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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4章 留里克在姆斯季斯克

    在旧松针庄园的废墟上,罗斯人的姆斯季斯克定居点拔地而起。绝大部分罗斯本部移民将于此定居,她必将成为公国内部最大的罗斯人定居点。

    归来的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城内首先听取本地人的汇报。

    有城建的汇报、生产的汇报,重中之重正是大家对于庄稼的描述。

    里古斯老家伙活了一大把,他笑得合不拢嘴,所谓今年难得风调雨顺,麦子涨势很好,所有的麦子都开始了抽穗过程,一个美妙的丰收不远了。

    诺夫哥罗德的居民的描述非常一致,今年的农业景象他们从未见过,众人将今年与往年进行对比估测,都做出了丰收判断。

    丰收几乎是一个必然,因为犁地、播种的技术革新,使得种粮投入降低收获反倒进一步增加。麦子自播种时就是井然有序,根系吸收大地的资源也前所未有拥有了秩序,“条播”模式的技术优势取得初步成功,不过民众更愿意将之归结于今年的气候。

    留里克特意在城市附近的田亩侦查一番,尤其是近距离观察燕麦穗。

    燕麦穗与小麦穗外形差别很大,就产量而言也低于后者。虽然欧洲燕麦有着耐寒优势,诺夫哥罗德这里的确更加温暖一些。留里克很满意这里的燕麦涨势,他也更关心起姆斯季斯克那里的小麦“试验田”。

    只要继续沿着沃尔霍夫河逆行进入庞大伊尔门湖,最先看到的定居点就是姆斯季斯克,暂在诺夫哥罗德逗留的广大移民在好好休整几日后就必须继续最后的旅途。

    留里克的十位女仆趁着这个机会,急匆匆将自己在其他农庄测绘完毕的田亩数据提交,一瞬间他的面前就堆砌了厚厚一叠记录密密麻麻数据的纸板。

    夜已经很深了,青铜灯座火苗跳动。

    温暖的房舍里,静趟的斯维特兰娜只是假寐,她眯着眼凝视着丈夫的背。

    留里克继续打着精神,依靠着火苗继续审阅这些文件,不由得打起哈欠。

    兰娜眉头紧锁,忍不住的她冷不丁一问:“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你……还没睡。”

    “我只是想好好陪你。”

    “你先休息吧。”

    丈夫似乎非常冷淡?兰娜缓缓坐起,被留里克所感染也急忙大气哈欠。“真的很有必要再看下去,等明日天亮,你有足够时间看。”

    “时间?我缺的就是时间。你以为我这在做什么?”

    兰娜一下子愣住了,随口说:“就是看看那些姐妹写的东西。里面也有我写的,不过是别的农庄田亩事。”

    “看起来你都知道,只是还没有认清里面的意义。”

    “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说着,她嗤嗤地笑出声,接着躺倒拧巴着身子如撒娇的猫,再嗲里嗲气要求留里克入睡。

    “我还要继续工作……”

    留里克可不管妻子噘嘴的表情,他的右手还拿着一根削好的以纸卷包裹的炭块,以此做铅笔在黄白色的纸张做着数据统计以及数学验算。他的时间的确非常紧张,因为妻妾们清一色在过去的时间做着书吏工作,她们统计的田亩就是公国最重要税源农业税的税基。

    公国今年可在诺夫哥罗德收取多少粮食税收的依据,就是这些土地面积。留里克计划根据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民众的平均燕麦亩产做一个标准,以此向所有的农庄收取十一税。这一笔税收之巨理论上就可以供应罗斯本部移民不劳作而舒服过上一整年,因为自己的妻妾书吏们非常务实的对各农庄还做出初步人口普查,使得留里克可以进一步明确获悉各农庄现有多少男人、女人和小孩。

    诸多数据一汇总,留里克获悉的可就不是单纯的田亩数量,亦有各农庄田亩位置的粗略分布状况,以及估测出各农庄每一个壮年男子可负责耕种多大土地面积。

    能有秩序的将税收上来,实实在在考验着一个政权的组织能力。

    公国正在转型期,一个渔猎、打劫、贸易为主的部族将进入到农耕时代,很多事都必须由君主亲力亲为做到模范作用。倘若有一批技术官僚,留里克的确不必真得亲自上,当前的重大矛盾正是存在这些技术性文官,如果有也不过是自己的妻妾客串的。

    文官会在自己亲手培养的那一群崽子里优先提拔,无论男女,数学能力、语言能力出众者将被选拔任命。当然,平心而论留里克更希望一批男性书吏脱颖而出。

    留里克决意亲自带着部下去收税,顺手就是会整个伊尔门湖的环形湖畔做出实地考察,乃至看看移民到大湖最南端的奥斯塔拉人的生活到底如何。

    他在抓紧时间整理出一个清单,先用炭笔做出草稿,之后是大雁飞羽做的笔蘸着墨水写成官方清单,自己就按这个收税。

    他透过这些统计数据已经获悉被自己控制的斯拉夫农庄,包括一批新生儿在内,总人口已经达到了接近三万人的规模。各个农庄的博雅尔在往昔开大会的时候,可是各个都在描述自己的农庄人口不多,按照过去的认知,明确臣服罗斯统治的农庄似乎人口才两万人出头,而今调查后的结果可是都露馅了。

    他们不想暴露经济实力从而变成被频频割羊毛的大肥羊,更不敢在罗斯大军面前暴露潜在的军事实力。他们都在试图装弱,装弱的理由留里克是理解的。

    因为十一税的农业税基于当前的生产里仍算是重税,留里克这番甚至还没有下令收取人头税呢!

    古东方收农业税税率可以低到三十税一,但人头税一定要收。人头税一来是国家可以精准获悉治下臣民的人口数,二来也是鼓励民众开荒种粮,通过新增的收获对冲掉税收的损失。至于大户人家豢养奴仆,遏制大户的手段正是收重税,譬如针对奴仆要收双倍乃至三倍人头税,税收自然要由主家出。

    这一套模式有利也有弊,在一个国家如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它的利就大于弊。

    人头税要收,即便它可以低到仅有一枚银币,或是等价的十磅燕麦。不止是本地斯拉夫人,这个税是面相公国所有人的,有资格缴纳这个税的人当为真正的罗斯公国臣民。

    人头税对于所有人都是非常新颖的东西,他们今年才全面接受农业税,为了避免怨声载道,人头税的事留里克决意暂缓,此事他还需要深思熟虑一番。

    因为本地区的斯拉夫民众数量根本就不是这些账面上的三万人!

    里古斯透露了,总督梅德韦特带着三百多男人一直在密林中武装探险,“远征”仍在持续,等到秋收时节方会暂停。

    据说梅德韦特的工作取得了一些进展,就是所采取的的手段非常暴力。

    那些“藏起来的人”一部分并非真的与世隔绝,林间有小路可供藏匿的小型农庄与湖畔大农庄联络。这些农庄的居民往往只有一百余人的规模,只是他们数量非常庞大,就如同夜空中那些亮星周边存在的一大群暗淡星辰。

    有信使给诺夫哥罗德传递过消息,所谓梅德韦特已经用军事手段强迫多达十个小型农庄强行搬迁!这些人被迁移到距离姆斯基斯克南方不太远的芦苇丛生的荒滩搭建定居点,根据信使的描述,这些被强制搬迁者畏惧新统治者的强大武力,获悉可以自由开发湖畔丰饶土地后,多数确实愿意留下来,唯独希望大人许可他们至少把今年的粮食收获从而能顺利过冬。

    留里克相信信使的描述,搞不好等自己去了湖泊的东岸,前往那里的强制移民的新兴定居点,能再统计出数千人。

    他毫不怀疑梅德韦特的手段,虽说他们都是斯拉夫人,所在的立场已经完全不同,因为梅德韦特在身份上可是公国的外戚大贵族。

    以熊为名的梅德韦特和他的伙计们在打扮上都是模仿正宗罗斯战士,定然是皈依者狂热作祟,他会首先采取武力强迫移民,索贡与质子的上策根本没有落实,强制移民的下策来得痛快。

    “也许强制移民毁家并屯其实是长期统治的良策,就是手段太过暴力。必须得抚!我还要册封新的博雅尔,给予他们新农具,提供种粮什么的……”

    未来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密林里被揪出来,那些人想来也是竞争的失败者,才必须离开水土更好的湖畔农耕区,留里克无所谓他们的情绪,环伊尔门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进行进一步开发,站在君主的角度,留里克现在就是需要忠诚于罗斯的劳动力垦荒种麦缴税。倘若本地区其实拥有二十万的斯拉夫人口,那就全部揪出来拉到湖畔地区建设一个又一个村庄。

    二十万人对于伊尔门湖算是人口庞大吗?

    即便是当前的纯粹农业社会,二十万人能形成的村落以及相应的农田,人们在伊尔门湖这个内陆大湖周边是生活谈不上资源紧缺。

    至于为何大量人口远离湖泊,一个现实的理由留里克是清楚的——旧松针庄园不希望他者掠夺他们的利益,整个湖泊都曾是其势力范围,被许可继续定居的庄园必须向松针庄园纳贡。

    松针庄园首领的确有自封王公的资格与实力基础,只可惜在罗斯的强大军事实力打击下顷刻间化作齑粉。

    留里克终究是睡了,他无疑与妻你侬我侬,刚刚抵达诺夫哥罗德的他不过是短暂休息,未来的一个月因为牵扯到麦收,整个地区的劳动力都会忙碌起来,自己只怕也会累得胳膊酸痛。

    停泊区区三天的舰队继续前进,移民们休整一番得到了一定补给,下一站,充满希望的姆斯季斯克!

    很快,一座庞大湖泊进入眼帘。见惯了大海的罗斯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更关注在舰队的东方区域,在墨绿色的松树林海映照下的近岸平坦区域,那里的景色大家的确是没见过。

    那里似乎是一片广袤草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牧草?

    的确,假若释放一群山羊,它们会毫无情面的将刚刚开始抽穗的春燕麦肯德干干净净。

    来自四月下旬最先播种的那一批燕麦进入抽穗期,被拖延到五月上旬才播种的那些,抽穗期还要再推迟。无论抽穗与否,这些庄稼清一色是禾本科谷物,它们就是草。

    罗斯人已经过上了多年的天天有麦子的好日子,唯独没有见识过大面积的麦田。当有人指出这就是麦田时,不少纯粹的罗斯妇女大吃一惊!倒是那些嫁入罗斯的本地斯拉夫妇女洋洋得意。

    姆斯季斯克的码头初具规模,但停泊罗斯的庞大舰队显得还是力不从心。

    再抵这里,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留里克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的就是带有淡淡草腥味的南风,风力较大,平静的湖面被吹得波光粼粼,水浪也不停拍打岸边的芦苇丛。

    相比三个月之前,这个定居点有着肉眼可见的重大发展。

    具备防御力又防风的围墙系统已经建设完毕,每隔一段距离就耸立起木框架式塔楼。一些罗斯旗帜在木墙上随风飘扬,彰显此乃罗斯人的居所。

    留里克很满意他们的建设,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罗斯移民作为外来者身处斯拉夫人的汪洋大海里,在民族融合尚未大成的当下,避免有团伙叛乱,任何的定居点都要做好城防。甚至于要防备的其实不是沿湖居住的斯拉夫人,而是更南方的斯拉夫民族集团——克里维奇同盟。

    有很多男人在湖面捕鱼,甚至还有的漂到了拉多加湖。

    舰队进入码头后,移民人群兴致勃勃走出栈桥,踏在坚固的湖边平地。移民们看清的那所谓的草场,放眼望去于湖畔连成一片的竟是即将成熟的麦田!

    没有人可以忽视这样一支舰队,留驻在的姆斯季斯克的人们前些日子已经获悉故乡的命中已经抵达。

    阿里克翘首以盼族人们胜利入港,当船只靠岸,他就带着一批壮汉撸起袖子赶着小马车,亦或是推拉双轮小车,高高兴兴前来帮忙。

    男人们是最积极的,他们迎接的不是别人,根本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登陆的妇女看管着自家的锅碗瓢盆,以及装钱的箱子、打捆的备用皮衣布衣。年幼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一些顽童就地开始欢乐乱跑。

    还有那些移民而来的部族老者,本是风烛残年之际完成了此生最后一次,亦是此生最漫长的一次航行,终于抵达了这片王公为大家争取到的温暖富饶沃土。他们死后会长眠于此,暮年得以幸福为此喜极而涕。

    仅仅的卸货就需要很长时间,大量的网兜正将民众的五花八门细软卸下。这些家具整体并不沉重,奈何这是多达六百个家庭的生活品,众人估计卸货非得折腾到明天。

    留里克组织民众自主卸货,也欣慰于部分渔民暂停捕鱼。

    那些渔民都是第一旗队的年轻战士,他们船只靠岸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获悉故乡老宅被卖掉丝毫不心疼,看得老婆孩子愉悦的表情,心中只有唤起,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力气。

    阿里克带着自己的伙计们来得很及时,年轻力壮的人们立刻加入到卸货工作中。

    “兄弟们都注意了,找到你们的妻子孩子,先运走自己的财物。运到家里就立即回来帮忙!”

    “手推车好好利用起来,帮助其他兄弟运货。把孩子放在手推车或是马车上,看好自己的孩子不许乱跑。”

    “千万不能发生争执,若有人吵架会遭到我的惩罚!”

    阿里克这番发号施令,他是姆斯季斯克的管理者,第一旗队的兄弟们都佩服他,使得整个卸货与运输的现场看似很乱,实则也有规则。一些装好物资的家庭已经拉着小车走在乡间的土路直奔城市大门,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唱着歌离开。

    留里克这下终于长出一口气,一只大手也狠狠拍在他的肩头。

    “阿里克?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阿里克带着笑意,“故乡已经没有族人了吧?”

    “还有一批留守者。”

    “为何?”

    “因为我们必须把持着矿山,还有我们的造船厂。即便我们移民了,故乡绝对不能丢。”

    阿里克欣慰地点点头,他心里还有一个牵挂,如此听得真是心安理得:“这样,我也不必着急把我父亲的墓迁移到这里。”

    “叔叔的墓?不用担心,故乡的部族墓地一直有人看管。那些后来加入咱们的新罗斯人,很多人还在罗斯堡居住。哈罗左森一家仍负责管理,我们非常需要故乡的铁矿石,还有来自更北方的盐。我们只是人民离开了故乡,以后我们与故乡的联络还是非常频繁的。”

    “也好。看起来今晚我们要点燃大量篝火,要好好庆祝一番。现在我们要继续卸货,来吧!”阿里克拍拍弟弟的后背,“小子,你已经是壮汉了,作为王公,可要给兄弟们彰显一下你的男人力量。咱们兄弟一起卸货,早点办完码头的事,晚上咱们吃烤鱼。顺便,再给你讲讲这片农田的好情况,还有南边的那些新来的家伙们。”

第725章 被迫移民者的新村庄

    茂密的松林中一支军队押解着他们的俘虏龟速前进。

    “你们都快点!早点到了湖边你们早点拓荒。”一位背着圆盾的壮汉猛然呵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任命的诺夫哥罗德城市总督、自己的大舅子梅德韦特。

    三百余名战士严密看管被俘的人们。这些人只是名义上被俘,梅德韦特非但不愿加害,还命令自己的战士不准其中的女人动手,要确保每个人平安抵达湖边。

    二百余名男女老幼带着自己的随身细软,大部分拄着木杖,推拉满载物资的两轮车,于传统的通向大湖的曲折隐蔽林间小道进发。

    明明快到秋收时节,大家竟被一群可怕的瓦良格人俘获。

    不!他们不是瓦良格人!更不是松针庄园的强者。

    他们居然是白树庄园的家伙们!

    这个村庄的首领是位近四十岁的男人,他因为足够强壮具有蛮力,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把祖传的铁斧,就被村民推举为首领。

    首领是务实的,他知道村子的微弱实力不足以对抗铁甲巨盾的强敌。以往遇到强悍的松针庄园的索贡要求,都是非常顺从地把财物交出去。对于不准进入湖畔的禁令也被迫接受。对方弱索要饲养的绵羊,就把羊藏起来,索要年轻女子就令民众藏好。

    但是这一次,大家藏无可藏。

    首领一再询问:“难道我们到了湖边,真的可以自由的使用那里的土地?”

    梅德韦特显然是无聊行军闲得慌,再考虑要安抚他们的情绪,也就不厌其烦答复之:“当然可以。你们以后年年缴纳贡品,就可以享用肥沃湖畔。我警告你们不要逃亡不要背叛,否则瓦良格王公的大军会像是歼灭松针庄园那一万人一般对付你们。”

    前者的许诺村庄首领何其兴奋,后者的警告也不寒而栗。

    首领又问:“你们……会强迫我们交出女人吗?”

    “当然会。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你们不是奴仆。我们白树庄园的战士们就在这里,他们可以做你们女人的丈夫。”

    一块巨石落了地。首领还不敢太过相信,而今是打也打不过,若是举村逃跑今年非得全体冻死饿死在密林成为熊的食物,他根本没得选。

    有人说首领是妥协的废物,然而真的选择抗争一个个又不敢了。

    很多消息在被动移民都队伍里流传,所谓他们已经是被强制迁移的第十一个村子。

    又说押运的士兵自傲地声称,因为白树庄园早早选择和瓦良格人结盟,如今天天都是好日子,但凡加入瓦良格罗斯人的村庄,生活都好起来。

    他们带着复杂的情绪前进,每天也无力走很远。他们在密林里的农田肥力极低,粮食产量低下使得他们已经在闹夏荒。

    要是有人在中途饿死了,王公获悉了可要生气!梅德韦特没有办法,只要令战士们拿出干粮接济一下。

    食物当然不是免费的,提供食物收获利益天经地义。

    白树庄园大量女子嫁给罗斯人,环湖的大部分农庄最漂亮的女子都被罗斯人要走了!庄园的男丁更加难以迎娶老婆,如今他们得了机会,就要对这些藏匿农庄的民众里物色女子。

    仍有大量小村庄藏起来,继续寻找必有更多发现,只是白树庄园的秋收时节即将到了,梅德韦特暂停了工作。

    王公不可能食言,罗斯人要把老家的民众带来,他们已经把这里作为新家园,从此以后罗斯征服者就是与斯拉夫人永久性混居了。

    曾经,伊尔门斯拉夫人都是毗邻湖畔定居,因为人口快速膨胀引爆了内战,大量民众被迫遁入森林。

    终于前方出现了开阔的世界,远处波光粼粼的景象可是惊得这些民众大吃一惊。

    只有一些上年纪的人还记得伊尔门湖的美景,更多的人自打出生开始,就只知道充满危机和机会的森林,以及提供水源的小溪。仿佛世界就是林海里的村庄和附近局促的农田,很多人如今第一次意识到世界其实很大。

    那首领为眼前的景象震撼,竟不自觉地走向湖畔野地,走向芦苇丛,最后走入大湖,接着兴奋尖叫。

    更多的民众冲过去,在浅谈中欢呼,故意玩弄水花……

    梅德韦特一众战士忙着喝湖水解渴,罢了也就嘻嘻哈哈看着这群少见多怪的家伙玩水。

    首领把自己弄得一身湿,衣服还散发泥腥味。他嬉皮笑脸走近梅德韦特:“大人,我们真的可以在此定居?没有人再驱逐我们?”

    “你是傻瓜吗?”

    一句话,首领被问懵了:“我……”

    “你们是没见过湖泊么?”

    “我爷爷见过,我……的确是第一次见。”

    听得这憨憨之语,梅德韦特摘了头盔又是捧腹大笑。

    罢了,他指向北方:“你仔细瞧瞧,那里就有一个定居村庄。我们在向北方走一些,等我说够了你们就停下脚步,就在此定居。听着,我许可你们的男人之后回去收麦子,但是你们若是逃了,就要考虑一下女人和孩子的安危。”

    “不敢!我们不敢逃,我们会立刻开辟定居点。”

    似乎真的是顺昌逆亡,一路上梅德韦特这个总督只是口头上威胁与许诺,浑身是铁的士兵并未动武,看来他们的确始终不打算行暴力,无形中被强制移民的民众并没有暴怒。

    大家都是务实的人,如若不是时局逼迫谁愿意住在与世隔绝的林海。

    据说白树庄园已经瓦良格化,数以万计的瓦良格人已经雄踞北方。

    这是第十一个被强制移民的村庄,各村的人口都在二百人上下。林中的生活很艰难,他们拼命生育,对冲掉孩子高夭折率,然而每个冬季都会有人因吃得少吃的差导致身体长期虚弱而冻死。

    如果是住在湖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既然这是瓦良格人的罗斯王公的许可,各村庄愿意接受其统治。当然,前提是每年缴纳的贡品量不是逼得大家家破人亡。

    最早被强制移民的人已经有限的和罗斯渔民相遇。彼此的相遇整体融洽,因为这些渔民的普遍会说一些斯拉夫语,既然能有效语言交流,无形中就是少了一层隔阂。

    这些渔民多半就是第一旗队的年轻人,他们战功卓著手里都有一批积蓄,他们自视甚高,对于这些森林里钻出来的阑珊野人,傲慢的同时也对这些人怜悯。

    于是便有渔民拿出廉价量产型的铸铁锤子、鱼叉,从这些人手里换到年轻女子带会姆斯季斯克做妻子。

    区区一个月时间,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就拉来五十名女子,而这也是阿里克要向留里克好好汇报的。

    就在罗斯舰队终于抵达伊尔门湖,梅德韦特也才刚从森林钻出来。

    当第十一个农庄开始打下新房舍桩基,刚开始用石镰处理荒草,梅德韦特也带着主要军队继续向北。

    全部十一个新村庄梅德韦特都留下驻军。离开森林的民众对白树庄园并无明确恨意,当年彼此都是被松针庄园强迫而离开大湖。

    这些留驻的战士往往没有婚配,这对新移民如何不是好消息?村庄首领立刻献出女儿,又从村子里挑选姿色不错的女子塞给战士,为的就是通过联姻进一步得到安全许诺。

    留里克登陆之后第一个夜里,姆斯季斯克的确成为狂欢的海洋。到处都是点燃的篝火和跳舞的人群,奇异光亮景象为那些新斯拉夫移民看到,不由得啧啧称奇,唯有留驻的战士骄傲指出那就是罗斯人的定居点。

    姆斯季斯克到处是喝醉的男人,甚至不少女人也喝得昏昏沉沉。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麦酒和格瓦斯,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可是搞到很多。还因为手里的麦子多了,他们可以大肆酿酒。

    这个时代他们没得选,含酒精饮料几乎就是唯一廉价的饮用式消遣。喝酒吃烤鱼,团聚的罗斯家庭如此宣泄,曾经这种狂欢只能在光明节那一天来做,如今物资充盈又临近大丰收,有太多的理由与坚实的物质基础可供大家挥霍。

    阿里克喝得一脸红,留里克的情况也很糟糕。

    这是留里克首次喝大了劲儿,完全是因为老哥在麦酒里掺了蜂蜜和烈性伏特加。蜂蜜的甜蜜掩盖了酒精辛辣,当留里克意识到问题已经是天旋地转……

    至少在清醒的时候留里克获悉了南边的喜讯,所谓梅德韦特一直在落实任务,被揪出来的村民清一色愿意接受王公的统治。

    他们是真的顺从吗?留里克在清醒的时候检阅了那些最近嫁入的村庄女子,她们固然是怯生生的面见自己,御女很多的留里克可从这些女子的眼神中看出她们其实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阿里克说得非常直白:“她们藏在森林里经常与饥饿为伴,麦子一旦吃完就只能挨饿,所以年年都有人饿死。但在咱们这里,她们可是天天有麦子和鱼吃……”

    老哥描述的很多消息都透露出他的傲慢,兄弟们都在以怜悯的眼光去看待被揪出来的斯拉夫人。除此之外,没有谁去迫害他们。

    也许真的是富长良心?留里克不太觉得这是真的,只怕是那些人已经穷得不配让罗斯人起歹意。至于抓人做奴隶,罗斯社会这些年应运而生的潜规则是排除纯粹的奴隶的。

    兄弟们仍然弄到了一批新人口,他们用铁器工具换来了女人,彼此的交易还算融洽。

    待到留里克清醒后就更要去这些湖畔新农庄来一次武装巡游,向当地的村庄首领展示一番罗斯王公的风采。

    此事说干就干!

    留里克在姆斯季斯克逗留到第三个白天,经过那夜的欢闹,族人们憋了大半年的情绪全部发泄。

    燕麦和小麦长势都很好,它们才刚刚开始抽穗,最早的收获时间也是两周之后。

    中间期的至少十天时间,自己可有很多事要做,就决意集结军队去那些农庄看看。

    牛角号被吹响,战士们的灵魂动了!

    阿里克大清早急匆匆跑到留里克的临时居所,质问这位换上一身华丽毛茸茸衣装的王公是否要打仗。

    “我们集结大军要打谁?!莫非有敌人袭击?”

    “没有,我还是要集结军队。唔,至少给我集结二百人,咱们乘船去那些新村庄瞧瞧。”

    阿里克挠挠头不觉得这有什么高明的,“我大概懂了我们要像那些穷人武装巡游?”

    “对!就是彰显我的存在。”

    “哦,那么他们会觉得是神在人间!”

