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部族的婚礼 上
仪式需要见证人,阿里克苏醒后,毫不犹豫跑到伯父家里,将还在睡觉的留里克揪起来。
“哎呦!哥哥你做什么?现在才刚刚天亮,我要等太阳升起后再去山坡。”
阿里克摇摇头:“我知道你的事,未来我还会教你打斗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侧卧兽皮继续酣睡的奥托为嘈杂扰醒,他缓缓做起来,看到大侄子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以及侄儿身后谨慎站着的佩拉维娜。
“阿里克?找你弟弟急事?”
“对!关于那个仪式,我需要见证人。”
阿里克一提及,奥托完全明白。
他迅速爬起来,随手从陶罐里抓出一块咸鹿肉就往嘴里塞,同时披上鹿皮大衣,一根牛皮袋缠紧。
他拼命嚼着,接着咽下肚,连忙说:“尼雅,我去做完埋剑仪式,你就先准备一下早餐。我去去就来。”
这天早餐,所有的新婚夫妇都在做着一些仪式,它们实则也是婚礼的组成部分。
那些小家庭与他们的直系亲属做这些事,不需要祭司在场认证。
唯有到了正式婚礼,部族的族人们才会大规模聚集到石船祭台。
阿里克是奥托的侄子,今早的埋剑仪式,他带着亲儿留里克,以见证人的身份参与。
奥托毕竟是首领,很快,他的那些亲密朋友也都成了阿里克的见证人。
一场简单而短暂的仪式被突然弄得很大排场。
就在奥吉尔的坟墓前,阿里克和妻子佩拉维娜行单膝跪地礼。
接着,阿里克以一反射金光的青铜铲挖出长条形的坑,最后,是佩拉维娜以一双手扒开封土,将这把被突击抛光到锃光瓦亮的宽刃铁剑挖了出来,最后还给阿里克。
留里克拉着父亲粗糙的大手,只是一瞥,只见瞪大双眼的父亲的眼角涌出一汪泪水。
“爸爸,你哭了。”
“啊!是啊。”奥托使劲控制情绪,把泪水又都憋回去。“留里克,你出生那一年,你的叔父战死了。你要记得,是那些住在哥特兰岛的丹麦人做的这些,我们和他们有仇。终于,你哥哥长大了,他已经有权去复仇。”
留里克的心情有些复杂:“我们……我们一定要去复仇?”
“是丹麦人挑起对我们南方盟友的战争,我们也是思维亚人同盟的一部分。孩子……”奥托下意识抚摸儿子的小脸:“未来,我们的同盟有可能对他们发动反击。记住,一个优秀的领袖不可以背叛同盟,更要代表罗斯人在同盟中表现出勇敢。你必须记住,如果怯懦就是背盟,背盟的结果将是制裁。所以,我们必须向哥特兰岛复仇。”
留里克默默地听着,这一刻他非常清楚部族就是瑞典思维亚人部族同盟的一部分。父亲的话说得非常严肃,所以,父亲作为首领,将带领本族勇士和盟友组成同盟军,对丹麦人开战?
这都是必然的!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一个仪式结束,再过一整天,到了明日的夜晚,当云朵散去,萤玉的欧若拉和皎洁的月光照耀天宇,在女武神见证下,罗斯部族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集体婚礼将进行。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当初冬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繁星开始成为天空的主角。
现在的时间太比较早,留给那些新人们以及祭司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检查好许多的东西,拿好我的鹿角盔,我们走吧。”
祭司维利亚带着沙哑的声音,拄着拐杖离开了她的祭司长屋,在她的身后是数十名下级祭司。
那些下祭祭司背着木箱,或是抱着陶坛,乃至另一些仪式用的礼器。
她们仪式头戴小型的鹿角盔,唯有一名维利亚最信任的名叫波娜的女祭司,怀抱着那一副最大的鹿角盔。
无疑,这个波娜就是被维利亚选定的继任者。
祭司们踏着庄重的步伐,她们很快就和一群举着火把的人相遇,其为首者正是首领奥托本人。
“伟大的祭司,您看。”奥托手一指:“鹿已经牵过来了,我们随时可以办事。”
“就现在吧!我们首先前往祭坛!”
“遵命。”奥托微微一勾头以示尊敬,接着打出手势,命令手下牵鹿而行。
维利亚又突然问道:“那些年轻的夫妇要尽快到场,当欧若拉闪现之时,仪式即刻开始。”
“我已经命令他们提前去了。”
听到这儿,维利亚满意的长出一口气。她还是多嘱咐了一句:“记住,他们必须到场。他们当然可以在别的时间自行举行婚礼仪式,但今晚的仪式对他们非常重要。瓦尔哈拉将对我们的举动做出裁判,那些新婚却不参与的夫妇,他们将受到奥丁的制裁。”
“我完全明白!”奥托深深点头,“我会严肃落实这件事。”
恐怕,这就是纯粹的迷信,恰也是他们的信仰。
维利亚对奥丁与瓦尔哈拉充满了敬畏,她幻想着自己因为虔诚的工作了这么多岁月,生命终将步入劲头,自己对于奥丁的崇敬终将得到认可,那么死后灵魂也将进入天宇,最后以新的女武神的身份在夜空巡游,审视着自己钟爱的部族。
对于那些年轻人以及部族的广大平凡者,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愉。
唯有祭司们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最怕某些疏漏亵渎了奥丁。
但今晚的罗斯部族陷入到欢乐的海洋。
在罗斯堡的满是积雪的硬土道路上,大量的篝火被点燃,载歌载舞的族人们自发的点燃浸泡过松油的火把。
他们一直刻意搜集松油,一来是作为船只缝隙的粘合防漏剂,二来就是制造火把。
天上繁星点点,罗斯堡峡湾亦是繁星点点。
那些将要参加仪式的新婚夫妇,他们穿戴的厚实毛皮大衣之下的,即是部族最朴素的衣服。
今晚,阿里克穿上了一套纯麻布裁缝而成的素衣,以及亚麻做的没膝裙。他的新婚妻子佩拉维娜衣着更是简单,即一件长长的连衣裙。
所有的新婚夫妇都是类似的打扮,若是在夏季,这番打扮他们完全可以应对,而今的冬季,若是不再披上厚实的毛皮大衣,人会迅速生病。
是仪式要求这些,迫使新婚夫妇穿着必须绝对朴素。
祭司还没有来,石船祭台附近就挤着超过一千人,数百支火把以及二十多摊篝火,将这一带的树林照得透亮。火焰终究带来了一定温暖,令衣着朴素的新婚夫妇感觉好了很多。
今夜,阿里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变得有些特殊。
他和妻子佩拉维娜,乃至自己的直系亲属都在焦急的等待。
他等着祭司和伯父,以及仰望苍穹,期待着欧若拉的出现。
终于,当人们开始开到一条火龙穿越树林逼近石船,大家都知道祭司们已经到来。
篝火将祭台附近的一切烘烤得令人舒服,亦是带来足够的光亮。今天毕竟是大仪式,奥托穿戴好全套的盔甲,它蒙着铜皮的加强防御之木盾更是反射金光。他身后的勇士亦是如此,如同将要踏入战场,英武之气带来围观者阵阵欢呼。
随着头戴夸张大小的鹿角盔的维利亚拄着拐杖进入祭坛,她惊人的形象给蒙昧之人带来巨大震撼,沸腾的人群迅速沉寂下来。
维利亚先是抬头看看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以自己丰富的经验断定,欧若拉即将闪现,并在今夜存留很长时间。
她突然对奥托说:“首领,你让大家向后退一下,再令所有的新婚夫妇集合,我要首先清点一下。”
奥托即可以那雄浑又带有沧桑感的嗓子,意气风发的对他的人民下达命令。
所有人无论贵贱都心领神会,尼雅也拉着专著“看大戏”以及喝蜂蜜水的留里克的手,随着人群连续后退,之后纷纷单膝跪地,所有人都是这样。
唯有那些新婚夫妇向石船祭台靠拢,等候祭司的亲自检阅。
第三十二章 部族的婚礼 中
祭司维利亚清点了他们,确定人数的正确。
她又对副手波娜命令:“你带着所有女人到帷幕之后。记住,不洁者要被甄别出来,我们不能欺瞒。”
戴着小型鹿角盔的波娜将继承维利亚的工作,当维利亚死后,所有的重大祭祀,波娜都是住持者。
她被维利亚训练的优秀继任者,对于自己的信仰也非常忠诚。
拜那些简朴的麻衣所赐,波娜很快完成了检查。
到现在为止,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姑娘都还是纯洁的,仪式可以进行下去。
波娜领着所有姑娘走出帷幕,将她们送至各自的丈夫身边。
她走近维利亚,拘谨的汇报:“她们都通过了检查,她们都是纯洁的。”
“很好。你说的必须是事实,因为……”维利亚手指天宇:“女武神看着我们。”
被人们尊崇的伟大祭司手指天宇,单膝跪地的人们下意识的纷纷抬起头。
留里克亦是昂着自己的小脑袋,见得漫天繁星,以及璀璨银河。
在另一个时空,因为严重的光污染,以及雾霾因素干扰,城市居民已经无法看到银河,甚至连北极星的光也被城市辉光淹没掉。
而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有大量夜晚闲暇时间思考漫天繁星代表了什么。
罗斯堡的人们浪漫又严肃的认为,繁星中某个闪亮的点就是阿斯加德,里面有一座瓦尔哈拉神殿。
所有勇士的英灵都在天宇,每个夜晚,英灵都能在天上注视着自己生前的部族,和自己的后裔。
基于这种理想,阿里克拉着新婚妻子的手,抬头望上天空,不禁潸然落泪。
已经过去七年了,他始终相信父亲的英灵一直看着自己,直到今夜的大婚。
大家抬头望着天,被繁星点缀的夜幕渐渐开始异变。
这个时代,北欧的人们大量吃鱼,所以他们普遍有着极好视力,他们能洞察很远处的细节,也就能看到欧若拉渐渐涌现的整个过程。
突然有人放肆的吼道:“快看!有光。”
“是欧若拉!布伦希尔德来了!”
“啊!他们就像我们一样,作为旁观者关注这场仪式……”
石船祭台周围人头攒动,而且人群聚集已经超过两千人,罗斯部族近一半人口已经聚在这里。
几十年来,部族好没有像今天这样数千人聚集于祭台。
哪怕是完全极夜的那几天的光明节,也不曾有今天热闹。
到了冬季晴朗夜晚,北极光几乎是天天出现的,但极光有强有弱。
维利亚最是经验丰富的人,她以自己一生的感受,认定比起自己年轻时,欧若拉是越来越炫丽了,就仿佛是罗斯部族的发展,它越来越强大。
其实,极光的确在变得强烈。
整个欧洲的气候目前还处于寒冷时期的顶峰期,它已经开始改变,此改变过程将持续数百年,气候会慢慢暖合。
太阳活动加剧,北欧居民能感受到极光愈发炫丽。
维利亚内心激动,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感动了奥丁。
她伸开双臂,以虔诚者的姿态命令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单膝跪地,而她自己也双手举着镶嵌琥珀和宝石的拐杖,将它聚过头顶。
她苍老的脸庞对着翠绿的极光,大声诵读古老晦涩的咒文。
就在他们在集体做着敬奉奥丁仪式的时候,执掌祭品的首领奥托一行,已经处理了那五头鹿。
对于所有的北欧维京人,他们恶劣的生活条件迫使他们利用猎物野兽的一切。
鹿血都被搜集起来,撒上海盐后,将被制作成特殊的食物。腥味非常有挑战性,胜在能果腹,那就不要纠结什么。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抬着鹿尸走入石船祭坛。在这里,石船祭坛恍若圣域,一般人根本无权进入,平日里亦有祭司看管,谨防乱窜的部族小孩误入亵渎。
奥托和他的伙计皆是被公认的勇士,他们负责将最大的祭品抬进来。
冒着热气的鹿尸被摆好,似乎是上苍受到感动,石船祭台的每个石块上的油灯,火焰都随之颤动。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阵小风的缘故,他们都笃信此乃感动奥丁的证据。
五头鹿算个什么祭品?!
单膝跪地许久的留里克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生母尼雅禁止他站起来,留里克只好继续忍耐。
他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愉悦,所谓北欧大神奥丁认可了罗斯部族“供奉”的五头鹿。
“啊!真是荒唐!就算他们顶礼膜拜一个国王,五头鹿的礼物也太寒酸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五头鹿的礼物对于他们,应该就是极大的礼遇。
所有祭品就位,搬运鹿的奥托一行非常熟练的退到祭台后方,拔出自己的佩剑插雪地上,接着单膝跪地。
又是祭司维利亚,她命令所有人保持严肃,最后凭借记忆,面向漫天的北极光颂出祝福的咒语。
她说的都是诺斯语,因为年纪太大,刚刚又说了太多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即便如此,留里克也基本听懂了其内容。
这是一篇对于奥丁和瓦尔哈拉的赞美诗,公平的说它很是押韵,就是内容颇为逼仄。
留里克毕竟有着刘利的精神,他如今对维京人的群体有了很多了解,也知道给予他们单纯暴力野蛮的评价不公正。
就像罗斯部族,他们抱有一定写在木板的记录旧事的文献,不曾想他们还会写诗歌?
他们,也是拥有文艺思想的人!
《浮士德》《尼伯龙根之歌》这类北欧古籍留存后世,恐怕真实的情况是,大量古籍因为失传而消失了。
据留里克理解,应该就是部族祭司掌握这些典籍,倘若未来的他们都不再相信奥丁,古籍也将湮灭在历史里。
“维利亚祭司咏唱的赞美诗,这个冬天我可得让她写出来。还有她祭司木屋那个所谓的图书馆,里面的东西可要保存。最好让部族里这群文盲都学习一下,只要变成通俗的东西,它就能更好的流传后世。”
整个婚礼仪式,实际上还是祭司们的这通严肃的祷告最为关键。
连祭司都非常紧张,部族和远方另一群异人的姻亲,是否得到合规的神谕。
现在看来,奥丁委任巡游的女武神,基本认定了部族的决定。
漫长的歌颂结束了,头戴硕大头盔长久站立的维利亚,几乎累得瘫坐地上。
维利亚坚持着继续主持,她又张开双臂,命令单膝跪地几近肌肉僵硬的人们起身,尤其是那些新人们。
纯粹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像是阿里克和佩拉维娜,两人顿时忘却了疲劳。
因为刚刚的事已经非常明白,单纯的佩拉维娜相信自己的身份已经为瓦良格人的神所承认。
实际也确实如此,瓦良格人创造了奥丁瓦尔哈拉信仰,他们自己认同,亦是奥丁的认同。
罗斯部族的族人们已经认可了对诺夫哥罗德的联姻,未来的索贡航行也多了一项任务,这就足够了。
接着,婚礼的仪式正式开始!
