然的。如今你也是个伯爵了,一千士兵肯定不够。也许,你该再扩军一千。”

    看雷格拉夫似有话说,伯纳德深处手指抢话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打算再资助你一番。”

    “资助?”雷格拉夫眼前一亮。

    “是的。我愿意给你一些真正的矛头,也许你可以再武装一千名矛兵。你意下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雷格拉夫欣喜道。

    布鲁诺适时地白一眼好兄弟,又道:“此事好是好。费用呢?大人,您还欠我们大量的粮食呢!总不会想着用武器抵扣我们所需的粮食。”

    “哈哈!未来的萨克森公爵。”伯纳德恭维道:“难道我是个女干商吗?想想看,如果勃艮第人做大,首先攻打的就是我的领地。”

    “不。我看他们会打图尔。”雷格拉夫随口道。

    “不可能。儿子不会攻击母亲。”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摇摇手指头:“勃艮第权势的继承者,就是图尔的伯爵夫人。此事你们应该知道。”

    “这……具体我不太清楚,只是听伯爵夫人说过。”雷格拉夫确实不关心这些贵族混乱联姻破事,过去也不觉得会和听闻中的某些人有交集。

    “这是一个事实,只是很多贵族确实懒得关心,但这关系到我的安危,他们家族的奇怪事情我自然要了解一番。”

    “所以呢?”

    “你回去攻打勃艮第,以我对你们一贯作风的了解。”伯纳德顿顿气:“你们很习惯劫掠,此事如何我不评价。我告诉你们,勃艮第非常富裕,那里有大量金银,有更多的葡萄酒,还有橘子、苹果、鲜葡萄……”伯纳德如数家珍地说明一串水果、食材,尤其是提到了生蚝,称之为连阿基坦也不曾有过的美味。

    他所言非虚,普罗旺斯、托斯卡纳、北意大利等地,乃至地中海,以及西西里岛。

    伯纳德直白地提到西西里岛,这个词惊得雷格拉夫一个哆嗦!

    “西西里?!意大利正南的那个岛屿。”

    “是富裕的西西里。你?知道它?”伯纳德诧异问道。

    “是。我的父王。哎呀!罗斯王已经提过他的富裕。还说,地中之海还有一个马耳他,还有希腊、克里特。小亚……”雷格拉夫炫耀式得列举很多,这下弄得伯纳德不知所措。

    他想不到,这个来自北方的小子,似乎还有着地中海游历经历,看看小子颤抖的双眼,可以觉察出小子发财的渴望。

    伯纳德压抑着激动,顺势撺掇:“既然如此,你想得到财富就必须击败勃艮第。谁先胜利谁得到最多的战利品,这种好事,如果你懈怠了,我的军队可要跟你抢咯。”

    “哈哈,还是让我来吧!”

    “既然如此,给你一千支矛头,你去安茹再训练一千名矛手。当然你若有能力,可以继续增兵。”

    “但是,我的粮食呢?”雷格拉夫稍稍沉下脸问道。

    “此事你不用担心,再说你之前离开的运粮船也没有回来。倒是我的人正紧张押运着粮食一路向北呢?只是,降雪的影响尚未结束,估计你的船队也首次影响,你可能要等待整个一月份。”

    “是吗?我可以等。您承诺的一千支矛头,何在?”

    “几天之内就能给你。朋友,这是我的礼物,不附带任何的条件。我期待你的胜利!为了

    我们的友谊。”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笑了。

    笑容的深意雷格拉夫似懂非懂,倒是更年长的布鲁诺基本明白。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作为交换,全新的安茹-香农-萨克森联军,将作为更大规模的帝国西南部贵族联军的先锋,首先踏入勃艮第人的领地,为阿基坦的春季攻势率先打开局面。此举必然风险巨大,但收益一样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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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