    “这正合我意。”

    阿里克耸耸肩,既然是弟弟的命令就执行好了,向那些贫穷弱者展示赫赫武功得到的不过是虚荣,他并不喜欢。

    留里克要的可不是虚荣,他也的确要向那些人展示实力,顺便也是带着自己的“年轻崽子们”实地勘探一番他们未来的生活空间,顺便看看能否解决一些男孩的婚姻问题。

    有一个农庄一直是旧松针庄园铁杆同盟,前者被诛灭后者连坐被诛。

    一个较小农庄仅剩下断壁残垣,但是土地没有荒芜。

    那里的部分地区是战后赏赐给白树庄园的战士们,他们耕种了燕麦,播种之际顺便将所看到的土地都播撒了种子。

    那里的麦子是有主人的,主人正是留里克。留里决定把那一片土地给予最年轻的战士,编组一支新旗队,并建立一座新城市。

    王公一直在供养大量孩子的伙食,当孩子长过十二岁,按照传统这样的男孩就该自谋生路,女孩就该考虑嫁人。

    留里克不可能真的给如此年轻的孩子断供,他们仍要彼此协作生存,但王公是时候切断免费的粮食供应了。

    食君之禄而不做事,当孩子逐渐长大会觉得愧疚,他们的确需要自谋生路,更要向王公还过去的债。

    留里克打算建立一座“青年之城”,合计近四百个适龄的男男女女(男与女比例约2:1),他们接受过文化教育、体能训练、打过仗、会木工,这些人可谓公国的最优后生,需要在新世界大展拳脚。

    他们的另一个存在也是作为罗斯军队去看管那些离开森林的斯拉夫人,似乎那些人不可能反叛,罗斯军队必须在那些人周边以防不测。

    一支六百人的大军集结完毕,留里克一身华丽而不失勇武,战士们普遍没有带厚重的锁子甲,手头的武器带得可是颇为齐全。

    罗斯的旗帜多达二十面,每一根约莫三米的常备战戟(矛头下方捆斧头)都捆着蓝白布条,战士们的衣着统一又整洁。

    这支部队放在法兰克,任何的领主都会谨慎对待,仅仅在视觉感官就很唬人,他们实力也的确强劲。

    留里克要炫耀武力,这番便是水路并进。

    罗斯海军主力既然正好在姆斯季斯克,上岸休整的职业水手们就操持舰队再去南方巡游一圈,停泊在那些新村庄民众的面前好好让其开开眼,接着则是善于远征的陆军大摇大摆地抵达。

    留里克也想好了,梅德韦特强迫他们离开森林这个手段确实很粗糙。那么赐予他们一点点铁器就是一种安抚。

    一切似乎都准备妥当。

    留里克再看看自己的军队,检查一下装着宿营用物资的马车、鹿车,最终下令:“我们走!给新来的人瞧瞧我们的厉害!”

第726章 青年之城托纳斯塔德

    从森林里走出的人们,带着他们的石斧砍砸大树,少量的铁斧铁刀对木材做精加工。

    男人女人以弓钻制造火焰,一次焚烧到处都是的芦苇和狗尾草,于湖畔的偏湿润的荒滩有规则地开辟荒滩。

    他们彼此协同开辟新家园,一如他们在森林中的生活方式。

    他们挖土埋入桩基,在其之上直接铺设原木。围绕桩基搭建框架建筑木棚,又以苔藓、湖泥包裹外层,并再在最外层贴上一层木材。笔直的松树做房梁,人字形的房顶先是铺设一层细树枝,就开始堆积大量新鲜芦苇,最终抛上一些土块固定,一座粗犷而不失保暖功能的木刻楞算是造好了。

    森林中的农庄建筑多半如此,只要给予这些人足够的时间,他们也可用手头简陋的工具将房舍建设得足够整洁。

    但是,他们比之住在湖畔的强势农庄,劣势显而易见。

    很多人身上寄生了虱子和跳蚤,遂到湖边后大部分人做的第一件事其实是洗澡。

    虽是陈旧的布衣皮衣,他们无法割舍这些仅有的遮羞御寒物,能肆意泡水的衣服基本洗去了寄生虫,衣服又在火上燎烤一番算是解决了问题。

    女人们开始用找到的藤蔓编制绳索,男人们除了用木犁强行开荒,也捆扎起木筏在漂在近岸处水域钓鱼。

    有的高手懂得徒手钓鱼之术,播撒诱饵引鱼来,个头大的鲈鱼巡游至此妄图将饵料囫囵吞下,便被守候多时的渔夫眼疾手快拽住鱼嘴揪出水面捕获之。

    用于溪流中捕鱼的渔网也派上用场,和森林溪流捕鱼不同的是,他们开始在伊尔门湖里捞到大鱼,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里的大个头鲈鱼似乎捕捞不绝。

    一开始,离开森林的新斯拉夫人移民非常畏惧湖面游弋的那些瓦良格人船只,船首尾翘起的龙骨是最显而易见的特征,一想到这群外来者将本地区的霸主松针庄园一朝一夕就杀戮殆尽,生怕自己也会遭遇不测。

    他们愿意相信瓦良格的罗斯人提出的安全保证,更重要的是,当大家意识到湖畔生活比之过去非常优渥,已经没有谁愿意再逃回密林。

    当有了和平的接触,新斯拉夫移民几乎瞬间抛弃了过去的想法。

    罗斯人身材魁梧一头金发,捕鱼者看起来都非常年轻,普遍也会说上一些斯拉夫语。

    反观自己,无论男女都是个头矮小不说,即便是男人也偏瘦弱。

    密林里的生活不好,约莫只有一半的新生儿最终可以活到能够婚配的年龄。即便如此,所谓成年的男子因为在成长阶段吃得太差,发育迟缓的他们身材普遍只能勉强达到约莫160㎝。他们的食物也几乎只有燕麦和少量黑麦,粮食整体储备量是不多的,而肉食完全是一种添头。

    旧松针庄园的战士偶尔进入森林盘剥,村庄民众不敢反抗,打断了牙齿也只能默默咽下,将本也不多的粮食交出去。

    就从几年前开始,松针庄园的盘剥突然加剧,森林民众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其实不知道的是,松针庄园多半也是不屑于进入森林去盘剥穷鬼的,一切都是因为罗斯征服者的盘剥,迫使松针庄园不得不想出招数搞出更多的燕麦以应付。

    森林里的村民把松针庄园的霸权行为看做一种自然灾害,然而恶熊偷袭这种事又不得不防。那些黑皮的凶狠猛兽会把砍柴伐木的农夫当做猎物,熊甚至会直接捕猎孩童,若是有熊冲入村庄,又是全体男人拿起石矛驱逐之。

    森林环境的局促使得森林民众时常遭遇熊的偷袭,反观湖畔区域,由于视野足够开阔平地也多,若是熊出没,人们即可早早地发现。

    湖畔的新家园土地肥沃气候宜人,似乎只要给罗斯人做了顺民,未来只有安稳的生活。

    据说罗斯人的最大首领会在秋收季节抵达,各个被强制移民的人们都想看一看征服自己的大王究竟长什么样子。

    难道真如那些所谓诺夫哥罗德的士兵所言,是一位金发的少年、一位得到神恩惠嘱咐的年轻英雄?

    他们不敢奢望太多,因为手头上可有两件大事必须要做,一来是等到合适时机组织村庄男丁在留驻罗斯公国的斯拉夫战士的监视下回故地抢收麦子,二来便是继续建设村庄扛住两个月后就降临的冬季。

    这种森林农庄还没有阶级分化,身强力壮又有智慧者被推举为村庄,所有的生产生活是所有男女村民协同而做。这种生活方式不知从何开始的,不过村民们觉得他们可以这样永远地生活下去。

    但时代的船舶已经冲了过来,这些新出现的斯拉夫民众没有自主的选择,他们必须归顺罗斯公国并未公国效力。

    多达十一个被迫移民的村庄彼此串联一番,各村首领还偷偷地开了些许小会。没有任何人提议要反对新的征服者,他们都只想过好自己的新生活,所谓的开会就是划定各自的生活范围,确保开荒之际不要在别人的地盘翻土。

    湖面漂泊的木筏遇到了迫近的舰队!

    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在捞鱼农夫看来根本就是超越三观的庞然大物,是无法用语言所描述的。

    所有劳作的村民都看到了奇怪船队的逼近,最令他们记忆犹新的还有那一面面飘扬的旗帜。

    他们认得这些旗帜,押运自己离开密林的士兵就是亮出白底蓝纹旗。

    来者都是远方的罗斯征服者,许多人都在盘算着以怎样的姿态面见即将下船的罗斯人首领。没有谁感觉到危险,好奇心战胜了所有的恐惧。

    只是那些大船仅仅在近岸处漂着,似乎仅仅打算彰显自己的存在?

    水手们奉命操纵舰队在新移民的村庄前亮相,各舰在约莫刚到下午时分抛锚,接着所有的水手们看了一会儿湖畔聚集的那一撮人后,就纷纷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睡大觉。

    水手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等到王公的陆路军队抵达这第一个遇到的新斯拉夫村庄,收到了全新的命令,大家再起锚继续沿着大湖的东岸继续南下巡游。

    留里克带着他的军队就在后方,长途的行军,即便是最年轻的战士也因平日的训练具备充沛体能,何况他们这番是武装巡游,重武器和重甲完全不带。

    未有重装备亦有马车、鹿车辅助,军队在平坦的湖岸进发,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全体停下!”领队的留里克口令持牛角号的战士,令其吹号角令其全军暂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远处有一处村庄废墟?还有一些零星的茅草房。这里有着大片熟田,它们都已播撒了燕麦种子,麦苗正在抽穗中。

    年轻的男女战士窃窃私语,接着又听到整队的号令。

    阿里克带着他的二百老兵迅速站好,这些人又看着一大群少男少女也在迅速列队,欣慰之余又在彼此探讨。

    四百个孩子身份的确是孩子,男孩女孩的身高可是不容小觑。女孩多背着短木弓,腰里挂箭袋。另有一把长刃匕首防身。麻布双肩包塞着干粮,最外还卷曲麻布毯子。男孩的武装已与大人无意,他们的背包后还挂着大号木圆盾,如同背了乌龟壳。腰里悬挂长剑、小手斧、匕首,一只战戟攥在手里充当行军仗。

    留里克又是一声口令:“菲斯克!出列!”

    一位十六岁的年轻而强壮的战士扶稳头盔急匆匆跑到留里克面前。

    “大人……”

    “人都到期了?这一路可有人掉队?”

    “完全没有。”说罢,菲斯克憨厚笑了笑。

    所有人按矩阵而站,按照规则是三十人组织“一船”,在罗斯军中就是“排级战斗单位”,也是留里克的规划中最少可以独立执行战斗任务的编制。

    他就以此令所有人重新整队,形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之后检阅之确认一个也不少。

    他清清嗓子,此刻阳光普照,铁皮盔与耸立的矛头烁烁放光,这支军队锐不可言。

    “兄弟们!你们可知这是哪里?”留里克故意吼。

    众人只是看着衣着华丽的王公背着手在大家面前游走发号施令,就继续听其高谈阔论。

    “这里本有一个农庄,但是他们参与了反叛!村庄被焚毁,叛徒都被处死!这里的农田依旧肥沃,我已经令其他的斯拉夫人播撒了麦种。你们瞧!麦子即将成熟!我的确要带着你们去震慑一下离开森林的那些弱者,也是彰显我们的武力。但是现在,我要宣布另一件事,我要在这里建设一座新定居点!姆斯季斯克不能是孤零零的存在,城市需要有另一座成照应。那么,谁来建设这座新城呢?”

    留里克的眼神已经瞟到了菲斯克这里,又吼道:“菲斯克!”

    “大人?!”

    “我决定了,你带着年轻的兄弟姐妹就在此定居!罗斯的年轻人建筑一座青年之城。”

    这个决定着实超越大家的想象,虽然早有消息所谓等到大家年龄足够大了就该独立生存,莫非时机已经成熟王公决意放手?!

    男孩的荣辱观决定了他们并不愿意一直靠着王公的接济过日子,他们渴望通过立战功、为王公劳作、缴税以还债。

    菲斯克的情绪有些乱,他代表大家弱弱地问:“大人?您的意思莫非是将这片长满麦子的土地赐予……我们?”

    “如何?你还不满意吗?”留里克故意笑道。

    “满意!非常满意!这个恩惠实在太大了!”

    “当然!我不但赏赐给你们土地耕种的权力,还白送你们一地的麦子。菲斯克,你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有资格编入到第一旗队里。我看到在我面前站立着一支年轻强劲大军,你们应该自己编成一支旗队。”说到此,留里克不禁掐掐手指盘算一番,“这样吧,你们就是第六旗队。或者称之为青年旗队。菲斯克,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旗队长的。”

    事情发展得非常快,菲斯克意识到自己拥有了巨大荣誉,肩头也担负其重要坚决之重担。

    他干脆当众半跪在留里克面前,向王公进一步宣誓自己的忠诚于对赏赐的感谢。

    “你起来吧。”留里克说。

    “遵命。”

    留里克虽然只是十四岁,这具高速成长的躯体已经基本拥有壮汉形态。留里克整体还是显得担保,随着发育,骨头上还能附着大量的肌肉,不过现在的一身比较蓬松的衣服已经让他看起来很强壮。

    他完全是平视比自己年长两岁的菲斯克,继续命令:“等我们完成了这次巡游,你就带着兄弟姐妹在此搭建定居点。我会给你们提供各种建筑材料,也会组织一批斯拉夫建筑高手帮你们盖房子。不过当你们生活安定下来,我将断绝给予你们的物质赏赐。菲斯克,你们的童年已经结束了,我挑选出你们是因为你们已经是大人。”

    菲斯克急忙接住话茬:“是!真正的罗斯勇士永远是自行开辟新天地。我们非常感谢王公陛下的恩惠,未来我们只有用无尽的忠诚回报。”

    “回报我?那是必须的。你们永远都不要忘了,你们多半都因为各种原因成为孤儿,或是没有我的接济你们早就死了。现在你们都是罗斯人,可不能忘记过去的苦难。所以当你们看到还有别的孩子忍饥挨饿无家可归,就尽量带回来养育。”

    “遵命。”

    “还有一点。原则上女人是不适合做战士的,除非时局所迫兵力不足,我才会征召女兵。第六旗队里目前有一百多名女孩,你们结合吧!她们必须是男孩们的正妻,至于剩下没有婚配的男孩,我将为你们找一些本地的女孩。甚至我们可以通过这次武装巡游去那些新的村庄里物色一番……”

    留里克决意建筑一座新城,此事年轻的孩子们都是支持的。

    一起接受军事训练、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男孩女孩将结为夫妻?那可真是一桩大好事。

    他们彼此间普遍萌生情愫,这种事留里克早就知道了,理智的壮年罗斯人都乐见于这种结合。不少壮年者的儿子女儿实则就在这支队伍里,只是因为孩子们吃了多好年公爵恩赐的伙食,孩子的父母就是想干涉孩子的婚姻也是自觉理亏。

    新获番号第六旗队的孩子们全体忠诚于王公,他们的婚姻只有王公拥有最高的干涉权。

    暗地里这群孩子早就互相配了对,年龄最大的那一撮中个别者已经偷偷发生过关系。这里存在着事实婚姻,仅仅是没有通过祭司参与的婚礼仪式做出认证。

    丰收之后必有狂欢,本地斯拉夫人会祭司他们的农神,移民而来的罗斯人自然也该遵从这种传统以祭司罗斯信仰的执掌“经济发展”的弗雷神。

    趁着丰收的节日举办婚礼也是本地人的保留项目,何况今年的情况非常特别。

    丰收之后,就是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哟。

    孩子们欣赏这里的农田,感慨田地的广大。

    不得不说的是留里克最终给予了他们极大的恩惠,原本居住于此的村庄人口可是高达两千人规模,所拥有的田亩至少能养活两千人。反观留里克带来的年轻崽子们男男女女不过四百人,这些人就算结合一番在迎娶外来女人,最终只能形成约莫二百五十对夫妻,倘若以后也不加入新的移民填充之,这些孩子们可是需要等到第三代人才能发展出一座两千人的定居点。

    留里克自然不会让那一天晚些到来,因为还有一群年幼的崽子在茁壮成长,他们到了年龄自然是填充到这里。

    直到这个定居点人口已经足够多,届时就该考虑再建一座新城。

    基于此原因,农田的归属权被留里克攥在手里,他赏赐给大家的就只有使用权,每一个家庭暂时也只能分得一公顷的熟田,倘若有的家庭犯了罪,农田的使用权将被收回。留里克不完全赏赐归属权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这些孩子缺乏战功。只有为公国立下大功的人有权从王公手里得到完全权益的私人土地!

    倒是这片土地今年的产出就全归这群孩子们,这算是身为王公的留里克对他们的最后恩惠,如同老父亲给予孩子未来人生的启动资金。

    暂时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理论上失去了应招打仗的资格,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建筑城市发展农业,将青年之城建设得足够以税收的方式回馈给公国资产。

    青年之城,按照诺斯语罗斯方言就叫做托纳斯塔德(tonorstardt),用斯拉夫语描述则会加入“斯科耶”的地名后缀,意味湖畔的青年之城。

第727章 王公与新臣民

    罗斯军队没有逗留太久,他们继续排好纵队于湖畔的青草平地继续南下。

    他们很快看清了故意停泊的船队,也看到了前方突然拔地而起的村庄。

    留里克心情很不错,又问老哥阿里克:“前面的村子,离开森林的人们都在那里?”

    “在的。只是一部分……一定还有更多的人尚待发现。”

    “我懂了。这就要看看梅德韦特未来的工作。”

    留里克不知道的,奉命办此事的梅德韦特一行军队也在沿着湖畔赶路,两支军队相向而行,彼此的遭遇已是板上钉钉。

    罗斯大军最先抵达第一个村庄,第一眼看得慕名围观的民众,给予留里克最初的印象正是他们的贫穷。

    即便是队伍里的年轻孩子,在身高上比之村民也有绝对的优势。

    村民酷似一群矮人,其中的男性矮小瘦弱,这种人可以被训练成合格士兵吗?留里克本对他们有些幻想,现在幻想已经破灭一半。

    留驻村庄的斯拉夫旗队战士向自己的王公行战士礼,旋即又带来一个男人,指出此人就是本村的首领。

    首领?

    留里克高昂着下巴俯视这个点头哈腰的矮个子:“你是村长?你们的确来自森林?”

    这村长一时间因为紧张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不断地凝视衣着完全统一的罗斯军队,感觉这是神的大军。

    “问你话呢!”

    经过一声暴喝,村长才支支吾吾说明自己的身份,以及整个村子的情况。

    他们说得也是伊尔门斯拉夫方言,留里克自然完全听得懂。

    “你叫扎伊茨(兔子)?你的村子却叫猪牙?很奇怪。”

    村长只是笑嘻嘻暂时不语。

    如果这群人要做顺民,他们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顺民之姿态。留里克审视男女老幼的脸,他看不到任何的愤怒,众人都是张望着脸面带笑意地充满好奇心。

    如此留里克直接勒令:“让你的人都站好!我要好好检查一番。”

    村长不知所以,在绝对的兵威之下只好照办。

    他们被聚拢成一团,刚刚的好奇尽化作现在的不安。留里克背着手转圈地审视他们,他在物色其中面容姣好的女孩,只为满足自己年轻战士的需求。

    一群“柴火妞”让他有些失望,好在她们仍是年幼的,等以后改善了伙食,该有的美人姿色还是会有。

    当着他们的面留里克突然立定站好,有岔开双腿掐着腰,以斯拉夫语宣讲:“我!留里克!罗斯公国王公!我就是你们的最伟大的首领,现在你们全部臣服于我!你们的臣服是你们此生最正确的决定!我向你们许诺,你们不会为奴,只要给予我每一年的贡品,我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任何伤害你们的敌人都将被我歼灭。但是,倘若背叛我,将遭遇无情杀戮!”

    他就是罗斯王公?真如那些士兵所言是一位年轻人。可他真的是瓦良格人么?为何一个瓦良格人会说我们的语言?

    民众心里还有诸多的疑问,大家至少听懂了话,朴素的原因听信这番安全许诺。

    说罢,留里克随手将那个名为扎伊茨的村长叫到身边。

    村长即刻询问:“王公大人,只要……我们保持绝对的忠诚,就能一直得到您的安全庇护?”

    “这是当然。你们还会变得前所未有繁荣,臣服于我,我就赐予你们未来的美好生活。”

    “哦!那么您一定是天神派来拯救我们的神圣使者。”

    这份恭维留里克这是耸耸肩:“我本就是神之子,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现在你要做出一些表示证明你的忠诚!”

    村长稍稍犹豫,又言:“悉听尊便。”

    “好吧。让你们村子的未婚配的女孩全部站出来,我要挑选一番。”

    “啊?!”

    “你犹豫了?”留里克眼神犀利起来。

    “此事……前些日子,那些士兵已经带走了几名女子。难道王公大人仍要……”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完全知道那些情况,他本人是完全支持的,就故意反问:“我说过了,被我们带走的女子不可能为奴。难道你觉得罗斯战士不配拥有你们的女人?”

    强大的军队近在眼前,村长虽不情愿,也只能勾下头颅让村民们把女孩们先交出来。

    这个村子勉强到二百人,其中聚在一起的女孩数量竟很稀少,不过是二十余名罢了。相比之下,他们的男孩就更多一些。

    留里克善意地相信该村的女孩已经被出身白树庄园的年轻战士搜刮了一番,其实他也能估计到,在物资非常困窘的生活条件下,任何的家庭都会优先培养自己的儿子,至于儿子未来婚配之事太遥远,远不及一个男性劳动力带来的资产增益重要。这些人生活在森林中,极大可能选择性地让一些女孩和不够健全的婴儿消失,倘若生活条件得以改善,这种情况也就瞬间消失。

    曾经发生在罗斯人身上的事,一定也会在这些人身上重来一遍。

    留里克首先要满足自己人的终身大事,考虑到菲斯克的第六旗队中,即便男孩女孩自由组合仍有一百人暂时得不到妻子。

    而根据斯拉夫人的传统,十二周岁的女子就会被父母许配婚姻,故而留里克能审视的所谓女孩清一色过于年幼了。

    问来问去,其中只有五个女孩基本到了年龄,就是明面上她们的矮个子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留里克大手一指:“就是这五个女孩,现在嫁给我的战士。”接着以甩头,询问军中年轻男孩:“出来五个人,认领你们的正妻。”

    一开始第六旗队的男孩们忙顾着笑,最后是一番推搡,有五人大抵是被恶作剧地推了出来。

    反观那些如同商品一般的女孩,她们根据传统本也无权选择自己的婚姻,获悉了情况也只能木讷地站着。

    就算那些男孩是因为同伴的恶作剧才走出来,到底今天能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们瞬间爽快地接受当前的境况。那些女孩可以不漂亮,甚至看起来有些脏兮兮又个头矮了些,这些丝毫都不是问题。

    王公在履行承诺,如此大礼赠予了,若是不接着岂不是对王公不忠?

    这五个男孩急匆匆攥着自己心怡女孩的胳膊,拉到自己身边又继而拉到军阵中。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得到新妻的男孩立刻拿出自己的干粮。

    罗斯军如今通用的预制主粮就是两种:硬面包块和大饼。就携带量与便携程度而言,大家更喜欢往背包里塞饼子。

    对于柔弱的又归属于自己的女人,男人的怜爱之心被完全唤醒。他们从包中拿出一张饼子交给自己的女人,就见得五个女孩一开始是怯生生,等意识到这是食物后就如小狼般拼命撕咬。

    “这是什么情况……”村长与那些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留里克遂笑道:“我说过的,她们是嫁给我的战士,她们又不是奴隶,理应吃到美餐。”说罢便有指着村长:“再给你一点宝贝吧。”

    须臾,一个小布包塞入村长手里,随着束口麻绳被打开,整个村子都震惊了。

    “白色的颗粒?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盐?”

    “是盐。你们这些臣服于我的人,想必你们在森林中根本得不到这种宝贝。”

    村长扎伊茨捧着布包已经老泪纵横,他竟双膝跪在泥地上,嘴上支支吾吾说着一大堆难懂的话语,似乎都是赞颂。

    虽然人获取钠离子的方式有很多,就算生活中得不到盐,也可以从自然界的食物中获取。只是比起直接补充白花花的矿物盐,从食物里获得盐分的效率太慢了。这些村民是被动与世隔绝,过去伊尔门湖畔地区被大型农庄垄断,湖畔农庄们率先和光顾的瓦良格商人、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商人高价买盐,他们买了盐只供自己食用,已经没有富余的盐卖给森林民众。

    他们能获取的盐的源头完全来自于黑海之滨。如今克里米亚仍被东罗马帝国牢牢控制,另有敖德萨这一军事据点囊括手中。当地商人陶瓮煮海水,简单的分离操作后,苦卤大部分被剔除掉,剩下的盐里主要便是氯化钠和少量氯化钾。

    盐被层层转运,运到伊尔门湖已经变得价格高昂,大型农庄必须用大量皮革进行兑换,且这种交易丝毫不稳定。

    大型农庄的民众情况稍好些,反观数量更多、分布极度分散的森林农庄,他们的民众普遍罹患低钠血症和低钾血症,倘若做了一番高强度体力劳动是定然要昏阙一阵子,甚至直接死于低钾血症导致的肺脏窒息。他们并不知缘由,只能诉诸于信仰,所谓死者被森林之神惩罚了。

    留里克依然是高傲的样子,就是他的这份高傲让贫穷的人们只觉得可敬。

    “这就是对于忠诚者的赏赐,盐就送给你们了!除此之外……”

    接着又是十把量产型的铸铁斧头摆在地上:“这些斧头也赠予你们。”

    村民们还能怎么说?如果他们索要女孩嫁出去的聘礼,这些斧头和盐在大家的财富观里已经是巨大的财富。他们纷纷跪下来欢呼,称赞王公是大好人。

    吃盐能好好活命,新斧头会改善生产生活。留里克在用自己看来不算昂贵的东西收买人心,看起来的确起到了作用。

    “猪牙村”这个名字总让留里克觉得有些不雅。他很快搞懂了该村名字的由来,合着大号的猪獠牙被当做矛头,小牙打磨成箭簇。显然在缺乏石头的东欧瓦尔代平原,兽齿取代石头作为武器理所当然。

    留里克赐予他们一个非常简单甚至无聊的名字“新一村”,用斯拉夫语简称诺沃金(novotin)。

    罗斯王公在这个村子充分彰显了自己的权威,看起来也收获了一批新拥趸。

    一行人在新一村没有更多逗留,五个被选中的幸运女孩在吃了大饼后也跟进的队伍,确切地说是跟紧了她的男人。

    旗帜信号从湖边传来,休息了一阵子的舰队立刻拔锚,晒太阳的水手重新操船继续南下。

    队伍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就到了第二个村庄,留里克故技重施,又是一番宣讲、一番索要女孩、一番赐予盐与铁器。一切都很顺利,村名感觉得了便宜也愿意相信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二个村庄被赐名“新二村”,斯拉夫语念作诺沃特瓦(novotva)。接着又是“新三村”、“新四村”……

    留里克在巡视他的新臣民,准备好的盐与铁器都在赠予,他的年轻男孩们也在不断的得到女子,导致整个队伍的人数一直在扩大。

    那些女孩到底还是身体柔弱,她们被许可坐在马车、鹿车之上,女孩们就以一个全新的角度看清了这支浩荡队伍。

    她们看到了很多背着弓揣着箭壶的女孩,姣好的面容与金发搭配,就如同森林的仙女。那些女战士也是瓦良格人!凭借肉眼所看到的,这些离开森林的斯拉夫女孩感觉到瓦良格征服者丝毫不是父母所言的可怕。甚至于她们还听到了这样是说法:嫁给了我们,你们就是我们。

    等到留里克完成了巡视,整个队伍才能停下来休整。

    就在遇到第七个村庄的时候,美妙的遭遇发生了!