第三十三章 部族的婚礼 下
几乎所有的维京系部族都有类似的婚礼仪式,于罗斯部族,他们除了有共同拥有的那些,也有自己的特色。
所有的三十对新人,在婚礼之前,他们已经了解了仪式上需要说的简单誓词。
他们被维利亚要求手拉着手单膝跪在地上,拿走御寒的毛皮大衣,以颇为单薄且朴素的形象昂气头颅,望着天宇的欧若拉。
北风吹扶着山林,高达的松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油灯也为风吹所颤动,这些衣着朴素的新人们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按照维利亚的解释,寒冷也是奥丁一种考验。一个能进入瓦尔哈拉的勇士,是敢于冬泳的!
他们昂着头,虔诚的向天宇的女武神诉说自己的誓言。
他们的声音很大,仿佛越是大声就越能体现自己的勇气。
佩拉维娜不理解瓦良格人为何要搞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礼仪,像是自己的故乡,祭祀树林之山、田地之神,基本就是祭司们的工作。
唯有迎接春之神与播种之神的时候,庄园的民众会头戴花冠,在祭坛做着祈求风调雨顺的祭典。
哪像是今天夜里,佩拉维娜觉得自己穿着这样只要再多逗留一会儿,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不!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
所有新人吼着誓词,礼毕,最关键的“赠剑礼”正式开始。
以上的所有誓词几乎都是为了这一刻。
拄着拐杖的维利亚祭司命令道:“你们都站起来,女武神已经降下神谕,你们可以进行下一项。”
最资深的祭司可以和女武神沟通,对此人们深信不疑。
新人们和所有的围观者通通起立,所有的火把亦高举起来。
“男孩们!你们已经通过了成人礼,现在是婚礼!现在,单膝跪在你们的新婚妻子面前,将你们继承自祖先的剑,递到她的手里!”
已经站起来的留里克顾不得腿的酸痛,他又见得堂兄再度跪下。
现在他所见的场景变得颇为熟悉。
“真是有趣,如果是跪着给妻子戴上婚戒还是很有趣的,他们居然是给妻子递剑。”
留里克继续观察,他了解这里很有说道。
站着的佩拉维娜看到丈夫那充满笑意的脸。
她这一生从没有人对自己下跪,唯有自己给其他尊贵的人跪倒。
难道我变成尊贵的人了?
她没时间多想,伸开双手捧起丈夫沉重的剑。
维利亚放眼望去见得所有女人都已经怀揣利剑。
“现在,将你们的剑高高捧起,展示给女武神!”
她们顺从将剑举起,维利亚瞬时宣读接下来的誓词。
她们一个个复述起维利亚的话。
“奥丁、布伦希尔德、瓦尔哈拉英灵见证!我是罗斯人的女人,是勇士的妻子,我手捧着勇士的剑,我必将生育新的勇士,将亲自把剑交到下一代手中。”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由于她们都是诺夫哥罗德人,最擅长说古斯拉夫语,只懂得整个诺斯语誓词的部分意思。
也不能奢望她们能把复述的诺斯语说得很好,直白的说,她们的复述颇为糟糕。
维利亚满是皱纹的脸遮掩住她的不适感,但她们已经做了誓词,也把剑展示给上苍。
她继续命令:“现在,将剑插在地上!”
“女人!摘下你的项链,挂在你丈夫脖子上!
男人!摘下你的项链,挂在你妻子的脖子上!”
如果是罗斯部族的婚有什么当地特色,此互送项链为是之。
在许多部族,赠剑礼还有妻子赠与丈夫短剑的仪式。
罗斯部族删掉这一项,取而代之就是赠予项链,以示“爱人的信物一直在身上”。
诺夫哥罗德的女性居民都有带项链的习惯,她们都是天然爱美的。和罗斯部族特别喜欢琥珀、贝壳互串的项链,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喜欢绿松石。
绿松石,它不是什么多大价值的宝石,质地也不是很硬,胜在它色泽比较艳丽。
维利亚祭司一直念着,所谓丈夫的礼物从此就是妻子的财富,反之亦然。
佩拉维娜因为激动,她已经忘却了寒冷!
她非常明白脖子上沉甸甸的被打磨成一个个光滑圆球的琥珀之贵重。
说实话,相比于部族首领给自己亲生父母的聘礼,那才是区区四块未经打磨的琥珀,反倒是自己获得的新项链上面的,居然有十块之多!
经由此礼物,佩拉维娜完全信任丈夫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慕,同样,因为这一串琥珀,她亦是感觉自身的地位得到巨大飞跃。
其实对于阿里克,他脖颈上戴着妻子的项链,内心的激动无法用语言形容。
互赠项链是互赠一个信物,只为让双方彼此铭记。
接下来正是同样重要的,也是最终项目——喝交杯酒。
美酒,任何会酿酒的民族想要得到这美味都需要辛劳的准备,已经长久的等待。
它总是各种热闹场合的调味剂,用在婚礼这样的重要活动再合适不过。
相当多的民族有着喝交杯酒的传统,罗斯人亦是如此。
他们用买来的麦子发酵成酒糟,并放入一些晒干的花瓣增加香气。最终低度数的浑浊的原始啤酒倒进木质酒杯,再勾兑一点珍贵的蜂蜜,罗斯部族喜爱的蜂蜜酒就完成了。
阿里克与佩拉维娜,乃至虽有的新人,在所有围观者的怂恿下,他们齐刷刷的拿出酒杯。新人互视着对方,将酒一饮而尽。
至此,在没有什么纷繁的项目,剩下的只有人们的狂欢。
欧若拉依旧在天空闪耀着,峡湾中的罗斯堡,人们忘却了困倦,趁着今晚的喜庆之情,各个小家庭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酿酒木桶开怀畅饮。
本来,相当多的酒是要用在完全黑暗的那段日子,也就是罗斯堡会遭遇的短暂纯粹极夜时间,于那时候好好享用。
因为那是罗斯部族的光明节!
恐怕今日的盛会,对于他们的意义比光明节更为重要,也更需要美酒与洒满海盐的烤肉增强喜悦。
普通居民对历法之事基本一无所知,唯有祭司维利亚掌握相关知识,最关键的是她懂得耶稣历法,即丹麦控制区南方的那些人,以及更遥远的国度的人们施行的一种纪年方法。实际,此历法就是后来的格里高利历,即世界公历。
那是另一群人,他们的神之使徒的生日,以此作为一切的开始。维利亚是非常识时务的,祭司群体知晓遥远南方的人们,他们的历法也能适用于遥远北方的罗斯部族,好东西自然拿来就用。
迁徙到罗斯堡之前的罗斯部族,那些古老的祭司曾遭遇过不辞辛劳去北方传播信仰的罗马黑袍人。罗斯部族直到现在还是笃信奥丁,他们没有对黑袍人为难,反倒是通过贸易从黑袍人那里获得一定知识。
例如,那些黑袍人拿出了一套纪年体系,甚至精确到每一天。深知其重要意义的祭司群体立刻将其学会,尔后在部族的普罗大众看来,祭司们简直是“获得了瓦尔哈拉的知识”,因为他们总能精准的预测气候的变化。
最关键的,祭司们预测光明节的时间异常精准,几十年来从没有出错!
今日大婚的深夜,当月亮离开天穹的中间位置,日子已经到了828年的11月7日。
第三十四章 佩拉维娜的期望
当前,由东罗马人通过古老的北方贸易线,传到波罗的海地区的历法依旧非常精准,所以维利亚能非常精准的确定从哪一天开始太阳将长久的消失,以及再经过多长时间曙光将回归大地。
维利亚甚至还学到了一点东罗马掌握的天文知识,这令她这个古稀老叟对那未知的南方人们充满好奇与敬意。
而那些获得的知识实在高深,她非常遗憾与部族的年轻人对她不屑一顾,更苦恼于自己培养的接班者波娜,对那些“罗马知识”并没有多大求知欲。
也许,自己所有的担忧将由首领的儿子留里克打破,这是一位罕见的渴望知识的孩子。
就在曙光到来之前的那一夜,所有族人彻夜狂欢,纵酒欢歌,以迎接新的太阳,和新一年的开始。
部族集体大婚太过于热闹,这一夜相当多的家庭喝掉了他们储备美酒的一大半!
今年的光明节注定是缺乏饮料的。
经过了繁杂的仪式,新婚后的阿里克和佩拉维娜,两人再度换上厚实的毛皮大衣。按照传统,新郎的直系亲属要亲自护送新人回到他们的新房。通常,是新郎的生父作为见证人,证明这对新人确实回到了居所,并一直待到次日天明没有离开。
阿里克的家距离奥托的并不远,奥托将侄儿送抵后久久不愿离开,他才屋外徘徊踱步,知道听到了那些声音,他绷着的脸终于笑出了声。
这样,阿里克从任何角度而言都完全成了大人。自诺夫哥罗德远嫁而来佩拉维娜,也彻底成了女人。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寒冷的开始,今天的太阳升起得晚,罗斯堡内的气氛倒是火热。
大清早,奥托换上宽松的兽皮大衣,他的亲密伙伴们也纷纷聚集而来。
留里克揉着惺忪睡眼,不知户外的人们在嚷嚷什么。
“爸爸!你和那些人要外出吗?是划船?!”
“不!是去看看你哥哥,还有你姐姐。”
“啊。那我也去看看?”留里克机灵的爬起来。
“也好。”奥托招手让儿子吃点东西后立刻出来,接着有嘱咐:“我还要去别的家庭看看,我要确定一些事。”
“是关于婚礼之后的一些事?”
“你可真聪明。”奥托满意的揉着儿子的脑袋,又示意妻子尼雅:“你就不要去了,抓紧时间把衣服缝制好,阿里克和他的妻子非常需要。”
尼雅目送着丈夫拉着儿子的小手,以及他后面跟着的十多人。她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接着又心满意足的回到温暖屋内,与临时来帮忙的女佣,抓紧时间做新的兽皮衣物。
新做的衣服都是送给新婚的阿里克一家,从感情上来说,尼雅早把阿里克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倘若自己以前的儿子不是意外身亡,那也该是像阿里克这番年纪了。
留里克拉着父亲的手,他还不能明确知道父亲究竟要去确定哪件事。
当一行人抵达阿里克的家门,此事这门口已经聚拢了一点看热闹的孩童。
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就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啊!卡努夫,你跑到我哥哥家门口看什么?”
卡努夫匆匆跑来:“嘿嘿,当然是等你咯!”
“你们更应该去山坡上等我。估计就是看我姐姐的美貌?”留里克随口一说,接着见得父亲驱散了闲杂之人。
奥托大声命令道:“阿里克,你和你妻子都出来,让我确定一下!”
不一会儿,禁闭的兽皮门帘就被拉开了。
阿里克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妻子的手走出来。
确实,佩拉维娜和之前的形象变化很大。留里克睁大眼睛,看到自己的嫂子又梳起了辫子,完全懂得这辫子的象征。
阿里克刻意将妻子推到伯父面前,完全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奥托嘿嘿一笑:“我都知道了,你们昨天已经完成了。”
“对!到了明年天气转冷的时候,我就是父亲了。”说着,阿里克不忘揉揉留里克的脸,他天真的以为弟弟什么都不懂。“留里克,你知道吗?明年的冬天,你也要做叔叔了。”
“是的!我都明白。”留里克不慌不忙的说,“但愿,那是一个男孩。我们需要更多的勇士,不是么?”
一个孩童说出非常务实的话语,围观的大家都被逗乐了。恐怕此刻的奥托心里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感慨,一个七岁的小孩居然已经完全明白,部族善于战斗的男人,对于整个部族的意义。
佩拉维娜更是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变化,她腼腆的轻轻低下头,看着丈夫的弟弟,又抚着自己的肚子:“真的希望是一个男孩。如果可以,我喜欢更多的男孩。”
“嘿嘿,至少也得有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阿里克趁机哄一哄妻子,气氛也变得更加欢乐。
罗斯部族永远需要更多的人丁,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缺乏从外用野蛮方式掠夺人口的机会,索性就开始从今年实行和平手段索要他族姑娘的婚姻,以这种方式养育更多的本族人丁。
佩拉维娜这个姑娘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的新身份,奥托绝对她说得就是真心话,她就是要做部族的英雄母亲。
至此,奥托以慈父般的深沉口气对佩拉维娜说:“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你曾经所属的白树庄员也都是一群聪明人。你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母亲,我由衷的谢谢你。”
“谢谢……谢谢首领大人。”佩拉维娜显得非常受宠若惊,不过打击都觉得对她的赞誉是恰如其分的。
奥托点点头:“安心的生活吧。你不用担心什么,你并不是永远的离开你姑娘的庄员,到了明年的秋季,我们将例行前往你的姑娘。到时候,你和你的孩子将探访白树庄员,再度见到你的父母。”
听到这儿,佩拉维娜深蓝色的眼眸情不自禁的翻涌泪珠。
她曾单纯的以为随着瓦良格人离开就是与故乡的诀别,如今首领以荣誉许下承诺,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去探亲!
她开始期待未来,首先,自己需要证明自己的伟大价值——生下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
为了这个目标,自己似乎可以合理的过上很长时间的清闲生活?
似乎罗斯部族的女人们就是善于在温暖的长屋中制备餐饮和缝纫衣物,如果仅是这样反倒是简单了。
在遥远的诺夫哥罗德老家,像是佩拉维娜这样的女孩,也不得不和家人前往贫瘠的土地,就简陋的木犁开垦与播种,始终过着艰辛与清贫的生活。她的原生家庭就是白树庄员非常普通的小家庭,贫穷到没钱从铁匠那里买哪怕是青铜工具,铁器更是庄员族长家的宝贝。
任何的金属用具都是宝贵的东西,结果嫁到了瓦良格人的罗斯堡,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即这里的人们早已大规模的使用金属器具。
部族的峡湾定居点总会冒出阵阵黑烟,那是什么?
丈夫解答了自己的好奇心,即那是铁匠在焚烧矿石冶炼铜,乃至用比较复杂的手段烧石冶铁。虽然冶炼金属是艰苦的工作,胜在收益非常大,他们对此乐此不疲,甚至为了冶炼金属,大规模的伐木造木炭!
这里甚至还有一些命运使然,瑞典人,也就是当前的思维亚人的部族联盟,他们的生活范围中存在着特别优质的铁矿,他们利用这些矿石冶炼后武装自己,也丰富自己的生活。
罗斯堡的人们也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们的生活中,铁器并非奢侈。
现在的佩拉维娜虽然不比再去犁地,她的饮食菜谱将缺乏麦子,但将充斥着鱼肉,自己将完全变成瓦良格人。
她也非常聪明的意识到自己整个人必须完全依赖于自己的丈夫,而这也是瓦良格人生活的一部分,亦是瓦良格女人的普遍宿命。但并无人想改变这一切,只因为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可改变的。
甚至,部族的铁匠门因为一切够用,也懒得升级冶炼与锻造工艺。
因为罗斯堡的生活,在奥托首领长达十多年的治理下,确实依旧在越变越好。
第三十五章 新冬季开始
天气愈发寒冷,至于与罗斯部族在海域上的日常捕鱼作业,也迫于寒冷不得不休渔。
对于食物以鱼类为主的他们,在气温尚可的时候,部族的渔民敢于横扫整个波的尼亚湾。他们并不愿意去南方的海域,只因那里不但是盟友们的渔场,也可能遭遇敌对的丹麦人。
即便有一些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加入,罗斯堡的居民也才七千到八千人。
每一年,都有人带着妻小永远离开部族,去南方融入那些盟友部族,以求更好的生活。加上每年各种原因死亡以及出生的婴孩,部族人口一直维持在这样的数字。
部族依旧是男多女少的局面。
因为,罗斯部族比起南方的盟友,男人们不必承担那些盟友们的巨大战斗压力,只有南方的部族才在和丹麦人争夺牧场农田的第一线。直白的说,因为冲突发生的概率小,死于战争的健壮男性就更少了。
反倒是部族的女人们,她们的生育就是过鬼门关。
罗斯部族的医学技术极端糟糕,这里不存在纯粹的医者,唯有部族的祭司们掌握了一点草药熬制的技术。若是遇到病患有着大疾病,那就只能祈祷奥丁的怜悯了。就结果而看,“奥丁的怜悯”极度罕见。
当地人亦是很释然,按照维利亚的浪漫解释,死去的男人女人,都是被招到了瓦尔哈拉。
这样的解释稍稍安抚了人们的悲痛情感,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基于这些完全巫医化的医疗技术,任何的生育完全依赖于准母亲自己的身体素质,最好是平安诞下婴孩,难产就意味着死亡!
现实是,唯有让部族的女人没了后顾之忧,要发展医疗技术,族人才能人丁兴旺。
这个问题,实际一直困扰着古代各个民族,因生活环境更极端,罗斯堡居民的问题也就更加极端。
终究部族的人口还是在缓慢发展的,只是他们根本无法承担一次战斗的大量人口损失。一次战败,部族简直必然的一蹶不振。
罗斯部族是如此脆弱,首领奥托清楚的看清了这一点。
所以在一百公里外的斯韦阿兰地区(这种程度的陆路距离已经非常精锐),那里的思维亚人的部族联盟,因丹麦人持续增强的军事压力,战略性的抱成一团。
他们对自己极度北方的兄弟部族罗斯人早已有非议,斥之为“罗斯人就是安心去做波的尼亚湾的渔夫,直到诸神黄昏”。
那些休渔的渔民在自家的长屋中,一家人坐在一起修补着麻绳编制的渔网。
在古代,性价比最好的、普通渔民可以获得的渔网材料,恐怕就只有亚麻绳,世界各地的撒网捕捞所用的网基本都是这样。
整个漫长的冬季,渔民有着大量的时间修补渔网,以及制作备用网。
编织工作往往是家庭的妻子和女儿完成的,她们承担起捕捞业的重要后勤保障工作。
罗斯部族的女人必须学会编织亚麻和缝纫兽皮的手艺。她们本身就会织布,相比于织布,编织渔网反倒更加容易了。
除了索贡航行这样的长途活动,部族的男人们的时间大部分用在捕鱼与狩猎。波的尼亚湾有着丰厚的馈赠,仅靠捕鱼足够维持大家生计。
但对于陆上资源的发掘,罗斯部族可从未放弃过。
罗斯堡所在地有着大量的山地丘陵,以及山涧中的河流。丘陵之上总是长满松树和橡树,以及部分区域的小型荒原。
北欧驯鹿的生活尚未遭到人类的过量干扰,它们依旧在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游荡。它们在整个温暖季节繁殖,进入冬季,它们拨开雪地,继续啃食地面的干草。
迁移到罗斯堡峡湾的罗斯部族,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将家园附近的驯鹿捕杀一空。
族人们善于投掷短矛捕猎,以及制造陷阱。
整个罗斯部族严重缺乏弓箭,因此只有少数人会使用弓箭打猎。
甚至于整个维京人群体现阶段都是缺乏弓箭的,因为本地根本不存在制作弓箭的紫衫木!部族只有寒酸的二十多张弓,倒是箭矢用各种木材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弓的数量极少不假,它们都是通过贸易网和南方的盟友手里高价买过来的。
因为丹麦人很早开始与更加南方的法兰克人接触,在各种贸易与冲突中,法兰克人遗失的紫衫木弓当即被丹麦人掌握。
还是因为冲突,思维亚部族联盟总能获得一些已经转了三手的紫衫木弓,其中的次品又卖到北方的罗斯部族的手里,所以罗斯人拿的实在是糟糕的四手货色,那就不要想着它有多高的质量。
好在投矛也是男孩中的一种游戏方式,他们长大后,一些精英者能变成优秀的投矛猎手。
就威力而言,短矛总比箭矢更加凶狠,但凡击中驯鹿基本就能完成猎杀。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决定趁着更加寒冷之前,再到遥远的北方去猎杀一批大型野兽,这个行动的时间过程很不很久。
看起来,完成部族集体大婚后,奥托的日子就是呆在自己的罗斯堡的居民区中,就好似躲在地洞中的土拨鼠,等待天气再度转暖。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侄子经过婚礼成为真正的大人,侄子的妻子也将迅速怀孕。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用在对侄子的未来担忧,阿里克已经成才。
奥托现在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留里克,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有了变化。
他不知道该是欣喜还是担忧,最近的时光,留里克明显是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了!
表现上,留里克就是乐意到维利亚那些去学一些知识,奥托特别担心的是,因为这些学习,只怕留里克在维利亚的“悉心教导”下,无法成为真正的打斗中的勇士,而是变成部族罕见的男性祭司?!
完全的因为观念的局限性,奥托不希望儿子掌握太多的知识,因为部族的崇尚男性的力量,要那么多知识有什么用?一个优秀的首领,必须具备优秀的打斗能力,唯有这样才最能快速服众。
就是因为这样,奥托三十年前学到了一些知识后,就谢绝了依旧比较年轻的侍从维利亚的挽留。他希望尽快修炼一套优秀的打斗技巧,以在争夺首领位置的竞技中获得胜利,获得大家的认可。
毕竟自己就算有再多的抱负再多的想法,成了竞技场的失败者,一切理想都成了空谈。
奥托当然明白儿子的远大抱负,以及他现在正表现出的惊人的统治力。几十个孩子已经认同他是头目,所有的孩子都只有七八岁,他们都太弱小了。
奥托是聪明人,现在他把自己的顾虑埋在心里,并没有粗鲁的勒令儿子不去维利亚那里学习。
第三十六章 潜在的暗流
对于儿子,奥托想到了很多事。
倒是尼雅对儿子的举动特别支持,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爱子成为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此乃母亲的本能。
一个寒冷又平常的冬季早晨,今日开始,留里克迫于新一轮降雪,不得不暂停山坡上的训练。
暂停归暂停,春季后它还将继续。许多孩子,像是卡努夫,这孩子可不会闲着。
留里克已经知晓,卡努夫会随着自己父亲,脚踩滑雪板拉着雪橇更遥远的北方打猎。完全不用担心猎捕的野兽会腐烂,那些被猎杀的驯鹿,将以被冻得如石头般的姿态拉回部族。而且这样的猎物纯属猎手占有,它根本不会参与到部族内的财富分配。
时代已经变了,很久以前部族的许多财富还是会进行比较合理的分配。例如五十年前,当祭司维利亚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罗斯堡的居民才两千多人。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因为人口的繁衍,以及一大批来自南方盟友的小家庭的迁入,人口才变成现在的数目。
那些迁入的人口他们并不太可靠。如若罗斯部族有什么大的变故,他们又会回到南方。
曾经居民血缘都很近,他们非常乐意互相接济。
可广大族人对自身的历史非常缺乏了解,他们也没有明确的姓氏,居民普遍又是早婚,甚至人口的寿命达到五十岁又是比较困难的。
这些因素加起来,使得五十年间,罗斯堡自建立到现在愣是发展到了第五代人!
许多居民非常清楚自己和朋友们有着共同的祖先,问及明确的信息就都不清楚了。以亲情血缘为纽带凝聚整个部族的时代正逐渐过去,如今部族更需要一个强力威望的人担任首领,同时,各个家庭的自我意识也越发强烈。
近些年来,索贡航线的战利品分配原则也发生巨变!
曾几何时,首领带人去拿走诺夫哥罗德的仆从者的贡品,带回罗斯堡对所有的家庭进行平均分配。
如今,只有派人参与的家庭能拿到大部分贡品,那些没参与进来就只能得到少量宝贝,渐渐变成微不足道的福利。人人都知晓,若是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索贡航线将不再是惠及整个部族成员的“公共活动”。
时代不停的转变,桀骜不驯的他们对此并没有太多怨言。
冬季的陆路打猎行动将展开,卡努夫和自己的父亲将加入到远行打猎的大军中。他们往往结伴而行,遇到鹿群围歼之,遇到狼群更是围歼之。
他们的打猎就好似战斗,遇到任何的野生动物都会想方设法的猎捕到。
若是能猎捕雪貂,一张毛皮带到南方盟友的市场都能大赚一笔!
不过,男人们的互相照应的集群打猎,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肉食。毕竟相比于有腥味的鱼肉,他们对鹿肉情有独钟。
奥托也是如此,他作为首领也会参与其中。
按照传统,他是可以带着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前去,如今儿子有意去维利亚那里学习,自己的意愿只好作罢。
这天,奥托在自家准备打猎时需要的食物,此事不必过于操心。
因索贡航行,首领立下大功自然首领一家分得财富最多。
奥托给自己准备一些已经完全干燥的黑麦面包,一些腌渍鹿肉干咸鱼肉干,乃至一小罐蜂蜜。
干粮的事可由妻子好生准备,这不,尼雅已经在用铁刀将硬邦邦的肉干努力切成容易咀嚼的小块。
奥托还有更重要的事,有道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一个优秀的猎手必须有着足够强大的武器!
罗斯堡西边的丘陵山区,那里有着大量的发红的岩石。部族的铁匠知晓那就是赤铁矿,经过一番复杂的冶炼工艺,就能制造出铁器。
碍于本时代罗斯部族的冶铁技术非常糟糕,他们根据经验,不得不用更长时间炙烤生铁之后进行锻造。铁匠们没有更高的工艺升高炉温,他们打造的所有铁器都皮偏脆软。
这其中的科学原理他们根本没有概念,唯有祖上遗留下来的经验。
部族的勇士因此大规模使用单刃斧,他们当然也使用双刃剑,那是一种长度较短的宽刃铁剑。
于当前的锻造工艺,乃至到丹麦人的锻造工艺,他们就只能生产这样的武器,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完全够用了。
毕竟此时的欧洲就是一个比烂的时代,维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武器过于落后,他们惊叹于从遥远罗马买来的少量利剑居然削铁如泥,罗斯部族也感慨诺夫哥罗德人曾经就敢于只用一堆木棒和石矛做武器,挑战穿着锁子甲手持战斧的罗斯勇士。
奥托的佩剑“毁灭者”就是削铁如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支先祖花费巨资从都留在诺夫哥罗德的罗马商人手里买到的剑,它居然是出自更遥远的东方。“毁灭者”是一支有着花纹的钢剑,它就是削铁如泥!
只有和敌人的战斗中,奥托会使用自己的宝剑,像是打猎这样的活动,使用可投掷短矛的机会更多。
他在制作一些投掷短矛,最关键的就是打磨出矛头的利刃。因为科技的落后,这里不存在砂轮机,奥托只得用很长时间用开采的磨刀石不停的打磨。
他的妻子尼雅或是厌倦了打磨声音,突然嘟囔:“你果然就不该带留里克去,他就是太小了。你的决定很聪明。”
“你提这件事干嘛?留里克不参与打猎,他今天第一次去维利亚那里学习,这是你希望的。”奥托勾着头嘟囔,手上的磨刀石可没停。
“其实……其实我……”尼雅想到了非常多的事情,手中切割咸肉的铁刀也暂停下来。
尼雅抬起她因为辛劳满是皱纹的额头看着丈夫:“奥托,其实对于儿子,我并不希望他那么热衷于打斗。”
“他没得选择。他是个男孩,以后就是男人。他必须去打斗。”
“但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托静下心,他也想到了许多悲伤的往事。“涅乌斯,还有托格拉,他们的死是一个意外。你我都非常遗憾。”
夫妻二人提及了留里克死去的两个兄长,老来丧子真是大不幸,直到尼雅以极高的年龄成功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其实,仅从尼雅四十岁成功生育这件事,它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奇迹。
生下的留里克,他诞生之初的不哭不闹充分体现出他有着强大的刚毅性格。
至少祭司维利亚就是这样解释的,这位最有声望的祭司活了七十年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自然而然就不得不给予一些超自然的解释。
尼雅可管不了那么多,不管留里克是否是“奥丁的祝福”,首先他是自己唯一的亲生骨肉。连续夭折两个儿子,年纪几乎到五十岁的尼雅,她根本经受不起新的打击。
她希望儿子不要去接触任何危险的事,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也是在对抗勇士的价值观,亦是令丈夫反感。
她还是向丈夫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得到的自然是奥托的反对。
“你就不用担心什么。让留里克安心的待在家里,或是待在祭司的长屋一辈子?看起来他是安全的,可那和懦夫有什么区别。尼雅!你可要明白!当我们的儿子会说话的时候,他可是亲口告诉我们,他是要成为首领的男人。一切都是他的命运!如果我们敢于阻挠,就被立刻生病而死。”
奥托的言语带有威胁的意味,尼雅突然反问:“可是你还是许可他去维利亚那里。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支持这个?”