    两支相向而行的军队都打着罗斯旗帜,留里克和梅德韦特的军队撞在了一起。

    能在户外见得王公亲率大军视察,这是何其美妙的偶遇?!

    为此两支军队都暂停脚步,彼此间分享着情报。

    当获悉王公在做秋收前的一次环湖巡游,梅德韦特求得就是好好汇报之。他骄傲地声称自己从森林里一下子揪出来十一个村庄,待到明年开春,这项工作还要扩大化。

    大军原地休息,累计达到一千人的队伍盘踞在第七个村子,这里的村民即好奇又恐惧。

    “一千”,这个数字在村民的概念里是非常大的数字,眼前的大军分明不可战胜!

    梅德韦特也顺便看明白了王公对于新臣民的政策,事情让他有些吃惊,明明是一群贫穷的人,王公何必赏赐他们盐和斧头?王公有自己的目的,自己愚笨的脑袋还是不懂呐!

    “你要回去准备秋收吗?”留里克在最后时刻明知故问。

    梅德韦特点头示意:“正是。我还有很多情报要向您汇报,但是……”

    “你不必多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比筹备秋收更为重要。你的人赶紧回去,秋收之后我还要按照清单环湖收粮食税,届时还需要你的协助。”

    “遵命。”

    两支队伍打个照面休息了一阵就又分道扬镳,通过对方简略的汇报,留里克对全部的新臣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水陆并进的队伍一直冲到了第十一个村子,也就是那个离开森林仅有两个昼夜的村庄。

    房舍刚刚开始搭建,木筏也才刚做好。

    强壮的村长感慨这片土地的肥沃,也感谢未曾谋面的罗斯王公的湖畔生活之许可。

    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才两天的功夫,罗斯公国的大军就杀到了!

    一开始民众下意识逃进村子,直到村长看清了那些飘扬的旗帜而相信这并不意味着危险。

    逃亡的村民陆续回来,留里克也正好进入到这片巨大的建筑、开荒的大工地中。

    “你们为什么要逃呢?害怕我们带来杀戮?”留里克的话非常直白,村长强壮也识时务,诚实地说明自己的顾虑。

    “的确,我们的大军杀死了很多敌人。但是对于臣服我的人,这支军队就是最值得信赖的靠山……”

    罢了,留里克又是一番重复了十次的举措。

    到此为止前方已经没有新的村子,巡游也到此结束了?这不过是对新臣服的民众的巡游结束而已。

第728章 留里克在洛瓦季河畔新奥斯塔拉

    时间正值傍晚,走了一个下午的战士们得亏是男女兵的小腿都打着绷带极大程度避免肌肉酸痛,大家仍是疲惫的,便开始从装满物资的马车、鹿车上卸下大铁锅,垫上陶墩,埋灶熬煮混合麦子和蔬菜的浓粥。他们亦是开始伐木取树枝,就地搭建野战帐篷。

    此举无疑让那些刚刚搭建少数木棚的村民大为吃惊。

    瓦良格人的罗斯征服者就在身边,征服者之王是一位年轻的男孩,王的战士有男有女也非常的年轻。

    征服者对大家非但没有恶意,甚至赏赐了盐和铁器。

    王公真是个大好人,整个村子的孩子都得到了一些奇怪的食物,似乎那是麦子做的实在可口……

    善意的举动赢得民心,村长态度巨变,他是巴不得为王公留里克效力换取报酬,亦是赶紧把小女儿往王公怀里塞。

    村民朴实而单纯更是充满**,完全是他们过去的日子过得太清苦,一个会说斯拉夫语的瓦良格大王已经在用实际行动宣誓他会带领臣民过上好日子,村民便是用脚投票。

    该村被命名为“第十一村”,这个急匆匆送女儿的村长也被留里克记下来。

    罗斯军队与村民混居过了一夜,水手们也都上岸休息,顺便带来一批拖网捞到的鲈鱼任由大家烤食。

    整个白天的“和平巡游”暂停了,却也刚刚开始。

    这边的湖畔大地点燃篝火密如星辰,大抵也是遥远地方能看到的吧?

    很多人已经躺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留里克愿意站在湖边再待一会儿。

    阿里克轻拍老弟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呢?你……今年完全是你的表演。”

    “我在看南方,那些奥斯塔拉人。”

    “是想你的卡洛塔吧。”

    “对。我还想看看那边的新奥斯塔拉建设得怎么样了。明天我打算全体上船,就走水路巡游后面的村庄。我们再在新奥斯塔拉过夜,希望卡洛塔她能给咱们提供一些酸奶和乳酪。”

    “她能搞到足够的牛么?”阿里克打个哈欠耸耸肩,“还是早点休息吧。”

    “也好。”

    留里克在新晋臣服的斯拉夫民众间塑造了一种全新的形象。瓦良格人是一类人的统称,罗斯人虽是其中之一,却比其他的瓦良格人更讲道理,也在构建一种稳定的秩序。这些人愿意臣服一个帮助、庇护他们的君主,他们并不在意留里克王公是否真是“神之子”,只要王公履行了承诺,那么他就是“神之子”。

    对待新臣民如此,对待臣服的老臣民亦如此。

    不过留里克不会再给那些旧的臣民实物奖励,他们当然还是可以得到一批先进的生产用品,前提就是那粮食来兑换。

    伊尔门湖算是东欧内陆地区的一个大湖,新臣民的十一个村庄距离罗斯人的定居点姆斯季斯克比较近,接下来的航行完全成了留里克对旧臣民的视察之举。

    舰队突然出现,沿途的庄园民众尽数围观之。

    小船被释放,留里克带着一批战士登岸。王公在农庄博雅尔毕恭毕敬的陪同下参观了快速抽穗的麦田,根据田亩统计数据,重申了该庄园今年当缴纳的税赋,以及收税的具体时间。王公进一步指出了君主与臣民的关系,重点明确了湖北边的姆斯季斯克是本地区事实上最大的罗斯人定居点之事实,并欢迎村名带着自己的生产富余品前去交易有用物资。

    面对罗斯军队的绝对武威,任何的农庄皆是上千民众俯首帖耳。

    各个臣服的老农庄都有各自独特的营生,舰队已经进入大湖的南部湖畔,这里分布的农庄更注重饲养绵羊与种植亚麻,饲养的黑毛发的牛也多了起来。

    留里克的舰队已经漂到了所谓很南放的亚麻庄园,这里的人们在种植麦子之余就大肆种亚麻。今年的亚麻杆已经采割完毕,当留里克抵达的时候,奇怪的气味就在村庄弥漫。

    看看吧!整个农庄两千名男女老幼都在为煮麻杆服务,那些奇怪的气味就是陶瓮里于沸水中翻腾的麻杆所散发,枯黄麻杆的粗纤维正在崩解成细丝,沸煮中麻杆的脱色也顺便做了。

    巡游亦可顺道做生意,盐在这片湖区可是比银子还美妙的硬通货,他拿出一磅盐,轻易就换到大量粗加工完成的麻线。

    将纤细麻线制作成缆绳可是罗斯人的拿手好戏,或者说所有的维京部族都善于做此事,只是大家平日期缺乏搞到亚麻的机会。

    亚麻庄园本就是生产粗制亚麻满足自用后,将富余品卖给其他部族。过去最大的买家的松针庄园,而今那个庄园的消费者皆化作泥下枯骨,看似失去一个大买家,如今得到的可是罗斯王公这位更疯狂的买家。

    “你们应该继续开荒,为我大肆种植亚麻。你们生产的亚麻可以代替燕麦作为税款,我也命令你们每年将富余货物全部卖给我。哦!我改主意了!你们今年就用亚麻抵税,按照十倍于燕麦赋税重量缴纳。”

    农庄博雅尔与广大民众完全欢迎王公的纳贡要求,这一切也的确合乎之前定下的契约。王公并非认死理得只认麦子是税赋,任何等价物皆可做税负。

    他们可以保留大量的口粮,而根据契约,真是缴纳一批粗制亚麻做税,大家并没有损失多少。

    不仅如此,既然王公透露了公国在亚麻上有巨大的需求,博雅尔与村庄的族人们立刻达成共识,今年做布的亚麻自留外,其余的甭管是否有加工,趁着王公的舰队停在湖边,顺手全部卖了出去。民众得到也得到了盐和一批新的铁器,尤其是一台曲辕犁,这对明年的垦荒有着巨大的积极作用。

    既然已经了亚麻庄园,再向南就该是新奥斯塔拉了。

    洛瓦季河、西德维纳河和第聂伯河,三河起源于同一片泽地。

    只要沿着洛瓦季河逆流向南进入源头,探险家找到找到的第二条宽阔河流定然是西德维纳河,而它的入海口就是里加湾,是拉脱维亚人与立陶宛人的传统领地。

    探险家若是在更南方一些找到第三条宽阔河流,不必疑惑,它就是第聂伯河,只要沿河稍稍航行短暂距离,一座庞大的定居点就在眼前。那就是克里维奇人一支所建造的斯摩棱斯克。

    不管怎么说,卡洛塔和她的族人本质上都是维京人,当他们抵达一片全新的领域,探索就成了迫切的工作。

    她肚子里怀的是王公的孩子,她的权力无人敢反对。

    她亦是很有雄心的女公爵,一开始她也不是如此,只是时局逼着这位年轻的女子成为一代豪杰。

    奥斯塔拉人也是瓦良格人,他们是罗斯公国的一部分,女首领亦是王公的妻子之一,腹中之子也是王公的崽。附近的农庄敬畏奥斯塔拉人,即便其人口不过顶多七百人的规模。

    就科技发展程度而言,奥斯塔拉人还是胜过附近农庄一些,只是在种地的技能上大家实在落后不少。

    可奥斯塔拉人当年在斯堪的纳维亚就几乎不种地,即便那时候他们掌控的格兰湖的湖畔完全能种麦子。

    奥斯塔拉人将科技树几乎都点在了饲养大型牲畜和制作奶制品上,移民到新世界,卡洛塔最先想的也是购买附近农庄的牛与绵羊。她断然采取强硬措施,带着一小撮武装战士强行买牛,尤其是母牛犊最被看中。

    那些农庄如何敢反抗,只得交出一批牛羊。倒是卡洛塔给予他们的钱财大大缓解了失去牛羊民众的愤怒。

    这是时代花色奶牛是不存在的,且欧洲原牛尚未绝种。

    即便是家养的牛仍具有一些野性,它们无论公母多是纯黑毛色,公牛的尖锐牛角笔直向前,若是遭遇惊吓或是引起了愤怒,公牛便是蛮力冲锋,若是用在战场上也是强悍的战斗工具。

    但奥斯塔拉人最善放牧,即便老奥斯塔拉部族经历战火就剩下一百个女人,部族的生产生活经验基本也是被女人所掌握,部族培育牛犊和制作奶制品的技术丝毫没丢。他们刻意保留少量的公牛,由于不懂得牛耕技术,大部分公牛定然在牛犊时期就被吃掉。所有的母牛都会被保留,它们将在不断的孕育、初乳中循环罔替。

    生活在好起来,定居点拔地而起,一座毗河傍湖的有围墙有码头的城镇屹立在洛瓦季河的入湖口。

    现在正是牛的繁育期,卡洛塔现在手里有母牛六十头,公牛却才区区十头。母牛中可立刻繁育的又有四十头,它们必须平安挨过冬季,待到明年初夏就是牛犊降生,只有到了那个时期奥斯塔拉人才能大肆制作酸奶乳酪。

    奥斯塔拉人必须等待,他们的牛羊就好似一种会行走、有寿命的农田,收获之际是明年,现在他们必须依靠捕鱼与购买临近农庄麦子过冬。

    当然,卡洛塔坚信自己的男人定然会越过大湖,送来足够族人越冬的粮食。

    她的身体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变大的肚子暂时还可以用衣服遮掩。她并不愿意遮掩,一日比一日膨大的肚皮简直是权力的宣誓。

    她显怀也没多久,女人们为她们的女公爵盘算着大日子,大抵等到明年的春季祭祀,一位男性奥斯塔拉公爵就将呱呱坠地,届时她的地位彻底无法撼动。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一个男孩的诞生可是意味着奥斯塔拉的重生。

    女人们用买来的麻布织布,以刀具斧头制作木制家具,亦在户外劈柴堆砌成“木墙”,储备冬季的取暖燃料。大量的芦苇被采割,它们堆积成草垛,根据过去的经验,女人们操持着大镰刀现在就开始储备牛羊越冬的食物。

    新奥斯塔拉城市里也立着大量的木桩,拉起来的麻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去鳞片好的鲈鱼,它们被自然风干,就作为民众冬季的主食之一。

    男人们在建筑城市的时刻出力甚多,他们忙着伐木便没有太多时间垦荒。只有少量的荒地被翻垦一番,唯有到明年春季才会播撒麦种。倒是这些土地已经出产了一些作物——黄根胡萝卜。

    湖面上游弋着一艘属于奥斯塔拉的渔船,它们是传统的长船,船老大招呼十名渔夫合力操纵大网施行拖网捕捞。他们奉女公爵之命捞鱼,所有捕获当有全体族人分享,这样游弋的渔船还有五艘。

    远方一支舰队在逼近,渔民们眯着眼睛暂停工作眺望之,他们都猜到了来者何人,直到看清了那些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纷纷露出笑容。

    “兄弟们把牛头旗挂起来,罗斯人来了!”船老大命令道。

    留里克早就注意到那艘长船,他们挂了熟悉的旗帜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他站在船艏再眺望一番,前方的墨绿色森林映照的湖畔,一座有木墙的城市赫然出现!

    渔船与舰队相遇,不久,王公的巡游军队抵达了他们旅途的最重要的休息站。

    考虑到新奥斯塔拉城的小码头不足以停靠舰队,所有大船全部近岸抛锚,释放小船后所有人如此登陆。

    卡洛塔是要强的女子,她仍能蹦跳乱跑,闻听留里克亲自来了,突如其来的大好事如何让她有继续午休养胎之意?

    城里的民众在她的带领下全去迎接客人们,尤其是她一路狂奔,最后结结实实一个熊抱,将留里克搂在怀里。

    但留里克更高更强壮。

    “我说过的。”他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女人,“我完成了移民工作,之后就是来看看你的新奥斯塔拉。”

    因为过于激动,卡洛塔已经是两行热泪:“太好了。大家都来到这温暖新世界,我……”

    “你哭了。不必哭泣,即便你非常高兴。我会在这里逗留至少一整天,我会好好陪你。再让你好好品尝做女人的滋味……”

    留里克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卡洛塔带着羞涩轻轻勾头,一只手抓住留里克的右臂,缓缓将之带到自己的衣袍下。

    留里克只是轻轻一摸,接着就是兴奋一怔。

    “果然……你终于成功了。”

    “女人们都说,孩子会在明年春季降生。这是你的儿子。”

    “我都知道。”留里克已懒得多言,他猛然使劲,直接将自己的女人连带腹中的孩子以公主抱抱在怀里。

    卡洛塔到底是很年轻,她即便有着方形的脸颊,整体的青春之姿也足矣吸引得留里克趋之若鹜,何况她在法理上还是初代罗斯公爵奥托收养的女孩,是留里克可以称呼的姐姐。

    奥托的举措一来是出于善意,二来也是极强的政治目的。如今复兴中的奥斯塔拉人的确是罗斯公国的强力拥趸,他们实质性地镇守公国现有控制区的最南方,抱着奥斯塔拉女公爵,留里克耳边听到了都是“罗斯王公万岁”的呼声。

    显然,移民至此的民众不仅欢迎王公,亦是明确了这样一个事实:大家首先是罗斯王公的臣民,其次才是女公爵的臣民。

第729章 姆斯季斯克的麦子

    在新奥斯塔拉留里克获悉了一些更南方的情况,据称可以通向斯摩棱斯克的洛瓦季河笔直向南,奥斯塔拉人进行了一番探索,除却猎捕了一些松鼠、水獭外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男人们负责开拓,但他们在北欧的故乡都是职业农民,探索的脚步没有延伸太远,也没有发现来自南边的商人。

    森林是静悄悄的,飞禽走兽的出没更衬托了这里的寂静,似乎向南的很大范围空间是无人区。

    “看起来这就是公国是南部边境,应该做出一些防御措施以防不测。”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揣测是正确的,既然水道可以一直延伸到斯摩棱斯克,对方保持和平再好不过,若是有了敌对,对方就能顺流而下,那么新奥斯塔拉就非常悲催的再度成为战场。

    如此推测令卡洛塔大吃一惊。她又一次想起被故土尸横遍野惨剧支配的恐怖,至于如何应对危机,首先自然需要罗斯王公的军事庇护,除此之外新奥斯塔拉城市也必须堡垒化。

    留里克很高兴这里的牛羊拥有兴旺的潜力,就是自己喝上牛奶吃上乳酪的希望落了空。

    舰队环绕了伊尔门湖转了一圈,所有臣服的农庄都接受了王公的视察。

    留里克有了一番非常重要的收获,他亲眼所见那些农田,对比不同农庄的麦子长势,显而易见的是完全采用条播技术的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麦子的布局极有规律的同时出穗的效果也更好。

    种子的条播技术不仅带来最终的同比高产,亦可在收获时期节省人工。

    麦子的收获季终于近在眼前!

    留里克的舰队刚刚回到姆斯季斯克,一场小雨不期而至。

    这场雨来得很不及时,如同诸神在给人们开玩笑。东欧的气候总是这样,夏季的降雨总伴随严重降温,尤其是八月的雨,即便是蒙蒙小雨,也让人感觉到十足的秋意。

    幸亏这仅仅是气流波动引起降雨,倘若有一股北极寒流疯狂南下,就会造成恶劣的霜冻灾害,将几乎毁灭掉今年的秋收。寒流的侵蚀往往发生在九月份,出现于八月的可能性虽不高,一旦到了作物成熟的季节,没有人敢与天神作对,秋收绝对不会拖到九月。

    本地的斯拉夫人都在准备农庄的长柄大镰刀,亦有一批短柄小镰刀辅助。

    秋收的方法是这样的,面对农庄的大片田地,整个农庄的劳动力无论男女皆集结起来。

    壮年男子清一色操持长柄大镰,他们可以分成多组,每组轮换操纵大镰,达成镰刀始终收割的效果。大镰在农田循环往复划着半圆,这个过程是非常危险的,麦秆被疯狂地割倒,倘若前面站着人,大镰在男子的挥动下可会一下子斩断前人的小腿。

    被斩断的麦秆连同燕麦耷拉的麦穗都被大镰推到两侧,女人孩子手持麻绳、草绳紧紧跟随,将松散麦秆打捆扔到双轮手推车上,亦或是直接直接抗走。

    一些平地会提前接受夯打,石块与木桩夯出本地少有的坚硬地面以作为打谷场。

    成捆的麦秆卸于此地,接受手持木链枷的人不停夯打。

    有条件的农庄还会进行预加工,便是铡刀将成捆麦秆的麦穗部分斩下,链枷夯打的也只有密集聚拢的麦穗。

    因为欧洲燕麦每一颗麦粒都被麸皮密实包裹住,将麦粒打出来是一个体力活,也是需要农庄大量劳动力一拥而上。

    燕麦固然有着它的收获、加工的劣势,本地民众长久的生活里根本就没得选。伊尔门湖畔的人们传统上只种燕麦,黑麦则是一种辅助。

    诺夫哥罗德城的民众也在进行着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秋收准备,他们并没有更先进的麦收工具,留里克目前也没有心思再搞出什么收获机械。麦收仍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这种时候人多的优势就显示得淋漓尽致。

    雨后是晴天,宜人的晚霞带给移民而来的罗斯人极大的安全感,随着气温的回升,麦子的抽穗、发黄的过程大大加快的。

    下垂的麦穗变得枯黄,就当挥舞镰刀收获。

    来自罗斯本部的移民即便是第一次大规模亲手种麦子,判断麦收的时机大家还是懂得的。

    他们会亲自掰开燕麦密实的麸皮,用咀嚼的方式判断麦粒是否成熟。

    经过整个温暖期的等候,留里克带着他的军队站在了这里,一切的条件已经成熟,最先播种的燕麦到了收获季!

    整个姆斯季斯克一切能调动的劳动力(包含小孩)多达四千人规模。

    留里克这番没时间去管不远处的诺夫哥罗德的麦收,他就关注着能被自己牢牢控制的粮食主产区的工作,尤其是关注属于自己的田亩财富。

    那些小麦也在抽穗,穗子仍是墨绿色的,它们的样貌让民众颇为好奇,这一点留里克自然不会少见多怪。恰恰相反,放眼望去到处是燕麦,这种情况反而让留里克奇怪,又是遗憾于田地种植了低产的燕麦。

    在留里克的概念里,小麦的麦穗由墨绿到枯黄是一个非常迅速的过程。也许先熟的燕麦收获完毕,小麦也能收获了。

    现在没有任何的事情是比麦收更重要的。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八月初的阳光依旧是温暖的,弥漫整个湖泊的晨雾逐渐散尽,奉命集结的人们陆续站在姆斯季斯克城外临湖码头的平地处。这里预留的船舶物资综合卸货场,而今是最理想的人员集结地。

    面相四千个男女老幼下达政令,留里克就以硬纸卷成喇叭的形状,站在一辆斜放的手推车上,举着纸喇叭向自己的族人宣讲。

    “我们的移民工作已经结束!你们是移民到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全部罗斯人!你们脚下的土地是你们用罗斯的剑与斧所征服,你们播下种子,现在麦子业已成熟!奥丁庇佑我们,现在我们收获麦子,要在两周时间内胜利完成!”

    他重复了一番相似的话,一开始是零星的人在欢呼,逐渐化作人潮沸腾。

    看看这些人吧!其中的男人们大规模地扛着大镰刀,拥有巨量铁器资源的罗斯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碳钢工具,在故土制作的一批综合用度的长柄大镰现在有了绝妙的用武之地。

    严格来说无论燕麦、小麦和黑麦,都是源自类似狗尾草的有芒青草,它们的本质是草,所谓的秋收庄稼与给牲畜收集牧草,在工作方式上大同小异。

    整个欧洲惯用长柄大镰收获庄稼,这与很久以前罗马帝国的农业技术辐射有着直接的关系,很多蛮族从渔猎转化为农耕,首当其冲就是学习罗马农业。本是住在罗马北方边境区的斯拉夫人,他们即便移民到遥远的伊尔门湖,学到的罗马技能是丢不了的。而长期给罗马帝国做佣兵的几个日耳曼大部族如法兰克,法兰克的扩张顺便就在向北方传播农业技术。

    即便罗马的农学并不高明且在向北传播的过程中不断丢失,大镰收麦、链枷夯打脱壳的两项手艺,可谓北方日耳曼、斯拉夫、波罗的三个族群都继承下来。

    姆斯季斯克这里的大镰刀超过一百支,关键时刻他们还将自己的钢制佩剑做了魔改,因为剑柄多是木块夹着核心的铁片以麻绳、筋腱一圈圈缠绕,剑柄被拆解,剑再被横着捆在木杆上,一支简易大镰刀由此诞生。

    第一旗队的壮士们已经开始分头行动,他们带着妻子孩子奔向自家的田亩。男人操纵大镰割麦如杀敌,切断一切的感觉何其畅快。女人孩子忙着收拢麦子,大家不敢多休息,此关系到明年全年生计的大事,即便是累得几乎咳血也要继续奋斗。

    留里克手持一只长柄木链枷,且看此物的顶端是绳索捆好的三节棍子。依靠着鞭打效应,他甩动链枷狠狠抽打在堆成小丘的燕麦杆上。

    王公在向自己的民众做出展示,他是在作秀也并非完全是作秀,因为这堆燕麦在法理上是属于自己堂兄的财产。彼时他是王公,现在他更愿意以弟弟的身份帮堂兄干农活。

    他挥汗如雨,在夯打的过程中必须使用大力。不断累计的疲惫已经让他无意说话,只是重复着夯打动作,待到夜里再忍受胳膊的疲惫。

    月亮升起来了,出了大量的汗水的留里克静坐一处篝火。他的身边有一票老伙计的陪伴,这些尽是自己麾下年轻崽子们,大家忙活了第一个白天,如今休息下来竟无一人贫嘴。

    大家都出了大量的汗水,旧衣服刚刚交给妇女们清洗过,正成片地安置在篝火边烘烤。大家换上备用的衣服,所有人都因为虚弱感觉一天时间就把一辈子的汗出尽。

    菲斯克觉得浑身发冷,他的三个妻妾坐在自己身边烤火,畏寒的感觉如出一辙。

    “留里克……”还是他首先打开话匣子,“我们帮他们麦收,等到我们的青年之城……他们也会帮忙?”

    “嘿嘿,都是罗斯人,你居然担心这个?只要我下了命令,战士们必须服从。”

    罗斯的年轻崽子们的工作阿里克看在眼里,这番也顺着老弟的话语保证:“菲斯克你可以放心,我不但会帮你,还会帮你把城市建好。”

    “哦!那真是太好了。真是感谢……”

    “不必多谢!小子,你父亲和我父亲并肩作战,在同一场战斗为罗斯捐躯。你现在是第六旗队的旗队长,以后有着美好未来。我也是你的兄长,帮你的应该的。”

    可菲斯克何德何能与阿里克称兄道弟呢?倒是对方的话非常暖心,比这火焰更让人舒服。

    铁锅陶瓮正烹煮着新打出的燕麦,熬煮的麦粥里放了一些黄根胡萝卜和本地采集的提鲜又增加营养,接着是疯狂地倒入大量的盐。

    罗斯公国获得盐的方式从来不是依靠面相大西洋的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的供货,巴尔默克人提供最好的盐,购买这些盐的代价也不高,只是物流的时间成本高得离谱。

    芬兰湾的海水含盐量再低那也是海水,即便要付出更多的木柴成本,就地取海水煮盐的工作新罗斯堡一直在做,好在当地有着用之不竭的木材资源,获得盐分不过是多添把柴的活计。

    在这诺夫哥罗德地区,没有谁比之罗斯人更能肆无忌惮地吃盐。

    入夜被迫休息下来的人们在秋收的第一天就取得重大成果,大家暂且因为疲惫不想多说话,等到热腾腾的咸麦粥煮好,大家大快朵颐后恢复体力,就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篝火侃大山的环节。

    男人们夸耀自己今年割了多少面积的麦子,估算自己拥有的麦子财富。他们炫耀自己结实的胳膊,吹嘘一个人即可割掉数公顷麦子而不知何为疲惫。

    他们吹嘘完了自己的力量,接着又开始聊起女人。

    有人的地方总有攀比,他们炫耀着自己的正妻与小妾,吹嘘自己可以生下双手数不过来的孩子。话茬至此就开始有人调侃起自己的王公,所谓十多名妻妾岂不是能生育合计一百个孩子?他们不怀疑王公留里克的本事,首先“四月的公牛”是不知疲倦的,何况那可是神之子,当然与凡人有所不同。

    留里克听到一番关于自己的评论一笑了之。

    他们能聊到拼命与老婆生育子女,这才是让他欣慰的。罗斯人到底是变了,当每一个男人掌握了大量的麦子,一对夫妻就告别了过去的那种生活状态,他们不必再因为资源的有限选择性培养后代,而是有了肆无忌惮生育的资本。再说,这次秋收非常现实的表明一个事实——人口数量决定了秋收的效率。

    如若遇到阴雨天气就必须抢收麦子,现在的天气难得的不错,不过大家全然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本着罗斯人贮藏财富的好习惯,各家各户巴不得两三天时间就把自家的田亩收获干净,最后塞进自家的粮仓后拿出十分之一向王公缴税。

    罗斯壮汉可是普遍比本地区传统斯拉夫农民高上一头,身材更加健壮,体现在麦收就是更强的效率。

    最早播种的燕麦仅仅三天的功夫就收获殆尽,麦粒尽数脱壳,被木铲铲进粗布麻袋,一包包地亢进家中。

    早在六年前罗斯人就开始改良自己的住宅,留里克在这方面起到巨大的表率作用,他对斯拉夫人的传统木刻楞又做一番改良,增添的壁橱设施增强了冬季取暖,而高于地面的木地板极大程度避免了潮湿。这样的木刻楞直接就能作为粮仓,固然大家还会面临老鼠作祟的问题,后者完全是小问题。

    这个时代罗斯人甚至将老鼠作为一种食物,它与松鼠、貂都是一种肉食,只是老鼠的皮革毫无用处。过去在艰难的情况下罗斯民众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腐烂的鱼肉也照吃不误,至于引起了腹泻等疾患没人在意。

    由原始的仓储技术无法杜绝的鼠患问题是一个问题,不过留里克还没心思去祛除受潮、鼠患等引起粮食损失的问题。他需要民众赶紧将收获的麦子塞进家中,之后继续横扫剩下的田地。

    人们要为罗斯王公收割剩下的麦子,为此王公提供的只是收获时期免费的伙食。

    男人们并无怨言,因为大家都清楚过去几年王公是如何使用麦子的,大家看似是在为王公收麦,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最终收益的也是广大民众。王公仍拥有面积惊人的田亩,现在这里的小麦已经到了枯黄可割的地步,王公的许诺是不变的,每个月都会有一批小麦公开出售,它的价格无论荒年丰年都是恒定了,大家每个月都能买到一批小麦,之后在自家即可制作美味的软糯烤饼,这是燕麦做不到的。

    罗斯公国实行的是实际上的粮本位政策,王公禁止挤兑,也以律法的形式规定了每个月出售的麦子量以及价格,每一枚银币的购买力都定死,就是十磅燕麦黑麦或是九磅小麦,食盐的价格亦是以麦子为锚定物。

    要确保罗斯公国的经济稳定,就必须保证大量的麦子塞进了王公的位于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和罗斯堡故土的“国家大粮仓”中。

    民众的思想觉悟还不是那么高,眼光也不是很长远。

    他们倒是更清楚这样的事实:当王公召集军队打仗,每一个战士理论上不必自带干粮,大军的粮秣皆有国家粮仓支出。

    现在小麦也成熟了,完全不同于下垂的燕麦穗,小麦穗整体如同矛头般笔直向上,麦粒的密集度也明显高于燕麦。这里的小麦穗当然不是茂密得无法下脚,没有化肥甚至连农家肥都未使用的小麦田产量断不会高,即便如此也是肉眼可见的强于燕麦,最显著的特征自然是麦穗,一根穗子上可以长着多达二十枚颗粒,大家也不得不佩服一个不列颠抗寒种小麦天生高产!

    男人们排成横列如同战阵,大镰刀挥舞横扫,麦秆成片被割倒,这是诺夫哥罗德的土地上第一次大规模种植小麦,实验性质的种植有了肉眼可见的巨大成果,这样让留里克坚定了一个决定——明年开春大肆种小麦,让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以种小麦为业。

第730章 暴怒

    撤离丹麦的船队航行于逃命之路,没有人知道驻守商铺的人们最终的结局,他们几乎都是战死,也许终局就是全部战死吧。

    至少他们绝对不会投降,尤其不会向丹麦人投降。

    老埃里克非常震惊于蓝狐居然要留下来与商铺共存亡,作为一位精于算计的商人,他很清楚蓝狐是要以死亡换来一些特别且重大的利益。

    蓝狐是为了他的家族,亦是为了罗斯的利益。

    木板上密密麻麻刻着文字,上面记录着公国在丹麦海泽比商铺遭遇的危机,以及蓝狐决定坚守的目的。

    这份书信将交到王公留里克的手里,作为重要的委托者,老埃里克承担起送信的任务。他已经猜得出整个罗斯公国会因此暴怒,战争复仇是少不了。

    他希望罗斯的复仇,站在老埃里克一家子的立场,蓝狐是自己孙子们的舅舅,彼此有着殷勤关系,不仅仅是商业伙伴。

    这支船队拉着在丹麦攫取的货款与货物,还有买来的奴隶和收拢的少量孤儿。

    奉命守卫船队的佣兵们心情更加复杂,不少人觉得自己是逃兵,但押运物资和人员顺利回罗斯,已经是蓝狐大人的遗命。

    有人受不了这种事实上的逃跑,嚷嚷道:“我们可以顺便冲到伯恩霍尔姆岛,袭击岛民的渔船。既然他们臣服于丹麦人,就必须为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逃命的舰队有着颇为强大的武装,船艏的扭力弹弓给了大家足够的安全感,但佣兵们更希望借此战术兵器主动攻击泄愤。

    废了一番功夫,老埃里克才说服愤怒的人们不要妄动。

    “我知道那些伯恩霍尔姆人素来与罗斯人有仇,我听说双剑阿里克的父亲也是被那些恶棍杀害。我们还是不要主动出击,我会向王公表明伯恩霍尔姆人又一次主动袭击我们,王公一旦复仇,这些家伙会首当其冲。”

    其实这些言语是难以服众的,但老埃里克是蓝狐认命的回程船队指挥者。

    船队如飞驰之矢掠过伯恩霍尔姆,而当地岛民划着船远远看到那些拥有三角帆的、排成一字长蛇阵的船队就恶心,他们早就罹患“三角帆ptsd”。老埃里克预判错误,他揣测自己会遭遇岛民偷袭,恰恰相反岛民只想赶紧回港自卫。

    罗斯大船是波罗的海游弋的恶霸,只有遭遇过他们的痛揍才知道看见三角帆就要撤退的道理。

    但丹麦新大王霍里克克拉尔松和他的眷属们并不清楚。

    船队在八月的第一天就顺利漂到了海洋路口的奥兰群岛,船队在墓碑到停靠补给,来自丹麦方面的噩耗旋即传播开来。

    就像往年一样,肥胖的古尔德就算更老的,他的生意正是全年里最火爆的时刻。

    瑞典梅拉伦湖畔全域粮食收获季正是当下,瑞典的各大部族最重要的大宗商品就是燕麦和亚麻。

    长子白狐继承了家族的主要事业,虽然罗斯公国重心迁移到了东方,古尔德家族反而加强了对公国的西方贸易的垄断。

    古尔德人在愈发繁荣的墓碑岛吃得是烤肉喝的伏特加,此身太衰老,纵是御妾也觉得力不从心了,但白狐的儿子降生后,逗弄孙子已然成了他的乐趣。

    家族似乎就是这样的血统,所有的成员都是胖墩墩的。

    这位老商人已经失去了开拓进取的精神,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未来的日子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虽然王公禁止家族参与东方贸易,孩子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有拓展,家族的财富不仅在膨胀,政治影响力仍在快速提升。

    王公如今战术性地不再向故土的五花八门匠人提供冬季时期非常稳定的粮食供应,古尔德家族取而代之成了粮食供应商。

    转运粮食并销售掉,里面的利润并不多。除非王公愿意大肆收购,就如往年那样,如此古尔德家族可以通过规模效应赚上一笔。

    古尔德并不看好未来的买粮贸易,倘若公国的东方种田事业取得巨大成功,恐怕未来买粮食的工作就消失了,甚至公国成为粮食供应商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现在他仍在储备粮食,一批粮食将运到新罗斯堡,连带着其他的货款还有今年的家族商业税,通通运到公国的全新大仓库里。

    情况发生了变化……

    来自丹麦的罗斯船队的靠港引起轰动,古尔德在仆人的陪同下好奇地走近港口,颇为意外的见到亲家老埃里克。

    他面带善意走去,看到的却是老埃里克阴霾的脸。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灾祸?”

    听得,本就绷不住的老埃里克直接喷了,这番立刻带着哭腔控诉:“蓝狐!蓝狐大人他……战死了!”

    “你说什么?”

    “蓝狐大人,战死了!”

    亲家第一句话竟是整个?自己的次子死了?

    古尔德第一时间是莫名其妙的,他面带尴尬的笑容要求亲家好好把话说说完,得到的的确是一个痛心疾首的噩耗。

    “我的儿子,居然?死了?”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古尔德脱力昏阙如同死了一般。

    直到一桶凉水浇到其胖头鱼般的脑袋,一双蓝眼睛才缓缓张开。

    “这……这不可能!快扶我回去,还有你!”躺着的古尔德轻指老埃里克,“去告诉我具体情况!”

    如果他是一位战士,获悉自己的儿子战死,在痛苦一阵子后大抵也能自我安慰一个“战士的灵魂去了阿斯加德”。

    古尔德不然,他是商人根本不信那一套,他心情低落,只想知道次子的终焉。尤其要知道那孩子到底怎么死的。

    老埃里克无法说个所以然,他把那份书信木板先让古尔德过目,最后补充说明:“蓝狐大人有自己的荣誉,他要为罗斯流尽最后一滴血。他选择做一位战士为王公而战,他的灵魂一定直接去了瓦尔哈拉。”

    古尔德并不相信这个,他敏锐地注意到次子的信件丝毫不提守卫商铺是必死的。

    次子突然信仰了奥丁?知子莫若父,如果那孩子要做战士早就做了,他不可能做战士,不会勇敢地死去但也不会投降。

    没有后续的消息,有的只是死亡的揣测。

    忍着悲痛,宅邸中的古尔德伸手指着老埃里克怒斥:“你并没有看到战争过程,没有看到我儿子的死。他不一定就死了,也许逃了出去正想办法逃回来。”

    老埃里克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善意地期望:“但愿如此。”

    有了这种可能性,古尔德审视自己愈发坚定这种可能:“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丹麦贸易,我是斯韦阿兰来的商人,身份暴露后被当地领主袭击,我还是成功逃了回来。”

    老埃里克大喜,为缓和几乎窒息的气氛立刻附和:“蓝狐定然有与你相同的运气,他应该还活着。”

    “是啊……但愿如此。”

    清醒的古尔德并不能确定次子的生死,他可以确定一点,就是王公雄心勃勃开启的对丹麦世界的商业活动,在吃了最初的甜头后突然间土崩瓦解。

    来自异域的新大王君临丹麦,各路桀骜不驯的领主居然顷刻间臣服。丹麦的乱局突然结束了,罗斯公国浑水摸鱼的行动竟突然崩溃,并付出很大代价。

    老埃里克又试探性疑问:“接下来你会有什么决定?”

    “你……要继续去东方?”

    “是的。我要向王公本人汇报东方的灾祸,这是蓝狐给予我的命令。”

    古尔德昂起头,闭眼长叹:“我也去一次东方。我不做生意,我只想说服王公,必须向卑鄙的丹麦新大王复仇。王公可以杀死一个王,就应该再杀一个。”

    “我们当同去,咱们的控诉定能得到王公的支持。”

    当夜,古尔德只觉头疼欲裂。作为父亲他无比希望次子能在新领域扩展大事业,再说次子还是王公钦定的负责公国在丹麦的商业代言人。丹麦人的举动是在打王公的脸,一切的和平贸易期望都成了代价极高的一厢情愿。

    清晨过了,古尔德的头疼缓解很多。

    他检查一番运自丹麦的钱财和货物,丹麦地域的确很有油水可捞,代价也很大。

    古尔德要去东方,这也是他晚年时期第一次去东方。

    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倒地怎样了?他想看看罗斯人的新世界,更要撺掇王公向丹麦开战。

    船队在墓碑岛停靠了三天,有关丹麦的五花八门消息已经借由水手、佣兵之口传播开来。

    不足一周的时间,现任瑞典王比约恩就获悉了丹麦那边的情况,一个如同泥土里冒出来的怪物拥有了丹麦王权,一支来自法兰克的军队摇身一变成了丹麦大军。

    比约恩王代表的传统土地贵族在经历了大败后已经不想和丹麦死磕,然而谁能保证丹麦人不扩张?

    丹麦王国完全有扩张的动机,尤其是对着瑞典穷追猛打。至于丹麦攻击罗斯?罗斯人已经举族东迁了,比约恩王也确定了自己如今已经难有与罗斯王公见面的机会。

    在这消息闭塞的古代,船舶带着远方的消息送到靠岸的港口,对外部世界有着无尽好奇的港口民众就喜闻乐见地过度探讨,小的负面消息能变成描述中的大灾祸并不稀奇。

    瑞典那边会有什么情况罗斯人管不着。

    古尔德坐上船,介于自己家族交差的舰队还没有筹备到足够物资,他就带上两个仆人先行去东方。

    船队顺利抵达新罗斯堡,这座大城非常雄伟,周遭又是美好的田园牧歌景象。

    古尔德无心多欣赏,他只想早一点见到留里克,总督科努松先是吃惊于大商人古尔德八月初就来了,更震惊于丹麦那边的消息。

    坏消息顷刻间在整个新罗斯堡城传播,人们议论纷纷接着义愤填膺。

    城市的民众不是罗斯移民就是各路瑞典移民,大家朴素的不喜欢丹麦势力。王公开拓丹麦地区商业版图是利益风险并存,这似乎与普通民众没有明确利害关系。其实这当然与大家有关系,罗斯人捕猎的松鼠获得的皮革卖到丹麦可以赚大钱,丹麦人也的确拥有足够财力购买。

    民众根本没工夫思考这些,也不思考王公在丹麦设立商铺对与错。

    结果就是这样,丹麦的大王可耻地侮辱罗斯人!

    虽然没有民众大规模的武装集会站满街道呼吁战争,现在新罗斯堡的舆论界清一色地要求战争复仇,连刚回走路都幼童都用奶里奶气的话语说着要打仗。

    古尔德在新罗斯堡逗留了整整一天,他和本地的大商人老哈拉尔家族算是进行了历史性会晤。公国负责东西方商贸的两大商人聚在一起,彼此都不嫉妒,而是互相探讨合作的可能。彼此也痛斥丹麦人的罪恶,还有城里高涨的愤怒民意。

    “看起来战争是必然了,我会提供大军的伙食。既然你的儿子被他们杀害,你也会拿出财富资助军队?”老哈拉尔如此询问。

    不料古尔德计划更加雄伟:“只要王公下达战争动员,我就拿钱在梅拉伦招募建勇。我雇佣一支佣兵队伍,少说也得有四五百人。我会令他们疯狂杀戮,为我儿复仇,以解我心头之恨……”

    逃出丹麦的罗斯船队停靠任何的公国港口,都会引起民众的愤怒。与这愤怒伴随着的还有对财富的渴望,因为民众尤其是男人们根据这些年的罗斯参与的战争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大军出征,每个战士总会有所收获,大发横财的人也不是少数。

    何况大家已经不再畏惧丹麦人的军势,更不会绝对征讨丹麦会如同征讨卡累利阿一般捞不到财富。每个男人都希望在全新的战争中证明自己,家中的女人亦是希望丈夫、儿子走出去依靠战争掠夺改善家庭状况。

    并没有人考虑战争的风险,罗斯公国的民众无惧于战死,因为太坚信任何的勇士为国捐躯,王公都会照顾好他的眷属。民众愿意相信留里克的确是“神之子”,信仰他,他便会提供关键的帮助,乃至为战争造成的损失做兜底保护。

    本也是刚抵达新罗斯堡没多少日子的大祭司露米娅也顺应了民意,为那些为罗斯捐躯的英雄们祭祀,宣布守卫罗斯商铺的战士们的灵魂已经全部进入了瓦尔哈拉。

    老埃里克和古尔德在新罗斯堡的民众这里已能预估到未来。

    罗斯商铺的货款至少保留了下来,蓝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便自己遭遇生死危机,也不会让王公和公国的财产受损。新罗斯堡既然是一国之都,货款以及奴隶就此卸下。

    两位商人未带什么物资,仅乘坐武装货船,在两艘传统划桨长船的牵引下继续逆流而上。

    又是六日时间,这支微小的舰队终于抵达伊尔门湖,就如之前发生的那样,来自丹麦的糟糕消息立刻传播开来。奥托为之震怒,待在诺夫哥罗德的一批老战士磨刀霍霍。

    直到他们抵达姆斯季斯克,将此引人暴怒的消息告知罗斯公国的一众精锐战士,尤其是将蓝狐的堪称绝笔的亲笔信交到留里克的手中。

    所有的小麦试验田取得大家都愿意承认的丰收,规划好的夯土平地上身强力壮者不间断地链枷夯打收获后的小麦穗。青年之城托纳斯塔德才正式开始如火如荼的建设,姆斯季斯克的铁匠铺和造船作坊也才刚刚打下建设大厂房立柱框架的粗壮木杆。

    留里克一度将远方的事情忽略掉,随着两位商人带着噩耗亲自登门,他在愤怒,他的部下也在愤怒。

    “我曾一厢情愿地和你们改善关系,彼此和平做生意。你们选择了战争!”

    留里克根本没心思思考是否选择战争,他当然可以选择不打仗,结果自然是被万千罗斯人千夫所指。他没得选,“不打仗”根本是不存在的选项。

    他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必须复仇的原则,且既然是复仇就当是大锤狠狠地夯下去,不留情面。

    至于发动怎样的报复性战争,这又要从长计议需要好好探讨规划……

第731章 斯拉夫人的税

    也许他们还有人活着,留里克固然希望如此,但他们幸存的可能性的确微乎其微。

    罗斯人失去了在丹麦攫取财富的机会,除此外最大的损失还有不知所踪的蓝狐。

    当留里克的情绪安稳下来,恢复理智的他仔细思考自己的损失,还能自我安慰一个损失并不大。

    损失的确不大,就是侮辱性很强。

    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各个公国定居点的人们还沉浸于今秋丰收的喜悦。

    王公已经公然表明了态度——必须复仇。

    王公选择用战争的方式泄愤,罗斯将向丹麦宣战。

    介于罗斯本部的移民几乎都在伊尔门湖周围,留里克决定首先召开一次大会。

    诺夫哥罗德城,预留的空地是共用的,民众仍在挥动链枷打麦子,也有孩童拿着树枝驱散虎视眈眈的麻雀,避免辛苦得来的粮食被鸟儿吃掉。

    城内的罗斯杜马议会长屋,所有的木窗打开,内部的长椅坐满了人。

    大家都情绪都很不错,精英人物们与广大民众的态度是一样的,当最初的愤怒情绪消散,剩下的更多是对战争的渴望。

    仔细想想,死了一群佣兵,死了商人之子蓝狐算个啥?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向丹麦发动大规模战争至少也得有拿的出手的理由,否则仅仅是集结大军都难以凝聚气势。

    留里克当然不是借由这次会议宣布对丹麦开战这么简单。

    开战的态度早已明确,他需要“商铺被袭”事件逃出来的当事人亲自描述所见所闻,让所有罗斯精英知道遥远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埃里克是丹麦人出身,他就算加入了罗斯成为新罗斯人,广大的罗斯本部民众对其丝毫无感。

    光亮的长屋内,一双双眼睛盯着这个戴着狐皮帽子的老家伙,听他声泪俱下地描述罗斯商铺在海泽比到底经历了何等灾祸。

    “据可靠情报,一支大军进入丹麦,其首领是霍里克·克拉尔松,他轻易错了整个丹麦的王,接着派兵接管自由的海泽比。丹麦国王向我们索要巨额贡品,接着驱逐我们!丹麦王说,罗斯人没有资格在丹麦做生意……”

    老埃里克又说了很多,他所言全都是事实。

    他甚至都不需要再杜撰出一些敌人的无理要求来增加大家都愤怒,因为仅仅最后一个所谓的“命令”,就足够引得大家暴怒。

    气冲斗牛的人们怒目圆睁,大家一直憋着一股气。

    接着大家暴怒吼叫,嚷嚷着立刻就要开战。

    留里克坐在最高贵的讲台之处目视他们的愤怒,也目视逐渐安静下来。

    突然,桀骜不驯的阿里克又站了起来:“一个不知死活的恶棍自称丹麦王,还敢禁止我们贸易。我们带着货物去丹麦做生意是瞧得起他们,想不到他们还不领情。”

    “是我高看他们了!”留里克大声震慑道,又刻意自责:“蓝狐之死我有责任,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安安静静做生意,尤其是在无主之地的海泽比做生意,没有任何人会干扰我。”

    王公在罪己,纵使又不少人觉得在丹麦开拓市场不靠谱,现在也没人敢站出来做事后诸葛亮。

    留里克的一番自责确有真心的成分,他亦是考虑到古尔德这个老父亲在场,安抚其情绪。

    阿里克大大咧咧接过话茬:“所以,我们何时开战?!”

    “此事当从长计议。今日,我们都要听听老埃里克的描述,你们都将亲自在丹麦本土面对丹麦军队,我们所有人都要进一步了解我们的大敌,最终用手段以极小代价取得空前胜利。”

    又是一番漂亮的场面话,大家都听得耳朵长茧子。

    不少人低声嘀咕王公还是太保守,不如恢复传统,兄弟们用这个冬季好好磨刀,明年全军杀过去见丹麦人就看,杀尽烧尽一切!

    老埃里克奉命继续描述,在他的嘴里海泽比的确是自由之城,自由到盗匪横行。那里的商业氛围的确浓重,因为盗匪原因,有些财富的商人都是执剑行商。

    那些海泽比商人与罗斯商人的关系非但不敌对,还是想方设法做交易。

    但是突然出现的新势力改变了一切!

    “所以,那个名叫霍里克的男人是万恶之源?”阿里克气呼呼质问。

    “正是他!”老埃里克低着头,眼神瞟着阿里克,情绪充满了悲愤,“我们本该继续安安稳稳做生意,那个男人毁了一切。”

    “哦?那个男人的军队莫非比被咱们杀了的哈夫根还强?”

    “的确如此。他们有骑兵,有披甲的战士。他们的兵力可能非常多,搞不好背后还有法兰克人的支持。”

    “法兰克?那边遥远南方的人?”阿里克摇摇头已经懒得听下去,顺着兄弟们起哄的气氛狂妄地嚷嚷:“反正都会被我砍翻脑袋!”

    老埃里克的确说了非常多,但是这些都还不够。

    这场会议的确让罗斯公国的精英对敌人有了更深的了解,至于何时开战留里克并未拿出明确的时间节点,索性一个“再议”暂停了会议。

    诺夫哥罗德恢复了常态生活,大量的麦子已经被民众运到自家的谷仓。

    复仇是必须的,那么作为组织性更高的国家集团,罗斯公国是时候储备对丹战争的物资,首当其冲就是军粮。

    秋收工作终于全面结束,即便是所谓良田,每公顷产出仍在两千磅左右。没有肥料和灌溉系统辅助,就算播种时的技术革新不过是提高了效率,增产并未明显实现。

    不过各地农田还是因为规模效应取得了丰厚收获。

    对于世代居住湖畔的斯拉夫人欣慰于现在的生活境况,因为罗斯人开始自行种田就不必疯狂剥削索要贡品,变相得他们手里的余粮更多了。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八月底的一场降雨干扰了留里克的收税行动。

    此降雨就是所谓“秋雨”,它的特点是绵长,阴雨天气愣是持续了长达十天!

    当太阳重新出现,整个气候也变了。

    留里克的税收工作开始启动,他人在诺夫哥罗德,税收本是总督梅德韦特的重大任务,此第一次在斯拉夫人生活区收农业税,首次的意义重大,他就作为监督者亲自上手。

    空载的罗斯舰队停泊在伊尔门湖,舰队的环湖工作正式启动!