“唉!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过多的干涉他。我的态度是永远不变的,我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
“是怕被她们感染忘记了去打斗?”尼雅问道。
“我确实有这样想过,还有另外一些因素。”奥托定了定神,看着妻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维利亚,她不是一般的女人!现在我真的庆幸,维利亚在部族里有着巨大的威信,大家都非常信任她在祭坛说的所有的话,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可维利亚已经太老了!她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她毕竟是一个人。”
尼雅听得出丈夫言语存在深意,但她真的不明白。
“是什么意思呢?”
“我有点担心那个波娜。”奥托严正的说:“一个优秀的首领不能被那群祭司所左右。我听说那些法兰克人,他们的祭司比首领的权势更大!究竟谁才是首领呢?也许祭司才是!”
奥托这里说的当然不是真实情况,实际是法兰克的君主与贵族,对于罗马教廷有着极高的尊重,而教皇的权力确实越来越大。消息传到北欧这里,换成维京人普遍能理解的,就成了奥托的这番说辞。
“那个波娜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尼雅辩驳道。
“但愿如此。当维利亚死了,波娜就会继任。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否就有野心了呢?尼雅,你我都已经老了,也许我们无法看到我们的留里克结婚的那一天。我们不能完全相信维利亚的话,我甚至认为,维利亚是故意说留里克是被奥丁祝福的。奥丁是否真的施加祝福,凡人又如何知晓?”
“不!他就是被祝福着的。”尼雅笃定道。
“好吧,但愿如此。”奥托继续拿起磨刀石,“我还是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的太近,如果留里克被她们的言语所感染,会不会慢慢的变得只听从祭司的意见。这样纵使留里克成了新的首领,他的抱负还能实现吗?因为那种情况下,他都要听那些祭司的。”
尼雅听明白的问题的结症,心里也不禁一紧:“如果这样,我们也许确实该把他叫回来。”
“不必了。”奥托摇摇头:“就在这几年,也只有这几年。过了这段日子,他就不能再去维利亚那里学习了。”
“所以你就只让他学习几年,比如学到十二岁?!”
十二岁,罗斯部族乃至南方思维亚人盟友的传统概念里,一个男孩到了十二岁,就该履行许多男人该有的义务,某种意义上就可以认定男孩已经长大,实际当然不是这样。
奥托解释道:“一切都要看维利亚的寿命。几天前的婚礼大会,我看到她已经过于苍老了,再过一年两年,她可能已经无法再戴得动鹿角盔。也许,留里克在十二岁之前,维利亚就已经寿终正寝。到了那个时候,我不觉得留里克还能从波娜那些学得什么知识。”
说到此,奥托再度硬下口气:“我告诉你,我亲爱的尼雅。维利亚是伟大的,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曾从她那里学到一些知识,所以我懂得如何很好的治理我们的部族。我一直相信,如果维利亚是个男人,她将长期作为一个首领。不用为她的身份悲哀,她是我们的智者,备受大家崇敬。
但是那个波娜!她不是智者,除了节日的祭司背诵一些咒语外,她一无所知。”
尼雅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你是希望留里克多在维利亚那里学一些知识,也希望维利亚不要太长寿。”
“对。留里克必须被训练成一个勇敢的善于搏斗的人,他必须变得强壮,必须有打败许多人的能力,他已经展现出这种天赋就必须进一步加强。他长大一些后我会挑选我信得过的勇士训练他。我是爱他的,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推到首领的位置。”
第三十七章 将知识刻在木板上
硕大的祭司长屋内,火盆将整个房屋烘烤得非常暖和,以至于其中的人们只着普通的亚麻衣即可应对。
部族的祭司们人数不多,她们清一色的女性,为了担任这一工作,她们也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们都是接受部族民众供养的人,一年到头除了在必要的日子进行祭祀活动,大部分时间就待在祭司长屋内。
许多祭司的大量闲暇时间,就是用亚麻线编织自己的衣服,以及用动物的脂肪熬制可燃烧的灯油。
当留里克受邀进入这片领域时,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整个长屋虽是暖和,它依旧有着大量的漏洞。被多个火盆烤热的空气从顶层的缝隙渗出去,外部的凉气也有下层缝隙钻进来。这里丝毫不存在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也会因为火盆木炭的熄灭,室内温度会快速降下来。
那些比较年轻的祭司在火盆上搭建起简陋的灶台,铸造的厚实铁盆中放着一些海豹的脂肪。
奥托返航的时候凑巧捕获了几只肥美的波罗的海海豹,熬油自然是必要操作。
待到海湾被冻结,冰面凿透气孔捕捉海豹也是部族正常工作之一。
这些捕捉的海豹,肉和内脏尽数作为食物,皮囊做衣物,海豹油自然就是优秀燃料。
脂肪被炙烤的香气令留里克非常舒服,他现在并不饿,今日来到祭司长屋,学习那些知识才是自己的第一要务。
留里克是怀揣着重大目的来了,将担任他一对一教师的祭司维利亚,也是带着重大的目的。
但再伟大的成就都有一个微小的开始。
天空下着小雪,留里克知道父亲将要领着部族的人去北方集体狩猎,按照历年的经验,他们十多天之后就能带着猎物满载而归。运气好,自己一个冬天都能顿顿吃鹿肉。
留里克有自己的工作,趁着自己非常年幼有着大量的闲暇时间,以短暂的时间学完那些知识再好不过。
他进入温暖的长屋,感慨一番温暖就把披着的皮衣放在一边。
拄着拐杖的维利亚慈祥得就像是他的奶奶。
“孩子,你如约到了。”
“是的,伟大的祭司。”留里克刻意鞠了一躬,言辞上亦是非常恭敬。
部族并没有鞠躬礼,甚至也没有明确的礼仪式动作。
维利亚的感觉当然是非常舒坦,她情不自禁的伸出苍老干瘦的右手,盖在留里克梳好金色辫子的头颅上。
她情不自禁的赞誉:“你和那些孩子确实不一样。让我们开始吧!将你培养成才,我的余生也就满足了,这是我剩下生命时光的最大任务。”
“现在就开始学习吗?”留里克立刻抬起头。
“对!从现在开始,还有未来的时间。你既然有意学习,明确的告诉我,那个房间里的所有木板,你是否愿意将其全部掌握?!”
“当然。”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回答。
“很好。那是很多的知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木板上的知识很多?留里克丝毫不觉得!
巴比伦人把知识记录在泥板上,古埃及人将知识记录在草纱纸上,希腊人则将知识记录在羊皮,非常遥远的东方则是竹简和纸张。
不过到了这个时代,纸张应该顺着上路在欧洲大地广泛使用。
留里克是这样估计,情况哪里是这般理想?
真正的历史进程,从三世纪到十三世纪,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欧洲大地最好的记录文件和书籍的载体就是羊皮纸。直到萌古的侵入,来自东方的造纸技术传播开来。仅仅几十年的时间,整个欧洲开始使用更廉价的纸张书写,客观上也促进了文艺复兴的迅速传播。
因为,普通人不用花费太多钱,就能买到廉价的书籍。他们再不会因为教士垄断知识而长期愚钝,他们可以借由书籍对整个世界有自己的感悟,有着自己的独立思考。
九世纪上半叶,因为大唐的衰落,从东土到大食乃至东罗马的商路秩序也愈发糟糕。商业活动因为战乱遭受打击,那些铤而走险的商人更乐意运输附加值更高的丝绸、茶叶、瓷器以及香料,在东方并不昂贵的各类纸张就不是主要的商品。即便是这些商品,东罗马的贵族对之趋之若鹜。他们将其购买一空后,西欧乃至北欧也难以得到这些物资。
除非,环地中海的维京人的各个部族,他们有着更大的野心去和东罗马贸易。
时间才是公元828年,至今为止,还没有那支维京人势力和东罗马真正做到商业接触。
因为到了现在,“维京时代”实际才刚刚开始。
这里,最有可能完成它的就是瑞典思维亚人同盟的罗斯部族分支,如果他们按照历史的进程举族搬迁到诺夫哥罗德,混血后的瓦良格-斯拉夫人,与东罗马的贸易与争夺时代也立刻开始。
留里克基本知晓这一段历史进程,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就应该是这一过程的历史推动着。但是这些心里话过于的玄学与宏伟,将它说出来怕是普通人觉得匪夷所思,维利亚估计是会相信的,她相信了又如何,最后又是感慨一个“奥丁的祝福”。
按理说罗斯人也是可以用羊皮或是牛皮制作书写的载体,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恐怕就是因为这番操作费时费力。
仔细琢磨一下,他们似乎也不存在这么做的强劲动力。
整个部族数千人,热爱学习书本知识的人只手可数,更多人的并非崇尚反智,恰恰相反,大家都是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普通人对那些木板上用卢恩字母记录的知识不屑一顾,还因为要看懂知识必须先学会卢恩字母,这就劝退了许多人。
他们最了解的其实就是一些卢恩字母中标注数字的符号,毕竟贸易是需要懂得十进制数字的。
其中只有少数人懂得自己的名字用卢恩字母如何标注,一切基本仅限于此。
他们更注重技术的言传身教,造船匠教会自己的儿子如何造船,职业铁匠教会自己的儿子如何选矿石、冶炼和锻造。包括家庭的妇女也是亲手教育自己的女儿如何做亚麻线,如何织布,以及加工兽皮。
生存环境过于恶劣,任何年轻的男孩女孩都必须短时间学会最实用的生活技术,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知识,家庭的男性家长们根本不乐意年幼的孩子脱产,去学习一些“吃供奉粮食的祭司们所纂写的晦涩图形”。
是的,大部分人罗斯部族成员,非常遗憾的是他们连自己本族的书写字母都不懂。
这也就不奇怪罗恩字母一直是小众化的文字,并快速消亡的悲催事实。
所以,整个部族本质上不喜欢书籍,因为他们还不能理解学习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有什么用。
缺乏族人的帮助,部族的历史发展脉络也必须记录,维利亚人就怕自己的族人几代之后忘却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又自己选取一些富有弹性的橡木板,烘烤到非常干燥后以磨刀石抛光,最后以卢恩字母刻上古老的知识。
但她掌握的可不简简单单是这点知识,甚至广大的部族成员根本不知道,年轻的维利亚曾有幸和自称来自“温暖海滩”的黑衣人相遇。
那些黑衣人劝说维利亚相信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维利亚直白的告知他们,唯一至至高无上的只有奥丁。
然而维利亚还是得到了一个宝物,那是装在一个小木盒中的几十张羊皮纸编纂而成的书籍。书籍精美的封面充展现了东罗马风格,内容更是用两套文字编写——拉丁字与希腊字。
至于其中的内容,皆是在歌颂一个使徒,以及使徒对普通人的教导。
维利亚的知识被誉为智者,她的知识依旧极端有限。
她不想成为那位使徒的信众,她只想成为奥丁的仆人。维利亚尊重那些来自罗马的黑衣人,她以自己的理解简单的认定,装在木箱里被封印几十年的书本,就是罗马人的“神谕之书”。
奥丁掌控寒冷北方,罗马人的南方不在奥丁的掌控范围。
维利亚很好的保存着那本书,因为她觉得当部族未来有机会和罗马人进一步接触,这本书将作为友好交往的媒介,毕竟打斗式的接触是下下策。
另外的,她惊叹罗马人的书籍文字是保存在柔软的羊皮纸上的。兽皮如何加工成这样的书写工具?她完全不懂,羡慕却有无奈。
她只能把部族的知识记在橡木上,因为本地区的寒冷干燥,以及橡木的足够结实,论保存时间来看,几十年来橡木板上的文字依旧非常清晰。
第三十八章 认真学习卢恩字母
孩子已经到了,现在的维利亚并不着急。
她缓缓的转过身,问道:“留里克,你饿吗?”
“不饿,我只是快点看到那些木板。”
“你还是再吃点肉,关于看到木板,我还有别的事要给你交待。”
把肉穿在树枝于炭火上烤熟,留里克知道自己吃的是海豹肉。因为根本没时间好好加工海豹肉,肉中可满是淤血。这样的肉唯有更长时间的炙烤,撒上足够的盐才是真的美味。
他一边啃着肉,一边听着维利亚的说明。
“你知道那些木板上的文字是什么,想要了解木板上的内容,你必须完全学会那些字母。”
“是!我会的。”
“你当然会的。那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你有很多时间在我这里学习,也许几天时间你就能掌握。”
“所以我必须先学习那些字母,对吗?”
“是的。你慢慢吃肉,我去准备一下。未来的几天时间,我会教你如何很好的辨别每一个字母。你牢牢记住,那些字母标注我们的语言。当你能顺利掌握字母,甚至不需要我的指导,你即可自学木板的所有内容。”
维利亚怕留里克难以理解,她又进一步做了一番解释。
留里克他怎么可能一窍不通呢?甚至于那些卢恩字母,它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发音。
因为自己生下来就必须学习的古诺斯语实际非常好学。
留里克身体中寄宿着的名为刘利的意识,这可是个考过了英语六级的家伙。那个位面的人生使他与生俱来就具备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以及远超本时空平民的知识。
简单的比对分析,他就发现了古诺斯语与千年后的英语,极多的词汇都是彼此关联的。仿佛古诺斯语是一种特殊的现代英语方言似的,所有单词的发音既熟悉又陌生,终究不是奇怪的发音。
留里克之前见到过一些卢恩字母,碍于根本没有一个卢恩—拉丁字母的对照表,暂时他看到那些字母只能头皮发麻。
他倒是分析出一个明确的点,无论卢恩字母的符号是怎样奇怪的图案,它必是分出元音和辅音的,并有着严格的对应性。几十个字母进行排列组合,即可诠释古诺斯语。
留里克的这般分析非常正确,因为卢恩字母和拉丁字母的源头都是一样的。
文明的曙光最早照耀美索不达米亚,当地的居民早早建立了国家形态,为了维持一个庞大的国家运作,文字应运而生。
楔形文字本是象形的,为了追求实用方便,它逐渐变成了纯粹的拼音文字。古老的楔形文字字母被古腓尼基人改良,从而诞生腓尼基字母。
临近的爱琴海地区学习腓尼基字母,又创造了自己的早期希腊字母。沿着古老的商路,巴尔干地区的希腊人向北方销售他们的商品,自然而然接触到日耳曼人。但当罗马控制了大半个欧洲,日耳曼人也开始学习古代罗马字母。
罗马衰落了,日耳曼人中的法兰克人占据了庞大的西欧,他们奉行标准的古代罗马字母,最后,多种渠道混合发明的卢恩字母,就只在环波罗的海地区和不列颠还在使用。
不管它怎样的演化,因为卢恩字母和古代罗马字母都有一个共同的古代希腊字母之源头,一些字母的书写天然具备强烈的关联性,最关键的就是字母拼写逻辑数千年没变。
留里克吃完了肉,精神更显得充沛。
见状,维利亚立刻吩咐:“现在跟我到那个房间,我将率先给你展示一个木板。”
留里克点点头,仅仅跟在步履蹒跚的祭司身后。
宽大的祭司长屋内的狭窄隔间,维利亚点燃了这里的所有蜡烛。
和一段时间见到的场景完全一样,这里依旧堆砌着大量的被精心打磨过的木板。
留里克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维利亚费劲的从众多木板中拿出一块。
只见她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最后又吹了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回过身面对留里克刻意展示木板:“就是它,记录着可以书写我们语言的所有字母。接下来,你要完全能够掌握这全部的二十四的字母。”
卢恩字母是二十四个?留里克吃惊地晃晃身子,他本来觉得这套字母系统会有更多的字母。
因为后世的俄语字母可是多达三十二个!