    留里克这边有着所有臣服农庄的田亩数据。数据皆在纸张上,良田差田的面积记录得非常清楚。

    虽然公国奉行十一税,留里克大笔一挥,钦定每公顷税率,良田税二百磅,中田税一百五十磅,差田税一百磅。

    除却今年新开荒的田亩,整个环伊尔门湖的田亩面积超过四万公顷。在可见的未来,环湖的优渥地区的田亩总数会继续暴增。

    然目前移民至此的罗斯本部人和其他瓦良格人只控制了其中的一万公顷,对于这部分土地,税率就完全不一样,甚至是有时限的免税。

    留里克自己的农田产出顺手全部进入国库,剩下的田亩就是本地区的粮税税基。

    时代已经变了,再没有松针庄园行地头蛇之事,罗斯也不需要再对本地斯拉夫人二度盘剥。

    公国以低税率拿到了近乎四百万磅的粮食税!

    这是何其疯狂的概念?

    假若罗斯本部有整整一万人,大家可以平均每天一磅燕麦,一直吃到明年税收之刻。

    罗斯王公亲自监督税收工作,哪个农庄敢拒绝?其中缴税最多的是诺夫哥罗德的主要居民的白树庄园,他们已经是本地区人口最庞大的斯拉夫人口集团。

    事到如今所有臣服的庄园都无法隐匿人口和田地,公国的女书吏们分头调查了各农庄,她们都工作兢兢业业,希望取得了真实成果后得到王公的青睐,继而得到亲近机会。白树庄园的男人们为了自己的势力不吃亏,也协助书吏们尽心尽力彻查邻居农庄的精准田亩数量。

    恰是到了税收之刻,按照统计的数据和绘制的“鱼鳞册”为参照来收税是非常科学且高效的举措,更是能向所有被收税的农庄突出一个契约的公平,毕竟税的确不是乱收的。由此工作,留里克也明白了过去罗斯人对本地的物资搜刮还是太保守了,乃至获悉过去本地斯拉夫人的生产力也被拙劣的农具严重限制。

    诺夫哥罗德的公国粮仓已经塞满,姆斯季斯克也在建设新粮仓储备巨量余粮。

    公国最大的粮仓在新罗斯堡,一项非常关键的工作因而摆在了留里克面前——把至少二百万磅燕麦运过去。

    环伊尔门湖的税收工作告一段落,留里克在自己产权的田亩也收货了巨量小麦。只有了解明确数据的人才能意识到罗斯人现在到底有多么惊人的粮食资产,普通人只能笼统描述可以过上顿顿吃麦粥的好日子了。

    如今,仅就人均粮食占有量而言,公国的臣民已经达到颇为离谱的程度,是绝对领先于法兰克这种大国。

    因为公国的人口并不多,大部分小家庭掌握了大量的粮食财富,偏偏自己的子女数量极少。

    如何宣泄丰收后的狂喜?除了民众自发地祭祀神祇又大吃特吃外,便是夫妻双双行喜闻乐见之事——生育。

    拿起铲子镰刀的罗斯本部人,他们成为农民的一瞬间就自然明白了农业生活的真谛。

    他们必须尽量多生育,不仅仅是因为家庭能养育更多孩子,还在于孩子是劳动力,只要有更多的男孩就是更多的壮劳力。一个拥有很多男孩的家庭会拼命地向森林扩张,砍伐森林制造全新的农田,农田越多属于自己的财富也就越多,这是稳赚不赔的事业!

    罗斯人和别的瓦良格人仍然是优秀的渔民,他们不同于斯拉夫农民,如今天冷了不适合开荒,伊尔门湖面和拉多加湖面又开始出现大量的渔船,火爆的鲜鱼交易市场在诺夫哥罗德出现,一切就像是罗斯堡故地那般,只是这里的鱼市因地制宜地出现最多的是鲈鱼和鲶鱼罢了。

    罗斯人不能失去海洋,新罗斯堡也是公国的东西方政经联络的中心点。

    最多的粮食要在都城贮藏,那里的大粮仓要储备一万人吃上一整年的口粮留里克才会真的安心。这个标准其实就是四百万磅燕麦,暂时目标还不能实现,以当下公国在东欧平原区的开拓田亩之速度,它终会在几年内实现。

    运粮的舰队装载有二百万磅燕麦和十万磅小麦。前者是战略储备,后者则是要做日常消费的面包。

    就在十月初,在一场糟糕但无雨的寒流侵蚀下,舰队终于抵达了涅瓦河入海口。

    留里克愿意把入海口的海域称之为喀琅施塔得,此地也的确是天然的军事要冲,最适合停泊一支舰队。

    相比于波的尼亚湾,整个芬兰湾也是要在冬季冻结的,根据往年的经验,涅瓦河入海口的部位,封冻时期大抵是十一月底到次年三月底,倘若遇到暖冬就更好了。

    舰队的所有大船全部抛锚,并用大量缆绳牵拉,绳索捆扎于岸上的木桩。那些划桨小船大部分已经拉到岸上,钉下木桩死死固定。

    寒流之下已经有人察觉到放在户外的陶翁里的存水一夜之间结了薄冰,冷嗖嗖的户外也少有人乱走。饲养的牛、绵羊大部分赶回了圈舍,还有一部分驯鹿因无畏于寒冷,在恶劣的寒风天气仍在啃食涅瓦河畔的已经是黄白色的草。

    留里克来都城最大任务是押运粮食进仓库,其次是关注公国大神庙的建筑。

    受恶劣海况影响,前往戈格兰岛采集坚硬花岗岩的工作已经暂停,渴望挖石赚钱的斯拉夫民夫也只能放弃。

    倒是烧黏土转的作坊还在运作,质量凑合的青灰色砖头还在生产,直到作坊储备的黏土和木炭燃料暂时耗尽。

    大神庙将用花岗岩铺设坚硬的地基,石块会与黏土转配合构成坚硬墙壁,来自罗斯堡故土的水泥粉和河沙将作为粘合剂保证墙壁坚固。

    大神庙的建设需要足够的时间,但现在风如刀子,户外的阴霾引得人心凄凉,渴望出卖体力赚钱的男人女人只能待在温暖的家中陪伴孩子们。

    留里克身为王公也是一样的,行宫成了真正的王宫,他在宫殿陪伴着大祭司露米娅,除她外身边已经没有别的妻妾。

    户外的风愈发凄厉凛冽,似乎就只是刮风,暴风雪并未出现。

    露米娅被迫暂停全部的祭祀工作,那些突击招募的小祭司(都是选自本地的年轻女孩)也都奉命先回家待着,培训礼仪之事以后再说。

    凄冷的夜里留里克平静躺着,他疲惫的身躯终于可以休息一番,就是根本没有困意。

    露米娅依偎过来,她还有很多话要与自己的男人诉说,尤其是建造大神庙的事,留里克也就听她话痨了。

    “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有一个担忧。”留里克突然的开头引得露米娅娇躯一怔。

    “怎么了?你……还能担心什么?总不会还是对丹麦的战争?放心,我会举行仪式祝福所有的战士。”

    “哎呀,不是这个!”

    “到底是什么?”

    “斯普优特。”

    “我们的大探险家?对哦,他还没回来。”

    “啊!我就是担心他在海上遇到风险。我让他们去不列颠要粮食,偏偏回程时遇到这该死的风暴!”

    “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露米娅情不自禁抱紧自己的男人:“他们是你的战士,他们远征到北方的尽头,会战胜一切困难。”

    留里克还能说些什么?就算他对公国的大船很有自信,奈何仿卡拉维尔型帆船在大自然的力量下还是渺小的。

    也许一场风暴真的会毁灭他们。

    留里克没有办法,只能祈祷斯普优特一伙平安地带着不列颠小麦抵达新罗斯堡,一切很快就将见分晓。

    因为如果他们无法在十一月份大海冻结前入港,就不用再幻想了。

第732章 罗斯探险家斯普尤特奇遇记

    当凄凉的海风稍显安定,一艘孤独的帆船赫然出现了新罗斯堡近海。

    甲板上站着一众疲惫不堪的人,他们换上了厚实衣服抓紧缆绳。

    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男子见到远方的城市不由喜极而涕,在快慰中呼喊:“呜呼!我们终于回来了!”至此,疲惫的人们突然焕发生机,精神为之亢奋。

    与此同时,船舱里的可不仅仅是多达五万磅的不列颠新收获的春小麦,还坐着十名维京男子,一支非常特别的使团,以及一个美好的渴求。

    斯普尤特带着他的伙计们可是经历了一场远征,操纵“鲑鱼之主”号风帆巡洋舰冲过丹麦海峡,直接杀到不列颠,继而沿着岛内的乌斯河冲到了诺森布里亚与维京约克王国的领地。

    如果只是单纯的赶路,这一来一回会消耗掉三十到四十天时间,斯普尤特中途没功夫逗留,当大船抵达目的地后便是拿着契约向诺森布里亚人索要贡品。这是一个很短暂的时间,以至于他们一伙儿仅在维京约克王国吃了一顿晚宴,等到成麻袋的粮食都装上了船,他们便撤了。

    逗留时间虽短,斯普尤特有必要告知约克国王、留里克的好兄弟比勇尼有关罗斯和东方的消息,他亦是获悉了发生在约克王国的一个大事件。

    他们的返乡之旅一开始是顺畅的,在回经丹麦海峡的时候并没有遭遇新丹麦王霍里克的人员阻挠。

    只是高耸的三角帆过于别致,即便斯普尤特一直没有悬挂罗斯旗帜,但凡观察到这艘忙着向东赶路的船只的渔船,也纷纷给他们的主子汇报“一艘罗斯船只在向东狂奔”。

    “怎么还有罗斯船只从我海峡经过?他们的人刚被我斩尽杀绝!”

    霍里克大王觉得消息过于莫名其妙,总不能那群罗斯人回如鬼魂一般突然出现在奇怪的地方再突然消失。

    介于孤独的罗斯船只毫无敌意且接着强劲的西北风向东飙船速度极快,那就不要派人去追赶拦截了,主观上这位大王希望海风狂暴起来,将这该死的船倾覆。但在客观上,他恨不得俘获一艘据为己有。

    因为任何一位自诩海上王者的男人,都需要一艘强劲的坐舰张扬自己的权威。

    归途的海风愈发强劲,最后变得恐怖。大船在波罗的海剧烈起伏,可怕的险情就此发生。

    狂风并没有吹断桅杆,然而风帆顶端的挂轮绳索被吹掉了。当水手冒险爬桅杆更换备用滑轮时,巨浪拍打船艏,舰只剧烈的震荡愣是震飞了爬桅杆者,以及甲板上的两人跌落入海。

    巨浪迅速将落水者吞没,船上的人只能干瞪眼,他们无力救援,甚至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是命悬一线的。

    斯普尤特只能暂停强行修善风帆系统的工作,任由船只飘荡,尤其是这种状况下让船只故意搁浅也是极好的。

    灰色的天空与灰色的大海交织,橡木壳的船只坚强漂泊。

    海风将他们吹近一座大岛,随着坚硬的橡木龙骨冲上浅滩的沙石,所有人渴望的搁浅终于到来。

    一场寒流袭扰整个东欧,当留里克躲在新罗斯堡的宫殿里时,斯普尤特一众人也只能涉水登岛,接着便被岛民“俘获”。

    灰色的天地干扰人的判断,以至于没有人清楚这个该死的岛是什么,纵使斯普尤特掌握着留里克给的纸质海图也不敢妄下定论。

    让他欣慰的是,俘虏自己的岛上战士说得也是清一色的诺斯语。兄弟们被全部卸下武装,尤其是钢制佩剑全都被收缴了。

    比起大海的狂暴,大家更担心自己被这群海盗不明不白砍死。但大家都不是怂货,没有谁是真心投降的,这是兄弟们在滔天巨浪里折腾了多日,大家精神不振战斗力直线暴跌。虽是战败被俘也无一人求饶,兄弟们宁愿站着死,并诅咒袭击者不得好死。

    经历了海上的灾祸,斯普优特的五个伙计坠海不知所踪,而今剩下的兄弟们又在登陆后与岛民的冲突中死了五人。

    剩下的二十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被押解进了海盗的村庄。

    他们运输的麦子被发现,海盗们高高兴兴扛着一些麻布包回到村庄。

    大船、大量的麦子、三角形的风帆,以及这些人清一色的“罗斯人”的自称。

    海盗们按照过去的规矩,自然是问了话后把俘虏砍死掩埋,当被俘者自称“罗斯人”,事态就复杂了。

    这伙儿海盗可不是单纯靠着航海砍人度日,他们有男有女共住一个大村庄,人口虽不多也足有六七百人,按照如今的欧洲标准,他们的村庄可谓一座城市了。

    村庄的长老们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旋即找来十多名男男女女与之对峙询问。

    这一来二去的聊天,戏剧性的事态变化由此发生。

    被驱逐的前罗斯部族后裔,居然在询问真正的罗斯人有关于罗斯部族现在的情况。

    斯普尤特可不是后来加入罗斯的,他的家族自古以来便是罗斯,与留里克本人也有一定的血缘关系,那么与岛上的“被驱逐者后裔”也有着血缘关系。

    虽是如此,斩杀这些意外闯入的罗斯人,岛民是没有心理负担的,但是可能代价……

    岛上罗斯人后裔还有人记得父辈的说法,对罗斯部族还有一定了解。

    原来是奥托打败了其他人做了首领,原来是他后来的儿子做了现在的首领。罗斯做大都是真的,成为公国的罗斯的确击垮了哥特兰人,还从斯韦阿兰分裂,斯韦阿兰的王者梅拉伦部族也衰落了不少。罗斯人居然杀死了丹麦王?!罗斯的大祭司让维利亚担任,那个老女人居然活到了八十岁。

    许多消息从斯普尤特的嘴里说出来,消息太过于惊悚离奇,大部分岛民是难以相信的。

    “你们可以杀死我们,但是你们要好好考虑后果。罗斯已经今非昔比,王公可以集结一万名战士,乘坐五百艘船只渡过海洋毁灭你们。你们除非保持臣服,除非对我以礼相待,才能避免灾祸。还有!你们必须向我的王公请罪。”

    岛民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他们的主体是哥特兰渔民,又有少量来自梅拉伦、罗斯的人员,亦有少数爱沙尼亚的部落民。

    他们大抵都是被祖地驱逐后到这座岛屿谋生,并和本地的爱沙尼亚人混在一起杂居、通婚。

    罗斯人近年来密集的活动本地人何尝不知?尤其是爱沙尼亚人尤为记得几年前一伙儿狂人在东边的海岸登陆后,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了一个村庄,四百人直接丧命。

    既然罗斯人是这片海域里最活跃的存在,杀戮的罪魁祸首定是他们没错。

    为死去的那四百个爱沙尼亚同族复仇?呸!爱沙尼亚二十余部族,他们的争斗关乎岛民的生活吗?

    岛上的爱沙尼亚人更难以相信,合着海峡的北方的有血缘关系的苏欧米人,早就成了罗斯人的附庸。

    无论是多个部族出身的维京人还是岛上的爱沙尼亚人,他们完全自成一体,对于自己的称呼极为简约,就是“萨列马”,古芬兰语里是岛的意思。

    斯普尤特描述的情况着实令他们震惊,合着整座岛已经被罗斯的势力笼罩,为了避免灾祸,大家必须好好选择。

    便有罗斯后裔代表大家询问:“如果我们臣服于现在的罗斯首领。他……会重新接纳我们吗?我们的祖先因过错而被驱逐,我们希望谅解和重新接纳。”

    斯普尤特可是身经百战之人,便趾高气昂嚷嚷:“那就看你们的表现。我要和兄弟们在此避风,你们要给我提供物资、提供女人犒劳我的兄弟,把战死的人就地埋葬,还有归还我们的武器。至于你们私下分享了罗斯王公的麦子,你们的确需要亲自去赔罪。”

    他们得到了释放,摇身一变居然都成了岛上村庄的大明星。

    长老们不敢得罪罗斯,也萌生了派人亲自朝觐宣誓效忠罗斯王公的想法。王公可能真的得到了奥丁大神的宠爱,为了避免大灾临头,民众宁可信其有。

    户外已经开始下雨,搁浅的大船封闭了甲板,它暂且就在近岸搁浅,以缆绳固定之。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就待在岛民的长屋中,白天的时候一个个成了故事大王,讲述罗斯人的军事远征,乃至自己所参与的疯狂探险。恰是这些生动多彩的故事让缺乏信息的岛民更加确定,罗斯人的确是强者,是有可能依靠的靠山。

    待到夜里便有女子前来侍奉,虽是“侍奉”,究竟是谁在享受欢愉还不少说呢!来了一群罗斯的年轻探险家,死了男人的寡妇自然趋之若鹜。

    斯普尤特本人则不然,一位长老献出他未婚配的女儿,又把自己的憨傻的儿子推出来,求得这位远方的勇敢者带着自己的憨憨儿子特拉朗到罗斯的“最伟大村庄”新罗斯堡见见世面。

    那女子本是抗拒的,憋了一个月的斯普优特也毫无怜香惜玉可言,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后不仅仅是做出了许诺,还拿出了自己脖子挂着的彩色玻璃珠做成的廉价项链挂载她的脖颈。有此珠宝,女人立刻改变了态度,不仅是珠宝的珍贵,还在于“挂项链”这种举动说明这个男人态度丝毫不是玩玩而已。

    等降雨结束,湛蓝的天空回归,虽然北风仍是凄厉气温颇冷,船只仍要脱离搁浅继续航行。

    现在的斯普尤特大抵获悉了他的精确位置,在摊开的纸质地图上,一个岛屿赫然可见。根据所获悉的人员信息,还有岛屿与不远处大抵的距离关系,他能判断自己就是站在萨列马岛上。

    绝对是如此!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岛,地图上标注的非常明白,也与现实的地理对得上。

    斯普尤特在感慨王公亲自绘制地图精确之余,坚定不移的相信王公留里克的确得到诸神的爱,因为只有站在高天之上的神的视角,才能俯瞰整个大地绘制出地图,王公的确从诸神那里得到了信息。

    对地理有着精准了解的军队,会在战争时占尽便宜,地图的重大价值不言而喻。

    斯普尤特在临出发之前,将地图展示给本地岛民的长老,先是指明萨列马岛的位置,接着就是罗斯人的控制区。如图所示,岛屿的北方全都罗斯的领地,东方遥远之处也是罗斯人的领地。他们虽然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那个特拉朗的确是个憨憨,至少斯普尤特这么认为。此人年轻归年轻,除了捕鱼和做海盗偷袭丹麦、博恩霍尔姆渔船外,就没有别的想法。这是一位崇尚暴力的男子,身材矮而敦实,看似是个狠角色,据其父所言此子除了蛮力脑子就是一根筋,为何如此的原因非常单纯,这座岛屿实在太闭塞了。

    十个男人构成使团,使者头目就是特拉朗。另外的九人身份也颇为特殊,他们都有着一部分罗斯人的血统,岛民寄希望于这些人利用血统之便,可在罗斯王公那里给整个岛捞取一些利益。甚至看在共同祖先的面子上,承认大家仍然是罗斯部族的一部分。

    一群罪人之后和叛逃各部族的家伙也可言勇?斯普尤特并不看好这些人,只是自己的船只需要补充至少十名船员,搁浅的大船也有必要利用岛民划桨船的牵引快速脱困,而非等待潮水。

    罗斯人并非不知道萨列马岛的存在,当年阿里克首次远征哥特兰被异常风向吹得迷航之际,就顺便掠过这座岛。岛上有人,这一事实他们是知晓的,而今同样是罗斯人的斯普尤特零距离地接洽到这里的民众。

    离开这座岛,未来仅剩下三天的航行。

    天空又变得多云,海风也变得凛冽,大船继续在海上上下起伏,只是这样的颠簸还不够凶猛,真正的罗斯人毫不畏惧。

    整个船只已经修好,备用滑轮安装完毕,风帆上的破洞也打上了补丁。主桅顶端罗斯的旗帜悬挂好,一位经历太多的战士回到了港口。

    还有谁会在临门一脚就是严冬的当下抵达新罗斯堡?

    无聊的人们惊讶于一船的勇士突然抵港,男人们自发去牵拉缆绳确保船只平稳靠岸,更多的妇女带着孩子忍着寒冷来瞧瞧奇妙景象。

    汇报消息的佣兵仅是说明有大船抵达,留里克就判断出来者何人。

    “船舷标注的舷号是cb-05?是鲑鱼之主?”

    “就是这艘。”

    “是斯普尤特!去不列颠要粮食贡品的斯普尤特终于回来了。我们快去瞧瞧,要给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要……一场宴席!”

    等了许久的罗斯第一探险家成功归来,也许对于斯普尤特本人,去遥远之地探险已经不算危险之事。留里克急匆匆带着大祭司露米娅去迎接公国的英雄,两人抵达城外的码头,无视寒冷执意看热闹的民众自发让出一条路。

    此刻,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已经放下木板开始下船,码头处操持人力吊车的人们也做好了搬运麦子的准备。

    王公穿着北极熊皮的厚实大衣,头顶纯白的狐皮绒帽。大祭司露米娅也是类似的装束,只是头顶的祖传鹿角盔让她更为夺目。

    民众在热情洋溢的氛围中自发地回避,看看现在的境况,留里克有点遗憾自己没能突击拉出一支乐队增添快活氛围。

    斯普尤特已经顾不得邋遢,王公年轻的英姿太夺目了,他匆匆走出,接着单膝跪地行战士礼节。

    “王公,我在海上经历了很多事,终于还是回来了。”

    留里克俯视之,满意点点头:“看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经历很多,我甚至以为克拉肯或是耶梦加得将船只拽入海底,显然奥丁是青睐勇士的。”

    “承蒙王公的赞誉。您得到奥丁的祝福,作为您的眷属,我们兄弟也得到了庇护。”

    这马屁拍得人舒服,留里克示意他站起来,指出会准备一场宴席接风洗尘。然而不和谐的人影赫然被他的旁光察觉到……

    “奇怪,我让你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怎么那几个人还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套在身上?”

    “啊!是他们!”斯普尤特难掩兴奋,“您在地图上标注过萨列马岛。您的确洞察了一些,他们就是当地岛民。这就是我要向您汇报的意外经历,现在这些人希望得到王公的统治,他们都是岛民派来的使者。甚至……他们和我们还有些渊源。”

    “的确是个意外之喜,我倒不介意收编更多的仆从。你所谓的渊源又是什么?”留里克追问。

    “因为,很有以前曾被驱逐的一些兄弟或是叛逃咱们部族的人……”

    “且慢!”留里克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萨列马岛上还有不少罗斯人的后裔?”

    斯普尤特干脆笑出了声:“正是如此。岛民希望臣服于您,便派来了使者。这一切都由您定夺。”

    “好吧!好吧……”

    留里克没有立刻做出表态,他的心中已经盘算起一套全新的对策。

第733章 萨列马岛的新仆从

    自己的手下能偶遇萨列马岛岛民完全是个意外,但生活总是一个意外接替一个意外。

    留里克说话算数,要在宫殿里为远征的英雄举行宴席。

    那些萨列马岛的使者既然带着臣服的目的而来,自然也享有参与的权利。

    特拉朗,他的名字指“很长的木头”,便是暗指船的龙骨。

    他的二十多年人生见得最大的定居点就是岛上都村庄,除此外也曾和伙计们划着小船偷袭过波美拉尼亚人和普鲁士人的村子,也远远眺望过丹麦人的村庄。

    似乎所有的村庄都是千篇一律的,木头的柱子搭墙,其上覆盖大量茅草和泥土,这样的木屋聚集一处就是村子。

    罗斯人的“最大定居点”居然是这样的?他们竟用大量巨木建筑了墙?

    虽然岛上有些人是来自罗斯的,他们对罗斯的描述并没什么出奇,似乎只是一个比岛上村庄大上十倍的大村子罢了。

    新罗斯堡也算是村?这里人口密集,河畔处停泊多达三排的故意搁浅划桨船。

    使者虽然从一开始看到并乘坐大船“鲑鱼酋长号”的惊讶中恢复神智,而今看到整个由大船构成的舰队停泊,一双双眼睛一直盯着,就如同看宝石。

    留里克注意到的这群衣衫褴褛使者的神色,不出所料罗斯的繁荣给了他们极大震撼。

    但是这些家伙未免太脏了!

    没有任何人愿意与跳蚤虱子共存,这些可恶的寄生虫在过去可是不好祛除。

    而且情况大为改善,更锋利的刀具使得人们可以更有效地剃发,烈酒是极好的消菌药剂,硫磺皂洁净身体又洗净衣服。新罗斯堡的各路居民一旦适应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他们无法忍受邋遢的过去。

    不过硕大的胡子被认为是“爷们儿”的象征,以至于一些男人学着巴尔莫克人剃光头发,唯有胡子刻意保留。

    进入城内的特拉朗谨小慎微,他本是粗俗之人,见得城市的繁荣,尤其是地面坚硬的沙石地面啧啧称奇。那些持盾披甲衣着统一的罗斯战士锐不可言,倘若有不敬之举会被他们戳死吧。

    做海盗的要领便是专挑弱者打,遇到强者要么逃命要么顺从。现在,特拉朗和他的朋友们顺从得就像一群绵羊。

    风尘仆仆的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他们先是在城里公共的蒸汽房里,和一群同样享受桑拿的老家伙们谈论旅途的见闻,接着再享有一番特别的待遇,一个个地跳进温热的木盆里泡澡。

    特拉朗和他的人如何享用过这般?他们是特殊的访客自然也被区别对待。

    留里克要邀请此十人赴约却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他们的破衣服先是被没收,以上面尽是寄生虫为由全部烧毁,所携带的武器也被总督科努松勒令暂时没收。

    除却胡须,他们的头发被故意刮掉很多,接着硫磺皂剐蹭全身,还被扔去粗麻布勒令刮干净身上的污垢。

    这似乎是非常傲慢的下马威,执行王公和总督命令的士兵言语的确非常傲慢,却也很有道理:“你们如同泥巴你钻出来的蚯蚓,你们浑身都是污垢!想要臣服于我们的王公就必须保持洁净,倘若仍旧浑身是泥,你们会被斩杀!”

    他们哪里敢不从?