“现在跟我出去吧,我们要到更命令的地方学习。我会告诉你所有的字母如何念,也会告诉你它背后的意思。”
不一会儿,留里克盘腿坐在松软的鹿皮上,他的面前摆着铸铁盆,里面的炭火正缓慢燃烧。
维利亚就坐在留里克面前,手里拿着木板,开始挨个为其指点。
该如何教育一个学生,维利亚以自己教下级祭司的方式,来教导留里克。
那些年轻的祭司对了解更多的知识没有兴趣,她们至少都能很好掌握卢恩字母的使用,因为她们必须要熟练掌握用该字母书写的古老咒文,以在祭祀场景正常使用。
留里克此时就是一个虚心的学生,他突然联想起另一个位面,自己最开始学习英语音标系统的场景。
很快,一种极度复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且看这二十四个卢恩字母,它们呈矩阵排列于这个长方形的橡木板。
仔细看上去一些字母的结构,与千年后的现代罗马字母,就是只有细微的差别。
像是f、r、i、t、s、b这样的罗马字母,卢恩字母居然也是类似的书写模式,乍一看去他就能估计出这个字母该有怎样的发音。
二十四个卢恩字母中,看起来有的就是罗马字母改造,有的是颠倒着书写,或是镜面模式书写。
倒是一些元音,它们都有着强烈特色。
信息都是被雕刻在木板上的,雕刻者都是用的一种小型凿子进行作业,基于器材的局限,以及操作者的技术水平,所有的字母都是棱角鲜明。
这不足为奇,它的源头楔形文字就是棱角分明。到了罗马时代的古代罗马字母,用石头拼成的巨大单词也是棱角分明,唯有用羽毛笔写在柔软羊皮纸,词汇才开始变得弯曲。
罗斯部族,他们目前不存在明确的书写工具。
当然,普通的族人终其一生都不存在真正的书写机会。这个时空,书写是一种极度奢侈的行为!
第三十九章 给卢恩字母注音
经过一天的学习,但凡和他所认知的现代罗马字母类似的罗恩字母,留里克都轻松记得。
剩下的字母则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学会,可这难不倒他。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维利亚毕竟是一个古稀老人,于当前的时代活到这样的年岁,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维利亚高兴于留里克真不愧的部族的最大希望,他对于学习的渴望感动得让人落泪。
“就到此为止吧!留里克,掌握这些文字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继续。”
“也好。”留里克弱弱的问道:“祭司奶奶,要不你让我把木板带走。回到家后我还想再学习一下。您知道的,我父亲还有部族的许多人已经在下午出发打猎了,漫长的夜晚没人给我讲故事,我很无聊。我想点燃油灯,在光下学习是最好的。”
“哦?是嘛?”维利亚觉得字儿孩子的话简直不可思议。部族的男孩会主动想要学习木板上的知识,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她高兴笑起来,接着吩咐下属:“波娜,你去拿一小罐油脂。”
“油脂?”留里克好奇的问。
“就是送给你的,你既然愿意,夜晚就点燃油灯继续自学。”说着,维利亚将木板递到留里克手中,“你回去后可以找些沙土,用木棍在上面捣动,练习字母的书写。”
“是,我会的。但是在那之前……”留里克弱弱的问,“给我一支小刀,要想在木板上做一点标记。”
“什么?”维利亚心中一惊,“你要雕刻这么木板吗?孩子,我劝你不要顽皮。”
毕竟留里克还是一介七岁孩童,他固然有着“奥丁祝福”的神谕,维利亚可清楚那所谓神谕是自己先公布的,但在维利亚心里,看似沉着的留里克心中一定有一个顽皮的灵魂。任何的小男孩,他难道不该是顽皮的么?
她特别强调:“孩子,这个木板非常珍贵,你必须爱惜它。”
“是吗?”留里克嘿嘿一笑,“可是刚才我看到您可是仔细擦干净它上面的尘土,木板的确很久没用了。想必其他的木板也是这样。它的确是珍贵的,如果没有人使用,它的价值呢?这个木板就是要被使用的,既然整个部落只有我热爱学习,就请您把它赏赐给我,只要我学好内容,它的价值就体现了。”
维利亚一寻思,这孩子的逻辑并没有问题。
也许留里克确实有些特别的想法,她特别问一下:“你要用刀子在木板刻些什么?”
“是一些辅助的标注,让我知道每个字母该怎么念。”
“哦?真是聪明的决定。”维利亚暂且没有多想,她把刀子递过去,看着留里克勾着脑袋,聚精会神雕刻一些东西。
可突然一个极度诡异的念头充斥维利亚衰老的大脑,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留里克究竟该如何标注字母的发音?!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维利亚想了一会儿,她看不清留里克究竟在雕刻什么,终究不是在雕刻复杂的东西。
莫不曾,这孩子还要发明一些符号,还解释卢恩字母的发音。
维利亚压制着内心的急迫感,说道:“孩子,当心刀尖刺伤手。你慢慢雕刻,等你做完事了,让我看看你雕刻的是什么。之后,我还要给你的木板再打磨一下。”
“好的祭司奶奶。”
说罢,留里克勾下自己的小脑袋,手持铁匕首慢慢雕琢。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用某种方法标注另一种文字的读音,最高效的方法莫过于使用罗马字母。
或许这样想是有些偏颇的,但不能否认,罗马毁灭后,她的文字系统至少被蛮族国家所继承,并将罗马文字进行有利于自己使用的书写改造。
九世纪的不列颠,打成一锅粥的各个萨克逊国家,刚刚开始面临他们在北欧的亲戚,即丹麦人、挪威人的大规模入侵。他们绝对不能想象,最终的不列颠统一国家将在一千年后扬帆航行整个世界,使得自己的语言能变成所谓的“世界语言”。
古代罗马字母和一千年后有所不同,不列颠对其进行了最深入的改造,将其改成世界实际意义上最通用的字母体系。
它是如此的通用,以至于千年后的许多国家,他们本都是有自己的原生字母,为了国际上的使用方便,还是搞出一套罗马字母转写方法。
像是别拉罗斯的文字,就有着基里尔版和罗马版两套,两者还完全通用。
古诺斯语也是从日耳曼人语言中分出来的支系,所以构成后世现代英语主体的古代日耳曼语言的不列颠萨克森方言,与古诺斯语本就有巨大的共性。
留里克就用在橡木板上雕琢出每个卢恩字母对应的千年后的现代英文字母,也就是所谓现代罗马字母。
他的雕刻能力有限,至少雕出的文字是清晰可见的。
他全神贯注的雕刻,丝毫没有注意到维利亚的强烈关注。只是因为室内的油灯光线较暗,维利亚的视力因为衰老变得糟糕,孩子雕刻的究竟是怎样的记号,她暂且并不知道。
维利亚的内心非常期待,为了保证自己严肃的身份,心中的激动此刻被牢牢压制。
当最后一个字母的标注完成,留里克深深吸上一口气,对着木板将其上最细小的木屑吹得干干净净。
“祭司奶奶,我完成了。这样,这些记号我都是可以看懂的。我现在可以向您保证,给我另一些木板,我就可以通过手中的字母木板,读出那些木板的内容,获取其中的信息。”
“哦?是嘛?”维利亚毕竟还是非常迫切的,她伸出右手,“快!让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好的。”
留里克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以刘利的身份在另一个位面所获得的五花八门的知识,在这世界尽头的罗斯堡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被誉为智者的祭司,其所知的知识,根本不及自己的百分之一。
留里克并非乐意保持低调之人,他表现的更为聪明一些。所谓和身边的人们讲些过于超前的东西,他们基本是无法产生理解与共鸣,只会觉得是孩子的胡说。
毕竟自己才年仅七岁,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也许,真的只有在孩子之间的比武打斗中打出自己的风采,才会让广大的族人完全感觉“此子前途无量”。
第四十章 你知道罗马吗
留里克双手捧着木板,递给一脸慈祥的维利亚。
这孩子在木板上刻了什么?终归是些奇奇怪怪的标记。
维利亚充满了好奇心,心态倒也非常的平和,直到她借助着油灯的辉光,看到了木板上的惊人标注。
那是一些令她错愕的标注!
只见的每一个卢恩字母的右下角,都被刻上了新的字母。对!那是另一种字母,留里克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维利亚瞪大了双眼,她满脸衰老的皱纹也为之颤抖。
“你……你究竟……你究竟都刻了些什么?!”她颤巍巍的嘟囔完,双手一松,木板直接掉在铺在地面的兽皮上。
维利亚的脸上再没有慈祥的表情,她的模样甚至让留里克有些害怕。
“祭司奶奶,是不是我做错了事?”
“不!你没有。”维利亚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接着拿起掉下的木板,又继续凝视着不可思议的痕迹。
她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中,一时间留里克也只好瞪着眼睛,静候这位老人再度开口。
那些做着日常工作的下级祭司,她们纷纷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工作。整个祭司长屋突然陷入安静,大家都在等候维利亚开口,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只有炭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海豹的脂肪在炙热的铸铁锅中被煎出油脂的吱吱声。
维利亚的脑子里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留里克!”维利亚绷着脸,以极度严肃的姿态质问面前的孩子,“你知道罗马吗?”
“您……您说什么?!”
“罗马。是罗马!一个遥远南方的强大城市。”
留里克其实还是不能听得太明白,他似乎懂得了维利亚指出的就是“东罗马”,但城市又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思考,他终于明白了的状况,这里的“罗马”确实就是指的“东罗马”。
因为所有的维京人各个势力还处于部族阶段,其最大的组织依旧是部族的联盟,他们并不存在明确的国家概念,自然也没有明确形容“国家”的词汇。
此时,留里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完全想不到,难道维利亚祭司还知道遥远的罗马?
地中海和波罗的海,两者简直就是两个缺乏关联的世界!
不!且慢!
突然间,留里克想到了自己家里,身为首领的父亲有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里面装载的主要就是金属。
那些都是钱币,绝大部分都是诺夫哥罗德居民的贡赋。这些铸造钱币可以和其他部族兑换一些商品,它的购买力是个迷。
诺夫哥罗德当地人根本没有能力去铸造钱币,他们使用的货币就是从东罗马流出的。
那些货币上都印着人物的头像,以及词汇的标注。
留里克灵机一动,勉强解释:“我从爸爸给我展示的钱币上看到了一些特别的字母,爸爸说那就是遥远罗马的文字。所以我就拿来使用了。”
这个解释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老谋深算的维利亚只要看到这孩子的脸庞就知道他在撒谎。
“我的孩子,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的父亲奥托不懂罗马人文字的使用,而且那些罗马人也几乎不用你标注的这些文字。这是一种更加古老的文字,我对它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但是你!你居然使用了。而且…你……”
九世纪的东罗马更加的希腊化,拉丁语和其文字已经衰落,希腊语和希腊字母成为社会主流。所以官方铸造的新货币,它们品色比那些流通了上百年的老货币更加鲜亮,其上的铭文自然都变成了希腊语。
所以,留里克不该知晓罗马字母,应该知晓希腊字母才对。
维利亚瞪大双眼,她觉得自己的像是背负着巨大的负担,整个人被强烈压抑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来气。她的精神受到了剧烈的震撼,因为留里克,他能了解罗马字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留里克,你懂得罗马人的古老字母,而且你运用的居然非常正确。你所雕刻的字母,现在那些法兰克人还在使用,你所雕刻的和他们使用的是一样的。
我们的部族里只有两人懂得这套独特的字母!”
“嗯?!”留里克自己瞬间受到更大的惊吓,他哪里想到事情能变成这样。
“是谁?哪两个人?”
“你是!还有我。”维利亚伸着头严肃的看着留里克的笑脸,“现在直视的眼角,诚实的告诉我,是谁教会你这些?”
“这……”留里克一时不好解释。
维利亚发挥自己的想象,试探性问:“难道是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只有她们的族人更有机会和罗马人接触。”
留里克其实可以给维利亚一个非常干脆的结论:这些知识我是与生俱来的。
但他现在还不敢保证,若是这样说了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的年逾古稀的维利亚祭司已经过分激动了,他生怕这位老人因为过分亢奋而弄出心脏病。
听得维利亚那么说,留里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使劲点头:“对!对!就是和那些人,我从我的姐姐佩拉维娜那里学到了这些?”
“你……谎言!”维利亚当场作出否决,又撅起那牙齿几乎掉光而干瘪下去的嘴,遗憾的说道:“那些诺夫哥罗德来的女人是一群愚蠢的人,她们根本不懂任何文字。包括我们部族的人们,仅是我们自己的卢恩文字,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我们的罗斯堡里,只有很少的人懂得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这是最让我悲哀的,唯有你!留里克,你是我们部族的希望。”
被维利亚突然的赞誉一番,留里克有些高兴。
紧接着,新的质问又来了:“你不可能从愚蠢之人那里学到任何东西,尤其是这些罗马人的字母。告诉我,是谁教给你的。”
“这……”
“如实告诉我,否则!”维利亚眼神看看左右,心里盘算着既然这孩子的父亲已经领着勇士进行极寒之前最后一次大规模打猎,此时又有谁能好好照看着留里克这个小孩子呢?
维利亚使了狠,带着威胁的口气道:“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不能离开这里。”
威胁?确实的威胁。
留里克脸色犯了难,似乎只有实话实说,可是,维利亚信吗?
现在的情形看来,自己也只能用“天生具备”的理由搪塞。
“是!我就是懂得罗马人的语言。”留里克刻意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毕竟维利亚年纪很大了,视力有些模糊,也伴随轻度耳背。
留里克估计此事就不该声张,他站起身凑近盘腿坐着的维利亚的耳畔,故意神神道道的嘟囔:“祭司奶奶,这些就是我与生俱来的知识,除却它我还知道很多。我从第一眼看到光明,我的头脑里就存在这些知识。”
第四十一章 奇迹之人与维利亚的宝藏
“你……你……你从一开始就……”维利亚猛地转过头,双手使劲抓住留里克瘦弱的肩膀,“难道,这也是瓦尔哈拉赐予你的知识?”
很显然,留里克感觉到维利亚受到了强烈刺激。
该怎么回答呢?由于自己身上本就有着“奥丁祝福”的名号,一套军体拳在孩童打斗游戏中,着实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几年以来,祭司们还有自己的父亲奥托,都在不遗余力的炒作留里克是独特身份。
广大的族人们,他们的独立思考意志还没有萌发,他们整体确实是所谓愚昧之人,对神神道道的传言自然深信不疑。
而这个传言,一开始不就是维利亚祭司亲自传播的吗?
突然间,留里克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黑色幽默。
也许,维利亚确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进一步的拉动部族人气越来越旺盛的首领奥托,故意抬举其儿子。
再者,孩子确实有与众不同的一面。
有道是谎言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甚至谎言缔造者自身都深信不疑。
这就是目前维利亚的状态。
留里克立刻做出肯定的回答:“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最初不知道我为何会懂得许多知识,但是我就是非常懂得。说不定我曾是一位古代的学者,一位优秀的工匠,我知道罗马,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伟大的存在。也许我的灵魂进入了瓦尔哈拉,因为一些原因,是奥丁授命我回到人间。”
“你……你是一个使徒?”说话之时,维利亚已经不自觉的颤抖。
留里克已经明确感觉到,自己本来的拙略说辞,愣是让维利亚深信不疑。这样,问题也突然变得简单了。
就是因为古代的人们碍于自己的视野极度狭窄,知识的极端匮乏,他们非常相信祭司的话,后世看来荒唐绝伦的言语也被本时空的人看做真理。
关键是,祭司本人也是对自己的信仰笃定虔诚。
“对,我应该就是一个使徒。瓦尔哈拉并没有明确交代我使命,他们只是给予暗示,但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他们是厚爱我们罗斯部族的人,他们喜欢我们族人中的勇士,瓦尔哈拉为勇士们预留了很多席位。我相信,我的使命就是带领我们的族人走向繁荣,这样,瓦尔哈拉就能等到更多的勇士,从而在诸神黄昏中取得胜利。”
这是一个七岁孩子能说的话吗?显然不是!
维利亚自己绝不相信,一个孩子稚嫩的童声能轻易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
他必然是接受了某种神圣力量,他是一位奇迹之人!
一瞬间,维利亚想到了非常多的事,她苍老的眼眸不禁涌出泪水。
“祭司奶奶,您悲伤了?”留里克善意的问。
“不是。”维利亚擦一把泪水,拄着拐缓缓站起来,“留里克,我的孩子。你是奇迹之人,是我们的庇护者,是未来的首领。你是来自瓦尔哈拉的曾迷失了目标的使徒,现在你长大了一些,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你必然会成为我们的首领,这是你的命运。但是……”
维利亚颤巍巍命令道:“现在跟我来吧,孩子。也许,那件被尘封了几十年的宝贝,只有你是它真正的守护者。也许一切都是命运,三十多年前我得到了那些穿着黑衣的罗马人的慷慨赠礼,漫长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时刻。”
维利亚嘟囔了一番晦涩之语,留里克听得非常含糊。他倒是听懂了明确一点,维利亚是欲把她珍藏多年的宝贝交给自己来继承。
宝贝?罗马人的宝贝。一瞬间,留里克充满了好奇。天色本来都要黑透了,自己赶紧回家找母亲?暂且不必。
为了避免家人担忧,跟在维利亚身后的留里克还是嘟囔一句:“我有些担心我母亲,我本该立刻回去的。”
“哦!你不用担心。”维利亚随即命令一个下级祭司去报信,之后继续嘟囔:“你会平安回去,在那之前,你必须看到那个宝物。当我永远的离开,它也将由你继承。”
“我……我会的。”
留里克张口就来,不过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宝贝能让维利亚说出如此严肃之话。
黄金?还是白银?恐怕不是这些庸俗的东西。如果不能交换到好东西,黄金白银的最大价值,恐怕就是用来装点女人的美丽,以及像是一些有足够财富的部族小家庭的男人,在自己的牙齿钻洞,疯狂的用黄金装饰它。
幽暗的房间为油灯照亮,木板钉成的柜子上平放着大量木板。
那些木板雕刻着哪些内容留里克再熟悉不过,很快,因为已经了解到了卢恩字母的使用方法,该房间内储存的所有知识,他都将牢记于心。
也许确实是这样。
留里克清楚,一个木版能记录的信息还不如一张a4记录的多。
现在的他更对维利亚亲手拽出来的木箱更感兴趣。
“祭司,这是什么?”
“请叫我奶奶,我的孩子。”维利亚擦一下额头的汗,要从杂物堆里拽出个木箱,确实不是易事。
“好的奶奶,这里面装的什么?”
“romabok。”
维利亚就是单纯的回答“罗马之书”。
古诺斯语中,“bok”就是形容“大量文字的载体”。
留里克听着新奇,“罗马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勾着掉小脑袋,看着蹲下的维利亚用生锈的钥匙试图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废了一番力气,锁还是打不开。
“糟糕,很多年没有开锁,看来锁也不行了。”
“那就砸开它?”留里克试探性的问。
“可以。但是我的孩子,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啊?什么保证。”
“箱子里有一本宝贵的书,里面记录了非常高深的知识,也许你能够理解它并掌握它。它是非常珍贵的,一旦打开后它将得不到很好的保存。你必须答应我,你将成为书的保护者,并一直保护它。”
留里克没有多想,依旧直白的说:“我会的。”
“你的回答有些敷衍……”维利亚扭过苍老的脸庞,严肃的说:“我没有能力全部理解它的内容,但我可以确定,通过这本书,你能对罗马人有很多了解。你要作为伟大的领袖,我们要和罗马人做更大的交易,你必须保护这本书。现在告诉我你的回答。”
“啊,我会想保护自己的家人那样保护他。以后,我会命令我的子孙继续保护它。”
留里克看似空洞的大话令维利亚非常高兴,毕竟她的生命已经不多,部族里几乎所有人对知识不屑一顾,唯有她经用半辈子的时间保护“罗马黑衣人”赠与的一本书。
她相信留里克的话就是孩子的实话,因为它值得相信。
维利亚找到一副小铁锤,硬生生砸烂生得黑锈的铜锁。
它居然是铜锁!通过锁头的断面的亮黄颜色,留里克可以下出多个结论。
此刻,维利亚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抱着箱子盖,心脏加速跳动。
“但愿,书的完好的,并没有腐朽。”
“您放心吧奶奶。”留里克随口道:“铜变成了黑色,说明这里非常干燥,任何的书都不会损坏。如果进了水,锁就变成绿色的了。”
“嗯?奇怪的解释。”
留里克不想说什么氧化铜的黑锈,他催促:“快打开吧。”
维利亚没有再犹豫,盖子被打开,一本装订得很好的通体羊皮制造的书本展现在留里克面前。
“就是这本书了,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
当维利亚,她的视线轻轻转向留里克,就看到孩子那惊愕的眼神。
因为留里克认得出书本的皮质封面,那上面标注的罗马字母构成的单词,留里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认识。
这本书明确标注了《exodus》,仅从这几个字母,他就非常清楚此书记录了摩西带领族人离开埃及回到迦南。
书封与书页尽是羊皮材质为主,此等材料能记录的文字自然不多。本书只是整个经书的一小部分,唯有这一部分居然流落到遥远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真是耐人寻味。
留里克突然问到:“奶奶,就像您简要说明的,您真是从神秘的黑衣人那里获得的?”
“是的。我多么希望你了解上面的知识因为我都没能了解。”
“啊!是这样……”留里克默默嘟囔:“我想,我已经完全知晓了。”
留里克动脑子琢磨一番,恐怕那些维利亚口中的黑衣人就是所谓东罗马的传教士,他们巴不得北方的野蛮人全部成为新的羔羊。
出埃及记本身就就是一本史书,也是对摩西和族人们为了虔诚的信仰敢于不畏艰难的长途跋涉的颂歌。
那些黑衣人,他们从温暖舒服的君士坦丁堡,一路走向极寒的北方,希望那些善于战斗和贸易的维京人放弃自己的奥丁崇拜,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也许他们自己就是自诩为新的摩西。
很显然那时的罗斯部族对此不屑一顾,黑衣人的计划落空,倘若不是维利亚动了恻隐之心,也不会收下这本书。
那些黑衣人恐怕皆已化作尘土,唯有这本书被以为苍老的人完美保存到现在。
想想,若真是如此,一切真是一段传奇。
如果一切都是命运,斯拉夫人与罗斯人融合而成的新民族,最终成为掌管双鹰旗的新罗马。
如果这本书一直保存到一千年后,它将成为一件具备巨大文化意义的圣物吧!也是罗斯的镇国之宝。
想到这一层面,留里克随手翻阅一下,感受羊皮纸的柔软,也得出文字皆手抄的结论,关于全古代拉丁语的内容,他一窍不通,就真的只人数那大名鼎鼎的书名。
他心里做着盘算,这本用羊皮纸装订的书,的确要妥善保护起来。
第四十二章 木板上的特殊知识
很显然,维利亚珍藏的“罗马之书”的确是罕见的宝贝,不过其内容通篇由古典拉丁语书写,想要看懂其内容留里克是无能为力的。
除非,有一位精通古代拉丁语的罗马牧师亲自教导他,想来这种事也是非常不切实际。
翻阅了一番后,留里克做出决定。
“我要找一个新的木箱继续保存,也许它继续放在干燥的房间已然是最合适的。如果放在我的家里,我很怕它会坏损。”
维利亚点点头:“好吧,我会找一个新的锁。希望你用遵守你的诺言。”
“我会的。但是我有些好奇,书本上记录文字的似乎是一种兽皮。”留里克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猜得出那是羊皮纸,奈何不懂羊皮纸的拉丁语或是希腊语发音。
“是羊皮做制,它可比我们的橡木板好用。可惜,我们没有制作它的方法。”维利亚稍稍叹了口气,“若是我们也可以像罗马人那样,用特殊加工的羊皮作为书写的材料,你看这一屋的木板,实际可以化作几本书。”
留里克深深感觉到维利亚对于遥远南方的向往与尊敬,或许就是这样的情感,使得她收下了黑衣人的馈赠。
天色已经很晚了,留里克在祭司长屋里吃罢晚餐。
所谓晚餐就是一点熬煮的加了盐的麦粥,以及一些腌渍的肉。
晚餐是寡淡的,整个罗斯部族的人们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山珍海味,一点点蜂蜜于舌尖的感动,就能让他们觉得瓦尔哈拉也不过如此。
留里克不得不习惯这一切,只有当自己长大了,才可以施展一番个人对部族的抱负。
没有人理解他作为的“给部族带来繁荣”究竟是怎样的繁荣。
大家对幸福的概念非常简单,每一个部族的小家庭都能住上温暖的房子,一年到头不会饥一顿饱一顿,有足够舒适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能生育多个孩子并全家健康,在此基础上有更多的财富。
可是,于当前的时代,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宏观上就是个贫瘠的世界。
那些最富有冒险精神的思维亚人,也就是瑞典人,他们会离开自己固有的家园。
那些留下来的人结束了的疯狂“维京时代”,只能继续生活在依旧贫瘠的斯韦阿兰地区,直到瑞典人的君主想到了贸易立国。销售自己的铁制品牟利,使得数百年后的瑞典人大发横财。他们进一步强化铁制品加工工艺,积极发展远洋贸易,终成北欧第一工业强国。
这些都是思维亚人部族联盟一千年之后的后代们的荣耀。
可惜,这些荣耀与罗斯部族并没有关系。
只因他们举族搬迁。
罗斯堡附近的资源被大规模消耗,疯狂的猎人们令大型野兽不敢靠近这个峡湾。对于本地铁矿的开发,罗斯堡的铁匠也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也许部族的离开不需要任何的外部刺激,离开就是命运使然。就像是游牧的民族,当一个放牧的草场被羊群啃食殆尽,整个部落的迁移也是必然的。
当留里克正式接触到那些记载文字的木板后,之后的日子里,当他睡醒后就会抓紧时间赶往祭司长屋。他雕琢后的字母版就是一个随时使用的“翻译板”。
他惊喜于那些卢恩字母编纂的“古籍”是有断句的,如此一来阅读不是难事。
实际上,仅仅三天时间,留里克就把维利亚珍藏的所有木板阅览了一遍,也使得他得意窥探到罗斯人的过去。
他们,也包括自己,就是实实在在的瑞典人!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虽莫得钟表,留里克仅凭感觉就估测,他苏醒的时间怕已是上午十点。
一切真的只是感觉,因为他觉得没过多少工夫,太阳就升到最高处了。
虽是正午,太阳的角度也实在糟糕。
就是这个上午,留里克当着维利亚的面,告知她三天学习的深刻感受。
“奶奶,我想我的头脑是非常聪明的。我读懂了您贮藏的所有木板,我已经将所有的内容记下。关于我们罗斯人的过去,我也都知道了。”
维利亚一时间非常惊讶,“我的孩子,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完全学会了那些知识?”