    被削掉了很多头发,化作短发的特拉朗坐在木盆里,还别说现在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昏暗的澡房里他不禁感慨:“罗斯人自古就是这样清洁的吗?那些士兵言语恶劣了些,我现在感觉很不错。”

    有人疑惑嚷嚷起来:“我爷爷也没说过罗斯是这样。”

    “你爷爷就是罗斯人。这里也是罗斯,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如何知晓?”说话的罗斯后裔遗憾自述一无所知。他只有一个感慨:“我感觉罗斯首领并无恶意,我觉得现在浑身干净,就仿佛刚刚出生一般。”

    他们自称洗舒坦后就有人送上轻柔的细亚麻衣服,有上衫有裤子,除外还有一套厚实的羊毛线做的蓬松毛衣毛裤。这还不算完,他们最外裹上一层鹿皮大衣,鹿皮的有青铜挂扣皮带束腰。一双脚由亚麻裹脚布包一下,踏进全新的鹿皮靴子里。他们还获得了一顶帽子,脑后毛茸茸的一只棕色尾巴证明了此乃松鼠皮,奇妙的是帽子两侧还缝制了额外的皮垫子,平时显然是系在头顶,遇寒就卸下正好捂住耳朵和脸颊。

    他们从未想到自己还能享受这样温暖舒适的新衣,惊讶于喜悦的情绪胜过了对王公赏赐的感激涕零。

    毕竟就是换上这身行头回去,站在萨列马岛的村子里给民众瞧瞧,必会得到各种赞誉成为有名人士。

    外来的使者换了一身好衣服,本地的罗斯人、斯拉夫人、梅拉伦人、苏欧米人,源自各部族的人士无法不对其品头论足,乃至有一番过分的嚼舌头。

    王公这是在展示自己的财富吗?向一群贫乏的弱者有何好展示了。

    实则不然,留里克就是获悉了使者队伍里除了领头的特拉朗祖望在哥特兰岛,其余九人是岛民故意挑选的遥远时代被流放的罗斯人后裔。倘若没有这番血缘的纽带,赏赐的服装当然不会太好,至少仍然是得体的。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着东方式的灵魂,对任何的有意臣服者赏赐自然要多一些,就像一个父亲认下一个干儿子,就要给些礼物宣示为人父的身份。

    何况他们是萨列马岛人!

    当他们洗净了污泥换上新衣,留里克准备的大餐也可以上桌了。

    环伊尔门湖真不愧是罗斯人能控制的最温暖的农业区,那里虽谈不上地大物博风调雨顺,还是充分满足了公国现在的粮食需求。实质上,倘若不计算被实质册封为附庸伯爵国的苏欧米人的谷物需求,罗斯人自己生产的燕麦、小麦、黑麦不仅满足了自己的需求,甚至前所未有地具备了对外出口的资格。

    罗斯人第一次有了挥霍粮食的可能性,但过去的艰苦生活过得久,没有谁真会浪费粮食,广大民众要做的就是敞开肚子吃粮食,尽量把自己吃得肥一些从而更好的应对严冬。

    得到了大量小麦补给的磨面作坊全面开工,由于加工量非常巨大,亚丝拉琪只能令她的佣人还有豢养的拉磨驯鹿,按照人歇磨不停的模式连夜碾压磨面。她是留里克的嫂子,彼此在经济上也是同盟关系。

    小麦做成任何的食物都好吃,当人们发现了更美味的食物,就自然会排斥过去的主食。这才几年的功夫,本是被民众趋之若鹜的燕麦而今就开始了边缘化,民众更愿意购买小麦食用,即便付出多一点的钱,也要从公开的铺子里买到先考的大饼和面包。

    亚丝拉琪为王公加工面粉并制作成佳肴公开销售,她能赚到两笔劳动费,且就现在的状况她实质上的完成了垄断。

    严冬将之,一场大雪必在酝酿,雪后的世界对真正的猎人充满机遇,白雪几乎破坏了松鼠的伪装色,阿里克也会带着兄弟们乘坐马车到未被开发的拉多加湖畔森林掠夺皮革资源。他们不差钱,在储备干粮的问题上很是舍得。像是小麦烧饼这种食物堪称完美的口粮,极端耐储充满夸张的能力,甚至撕扯一块就能应对一个猎人一天的消耗。

    亚丝拉琪正在疯狂烤制烧饼,干燥且寒冷的仓库里烧饼不断堆叠。就是雇佣的人员里面难免出现偷食的“耗子”,这是盗窃罪,严格说偷得还是王公的财产,犯罪者被交给总督科努松处置。倘若真的按照罗斯人的旧规矩,首次偷盗的人要切掉小拇指,次数太多将被全家驱逐。

    既然留里克已经在了新罗斯堡,他就定下一个新规矩:盗窃麦饼的人罚去伐木,一个冬季必须砍下一百棵树,以劳动谢罪。

    这算是一个意外事件,但类似的事件在罗斯公国必然性的层出不穷。一个居民团体扩大,出现诸如盗窃行为的概率就会增加。如此一来按照过去的部落时代口头上的习惯法显然已经不适用新时代的需求,公国需要一部成文法并公开出来,为民众的生活做一个底线要求。

    修法之事冬季有着充足的时间研究。

    留里克迎来了凯旋的航海英雄还有意外到来的使者。

    入夜,宽敞的宫殿大厅本也是一个议会场所,如今它成了最佳的宴会之地。

    留里克就按照东方古代的那一套,因为这座“冬宫”依傍涅瓦河是天然的坐北朝南,他和露米娅就坐在北方的位置。

    总督科努松科努松父子与归来的斯普尤特一行坐于右侧,萨列马岛的使者尽坐左侧。

    所有人面前都摆好松木方桌并拼凑成长桌,其上已经率先拜访了精致的覆盆子果干和美味的蜂蜜酒。

    罗斯王公是英俊勇武的青年男子,就是大祭司却有一张扁平的脸庞。

    木墙上挂着成排的北极熊头,兽首安置有青铜灯座,近百盏油灯跳动的火焰不仅带来光明,整个房间也颇为温暖。

    还不仅如此,房顶掉下的矩阵式吊顶是最大的光源,虽是夜里,屋舍内光明至极。

    据说夜宴的硬菜是两只烤鹿,以及大量煎好的狗鱼肉排,想到那滋滋冒油的肉人们就流口水。

    只是硬菜未来留里克下令禁止开席,连桌面的小食都不许吃,众人也就只能等待了。

    趁着最后等待的机会,留里克率先开启话匣子:“诸位,你们征服了海洋成功归来,斯普尤特你的确是全罗斯最勇敢的冒险家,你们的故事会一直流传。还有你们……萨列马岛人。你们要臣服于罗斯公国,这是你们最正确的决定。我是留里克·奥托森,是罗斯公国第二任王公,是被奥丁大神祝福的人,哥特兰、东方之地、极北之地和斯拉夫人的征服者。未来,也是你们的主人。”

    特拉朗被这一大串头衔吓住了,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已经身处异世界,罗斯的强盛超越了他的认知。

    特拉朗赶紧做出自我介绍,因害怕而有些口吃,勉强把村庄长老们交待给自己的事复述一番。

    他所言单纯是表达一个态度:“萨列马岛民愿意臣服罗斯公国,罗斯要给予岛民军事保护。”

    “军事保护?!”对方直言的这个诉求,留里克听得立刻意识到情况有一点蹊跷。且这个男人言语口吃,只怕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吧!

    留里克先不谈这个,故意说:“我听说你们中还有我罗斯人的后裔,这是真的吗?”

    却见另外九个使者全都摆出热忱的笑脸,不过空口无凭,他们必须说明一些故地罗斯堡的一些概况来自我证明。

    无一例外的,他们九人说明了峡湾、出产铜铁的矿山、峡湾出口大量的沙洲小岛,以及一条关键的淡水溪流。

    乃至大祭司维利亚的前任大祭司的真名,以及几名奥托之前的部族首领的名字。

    这些事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因为那段时期罗斯部族就是窝在峡湾中,如同在地洞冬眠的熊,甚至与传统盟友(并非很好的盟友)的梅拉伦人都断了联系。多亏了罗斯人的前代大祭司维利亚有一个“记录信息”的好习惯,她就是开了罗斯公国史家之先河的第一人,除却祭祀祈祷文刻在木板上,罗斯人过去经历的大事记、重要的人物也都记录了。

    留里克可是仔细看过那些文献,而今还被自己的妻妾抄写到了纸上。

    “我知道这些事,你们叙述的完全正确,我可以相信你们的确是罗斯人的后裔。但是,你们是罪人的后裔。”

    本是高兴的脸庞又纷纷冷了下来,那九人接连辩驳说犯罪者都是祖辈,自己这一代是无罪的。

    这话可是触及了一些老家伙的逆鳞!

    总督科努松一个咳嗽,呵斥休得狡辩,惊得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使者们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欧洲这边到处都是讲究血统论,罪人之后始终是低人一等的,所以一些维京战士危难之际也要死战不投降的背后也有避免子女被族人羞辱的动机。

    “你们的确是罪人之后,这是无法改变之事”留里克对此定性,“但是萨列马岛上还有大量的其他人。尤其是你!特拉朗,你自称哥特兰人的后裔,殊不知我的叔父就是死于你们哥特兰人的偷袭!”

    特拉朗听得直接哑口无言,他手舞足蹈试图辩驳,结果愣是没有说个所以然。

    对方这是受惊了,生怕自己的雷霆之怒?

    留里克当然不想施行什么报复,抛开这些人不谈,萨列马岛有着波罗的海比较重要的战略地位,尤其是当前罗斯与丹麦的战争状态加剧,该岛的意义就更重大了。

    他威胁说:“即便你们不主动出使表意臣服,两年之内我的大军也会征服你们的萨列马岛。你们的岛屿早就被我标注在了地图上,你们都是弱者,征服你们本来就与你们没有关系。我是仁慈的,我的目的是征服而非杀戮。你们也崇敬奥丁,而我是得到奥丁祝福的英雄。你们的主动臣服,是你们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看看你们现在穿着的衣服,还有桌案放置的美酒。臣服于我,你们当有此享受。”

    罗斯公爵的话说得非常明白,特拉朗再是头脑一根筋也明白了王公的决意。

    使者们都代表岛民宣誓效忠,尤其是那九名罗斯后裔,直言要为王公效力来好好洗刷掉祖辈的罪孽。

    留里克满意地笑了,又故意问:“你们如何洗刷罪孽?我听闻你们总是做海盗之事,你们的确偷袭了我的船,还杀了五个罗斯人!你们这是同族相残,罪过不是更大了吗?”

    “误会!这都是误会!”特拉朗浑身冒汗手舞足蹈解释:“我们还以为那是搁浅的丹麦商船……”

    “哦?这么说你们很愿意偷袭丹麦商船咯?”

    “是!如果我们知道那是王公的船,哪里敢偷袭。误会解除后,我们安葬了死者,还款待了斯普尤特大人,就有了这次的拜访。”

    留里克点点头问及斯普尤特:“是这样吗?”

    “的确如此,据我所知,这些岛民会偷袭丹麦和博尔恩霍尔姆人的船只。还有波美拉尼亚人,这些人我就不了解了,但是前两者的确是我们的敌人。”

    “你们在主动攻击丹麦船只?!”留里克又一次明知故问。

    “是!”特拉朗急忙说。

    “所以你们害怕丹麦报复,才要求得到我的军事庇护?”

    特拉朗又支支吾吾起来……

    留里克猛地来了精神,昂起胸膛,具体的情况他现在不解释,就在大餐即将端上来之际,指出了萨列马岛人臣服于罗斯后当负有的义务和责任:“你们会被接纳为罗斯公国的一员,同时我的人将可以自由进入你们的岛屿。你们必须继续主动攻击丹麦人,我会提供给你们一批新武器新船只,我命令你们追杀遇到的所有丹麦船只,将船上之人尽数杀死。”

    “啊?这是为什么……”特拉朗惊愕中下意识询问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罗斯公国和丹麦王国不共戴天!”

第734章 皇家海盗的任务

    来自萨列马岛的使者不曾吃过烤驯鹿,更不曾吃过小麦做的烤饼。

    留里克许可他们大快朵颐,所谓此乃赏赐给臣服者的优待。他们吃得肚大如鼓,喝了不少酒又纷纷酩酊大醉。

    特拉朗一伙儿从没有过这样的享受,想必传说中阿斯加德的生活莫过于此吧。

    他们被拽走,当所有人苏醒后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看似是仓库的地方先为大家的住宿地,虽说都是睡在地上,这木地板铺着的是皮毯子,身上盖着的也是皮革。罗斯王公的仁慈居然还表现在这里?

    给予抱着仆从态度而来的石阶自然要以礼相待,留里克的做法有些过了头,总督科努松脸皮最后,便找个隐秘的机会告知王公兄弟们的不快。

    “他们只是些仆从,来自一个又脏又乱的岛上村社,里面的男女老幼全是海盗。您不该给这些人太多礼遇,即便他们有咱们罗斯人的后裔。”

    “你是不懂啊!我还要需要他们的力量去对付丹麦人,以后萨列马岛也将成为我们对付丹麦人的最前哨。”留里克自有这番解释,接着他也找出了更有信服力的理由:“如果丹麦人复仇,他们会率先猛攻萨列马岛。这些接受我赏赐的仆人无法击败丹麦大军,他们会为了我们的利益去死,对于这种人应当在活着的时候赐予些美餐和衣服。”

    听得,科努松便不再问下去……

    特拉朗仍是外来者,他们接下来日子的生活都是被严格看管的,一举一动皆被监视。

    因为他们总是做着海盗的营生,海盗是最不讲信义的,任何时候总想着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甚至会自相残杀。

    留里克很鄙夷海盗,这其实和许多人的态度有所不同。特拉朗一伙儿算是臣服了,是否整个萨列马岛居民举村臣服也有待商榷。

    还有一种可能性,虽然概率不高。会不会这里面还有丹麦人的细作?怎么好巧不巧运粮的远洋帆船会在萨列马岛搁浅并迅速遇到当地人,为何当地人一定执意要臣服于罗斯。

    留里克担心存在丹麦细作打探罗斯虚实,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既然那个新来的丹麦王可以捣毁海泽比的罗斯商铺,那些家伙绝对不是大傻瓜,定然知道这样做的结果。谁能保证丹麦人不会主动出击呢?他们几乎就是狭义的维京人,如若集结军队袭击一点,罗斯人可要吃亏。

    那么说罗斯公国现在存在破绽吗?

    破绽是显著的,便是公国从峡湾一隅之地膨胀到现在的程度,部族时代的男丁数量不多且必须兵分把守各个大型定居点,也必须依靠本地斯拉夫人、芬兰人的仆从力量。固然是成群结队的孩子在成长、降生,他们成长为战士还需时间。

    罗斯本部男丁大部分在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种地,倘若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遭遇丹麦袭击,后方的生力军从得到消息到气势汹汹杀来,前后怕是有十天的时间。

    特拉朗和他的伙计们不可以看清整个新罗斯堡城市的全貌!

    留里克将这些人“囚禁”在屋舍里,固然是好吃好喝供着,外出之事没有王公许可是不可能的,站岗的士兵也不会主动开门。

    被“囚禁”已经整整三天,虽然每天都有美餐,特拉朗觉得自己成了装在木盒里的刺猬,藤笼中的斑鸠。

    有人厌烦嘟囔:“罗斯王公其实还是信不过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

    “罗斯王公既然承认我们的身份,就该以族人的身份待我们。”

    “喂,你们说……会不会王公就是信不过我们,会找个由头最后除掉我们。”

    “啊?!不至于吧!我们都向奥丁发誓会好生侍奉。再说王公还要求我们去袭击丹麦人。”

    “你没看到他们成排的大船?卡尔,我敢说他们会杀了我们,然后舰队冲击我们的岛屿。罗斯王公说过了,就算我们不选择臣服,萨列马岛也在他的政府计划里……”

    你一言我一语商讨得愈发过分,特拉朗令伙计们全都闭嘴,怒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能怎么办?只能待在这里听其发落。”

    “那么我们岂不是成了待在的绵羊?”

    “卡尔,你又想如何?”特拉朗激动地问。

    “干脆我们逃走,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难道,只有当斧头抵在你的脖颈处,你才意识到自己小命不保?”

    这话竟将特拉朗说动了心,他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好!我们逃。抢一艘船离开这里……”

    特拉朗完全无法预估如果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只是现在时机尚不成熟,他还不敢动手。

    他们就被继续软禁在非常温暖的屋舍里,每天有麦饼有烤肉,每个人还能分得一些麦酒。而这房舍竟有独立隔间!里面竟有下蹲式的厕所!

    厕所的孔洞之下有陶瓮,里面有大量秽物。这个孔洞不够大,看起来是可以徒手让它扩张的。恶心归恶心,孔洞至少是连接户外的他们多日以来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可以通过这个孔逃出生天。

    但是户外正悄无声息地异变……

    雪终于降下了,没有暴风,也就无人觉得它的凌冽。

    一开始只是雪子,后来的细小的雪花片,最后是密密麻麻成团抱在一起如同棉绒的雪花。

    整个世界安静极了也黑极了,躲在封闭房舍里的特拉朗一伙儿根本不知这一情况,倒是如厕的人感觉到了户外一丝凉意。这不足为奇,毕竟冬季即将到来。

    大家觉得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特拉朗拿定逃跑的主意。

    另一方面,在罗斯王公的冬宫里,一场特殊的会晤正在进行。

    留里克支开了所有人,邀请探险家斯普尤特进入内室相谈。

    油灯将房间照得透亮,留里克此番也颇为随性地盘腿而坐。

    眼看着斯普尤特来了,他一招手:“不必拘礼,随便坐吧。”

    话是如此,斯普尤特还是行了战士礼,这才平静坐下:“大人,究竟是什么大事,要你我两人密谈?”说着,他再鬼鬼祟祟看看这房间:“应该无人偷听我们的密谈。”

    留里克耸耸肩,直干脆开门见山道:“你去年曾向我说明你的夙愿。你渴望前往遥远的地方,亲眼瞧瞧这广袤的世界。你希望比历代罗斯人踏足更远,你要做最优秀的探险家。所以,你需要我为你提供一艘大船。”

    王公居然提及这件事?!

    斯普尤特略显耷拉的后背瞬间绷直,闲适的表情顷刻间化作亢奋激动:“大人,您莫非真的许可了?”

    “那是当然。我邀你来就是专注说明这件事。”

    “您真是英明!”说罢,斯普尤特又单膝跪地行礼。

    “何必再行礼?此事我们还要好好说明,你我更要立下一个契约。”

    “遵命,王公的契约我不敢违背。”

    “很好。”留里克顿顿气:“你很善于操纵鲑鱼酋长号,但他不是你的财产。两年以来你都完成了去不列颠索贡、运输的任务,你已经是全罗斯最善于航海的船上。”

    “我的确是最强的!”斯普尤特很喜欢这份夸奖,他的声音也很洪亮。

    “好!很有精神!你的航线必然经过丹麦人控制的海域。现在我给你除却每年秋季的不列颠索贡任务外更为艰巨的任务,我要你操纵大船主动攻击丹麦船只。”

    当留里克说明最后的话语,事态就变得严重了。斯普尤特想到自己听到的很多消息,据说罗斯在丹麦那边遭遇祸事,罗斯正在酝酿对丹麦的大规模报复性军事行动。

    他不由揣测:“我听说了一些事,咱们罗斯大军要远征丹麦。难道您是让我作为一个先锋,去打探敌人的虚实,并伺机疯狂杀戮制造恐惧?我记得您操纵阿芙洛拉号干过这种事。”

    “你很聪明嘛!”留里克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得意洋洋:“你就是要去丹麦人的海域肆虐!我会增强鲑鱼酋长号的武备力量,更多的扭力弹弓和更多的十字弓,还有更坚固的青铜球鼻艏撞角。我要你冲撞遇到的所有船只,不用顾虑,发现就攻击!你可以俘虏落水者,如若问清楚是丹麦人或是博恩霍尔姆人就直接杀死。你不要留活口,要把遇到的船只击沉。”

    和其他的罗斯本部人一样,斯普尤特基本参与了罗斯打过的所有大型战争。他若是疯狂杀戮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只是疑惑于王公何必要斩尽杀绝。

    “丹麦人中也有可以为我们所用者,就比如那个格伦德,如今不也被您委任的卫士的工作?我们可以把一些俘虏带回来,最次做伐木的奴隶也是很好的。”

    留里克果断摇头:“是他们首先偷袭并行疯狂杀戮,就不要怪我施行同等报复。斯普尤特,收起你的理性?难道我不知道奴隶可以用来伐木开凿石头?我就是单纯报复丹麦王国,让他们的渔船、商船有来无回。而且你是击沉船只杀死渔夫,没有目击者也就无法暴露你的身份,想必那些人更愿意相信是克拉肯的恐怖触手毁灭船只。这样你就能疯狂袭击,给丹麦人布下恐怖,我很愿意。你……愿意吗?”

    王公如此描述,斯普尤特听得真是耳目一新。

    有些事对于本时代的人们的确非常新颖,比如说留里克决意搞的这套“破交战”。

    “我愿意。”

    “很好。等到明年海冰解冻,你就组织一伙儿兄弟杀向丹麦海域无情杀戮。你唯一注意的一点便是搜罗财宝。船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我要的不多,你打劫掠夺的所有财物我要其中的一半。当你的船装得足够满,就赶紧赶到墓碑岛卸货,你可以在那里立刻销售掉。”

    “啊!这岂不是您赏赐我发财的机会?”

    “正是。你和你的伙计们会变得富有,你们是我唯一承认的海盗,你们的行动属于战争的一部分!”

    留里克继续向斯普尤特描述一个美妙的场面,一群操纵大船的勇士在海上横冲直撞,桅杆顶端挂起炭黑涂抹成骷髅图案的旗帜,甚至连船帆也要涂上明显的黑色条纹。

    这艘船作案之际没有目击者最好,如果有也很好,便是向丹麦人留下一个“黑色怪兽”的印象。

    其实罗斯人还是会暴露,这片海域谁有大船谁又是三角形的拉丁帆?

    广义的丹麦海峡并非广阔存在,其中密布大大小小的岛屿,很适合一艘船藏匿,亦是便于突然袭击。

    斯普尤特更有着秘密武器——信息优势。留里克凭记忆绘制的丹麦地区地图自然不够精确,不过最重要的一些岛屿和整个日德兰半岛标得清晰。他们可以通过大岛做参照物,在执行任务之际根据实际情况在地图上标注新发现的岛。

    他们另有一个任务,便是亲赴萨列马岛宣布罗斯王公的统治,并将该岛作为对丹战争的前沿基地。该岛将首先成为斯普尤特的泊地,且岛上的人力资源也极为重要,他们可以支持破交战的给养耗损与人员损失。

    可以说留里克有意将斯普尤特培养成一介皇家海盗之王,带着一众收编的萨列马岛民,在罗斯丹麦大战之前首先沉痛暴击丹麦一方的经济。似乎一艘船不能起到多的作用,实则不然,由此带来的恐怖氛围更有意义。

    斯普尤特高高兴兴领了命令,虽然自己大抵是不能成为旗队长,作为御赐的“皇家海盗”也挺好。

    就感情而言,他其实挺喜欢那群萨列马岛民,尤其是当地根本不存在一个部族首领,也许……

    他趁机向留里克提出一个要求:“我可以做萨列马岛民的战争酋长(首领),这样能更好地调动人力资源。”

    留里克没有犹豫,他就按照已经存在的管理,任命斯普尤特为该岛总督。斯普尤特就是整个萨列马岛的说一不二的首领,总督代表着王公的意志,其权力也全是王公赏赐。理论上这份权力随时都能被收回,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发誓会做好一切。

    一位勇敢的探险家有望成为波罗的海最凶险的海贼王!

    斯普尤特确认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他被授权自行挑选人手做船员,除却那些和自己一道走南闯北的还活着的老朋友外,想到的就是岛民特拉朗一伙儿。

    事实证明,这群岛民的确是没见过世面,他们的学习能力很快,在最后的归途他们已经在做一定的辅助性工作。

    然后在小会的第二天夜里,不堪的糗事发生了。

    特拉朗一伙儿觉得逃跑时机已经成熟,他们靠着蛮力掰开厕所的孔洞,实则是掀开了木板。下雪的夜很寂静,然此噪音还是惊到了无畏积雪夜间巡逻的佣兵。

    毕竟这是一国之都!她即便不是特别巨大的城市,基本的城防措施已经存在,就比如夜间的士兵巡逻,以及城墙上轮岗者。

    有倒霉蛋撞翻了粪缸,当即弄得一身污浊恶臭不堪。大家也顾不得太多,争先恐后爬出木洞,结果看到户外雪夜下白茫茫一片傻眼了。当他们开始逃跑,就被闻讯而来的巡逻兵当场拿下。

    因为时代的的特殊性,新罗斯堡的夜间是宵禁的。这非常合理,在严冬的夜里还在户外乱窜,即便是专业的猎人也不敢在此时间点乱窜,生怕会被活活冻死。

    巡逻是士兵多是佣兵,他们披着厚实的北极熊皮革真是完美的伪装,这可把特拉朗一伙儿吓坏了,还以为是一群闯入的白熊把兄弟们当了食物。

    结果这些“熊”亮出了战戟与剑,将大家一网打尽。

    次日,此十人尽数被押解到留里克的面前。

    事情弄得让人无语,留里克绷着脸想听他们的解释。

    特拉朗也是憨憨上头,跪在地上直言:“我们就是怕您想要砍掉我们的脑袋,这才想着逃跑。”

    “荒谬!”留里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你们居然以为自己是待宰的绵羊?糊涂!看看这雪地,还有冻结的河流与大海,你们不是最勇敢的猎人,现在连武器、食物都没有,逃出来就是冻死!等到雪化后就被觅食的狐狸吃干净你们的尸体,仅剩白骨。把你们关在屋子里是保护你们。”

    “啊?!居然是这样?!”特拉朗信以为真,声称竟愚蠢的误会了。倒是其他人觉得事情还是有些蹊跷。

    趁着机会,留里克顺手隆重介绍起有了全新职位的斯普尤特:“他将作为萨列马岛的首领(总督),代我管理你们。你们都是我的战士,我岂能愚蠢到伤害我的臣民?以后跟着斯普尤特好好做事,你们都会在抢掠丹麦人的行动中发大财!”