“是的。例如,我知道我们是七十年前迁移到罗斯堡,我们还赶走了芬人。我们的家园曾在南方,族人们迁移了一百五十rost才抵达这里。”
其实留里克也是非常惊讶于,罗斯部族,或者说整个维京人集团,他们都是有着明确的度量衡的。
他不太清楚用罗马字母转写为rost的长度单位词汇究竟有多远,考虑到其意义是“一个旅人从一个歇脚点走到另一个歇脚点距离的一半”,它的定义过于含糊,终究绝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单位。
留里克估计到,这个rost就是罗斯人常用的基础型距离单位。
它确实非常的“基础”,因为它就是维京人通用的相当于“公里”的概念,其长度单位换算成一千年后的公制长度,非常近似于1600米。
不仅仅是这个,留里克从那些有着很大历史意义的木板中获得了更多的度量衡概念。木板的文字何人雕琢,听得维利亚的解释,一部分是前人的杰作,大部分就是她自己。
留里克顺便问到:“奶奶,我现在明确知道了和遥远的商人兑换兽皮和布匹,应该支付怎样的钱币。从我们的罗斯堡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怎样确定一个距离。我甚至还能知道如何确定我自己的身高。似乎就是您把这些信息都刻在木板上了。”
这一刻,维利亚对年幼的留里克充满感动。
她直言不讳的说:“对!那些都是我雕刻的,只是为了保证以后的人们不会在交换兽皮的时候吃亏,以及在航行的时候迷失。我觉得所有的族人都最应该知晓长度单位,这样他们砍伐大树做船只龙骨时,就不会有长度估计错误的失败,也不会裁减出不合身的衣服。
可惜,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常识,可他们不知道,最简单的东西往往需要明确的定下来,以防止慢慢的改变导致违背初衷。”
留里克点点头,他是真的明白了维利亚的意思,他内心也颇为感慨,想不到年逾七十的生活在九世纪的一位老人,非常清楚的意识到确保度量衡标准性的意义。
关于度量衡,每个国家每个民族往往都有自己独特的定义,但世界贸易终究是趋同国际化的。
商人们总是斤斤计较的,为的就是追求一个买卖双方的公平。那么不同度量衡单位的换算往往要省却一部分零头,所以总有人会吃亏。也许,罗马的影响力依旧可以覆盖整个欧洲,罗马的度量衡继续沿用,古代欧洲的贸易情况会更好。
实际当然不是这样!
法兰克帝国有自己的一套规定,西哥特王国也有自己的。混乱中的不列颠各国,度量衡可谓五花八门。
依旧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东罗马,他们的度量衡已经和昔日统一的罗马相去甚远。
甚至环波罗的海地区也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一套度量衡体系,罗斯堡使用的就是这一套,可罗斯人的“仆人”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居民,他们也有斯拉夫部族自己的一套度量衡系统。
所以,经商的人必须有足够优秀的口算能力,否则他们必吃大亏!
基于这些要素,留里克试探性问道:“奶奶,您应该有办法给我测量一下身高?您总该有长度只有一stika(约98厘米)的麻绳吧?”
维利亚眼前一亮,她令留里克暂且等候,接着从自己坐着的兽皮处站起,不一会将一条被暗红苔藓染过色的粗麻绳拿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stika美丽的巧合
维利亚掌管了一些“标准单位的量具”,她寄希望于部族人们手中“绳尺”都是给自己的这条长度完全相同,所谓是标准的一stika。
实际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维利亚自己掌握的真就那么标准?实际和南方的盟友部族们,每个部族的所谓“标准一stika之绳尺”都有微小的差距。所以在交易亚麻布和兽皮的时候,商人总是要再增加一个拇指的长度。
毕竟只多不少,没有谁会吃得大亏。
维利亚高兴的展示:“这条绳子就是一stika长度,它是测量麻布和兽皮长度的,自然也可以测量你的身高。现在脱下你的皮靴子,保持轻松站起身。”
“好的!”
留里克这便麻利的站起来,他心里也有另一番盘算,所以借助用本地长度单位测得的自己身高,去估测一下一stika与标准一米的区别。
也许区别不是很大。
因为他看到维利亚完全不用伸平双臂,麻绳就被绷得笔直,甚至看起来,它并不比自己概念里的“一米”差别太大。
他的估计是正确的!
而斯堪的纳维亚本地一直通用的几个长度单位,居然与千年后的公制长度单位非常相似,甚至与最初勘定的“一米”特别相似,纯粹就是一个浪漫的巧合。
因为另一个位面,法国科学家希望发明一种全欧洲可以通用的长度单位。他们通过立竿见影的方式,计算巴黎与亚历山大港春分时不同的影子长度,再令人用古老的长度单位测量距离,愣是计算出了巴黎到压力山大港在地球曲面上的弧长。
有了弧长,假象地球就是一个完美的球,计算整个球体的周长也就顺理成章。所以从北极点到赤道被认为的设定为一万公里,地球的一周也就人为的确定是四万公里。
当然,因为巴黎于亚历山大港存在经度差,最初的勘定数据得出的“一米”长度偏小。
最初科学勘定是在十九世纪上半叶,留里克现在的时代却是九世纪的上半叶。
两个“一米”非常近似,真是美妙的巧合。
测出了留里克的身高,因为绳尺上有标注,它被一直被等分,愣是被分成了十个部分。
进行十等分不是困难事,绳尺必须被十等分,因为人有十根手指。
人类之所以不约而同的喜爱十进制,就是因为人有十根手指。
但是东西双方乃至与世隔绝的美洲大陆,文明的群体对十二进制不约而同的诞生出含有神秘主义的崇拜。
于欧洲,因为维京人族群的确是从属于日耳曼人这一庞大的族群,相当多的文化因素就是一样的。
他们的各种语言有共同的源头,他们对一到十二的数字读法都做出独特标注。
体现在贸易上,高级货币就是对应十二个低级货币。
当然这种文化现象,东罗马也是如出一辙的。
留里克乖乖站好,维利亚佝偻着身子,就以绳尺试图测量他的身子。
“还不错,看来你已经超过一stika了。”维利亚摇摇头。
“奶奶,难道你以为我应该更矮吗?”
“不。你会长得很高,你的矮小只是暂时的。对于你,我需要换一个新的工具。”
不一会儿,维利亚拿出一团加长版的绳尺,据其所言此绳尺专为裁减帷幕帘帐所用,绳尺总长度也有三个stika。
她嘴里念念有词:“凡人不可能有三个stika的身高,只有阿斯加德的巨人可以,可惜并没有人见过那些巨人,即便活了七十年的我也没有。我所知道的平凡的男人,一般能长到一stika又一ell,以及半个ell这么高。我只记得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他接近两个stika的高度,那已经是很古老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只有你这样的年纪。”
关于对数字的描述,也许欧洲人自古以来都不曾想到,数字可以用非常简便的音节进行精确描述。
这方面,东方民族或是因为本身语言的特点,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留里克的躯壳之下一直隐藏着一个东方的灵魂,他实在听得懂维利亚对数字的一番描述,转换成东方式的说法,就是“1.75stika”。
稍稍琢磨一下,像是一千年后的俄罗斯人,也许他们高超的数学水平,就是被自己的极长的数字读音,以及描述一个长位数字的复杂性,给折磨的炉火纯青。
仅就这方面,也许法国人的情况就更为糟糕。描述一个较长的数字例如“八十”,他们分明就是空头列出一个算术题,来诠释这就是“八十”。
最终维利亚测出了仅有七岁的留里克的身高,即勉强达到1.2stika的程度。
她就用一番复杂的描述说明了这一结果,留里克的头脑非常聪明,他了解了一个精确的数值,但并不清楚stika与“米”的对比是否接近。
“也许,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有120厘米应该是差不多,欧洲人的小孩应该比东方人长得更早一点,应该也不会早得太离谱。”
“不过这个时代的食物还是太匮乏,我肯定不会长得太高,部落里也没有真的彪形壮汉。”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一stika当做未来的公制一米看待?”
留里克头脑里盘算一番,他着实想不到,两个不同时空的计量单位,其误差就是惊人的小。
他姑且认为自己只有120厘米的程度,其实他也意识到,以自己的年纪还有部族人们当前的生活状况,能健康的长到现在的身高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暂且把自己的思考放在一边,留里克猛然问到:“奶奶,我这样是不是正常?”
“你的身高?”
“对!我还是担心以后不会长得强壮。我希望比我的父亲更高更壮。”
维利亚听得很高兴,她拍拍孩子的脑袋:“很有志气!你要知道,当你能当众展示自己胳膊强壮肌肉时,你会获得很多男人的尊敬,以及获得许多姑娘的芳心。你现在的身高不算很高,但你很有潜力。”
“为了这个目的,我应该吃更多的东西?”
“对的。比如吃更多的肉,我的孩子。”维利亚长舒一口气,“再过几天,那些北上打猎的人们就回来了。为你的父亲祈祷吧,他若是能抓住更多的鹿,你就可以一直吃肉,直到冰封的海湾融化。”
留里克深深的点点头,比起海豹肉,或是其他鱼肉,还是驯鹿肉更好吃。
其实关于食肉方面,这也是留里克自觉值得推敲的事。
罗斯部族需要大量的羊毛,当气候温暖的时候,许多人就划着船南下与盟友,用从诺夫哥罗德获得的罗马银币交易羊毛,亦或是通过野兽皮革进行交易,这方面确实有“看不见的手”调节着各种商品的价格。
罗斯部族自己会把未经任何加工的一团团羊毛做成毛线,在由妇女编制成毛衣。这番手工加工获得的毛衣都被内部消化了,没有人会乐意把毛衣作为商品。同样的,购买的亚麻他们也是自己做成麻线并进一步进行纺织。
对各种毛线麻线的小规模印染,部族有一套非常传统也原始的“苔藓印染术”,大型印染就不行了。
他们获得很多羊毛却很少买得到绵羊,牛就更是罕见了。南方的盟友们养羊为了羊毛,养牛为了牛奶。
生产力的绝对匮乏使得瑞典人的先祖们才不会疯狂的吃掉这些“吃草的生产机器”,除非是寒流入侵,他们才会吃冻死的牛羊。
罗斯堡的地理位置更靠北,也就更为寒冷,还因为缺乏草场,畜牧业的性价比非常糟糕。唯有海洋捕捞以及打猎兽群,是最稳定的获得肉食的方式。
留里克很明白羊肉和牛肉的美味,自己新生的七年以来,两种肉食都是珍惜的。和它们恰恰相反,仿佛驯鹿肉是容易获得的,仿佛猎人进一步深入北方,那里的森林与苔藓荒原上,到处都是漫步的驯鹿群。
第四十四章 世界应该是一个球
到现在为止,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把木板上的记载全部记住,关于罗斯部族的迁徙他有了一个笼统的脉络。
不过还有诸多的问题困扰着他,例如罗斯堡精确的纬度。
如果知道了这个数据,工科出身的留里克自觉可以通过物理知识,精确测得罗斯堡于波罗的海波的尼亚湾的位置,乃至通过木板对昔日罗斯部族的迁徙距离描述,逆推他们曾经家园的位置。
目前留里克已经能从维利亚这里精确得知儒略历的每一天,例如今日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还知道了未来的有一天,太阳不初升起。
罗斯堡,每一年总有一两天没有夜晚,总有一两天没有光明。
留里克近乎于本能的认定罗斯堡非常接近北极圈,若是测得精确的维度,对于部族还是很有帮助的。因为多个地区的纬度完成测量,留里克觉得自己可以绘制一下本地区的地图。
对于任何一个有发展渴望的族群,精确的地区地图往往能促进族群的发展。
留里克的确不是凡夫俗子,他的脑海里记得现代世界地图的基本轮廓,对于绘制欧洲地图,不敢说细节部分能否很好重现,他至少能相对精确的画出轮廓,尽可能的复刻某些细节,就是具体的比例问题,就只能通过天文和地理的重新测绘来勘定。
这一时代,还没有人对环波罗的海进行一个详细的地图测绘。
而任何的地理测绘,都必须由天文学观测进行指导。毕竟那漫天的星斗是在以人类所能感知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以古人的感觉,星辰就是永恒。
那不动的繁星就是很好的参照物,而且继承了希腊科学知识的罗马人,早已承认人类所处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球。
东罗马的智者继承古希腊的科学遗产,他们非常懂得通过工具,测量星斗与仪器的夹角来确定自己的大概位置,可惜这种知识并没有普及开来。
九世纪的西欧地区是现实意义的地广人稀,糟糕生产力水平使得人口还不到一千五百万。
那些在罗马废墟上建立起的各个蛮族国家,广大的平民根本不能接触外界的先进知识,为了生存,只能被束缚在各自的村庄中,以极为粗犷的耕种模式收获不多的粮食,交给贵族贡赋之后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相比于西欧的穷苦农民,罗斯部族的生活相对而言确实好过很多,因为庞大波的尼亚湾海域的馈赠养活几千人并无问题。何况陆地上的野生驯鹿数以十万计,当然它们的活动区引申为人类的干扰越来越向北。
一个新的首领即将登上他的王座。
留里克大胆的向维利亚索要一件宝贝:“奶奶,我有了一个大单的想法。我需要您的绳尺,进行一种特殊的测量。”
“测量?你要做什么?”
“嗯……”本来留里克想说明实情,现在,也许不说来才是对的。他刻意含糊的说:“我就是想知道世界之树是否是真的。”
“所以,你相信他是真的么?”维利亚随口问到,她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感。
“也许那只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我们的世界不是被大树托举起的一块平地。我的父亲告诉我,我们的世界米德加德,就像是大树托举的鸟巢,我们就是鸟巢中的鸟儿。如果这就是事实,为什么南方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罗马人,他们的解释和我们的不一样?”
听到这些,维利亚没法不提起兴趣。
到了这般年纪,许多她曾笃定的事如今她自己已经产生迷茫,尤其是年轻时接触到了罗马来的黑衣人。年轻的维利亚听从年长者的话,她相信世界之树,相信阿斯加德十二主神,还相信人类就居住在寒冷之地。
那些罗马人却自称自己住在温暖之地,还声称一个无尽伟大的存在创造了这一切,但那个存在不是奥丁。
也许,大神奥丁在不同的人群中有不同的名字?
直到黑衣人明确的指出,世界绝不是什么被大树托举起来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并且漫天星辰都是围绕着这个球旋转。
年轻时的维利亚虽不敢苟同于黑衣人的话,但她并没有选择性的遗忘。
今日,稚嫩的留里克居然提出这样的质疑,自然唤醒了她被尘封的记忆。
维利亚令下属再去切一点熏肉,接着直接坐在兽皮上,盘着腿希望听听面前的孩子还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我的孩子,现在你也坐下来。我有一个疑问,你难道已经知道了罗马人对世界的解释?”