    现在的特拉朗突然聪明起来,立即拥护起斯普尤特,引得其他人都认同其人做老大。

    至少,特拉朗信得过斯普尤特,自己妹夫若是信不过还是人吗?

第735章 蓝狐在石勒苏益格

    根据逃出海泽比的人们描述,留守罗斯商铺的人们的结局都是死亡。

    如果蓝狐本人真的死了,对广大罗斯人并不算什么损失。但商铺的损失意味着罗斯人丧失了在丹麦的市场,丹麦人的战争行为是要逼着罗斯公国发动一场商业战争报仇。

    罗斯当然可以以此为借口发动国与国的大战,甚至拉上在之前战争中未讨得便宜的瑞典王国,两国联手一起揍丹麦。

    很多人以为蓝狐已经尸骨无存,可他不但还活着,现在正被动乔装打扮一个全新且极为安全的形象奔向东法兰克王过的北部边境。

    一批黑衣教士举着十字架徒步南下,埃斯基尔身份高贵且上了年纪,他坐在马车上看管着一堆人行进的物资,以及从修道院里拿走的最珍贵的圣器。

    还有一位黑衣胖子起着压仓的工作,他不是别人正是蓝狐。

    他几乎孑然一身,此间奔向未知的南风,在极度好奇的同时也极为恐惧。他不知道进入法兰克王国会看到听到什么,也生怕自己会遭遇意外。

    现在,自己也只能听从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的要求,首先做好一个信徒、做好一介教士。

    “也许他们的神会庇佑我……”

    一路之上大家皆无言,他们走在崎岖林间之路,所谓的道路仅仅是草丛中暴露一些发黄的线,显然这条路平日里并无多少人走动。

    大家已经走了多日,许多小教士觉得这一离去便是和海泽比修道院做了切割,老师向北方传播信仰的神圣工作随着海泽比历经兵燹而以失败告终。或许这里面真的存在转机!坐在马车上的肥胖的罗斯人约瑟夫蓝狐,他竟成了老师的朋友。

    又是走过一团橡木林,前方出现了异样的开阔地。

    这里存在一片草地,非常奇妙的是却无人放牧牛羊。

    仔细瞧瞧,前方出现了酷似夯土堤坝的存在,它甚至可以掩盖后方的树林,严重干扰了人的视线。

    无疑蓝狐注意到了这一地理的异象。

    “埃斯基尔,那是什么?”他问。

    “你不知道吗?”

    “我如何知道?我可是第一次来到如此南方之地。”

    埃斯基尔带着笑意木杖直指:“那就是石勒苏益格墙了!当年还是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下令修筑,就是防着王国(特制法兰克)侵入。可惜啊,王国还是拥有了石勒苏益格城。”

    遥远过去的事蓝狐实在无感,他来南方最主要的自然是避难,其次就是打探一番这里的商业氛围。

    他随口就问,问得非常粗俗:“城里可有商人?可有娼妇?”

    有些词汇对于教士是禁忌,埃斯基尔惊得颤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憋了一阵子才木着一张脸盯着蓝狐:“约瑟夫,你已经受洗,千万不要说一些魔鬼的词汇。你要保持内心的纯洁,经书不许的秽事可不能做呀!”

    “我懂了。可我不过是问问城里可有娼。有娼就有商人,我想和他们聊聊。”

    “算了吧!我警告你,你得以自保的身份就是教士约瑟夫,如果做了出格的事,我可不能保你。”

    “随便吧……”蓝狐耸耸肩,心中暗骂这个老家伙空有男子之躯,结果信了所谓神圣信仰,一辈子不近女人。

    教士们扛着的木制十字架十分显著,镇守边关的石勒苏益格子爵的扈从战士轻易注意到这一情况。

    一道坚固的夯土墙将日德兰半岛拦腰截断,土墙的两侧配合壕沟存在。仅是如此这座所谓的“长城”根本不是难以逾越的防线,它的最大作用其实是当年高德弗雷酋长阻挠法兰克骑兵入境。

    历史到了835年,整个长城的控制权都被王国的路德维希控制,这里属于东法兰克的领地,长城的具体管理权落在汉堡伯爵手中,其下的几名子爵控制长城边的军事要点。其中死了素一个城是最大的边境军事重镇!

    一般情况下丹麦人是跨越长城,因为他们信仰奥丁和其他北欧诸神,越过长城进入南方,就会因为错误的信仰被逮捕乃至处决。

    一个月前大量的难民逃过长城,在子爵的亲自检查下确认了信徒的身份,这才得到安全庇护。

    而今竟然连最坚韧的教士也撤了回来,海泽比那边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子爵亨利意识到境况的复杂性,连忙调动城里的扈从进入边关大门。

    厚实的木门被打开,一众披甲的士兵走出。

    亨利子爵摘下头盔向众教士们致意,并站在原处静看他们走进。

    士兵与贵族对这些教士有着高度的礼遇,他们表现出纪律性,就站在大门两侧勾头示意,再目睹他们进入城里。

    埃斯基尔与子爵交换了眼神,而蓝狐敏锐地察觉到风险,非常聪明地勾下脑袋不看任何人的脸。

    就如蓝狐说的,该城当然有娼亦有流动的商人。亨利子爵的封地就在此地,如今的时代石勒苏益格之于东法兰克不说是苦寒之地,也可谓之政经形式犬牙交错。北有丹麦王国,东有奥伯特利迪特人和波美拉尼亚人,亨利子爵的封地就处在一个糟糕的突出部上。他不可能从附近的村庄收取太多税赋,就靠着向过往的商人收过路费解决经费问题。

    本是人口不多的酷似村庄的城市现在也是人满为患,既然一群教士也撤了回来,众多战争难民纷纷聚集而来,张开双臂希望得到教士的祝福。

    因为那被扛着的十字架还挂着特殊的标识物,意味着一位地区主教来了。他是谁?正是“北方主教”埃斯基尔。

    民众纷纷跪下,张开双臂嘴上呼吁救赎。埃斯基尔这便下了马车,示意小教士打开装着含有芬芳玫瑰精油圣水的青铜瓮,以有些枯黄的松枝,蘸着圣水泼洒他们算是献上祝福。

    这样就获得了神圣力量了?蓝狐看得啧啧称奇,盘算着也许留里克王公也可以学习一个,让大祭司“洒水”嘛。

    蓝狐也下了马车,须臾又看到一位满脸褶皱而毫无胡须的黑衣人匆匆走来,想必这就是本城的牧师了。

    经历了多日的步行,腿脚有些发软的小教室们终于得到休整机会。

    石勒苏益格当年是丹麦人建立的边境哨所城市,而今被法兰克占领,城市的作用并无本质变化。如此的小城市以及周围人口稀少的村庄,能稳定供养的也不过是十多名教士罢了。

    相比于法兰克王国的国家组织架构,罗马皇帝发明并确定的罗马教廷的组织架构更加完善。教廷似树干,下辖的多个地区的主教就是粗壮树枝,设大主教,大地区下的城市设主教(牧首),最后到了村子就设牧师一名。这种树形图式管理模式,使得教廷可以管理整个西欧的每一个村子。

    在身份地位上,埃斯基尔远高于本城主教(牧首),他也有权在石勒苏益格在信仰问题上独断专行。

    他将众多的小教士就地安置在石勒苏益格城内,就将一袋子银币交给本城主教手中,并嘱咐:“这是王子殿下给予我的经费,暂时就放在你这里。我们都需要生活下去,你继续教导年轻的教士们,当我们未来在向北方传递信仰,一个又一个的丹麦村庄需要众多纯洁的牧师,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孩子们。”

    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已经被教廷内定要在几年后去不莱梅任主教,他这个人和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关系很好,与路德维希王子关系也很不错。

    石勒苏益格主教敬重他,子爵亨利有的就不仅仅是敬重,还有诸多的世俗疑问。

    是日,亨利就以忏悔为由,就在本城的修道院里亲自向埃斯基尔进行忏悔。

    他自称没有保护好有着神圣信仰的民众,是坐看着他们逃亡,以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敞开大门放他们进入,再从仓库里拿出一些黑麦煮熟了施舍给他们。

    子爵虽是贵族,表现简直是一位小圣人!

    埃斯基尔信以为真,接着便想起了另一位人物——罗斯王公留里克。

    “亨利,我的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践行了自己的信念,你拯救了很多人。主已经原谅了你,你只要继续坚守原则,你的灵魂就能得到救赎……”

    这似乎是一番场面话,亨利听得实在暖心。至此,亨利的真正目的才开始展现。

    “padra,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何大量的商人和城墙外的村民要撤到城里,莫非真是北方出现了战争?我获悉来者是那个丹麦人霍里克,他不是哈拉尔克拉克的侄子吗?不是王子的仆人吗?不是自称弗兰德斯伯爵吗?为何他要带来灾祸。”

    提及这事,埃斯基尔一改沉静的神态,他长叹一口气暗示事情的复杂性。

    待程序性的工作做完,埃斯基尔就邀请子爵亨利来一密室详谈。

    有些事埃斯基尔是不会向一介下级贵族说明的,正可谓说了也白说,他特别说明关于海泽比自由港发生的战争事件,乃至霍里克的真正态度。

    他以荣誉担保,声称那个霍里克已经背叛了王国,一切可能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这番描述惊得子爵不寒而栗,虽然有些事因为记载的确实成了传说,但一些还健在的住在石勒苏益格的老头子,年轻之际也是追随查理曼大帝远征丹麦的一员,过往的事情他们还没有老糊涂到忘却。子爵的爷爷在当年的战争中有功,被册封男爵镇守被夺下的石勒苏益格城,到其父亲继承爵位因戍边有功又加封子爵。

    “难道丹麦人会向我们进攻?不至于吧!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恶果?王国会震怒。”子爵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毕竟倘若有战争,自己所在之地必是战争焦灼。

    本来以埃斯基尔的身份是不应该关注世俗的,哪怕是生死关头的战争他也不该干涉。

    然而丹麦新王霍里克以武力威逼把自己逼退,又以杀戮对待海泽比的民众。他们居然敢对修道院下手,这就是最直接的战争举动!

    霍里克并未向法兰克宣战,甚至还有一封书信需要自己转交给路德维希王子。

    埃斯基尔自然不会告知子爵亨利这件事,他着重强调一点:“任何时候都要保护民众,就像摩西用一生守护他的子民。这,是你作为领主必须要做的。”

    一位衣着朴素信仰坚定德高望重的主教大人亲自教诲自己,亨利感动得潸然泪下。

    对于埃斯基尔要继续南下去汉堡这件事,亨利子爵也愿意派出几名骑士做一路的扈从。埃斯基尔好言谢绝,因为这里已经是安全区,虽说南下之路也与荒芜为伴,终究这里已经是安全的了。危险的野兽?熊和狼早就被猎人杀得干净,要不然罗斯人的皮革怎么会被海泽比的商人趋之若鹜?事实上埃斯基尔也注意到了,许多子爵麾下的士兵都拥有了明显松鼠皮打造的衣物,其产地定然是罗斯。

    他更不必担心盗匪,即便是野蛮的家伙也不敢对教士动手。埃斯基尔还未曾听说过有教士被匪徒杀害,再以其个人经验,多少年来自己可谓“独行侠”,大多数时间一个随从也不带,靠着一双脚游历北方传播信仰,而今是上了年纪才需要随从帮衬。

    他们在石勒苏益格休整了三次,大部分年轻的教士们很遗憾不能和老师继续南下,又羡慕被选中的人有目睹汉堡主教的机会。

    这三天的时间里教士们吃得伙食除了黑面包就是净水,并佐以一些乳酪和胡萝卜。

    如此餐饮可谓清淡,何况黑面包在热量方面大大逊色于小麦面包。

    现在的生活真得令蓝狐无语,他只能自我安慰一个“当年父亲也是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下挺了过去”。蓝狐不仅老消耗体力,每天饮食又是清淡无油水,更糟糕的是他获悉但凡在法兰克逗留一日,伙食就是这样的一成不变。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规定!

    此乃罗马教宗百年前的规定,所谓只有作风朴素节俭的人,内心就没有杂七杂八的**,心灵因而纯洁,这样灵魂就会进入天堂。

    相比之下,这些教士也难以想象蓝狐之前过的日子。蓝狐可以肆意挥霍钱财,可以和很多女人保持不正当亲密关系,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啃肉。如此生活方式和教士的“苦行僧模式”截然相反。

    蓝狐在忍耐,这种忍耐堪称折磨。

    更恶劣的是,在可见的未来自己还要继续忍受着这种折磨。

    一头肥壮的熊会被折磨成干瘦的蠢货!他觉得自己已经消瘦了不少,继续这样的生活状态,怕是不出两个月,自己就与那些小教士一样成了干瘦的存在。

    “我若是瘦弱下来回到罗斯,父亲还能认识我吗?兄弟和妻妾还能认识我吗?王公……还能接受成了瘦子的我?!”

    像海豹一样胖墩墩的形象是家族特色,所谓战士的大胡子和肌肉是战力象征,商人肥胖体态就胜过一百枚琥珀挂在身上,更能彰显商人的财力,从而促进交易的谈妥。

    酸不拉几的黑面包只能勉强啃,略带甜味又交织苦涩的黄根胡萝卜就硬啃。略有臭味的奶酪成了蓝狐唯一可享用的珍馐,偏偏这东西还几位匮乏。

    他这一生第一次品尝到贫穷的滋味,殊不知石勒苏益格子爵亨利就只能给即将南下的埃斯基尔一行提供这样的伙食。

    子爵主观上还是想要给高贵的埃斯基尔和其随从多准备些美味,奈何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宝贝。

    子爵和扈从,还有村社居住的骑士们,大家平日里就食黑面包度日,只有节日才吃小麦面包。人吃黑面包,少量的马匹食燕麦。

    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的地界,在饮食文化上的确与丹麦或是更北方的世界有区别。本地人无论贫贱主食就是黑麦,城市附近的田地也几乎只种黑麦。

    此乃一个最优解,本地依旧寒冷,小麦生长乏力但黑麦燕麦涨势一直稳定,只是黑麦更适合制作面包,酸爽的口感仔细咀嚼还有甘甜后味,寡淡的生活需要这种调剂。但是燕麦,一言难尽……

第736章 汉堡伯爵与北方使徒埃斯基尔

    易北河平静地流淌,她缓缓向西注入大西洋。

    一座小城依傍河流存在,树立起的木墙和塔楼,乃至是石头加固的三座大门,证明了该城实为一座军事据点。

    晨雾在河面、森林以及农田弥漫,整个世界灰蒙蒙的,站岗一夜的士兵与接替的伙计交接任务,这才摘下御寒的粗布罩头卸下铆铁片的皮甲,撤到自己的营房休息。

    对于汉堡城,今日又是入秋后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伯爵罗伯特仍在酣睡,他并不用太过忧虑自己的工作,扈从仆人会打点好一切。

    当晨雾逐渐散去,城内的“商业街”里数量并不多的商户纷纷摆出摊位。

    宵禁已经结束,城门打开后,拉着手推车的菜农向守门的士兵缴纳一笔进城税,就在集市的空地安顿下来,公开兜售他们的蔬菜与富余的粮食。

    卷心菜可谓这里贩售的最大宗蔬菜,菜农针对的买家正是城内的士兵,以及侍奉伯爵大人的那些工匠、仆从、养马奴。

    自然也有兜售肉类、皮革的人,他们是专业的猎户或畜牧者,就是这方面的交易量并不大。

    伯爵和其家眷都是法兰克人,最贴身的十多名侍卫也是法兰克人。除此之外,整个城市的居民都是萨克森人。

    汉堡本就是过去萨克森人的河畔村庄,整个地区被查理曼征服后,臣服于法兰克的萨克森部众皆皈依天主,认同新来的法兰克贵族为领主,在一番动荡后无非是去拜一个新的神,向新的领主交税。

    萨克森人自发形成的萨克森公国已经消失了三十年,三十年已经足够磨平人们的记忆。逃入丹麦并加入之的萨克森人并不多,大量的民众仍生活在故地。他们忘却了故地,只知道自己的领主,很清楚每年当缴纳的税赋,已经去修道院做礼拜的日子。

    生活就是这样单调枯燥乏味,农民日复一日平静生活,领主们除了在收税、打猎这种事极为积极外,其他的日子也是与无聊为伴。

    伯爵罗伯特早已受够了他的糠糟之妻,那个老太婆愈发衰老,可是他们的离婚必须得到罗马教廷的批准,离婚仅限于理论上存在可能性。

    有些事碍于自己的荣誉只能偷着来,他豢养的挤牛奶的女佣实为宠妾,他不可让教士知道自己的行为,办事要偷着来,至于那女佣生了孩子虽然肯定不会认下做爵位继承人,男孩就培养成侍从,以后找个由头封个骑士,若是女孩更好办,直接送到修道院做修女。他觉得自己的举措已经非常仁义。

    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伯爵大人提起精神,就是穿戴上全套的盔甲与自己的部下击剑了。

    近年来领地一片太平,农民的日子也过得去,这体现在每年秋季的农税都能到位妥当。

    收得的农税粮食塞进仓库,这就是贵族家庭和扈从、工匠的生存物资。其中一部分粮食也要作为贡品转运到路德维希王子的驻地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

    雷根斯堡的本意正是“罗马军团之城”,该城就是西罗马帝国覆灭前第三军团的驻地,由一个大军营演变为城市,而今就是路德维希的核心控制区,他的一千名最精干的士兵也驻扎于此。倘若他的领地正式从法兰克独立,雷根斯堡成为一国之都已是板上钉钉。

    以当前的交通状况而言,从汉堡走陆路去雷根斯堡,那真是一条坎坷之路。

    好在易北河源远流长,逆流而上抵达上游,再走陆路抵达雷根斯堡,旅途耗时缩减很多。

    王子的正式身份是巴伐利亚公爵兼萨克森公爵,在东法兰克当前的分封体系下,整个萨克森公爵领是不存在侯爵的,或者说侯爵与伯爵的封号非常模糊。汉堡伯爵直接对萨克森公爵负责,便是对王子本人负责。

    只是萨克森这片地区是先王查理曼用铁与血征服的新土,本地死了很多萨克森人,且开发程度还不及巴伐利亚。王子从不奢望北境的那些领主能拿出多少贡品,他们最大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防止丹麦人、波美拉尼亚人侵蚀王国领地。

    奈何伯爵的财力仅能豢养三百名常备兵,其麾下的子爵豢养的士兵更少,再到男爵这一层,就只能是男爵老爷亲自上阵砍杀了。

    汉堡城的常住居民长期维持在六百人,除了驻扎士兵以及少数士兵家眷外,便是直接向伯爵负责的木匠、铁匠、陶土匠、养马奴这些手艺人及其家眷。商人固然存在,奈何本地的政经条件不足与发展出如同罗斯的古尔德这种级别的大商人。

    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汉堡以及其他法兰克城市,缺少大商人存在的土壤。

    一座汉萨同盟诸城中的明星城市,如今还无法展现出她的商业影响力,她只是法兰克北部边境区的一座区域性军事据点。

    伯爵手头就这点兵力也算是大兵驻扎?

    法兰克早已不是查理曼的法兰克,虽是三个王子在内斗也爆发过内战,更多的地域可谓承平日久。安稳的日子过久了,所有人都在追求更长久的安逸。为了增加收入,士兵向伯爵服役领取“工资”,罢了还要搞些小产业,亲自砍柴打猎补贴家用或是丰盈自己的钱包,然后聚集在城里唯一的麦酒馆里品尝美味。

    一辆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马车从北方而来,平日里往来的人员多了,执掌大门的士兵本欲照例拦下收取入城费,待坐在马车上的人们摘下罩袍,一位老者亮出胸前挂着的纯银十字架,轮到士兵肃然起敬。

    “我是埃斯基尔,北方的使徒埃斯基尔。孩子们,你们快去通知修道院的人们,快去通知伯爵大人,我回来了!”

    因为汉堡是本地区的主教座堂,埃斯基尔之所以让整个地区的贵族领主与底层百姓尊重,正是来自于他的另一个身份:汉堡主教。

    他早在前年即833年就向兰斯方面提议,将汉堡地区从不莱梅拎出来成立一个新主教区,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不仅许可,更任命埃斯基尔为汉堡主教,此任命于834年得到罗马方面的正式批准。

    只是这位“汉堡主教”希望有生之年感化全部的丹麦人,这样自己为伟大事业立下奇功一件,不也是帮助王国解决了边患?在教士的概念里,那些野蛮人诡异天主后就会终止战争,法兰克与丹麦也会完成和解,丹麦显而易见定会和平地并入法兰克王国统治,具体而言就是被路德维希王子统治。

    汉堡修道院的日常事务有一位牧师之长管理,其人名为雅克布,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埃斯基尔几年后去不莱梅做主教,汉堡主教的位置就由这位雅克布接任。甚至于埃斯基尔一整年待在石勒苏益格长城之外的蛮族领地坚守他的海泽比修道院,一个目的也是故意“玩失踪”,以锻炼雅克布的工作能力。

    这不,雅克布带着十多名小教士匆匆来到城市的小广场,与他的老师埃斯基尔碰头。

    双方都在以萨克森语讲话,这倒是令旁观的蓝狐很为难。即便他们用拉丁语聊天也好,这样自己还能听懂一部分。

    大部分教士都是勾下头的,偏偏一位肥胖的教士在左顾右看。

    本着商业的嗅觉,蓝狐第一时间就关注到城里的那条商业街巷,他的视力很不错,一眼就看到了那边贩售的绿油油之物是球状的卷心菜,还有一些肉类。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了?!

    埃斯基尔这个家伙不是说汉堡是北方的一座大城市?难道自己与他对于城市的理解有了巨大偏差?

    很快,蓝狐也看到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有妇女端着木盆在倾倒褐色之物,定睛一看那竟是粪水,更可怕的居然是直接泼洒在城内的土路。

    他又看到居然有男子撩开袍子,背对着路,于木墙根便秘。

    这就解释了城里淡淡弥漫的酸臭之气,再看看自己靴子所塌的略显泥泞的土地,想来这个泥泞跟降雨没什么关系。

    “你们这些法兰克人、萨克森人,你们很愿意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若是在罗斯公国,敢当街泼粪水,可是要被罚砍伐至少一百棵松树!”蓝狐心里在暗骂,到现在为止他对法兰克的商业氛围一点都不看好,更是目睹了本地人的生活后倍感揪心。

    他在怀念罗斯的好日子,这个恶臭的地方真是一会儿都不想逗留。

    可是,又能去哪儿呢?

    蓝狐一身教士打扮,可他依旧肥胖的形象和教士丝毫不沾边。他左顾右看的模样被一个人察觉到,便是汉堡伯爵罗伯特。

    面见伟大的“北方的使徒”、真正的汉堡主教埃斯基尔不可着战装,这位贵族很懂得教士们的那一套,这番就换上一身颇为朴素的粗布麻衣,唯有腰间的佩剑和脚上的小牛皮靴子,彰显自己的不凡。

    甚至于连斯拉夫人瓦迪就表现得像是一个教士,就是蓝狐的举动太过于轻浮,左顾右看的样子令伯爵警惕。

    “士兵们,一会儿听我号令扣押住那只黑衣的肥羊。”他说。

    士兵的态度明显非常紧张,毕竟扣押一位小教士是否是忤逆主呢?

    伯爵强令:“我怀疑那个胖子是丹麦细作。全体警惕起来,不要让长久和平的日子麻痹了你们的脑子。”

    埃斯基尔认得伯爵大人,他张开双臂笑迎接本地领主,伯爵罗伯特自是以礼迎之。

    不料,得到指令的士兵突然间便将肥胖的蓝狐那些,接着非常粗鲁地将至按在地上。蓝狐本能地挣扎了一下,结果竟被按得双膝跪地。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当事人一头雾水,埃斯基尔更是大惊失色。

    “罗伯特,你这是何以?!你不可对教士无礼!快放开约瑟夫。”说罢,埃斯基尔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伯爵亦在划十字,他自有一套说辞:“尊贵的padra,请原谅我的无礼,若是误会我自会去修道院忏悔。但是我是本地的长官,庇护我的民众是我的责任。您的这位教士左顾右看,这合适吗?我很担心,这个人会给我的汉堡带来安全风险。”

    埃斯基尔听得心头一紧,眼睛的旁光瞟一眼尚在无语中的蓝狐,暗骂这个罗斯人明知已经进入法兰克腹地居然还是不学习做教士的规矩。

    他继续打着圆场:“约瑟夫是最近皈依的。这一切都是主的安排。罗伯特,你可以放心,他是安全的。”

    “好吧。”伯爵耸耸肩,勒令士兵松开双手。

    蓝狐这才缓缓站起来,就是其人撅起来的肥肚子让略显清瘦的伯爵感觉极为奇异,这番又不禁调侃起来:“我从未见过如此肥胖的教士,根本没见过如此肥胖的男人。也许,这也是主的旨意。padra!您在野蛮人的领地真是发掘了一块异样的琥珀。”

    他们说话尽是萨克森语,蓝狐几乎成了局外人,他想要说些什么如今根本不知从何开口。

    此地并非适合公开寒暄,埃斯基尔抵达汉堡也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总是肩负重大使命,他还要先回修道院里把日常的工作安排一番,同时也要听听留守的牧师做工作汇报。

    埃斯基尔便向伯爵说明:“罗伯特,你的眼光是敏锐的。我的约瑟夫不仅有着奇异的肚腩,他的确是一个特殊的人。我还有带有重大的消息要知会你,要请求你们帮我做一些事。而且我的约瑟夫对你也将很为重要。我还有一些必要的工作,等到明日我回去你的宅邸亲自拜访,有些事我将与你好好谈谈。”

    伯爵罗伯特听得有些懵,他本身仍是不以为意的,随口便说:“好吧。请原谅我的鲁莽。”

    “你是一位警惕的领主。这很好!这就是王子殿下器重你守卫北境的原因,你可要注意,未来你的工作很可能艰苦起来。”

    埃斯基尔特别用了“艰苦”一次,罗伯特觉察到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似自己走在森林里,有歹徒持弓埋伏,箭簇已然瞄准似的。

    蓝狐心里颇为别扭,一行人走在回到修道院的最后之路。

    他抱怨着:“埃斯基尔,那个男人就是本地大领主?就是你说的汉堡伯爵?竟然如此针对我。”

    如果蓝狐的确是下级教士,埃斯基尔定会严厉批评一番,还会有关在独立房间禁闭反省的惩罚。

    “是你太过张扬了。约瑟夫,你应该保持低调。”

    “是我太高调了?我可是罗斯商人,既然那个男人是领主,我很愿意和他洽谈一下商业。你知道的,我们罗斯人需要客户购买我们的毛皮。”

    埃斯基尔很想笑,他终究是憋不住轻轻笑出声,衰老的脑袋亦是轻轻摇晃。

    “你笑什么?”