“我……”
留里克心中一惊,确实自己就不该明白什么“罗马人的解释”。
他灵机一动,刻意嘿嘿道:“那本罗马人的书!感谢奥丁赐予我的能力,我看懂了部分内容。那些罗马人声称,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
“等等!”维利亚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得大大的,衰老的皱纹因为她的情绪激动看似要炸裂似的。
留里克从没想到祭司会如此之激动。
“我……我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内容。我非常好奇。因为书上还说,我们的世界不但是个球,还是个会倾斜着旋转的球……”
日心说,这一学说可谓古来有之,就是这个理论在希腊古典时代过于另类。
占据主流的依旧是地心说,因为它符合最广大人民的最朴素的信仰。
或许进入农业文明之后,各地的人们需要信仰一个伟大的存在,因为原始的农业就是靠天吃饭,若是“大神”发怒了即会导致粮食欠收,结局就是全族饿死。
人们总是要面临饥饿与天灾的绝望,同时也总是编织着对美好未来的希望。
人们总是相信神对于自己的厚爱的,特意创造一个世界供人类繁衍,而神也需要人类的尊敬。
这类思想几乎是必然诞生的,所以抱着这样的思想,自己脚下的这片大地是一切的中心,如此思想也就顺理成章。
希腊的哲学家将地心说与神话做捆绑,罗马进一步将该思想发扬光大。西罗马的毁灭者们和东罗马,直接将地心说的思想与自己的统治合法性所捆绑。
但早在希腊古典时期,还是有伯罗奔尼撒的学者认为太阳才是一切的中心。
两种学说实际都是古时的学者根据自己对天文与地理的观察做出的总结,因观察角度不同而意见相左。他们曾互相攻击,城邦时代的日心说主张者全面失败,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取得了胜利。
当然,两种学说都是不对的,因为“世界”的概念最终变成以光年计算的人类难以理解的巨大尺度,宇宙也不存在确凿的中心,甚至地球本身也如同海滩上的沙子,极度渺小。
可这是九世纪的人无法想象的,甚至也是普通维京农民、渔民无法想象的。
两种古代的学说终究有许多重叠的部分,在罗马统治过和依旧被统治的地区,了解过那些古老典籍的人至少相信世界是一个大球。
维利亚的内心感受到强烈的触动,三十年来,自己找到了第二位声称“世界是一个球”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出现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
维利亚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娓娓道来:“很久以前,我遇到的罗马人也是这样说的。他们给我举了一些例子试图证明自己的话,但是很可惜我并不能理解。已经过去太久了,世界是什么样,也许当我死后成为了女武神,我能在天空真切的看出,哈哈。”
维利亚说道此处,言语中又多了一番调侃,又有对自己活着无法了解世界真谛的遗憾。
留里克顺势接力:“哈哈,那么您在高空就将看到世界就是一个球。也许我听到的那些故事只是真实的一部分。也许很久以前的我们的一位先祖,他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担心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无法理解,就用一套我们可以理解的说辞说明一番。无数代的口口相传,故事已经慢慢脱离了实际。”
孩子年纪虽小,说话很有逻辑,也许自己永远都不能把他当孩子看待。
维利亚也因这番话得到一些启发,她不得不怀疑很多。
祭司会故意编造一些故事来稳定人心,同时也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让族人对自己的祭司群体继续顶礼膜拜。那么编造的神话中,到底被历代祭司添加了多少私货呢?没有祭司会当众声明自己在编造谎言。
维利亚还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闹得世界观崩塌,她最多是有些怀疑。
“好吧,说不定我们的世界是被世界之树托举的大球。因为我们都没有见过世界树的全貌。”
“也可能是被某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所托举着。”留里克灵机一动,故意笑着这么说,“比如说空气?毕竟没有空气的滋养,所有生灵都会死去。人,必须要呼吸。也许先祖只是想通过描述一个世界之树,来说明我们的世界是被某种东西滋养着,就像是一棵大树。”
“精妙的解释!”
面对着面,留里克能清楚感受到维利亚的激动,好像自己这番胡说八道的话就是在勾勒一个新的世界观体系似的。
既然如此,留里克也就放开了胆子:“阿斯加德应该在天上,他们一定就是繁星中的某一个。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们,每个冬季都会差遣女武神检视我们。他们也许还会去看着罗马人,会派遣名为安琪儿的使者混入人群中指导其中的杰出者建立功绩。”
没有一个孩子会说出这么复杂的话,现在盘腿坐着的维利亚,莫看她七十有三,今日的她反而才是个孩子。
留里克的这番话就是试图描述,罗斯部族的维京式的北欧信仰,和罗马人的那一套,原则上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毕竟如果罗斯部族融入斯拉夫世界是历史必然,那么拥有十字架获得双头鹰,就也是一个必然。
为了迎接这个必然,重新解释世界之树,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证明地球就是一个球。
为此,留里克至少需要一个绳尺,接下来便是用最原始的水平仪选定试验场,接着就是立杆测影那么简单。
通过大量的测量,推算出冬至日正午的日影子长,当然冬至日罗斯堡已经陷入极夜之下。
经过多日的测量,最终推算出冬至日可能的影厂,这般操作最终算得一个基本正确的太阳夹角,也就能基本算出罗斯堡的精确纬度。
实际上,只要能计算出纬度,“世界之树托举着人类之地”的解释或许就能被动摇,最次的结果,也是让对打猎、捕鱼、冶炼、搏斗和划船之外几乎一无所知的罗斯部族的居民,知晓世界是个球。
因为真正能给罗斯部族带来所谓繁荣的绝不可能是一个“伟大的首领”,繁荣需要构成社会的所有单位共同的努力。
留里克,或者说是刘利,他所认为的繁荣就该是这样。通俗的说,即是当愚昧之人变得聪明富有知识,开始主动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就是说他们不再人云亦云,没有人或物再牵制他们的哲思,人类群体的创造力也将迎来一次总爆发。
于古代社会,甚至于少数一点科技的爆发,都会给这个族群带来巨大的飞跃。
而能带来最长久飞跃的,往往就是最基础的东西。比如,让九世纪的维京人普遍相信,世界首先它是一个球。
他们相信了这些,说不定就敢于思考环球航行的可行性。
啊,毕竟地理大发现也仅是六百年后的事。
第四十五章 欧洲悄然的变化
留里克很顺利的借到了绳尺,他觉得只要有这个,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起来。
其实,单纯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明确了一个标准长度单位,很多东西都能测定出来。
因为还有许多事物的不变的,例如圆周率,例如地球的倾角。
冬日的时光一个孩子有着大量的时间可供消磨,留里克的确用短暂的时间基本弄清了木板上的知识。
他对维利亚掌握的大量北欧神话故事的态度,摆明了自己对这些并不上心。
与其说那是神话,不如说是母亲哄孩子睡觉的睡前故事。
时代是公元九世纪,欧洲的社会正在悄然发生着变革。
是什么力量驱使着变革?
是气候的变化,迫使人们要努力获得更多的粮食。
是对财富的追求,迫使有权有势的人或族群,渴望以各种手段获得更大的力量。
法兰克帝国的实力正缓缓下降,她庞大的疆域依赖于地方上的领主把持,客观上,这个庞大的帝国存在着成为多个板块的可能性。而且这个趋势已经发生,法兰克的过往不得不率领大军四处平叛。
帝国不再稳定,丹麦人南下的陆路劫掠也愈发的频繁。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丹麦人已经开始学习马匹的骑乘与骑兵的训练!
富足的不列颠正向着统一缓慢发展,丹麦人和挪威人开始对他们大规模的袭扰,不列颠统一的步伐也将因此加速。
东罗马的雄风也在衰弱,遂导致了新兴的保加尔人不断做大。
欧洲中部如今还是大大小小的斯拉夫部落的领地,他们依旧在自发的持续向东方探索。
像是给罗斯部族称臣纳贡的诺夫哥罗德人,这一“巨型村庄”本就是一支支迁徙的斯拉夫部族融合而成。他们当然也不是这片土地固有的主人,而是在公元七世纪,东进的大量斯拉夫部族,他们将土著的芬人持续驱赶到了芬兰,以及更为苦寒的乌拉尔山区。
可以说,诺夫哥罗德本身就已经是斯拉夫部族集群的北部边界。
斯拉夫各个部族都有自己的称谓,九世纪的他们已经在不同地区形成人口超过十万人的聚落。某种意义上,他们距离成为真正的国家,所欠缺的恐怕就只有东罗马的册封。或者胆大者可以统合本地区的所有部族自立为王。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可这个时代偏偏是,上帝的归教会,凯撒的也要归教会。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他们都试图取得更大的权力,直到获得凌驾于奥古斯都的权力。
在西欧,庞大的法兰克帝国地基不稳,唯有一个共同的信仰能维持这一“超级国家”,罗马的教廷的权力自然越来也大。
在东罗马,东方教廷的夺权计划被皇帝的疾风暴雨般的铁腕手段击垮,长期的“毁灭圣象运动”是皇帝为了没收教会财富展开的行动,却也客观上捍卫了东罗马的世俗。
然而这场漫长时间的运动,东方教廷遭到严重打击,东罗马自身的实力一样受到重创。
向南发展的斯拉夫民众已经越过了东罗马的北部防线,而且东罗马也一直在进行战略收缩,这就给了斯拉夫人更大的机会。
君士坦丁堡城市是美丽又富足的,临近的色雷斯地区供应给这座帝国心脏主要的财富。城里的罗马人渐渐走上了西罗马像是罗马、拉文那的老路,罗马人耽于享乐,城市的人口逐渐衰落。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居住在伯罗奔尼撒或是爱琴海诸岛的罗马人,很乐意前往自己的都城定居,因为那里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财富,以及晋升社会阶级等级的机会。
然而,罗马的法律颇为限制异族在城内定居。那些斯拉夫商人、偶尔前来的瓦良格商人,乃至远道而来的法兰克商人,都被课以重税。
皇帝和大臣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辉煌的东罗马正在空心化。当散落外地的罗马人逐渐迁入关键的色雷斯地区和都城,那些被遗弃的地区自然被斯拉夫人顺势接管。
南下的斯拉夫人,他们成为东罗马的公民,他们开始说希腊语,学习希腊罗马式的生活,渐渐变成罗马人。
以至于当紫色帝国末路,庞大的君士坦丁堡里真正的罗马人已经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万计的东罗马化的斯拉夫后裔,捍卫他们罗马的身份认同。
相比于西欧的法兰克帝国,东罗马的皇帝打击了教会,皇权得以巩固。
可是西欧社会越来越需要罗马教廷从中斡旋各个王国的斗争,教权凌驾君权,也是历史的必然。
因此,教廷拿着自己的经书认定它就是一切的法度,他们尤为笃定世界就是平面的。
西方教廷是这样的态度,东方教廷的态度也差不多。
不过在东罗马,这里的商业活动非常发达,大量的来自古希腊时期的典籍也并未损失殆尽。所有的商人们都是实干家,他们不会完全相信经书上对于世界的描述,他们更相信自己探索的结果,毕竟只有自己亲自证明真实的地图,才能引领他们做成贸易。
在东罗马的民间,相信世界是个球的人大有人在。唯有东方教廷依旧抱着世界是个平面的经书理论紧紧抓住不放。
但并非所有的教士是铁板一块的,毕竟他们能看到大量的古代文献,关于对科学他们总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这类教士的宇宙模型更让他们能感受到主的伟大。所谓人类住在一个巨大的球,所有的星星乃至太阳都在围绕这个球旋转,就有了昼夜交替。为此,他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歌颂主的伟大。
历史车轮的前进是无法阻拦的!
毕竟东罗马的皇帝始终努力压制着东方教廷,皇帝当然要保证自己的强大权力,也导致大量世俗的力量得到保护,所以民间对于自然哲学的探索工作并没有暂停,却也没有得到帝国官方的鼓励。
通过对天文和地理的观察,以及传统地中海海洋贸易的实践,世界难道不是一个球吗?
随着东罗马的毁灭,大量失业的学者带着他们保存很好的书籍,大规模的涌入曾经的商业伙伴威尼斯境内,文艺复兴的曙光也遂在意大利北部诞生。
然而直到文艺复兴,乃至葡萄牙发现印度航线,西班牙发现美洲大陆,硕果仅存的西方罗马教廷依旧笃定世界就是上帝创造的平面!
可葡萄牙已经对经书的部分内容证伪,所谓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不会掉进海洋尽头的地狱,而是充满财富的印度航路!为此葡萄牙已经大发横财,从边陲荒芜之国,迅速变成强大国家。
最终教廷承认世界是个球,不仅是因为麦哲伦船队完成了环球航行,还在于根据一百年前的条约,就是前代教皇斡旋争斗的葡西两国,葡萄牙拥有东方海洋的财富,西班牙拥有西方海洋的财富。
结果两国沿着不同方向探索,最终又在婆罗洲爆发战争,为了弥合两国矛盾,教廷不但要承认地球的真实,还要根据天文学绘制明确的精度,给两牙的势力范围划界。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七百年之后的事了。
公元828年,整个地球只有极少数人,恐怕只有不到五百人相信世界就是一个大球。西欧和东罗马的人们非常担心走得太远就到世界尽头,一不留神坠入深渊。
环波罗的海的维京人也普遍担心进入茫茫西方大海,不是被尘世之蟒或是巨大海蜗虫弄得船毁人亡,就是脱离“人类之地”,掉到世界树之外的无尽黑暗中。
这一切,都是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是源自人类作为生命的自保本能。但人类也是极具好奇心的,向外探索也是自己的本能。
留里克拿到了绳尺,他已经第一时间开始行动。
时间已经快到儒略历的十二月,毕竟儒略历的误差每年都在变化,其自我修复的一些历法设定,终究也不能再度保持准确。
好在时代才是九世纪,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在留里克心里,他想当然的认定十二月二十二日就是东至。其实这一天是不是也无所谓,只要持续一个月都进行观察,统计矗立在户外刚好一stika的木杆的影子每天的变化,即可能勾勒出一个函数曲线。
毕竟地球围绕太阳转有确定的规律,日影的变化就是对地球公转位置变化的一个特殊体现。
留里克所相信的是宇宙可以用数学进行诠释,数学规律就是一切的基础。
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天气相对晴朗。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完毕了!
他在祭祀长屋旁边的一处空地,用测量船只是否水平的传统水平仪(其实就是一个有凹槽的木板,凹槽内灌水,以水是否会流出来确定所测量物是否平行于大地)勘定改造出一片平地。
他又准备了一些修善船只用木板的边角料,当做书写与计算的工具。由于没有真正的笔,他就用匕首把木板削凿成差不多的模样,当做书写工作。
重重奇怪的举动维利亚都看在眼里,她就只是静静的看着,甚至还提供许多帮助。
她实在不理解这个孩子要做什么,至少绝不是测量太阳影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