    “没什么。伯爵罗伯特眼睛很敏锐,你的确不是合格的教士,你也不可能虔诚。”

    “但是你们的主庇佑了我,主一定有他的用意。这可是你说的。”蓝狐强调。

    “是如此,所以我会信守承诺给你引荐的机会,不过这就要看伯爵的态度了。哦!其实明日之事本身与你无关,我会想办法见到王子,那个时候就让王子选择是否接见你吧!你应该明白,大贵族并不喜欢商人,法兰克就是这样。”

    “荒谬。难道他们的大贵族不喜欢做生意?谁会和钱过不去?”

    埃斯基尔耸耸肩:“法兰克活动的商人总是伴随着房贷,此乃魔鬼的行为。”

    “为何不可?把钱借给有需要的人助起提前完成工作,事后商人拿走一笔报酬不是很合理?”

    “这就是与魔鬼做交易。”埃斯基尔本想说在法兰克社会里商人虽然重要却也非常低贱,大领主为了自己的颜面并不愿意和商人见面。奈何在蓝狐愤懑追问下,埃斯基尔只能委婉地指出其中原委。

    蓝狐怒了,怒得咬牙切齿!

    “可恶!在罗斯,我们商人备受尊敬,我们的王公不仅是王公,也是一位大商人!难道法兰克人觉得我们下贱?这样的话,罗斯何必与他们做生意。”

    听得,埃斯基尔木着脸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蓝狐严肃地指出:“那么,你就要做出选择。你要以怎样的身份面见伯爵?教士约瑟夫?商人蓝狐?还是罗斯王公的使节?”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蓝狐愣是僵住了。

    “对!我是罗斯王公的特使!我就以这个身份面见法兰克的大贵族。”

    “很好!不要再抱怨了。我终是要去罗斯好好看一看,届时还需要你的引路。我老了,你要助我完成人生最后的工作,而我也会一直保你。我只求你不要再做出格的事,如若没有必要,就做一介淡定的教士,即便你是在伪装,至少也得装得像一点。”

    两人聊了一阵子,蓝狐和埃斯基尔算是达成了共识。

    他们的聊天内容自然被身边小教士听到,大家听得瑟瑟发抖,留守的小教士等来了老师,不料老师竟与一个胖子全程以拉丁语交流。

    胖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最紧张的莫过于留驻的牧师之长雅克布,面对一个更有才华(指熟练使用拉丁语堪称复活的罗马人)的教士,生怕自己继任汉堡主教之事被此人代替。雅克布无可奈何,他也只能向主祈祷……

第737章 这是罗斯与法兰克大贵族的首次接触

    汉堡给予蓝狐的实在是个不佳印象,倘若法兰克的大部分城市都是这样,他们还有何可自称强大的资本?

    他们仿佛就是座破房子,踏上一脚就是垮塌。

    汉堡城内的建筑都是木制的,少数建筑的石头堆砌。

    汉堡修道院是一座大抵都为石料所筑,表层还糊了一层砂浆。房舍内的装潢一样俭朴,未有树立十字架的讲台处,这里放着一些金器。

    蓝狐就在修道院附属的教士宿舍赞助,他是特别的人物享有独立的房间。

    清晨的钟声带来黎明,慵懒的蓝狐不得不爬起来,在晨曦微光中不禁抱怨:“他们的日子如此清苦,居然还能忍受?非要去追逐美妙的天堂,不想现在就享受。”

    抱怨归抱怨,蓝狐必须起床,若是赶不上了就吃不到今早的黑面包。那种食物不算好吃,奈何他没得选,且这群教士极为自律,是不会在饭点以外的时间提供食物。

    人在屋檐下的他也只能低头,又期待起和本地伯爵的会晤。

    埃斯基尔完成了他早上的全部工作,他的双眼不满血丝,全然因为夜里听取下属的口述、翻阅羊皮纸记录的文件熬夜。

    他的精神状态略差,直到准备前往伯爵的宅邸才强打起精神。

    他不需要多少侍从,或者是蓝狐和斯拉夫人瓦迪已经够了。

    三人都是一身黑袍,双手搭在肚前抱拳缓步走着,勾着头的模样令人肃然起敬。

    伯爵罗伯特并不很重视这场会晤,教士能说什么呢?离开了修道院进入自己的官邸,再高贵的教士也当遵循世俗的生活。

    这个时代罗马教宗还没有取得西欧的巨大世俗权力,法兰克的三大王子自然是尊重教宗,却还是把教宗的调停决议当废话。

    路德维希王子是这样的态度,作为下属的罗伯特自觉在家里接待“北方的师徒”、汉堡主教埃斯基尔已经体现了自己的重视。

    没有任何士兵胆敢阻拦教士,他们打开大门恭迎圣埃斯基尔驾临,之后窃窃私语。

    不似伯爵,伯爵夫人可是极为的重视。

    伯爵夫人带着女仆就在宅邸庭院恭迎之,献上言语的美好祝福。

    蓝狐始终眯着眼睛,虽是勾着头,眼神不经意间也要瞟向这些女子。

    “法兰克的女人是这样吗?最尊贵的伯爵夫人居然是个老太婆,这些女仆倒是挺有意思……”

    埃斯基尔无所谓蓝狐的态度,获悉伯爵在宅邸的二楼,这便要上楼。

    此刻,伯爵罗伯特就在此等候,他很清楚那些教士的生活方式,此番会晤就不必准备写小食净水,任何大事就好好说,除此外的杂事就不必详谈了。

    他支开了自己的仆人,就在自己的餐厅候来了三位教士。

    多个木桌拼成整体式大木桌,其上铺设一层素白的麻布,整体而言显得颇为整洁。桌面摆放着青铜灯座,现在是白天不必点亮。桌上亦放有纯银的餐盘,它们的确是贵族的餐具,现在摆放的目的无外乎支撑起伯爵的颜面。

    伯爵就坐在餐桌最尊贵的位置,见得教士们抵达,先是站起身微微鞠躬致意,又说随便坐。

    埃斯基尔并非第一次来这幢建筑,他环顾一周确信这餐厅的陈设并无变化,就仿佛时间是定格的。他眼神示意自己的两位随从随意就坐,暗示不得轻举妄动。

    罗伯特耸耸肩,轻敲桌面打破相遇的尴尬。

    “圣埃斯基尔,我等到了您。究竟是何等大事,有劳您亲自登门拜访。”

    “却有一大事,它非常重要。”埃斯基尔这次是有备而来,他撩开袍子将怀揣的布包放在桌面,从中拿出一张折叠好似手帕的羊皮纸。

    “此为何物?莫非是信件?”

    “大人,您猜得非常正确。这是丹麦的新国王,一个名叫霍里克·克拉尔松的男人的亲笔信,希望由我作为信使或是中间人,交到路德维希王子手里。”

    “竟有此事?!”短短一句话,伯爵罗伯特已然明白事态的重大。

    “如何?”埃斯基尔抬其那衰老而睿智的头颅,眼神已经做出暗示。

    “你……希望我做中间人,把信件最终送到王子手中?”

    “你愿意吗?不过,我更希望亲自见到王子,除却这封信外我还有别的事情有意知会王子。”

    听得,如坐针毡的伯爵并没有立刻做出答复,他非常好奇信件的内容,尤其是写信人是那个霍里克,那就必须提高警惕。

    伯爵索性大大咧咧要求:“我想要知道信件的内容。我为王子殿下直接负责,经我之手的任何事都不得出现闪失。”

    “您提前看看信件并无不妥。”

    整张羊皮纸信件塞到伯爵手中,其中书写的重大信息伯爵罗伯特本能地提高警惕。薄薄的羊皮纸竟承载起一个男人的野心?一条被豢养的猎犬居然敢和主人谈条件了?!

    放下有些颤抖的手,罗伯特最先洞察的是自己的领地的和平生活出现了一个威胁。

    他叹言:“我知道霍里克,一个西方的匪徒,海上的恶狼,窃据杜里斯特,自称弗兰德斯伯爵。他和他的匪帮臣服于王子殿下才没有被制裁,我确实听说王子安排霍里克回到丹麦夺权,王子还给我写了信件。”

    “哦?”现在轮的埃斯基尔吓了一跳:“原来霍里克来到丹麦,是王子殿下策划的?”

    “是王子所为,可是事态不该是这样。霍里克可以自称为王,但王子最多册封他是一介伯爵,整个丹麦也该臣服王子。霍里克竟说丹麦与我们是国与国的关系,王子一旦获悉了,只怕战端再起!”说到最后的时候,罗伯特的嘴唇已经有些颤抖,他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畏惧、厌恶战争。

    罗伯特如何不厌恶战争呢?如果他的兵力充沛自然是无所谓的,然自己的汉堡伯爵领身处北地,丹麦人、奥伯特利迪特人、波美拉尼亚人就在边境区活动,这些异族平日里似乎是安分的,倘若发起军事行动,仅靠自己的兵力镇压下去可是力不从心。而今危险的信号已经出现,谁能保证丹麦不会因海盗头目霍里克篡了大权反咬主人?

    “可能战争已经爆发了。”埃斯基尔手指敲打着桌面,眼神在颤抖,泪珠竟罕见地流淌下来。

    “padra……你竟然哭了?”

    “可恨的霍里克,我们在海泽比的修道院竟被捣毁!我今年本该继续待在海泽比,霍里克竟将我驱逐。北地的战争已经爆发,霍里克在排除异己大肆杀戮!”

    “可他不是皈依了吗?!”

    “他是可恨的叛徒。他背叛了主,又投奔了蛮族的神。还用人的血祭祀恶魔,主啊,请您降下雷电制裁这个叛逆吧……”说着,埃斯基尔带着雷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描述到这一层面,伯爵罗伯特已然彻底的害怕于战争瑟瑟发抖,他愣了一阵子才挤出一个疑问:“那个和魔鬼做了交易的恶棍,总不会现在就越过长城袭击我吧。”

    “我不知道,我只想早点见到王子,将我在北方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明。”

    伯爵点点头,他确信自己安逸到无聊的日子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有谁喜欢战争,当真的战争威胁出现了,王国的贵族就必须挺身而出。

    “王子定在雷根斯堡,我会亲自护送您去。”

    “这是真的?真是一件好事。”事情竟有意外突破,埃斯基尔答复得非常果断。

    伯爵确认自己的话并非张口就来,更是掰着手指嘴上念念有词,所谓沿着易北河逆行再走陆路多久能抵达巴伐利亚公爵宅邸,也就是路德维希王子的雷根斯堡要塞。

    似乎今日要交谈的大事就是此事,显然伯爵罗伯特看得出事情还没有完。

    埃斯基尔有两位随从教士,一个其貌不扬,另一个肚大如鼓。

    看得伯爵有意,埃斯基尔这番隆重地将蓝狐推到前台。

    蓝狐摘下自己罩袍的帽子,露出典型的教士发型,也让他的脸更为清晰。

    “北地肥胖的教士?padra,你曾说此人对我很重要。他是你从北地收复的信徒吗?”

    “正是。约瑟夫皈依的时间并不久,他也是霍里克暴行的受害者。而且……”

    伯爵不等埃斯基尔把话说完,又问:“他是丹麦人?还是萨克森人?看着一头金发定然不是波美拉尼亚人,总不会是我们法兰克人?至少肯定不是图林根人。”

    “是罗斯人。”

    “罗斯人?那是什么?”

    这一刻的埃斯基尔很遗憾蓝狐的萨克森语说得很不好,至于法兰克语就更别想了。偏偏伯爵罗伯特只会萨克森语和法兰克语,拉丁语是不会说的。

    伯爵无法与蓝狐直接交流,必须有一个翻译站在中间。

    埃斯基尔愿意做这样的翻译,现在终于轮到蓝狐靠着一张嘴巴以罗斯公国特使的身份阐述自己的理念。

    蓝狐所言的一切都是新颖了,伯爵只知道丹麦人是一个威胁,也相信北方直到世界的劲头无名的渊薮都是丹麦人的领地。想不到世界尽头之海是存在的,那里住着另外的人们,斯韦阿兰人和罗斯人,他们与丹麦是仇敌。

    蓝狐很清楚在外的自己已经被动代表了整个罗斯,只怕这一次是公国第一次与法兰克王国的接洽,有道是初次见面的感觉很大程度决定了未来关系的成败,他就以商人的那套恭敬做派,向本地的一介大贵族简要讲讲罗斯公国的事。

    就在这餐厅,他与埃斯基尔以拉丁语短暂洽谈,一下子明白了伯爵罗伯特对于伯爵领安全的担忧。

    如此对症下药,专捡伯爵爱听的说。

    比如罗斯公国可以调动一万名军队,公国很希望与法兰克王国做生意,可以向王国出口大量皮革。公国的王公虽然没有皈依,却对神圣信仰极有兴趣,圣埃斯基尔的学生已经在罗斯公国拥有了修道院……

    果不其然这个胖子是个域外之人,一个奇怪而不乏真诚的罗斯人,更是一位教士。

    虽然伯爵罗伯特对“罗斯有兵一万”这样的描述认为是极度的夸张,然有关罗斯人的蛛丝马迹的消息伯爵的确获悉了。

    “我镇守边境大门的子爵向我进贡了一批奇妙的松鼠皮,据说是丹麦商人所为。想来此事不简单呐。约瑟夫,莫非这就是你们罗斯人贩运的皮革?”

    经过埃斯基尔翻译,蓝狐果断应答。他透过自己的眼睛就看到边境的法兰克战士对优秀皮革的趋之若鹜,再看看这间房舍俭朴陈设,想来汉堡这里其实存在着极大的需求市场。

    蓝狐干脆突击编了些话术,代表王公留里克摆出一个极低的姿态,毕竟是做生意挣钱,不寒碜。

    “我们年轻的王公仰慕法兰克,我们希望得到贸易的机会。如果一切是和平的,以后会有大量的优质皮革、好的铁器运到法兰克,甚至首先运到您的汉堡。但是可恨的霍里克终结了这一切,他杀死罗斯的商人,杀死那些皈依者,抢掠本该是运到法兰克的皮革,抓人血祭邪神。您的房舍本应变得华丽,当有熊头彰显您的威武。我们本打算贩售一些熊头熊皮,它们本该在今年冬季就成为您的装饰物。可是这些还东西都被霍里克抢走了,这对我们都是巨大的损失。而且以后罗斯与法兰克的贸易线路也几近中断……”

    至少他们不会跟财富过不去!

    埃斯基尔翻译得颇为卖力,词汇拿捏得也很准确。

    有一份仇恨就叫做本该归为己有的宝物因为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夺走而失去,伯爵罗伯特现在的愤怒就是这一情况。使者约瑟夫蓝狐对罗斯的描述,罗伯特将信将疑,但他们把皮革运来是一个事实。

    见得伯爵眼神里流出仇恨与友善的复杂情绪,蓝狐确信自己套近乎的举措取得初步成功。他故意展示自己胸前的十字架,显明自己其实是虔诚的皈依者,身边又有圣埃斯基尔站台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当然,蓝狐为了见到法兰克人的大贵族一直是有着准备!

    他与斯拉夫人瓦迪都有防身的钢剑,区别在于自己的剑镶嵌宝石和黄金,瓦迪的剑就是单纯为实战考量做得比较一般。

    瓦迪的剑是完全的战斗兵器,蓝狐的剑更多考虑自卫与彰显财富的需要。

    一把长剑藏匿在教士的罩袍里,剑鞘有孔洞,可穿进皮条麻绳做背带而背在身上。

    一直无言的瓦迪奉命卸下钢剑,如同魔法一般突然摆在桌子上,着实让伯爵吓了一跳。

    “你们,居然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居所。你们是教士,居然藏匿士兵的武器?”

    埃斯基尔急忙打圆场:“按照规定这当然是不对的,但是主震怒了!我的孩子,这把剑本就该属于你呀!我敢说这是你此生见到的最好的剑,是主拜托罗斯使者送到你的手里,主要求你守护人民守护和平讨伐叛逆。”

    其实这就是一把罗斯人惯用的钢剑,它看似平平无奇却是锐不可挡。

    伯爵很喜欢埃斯基尔的说法,拿起剑鞘迅速抽出剑,只听得低沉的嗡嗡声,一把亮白之剑竟在自己的手中震颤。它竟是亮白的,与自己的灰铁佩剑完全不同。

    甚至于,这把剑似乎还不可思议的有一些弹性。

    仅就颜色而言,他觉得这的确是把好剑。随着蓝狐一句“它柔软而坚固,可以斩断您的佩剑”,伯爵本着自己的认知觉得这荒谬,一把剑斩断另一把剑是不可能的,除非挥动大斧头去砸。

    蓝狐说得信誓旦旦,直言宝剑代表了罗斯使者的诚意,如若无法斩断任何的铁剑就是自己的耻辱。

    伯爵果断行动,将自己的佩剑放在桌子,单手持新剑奋勇劈砍之,佩剑应声断裂,钢剑亦是劈在桌案,劈裂桌布,在橡木桌上留下深深痕迹。伯爵欣喜若狂,他将新剑指向窗户,对着阳光看不到剑刃丝毫的蜷曲。

    “啊!宝剑竟在我的手里!”

    罗斯人仍是极度神秘的,显然他们因为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对于丹麦有着很大仇怨,罗斯一定不会是法兰克的敌人,更不会是自己汉堡伯爵的敌人。恰恰相反,伯爵得了一把钢剑可谓得了大实惠,这比蓝狐对罗斯吹捧言语强上一万倍。

    伯爵甚至亲自对当初对胖子蓝狐的无礼道歉,蓝狐自然是欣然接受了歉意,趁热打铁说明了商业的可能性,所谓罗斯商人也许可以绕过丹麦,从易北河入海口逆流而上进入汉堡,直接将珍贵皮革卸下,换取本地产的黑麦和别的有用的物资运走。

    商业交流似乎存可能性,可这就让罗伯特为难。

    无他,伯爵罗伯特待在自己的领地没有大事不会外出,出于王国大封臣的身份,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意外,自己去拜访易北河入海口的弗兰德斯伯爵领是不合适的,甚至会被对方认为是一种威胁。罗伯特对地理概念的了解可谓稀烂,不过有可能依靠水道和海洋直接与罗斯人联络,终归是好事。

    商业行动有了突破性进展,伯爵罗伯特口头上做出了欢迎罗斯商人直接交易的决定,至于正式定下贸易条约,其实还需要路德维希王子的首肯定夺。路德维希只有承认了罗斯公国是一个国家,双方才有完全合法的贸易。

第738章 去南法兰克

    一般情况下,一位边境地区的伯爵不应该离开自己的封地。

    伯爵罗伯特决定破例一次,只因他觉得边境的安定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以他对丹麦人的了解,就算对方突然发动袭击断然不会在冬季找茬。他觉得自己存在着一个极为关键的时间窗口,利用冬季时期亲赴南方的雷根斯堡,向路德维希王子说明情况并寻求军事援助。

    至于罗斯人的商业问题,这些就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小问题。

    蓝狐并不确信自己的一张嘴可以说服伯爵,进贡一把钢剑做礼物就能引起对方的绝对注意。

    就在汉堡城里,伯爵在深思熟虑长达三天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抽出一个安静的星期天下午,次日自然是礼拜日,在上午的仪式完毕后,就在汉堡修道院与埃斯基尔、约瑟夫蓝狐就商业问题做了极为简单的交谈。

    修道院是神圣之场所,似乎不应该交谈任何的世俗之事。伯爵是有意为之,就是寄希望于场所的严肃性,以让皈依了的罗斯人约瑟夫蓝狐能履行约定。

    “罗斯人的商船可以进入汉堡,你们进入易北河后商船抵达汉堡就不可再深入。你们只能向我提供皮革、铁器和宝石,我也只会向你们提供黑麦。你们的商人和水手必须全体佩戴十字架,必须挂着带有十字架的旗帜,也要悬挂我的旗帜,否则就是非法。你们的商人即便来了也不准进城,只许在河畔扎营。倘若我获悉你们的人袭击了我的村庄,以后的贸易就此中断。”

    汉堡伯爵还没有单纯到轻易听信蓝狐描述的,所谓罗斯人是和平商人之类的说辞。

    维京海盗,这群可恶的海上恶狼对法兰克的袭击由来已久。整个法兰克王国多达一千万人口,却分布在极为广阔的区域里。绝大部分的区域并未开发,民众基本是依托着男爵、子爵这样的小领主结寨自保,更是依傍河流建立定居点,偏偏“恶狼”也是沿着水路偷袭。

    伸出北方边境的汉堡伯爵、弗兰德斯伯爵、不莱梅伯爵已经完全明白什么叫做维京人,这群“恶狼”几乎都是来自丹麦的匪寇。

    罗斯人和丹麦人有什么不同吗?大概没什么不同。

    只是罗斯人身处更遥远的北方,因为距离太远,那些家伙抢掠法兰克的成本更高,如此就以和平商人的身份开拓贸易。

    如若真是和平贸易是可以的,倘若他们纷纷皈依就更好了。

    汉堡伯爵主要考虑了圣埃斯基尔的面子,也收了蓝狐的礼物。

    他对彼此的贸易做出了限制,在确定罗斯人是真的和平商人之前必须保持谨慎。

    两张崭新的羊皮纸写满了文字,内容都是用拉丁语书写。

    伯爵只能看懂一部分,好在教士们都是清楚的。严谨且重大的契约文件当用拉丁语书写并签署,伯爵试图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文明人,证明法兰克的确是伟大罗马帝国的唯一继承者。

    不料,这位罗斯人胖子竟颇为熟练地诵读了一遍文件。

    “你?你竟然懂得拉丁语?竟如此熟练。”如此短语犯不着埃斯基尔翻译,伯爵罗伯特张口就来。

    蓝狐的表演却属惊艳,回之:“在罗斯公国,很多人懂得拉丁语,尤其是我的王公最是精通。”

    伯爵一时无语,自己想显摆一手竟然出糗。

    再想想看,这倒也是好事。伯爵身为根正苗蓝的法兰克贵族,一度西北东都是蛮族,包括自己脚下的土地曾也是萨克森蛮族领地。时过境迁,很多蛮族已经开化(指皈依),倒是丹麦、奥伯特利迪特人、波美拉尼亚人冥顽不化。罗斯人似乎表明了他们的积极态度,或许真如圣埃斯基尔描述了,距离感化罗斯人皈依已经是一步之遥,只要争取到罗斯人的王公一切都好办了。

    双方签署一式两份的契约文件,法兰克作为最典型的封建国家,在签署文件方面做得很有程序。伯爵有些吃惊于罗斯人蓝狐对签约之事很是顺手,他又获悉一事,所谓罗斯公国也如法兰克王国一样,在签署契约方面讲究程序正确、更讲究会妥善落实并鄙夷单方面撕毁契约。

    蓝狐成了法理上的非官方、事实上的罗斯公国第一位外交官。他同意了伯爵很多似乎非分的要求,尤其是到访的水手商人必须打扮得像是皈依,可在信仰方面北方的商人们从来是什么灵信什么。蓝狐便是如此,他愿意相信是主庇护自己才逃出生天,既然有效了一次,以后继续相信就行。毕竟从罗斯的核心航行到这逼仄的法兰克汉堡成,其中的曲折艰险何人知?

    蓝狐被伯爵授权在汉堡可以自由活动,虽是如此,他的活动可是被修道院牢牢控制住。他想好好观察一下本地人的生活,估测本地人的购买力,以回到罗斯后向王公汇报。

    任何的外交官都会向本国首脑例行驻地的情况,收集情报不但是顺手之事更是必须为之。

    蓝狐抵达汉堡的时间点颇为微妙,他虽然很想早点回到罗斯告知王公自己的所见所闻,尤其是以亲自出现自证自身安好。他亦想进入法兰克的南方,探索这一超越他概念的“超大型王国”,不只是满足探索欲,也是发掘商业机会。

    他不可以离开,只有当埃斯基尔和伯爵罗伯特决定动身,才可以随从的身份随行之。至于自身可否见到东法兰克最高贵族路德维希王子,这就是未知了。

    当重大的节日仪式完成之前埃斯基尔是不会离开的。

    作为真正的汉堡大主教,当十里八乡的民众获悉这么一位伟大的圣人归来就开始加紧打听消息的可靠性,随着那个时期的逐渐临近,汉堡城外的草地处露宿和搭棚子的人陆续多了起来。甚至于一些下级的子爵、男爵乃至最低级的骑手,但凡有能力也是带着扈从、家眷参与节日,更要目睹一下圣埃斯基尔本人,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儒略历的九月八日,圣母圣诞瞻礼。

    蓝狐向好好看看这里民众的生活,到了这场节日他的希望终于达成。他换上教士的衣服出现在巡游的队伍里,奉命勾着头随队前进。

    一支全由教士构成的队伍将环绕城市一圈,健壮些的教士扛着涂黑的大十字架,另有两人合力捧着颜料彩绘于木板的圣母玛利亚像,就是这画像极为抽象。

    亦有教士捧着一盏纯金的神龛,里面安放着的是一位过去的崇高教士的遗骸。

    一座东方的佛寺立塔安置一颗佛陀舍利子,整个寺院都会拥有神圣力量,僧侣如此坚信。

    在法兰克类似的事情也在发生,被封圣的教士已故也有神圣力量,譬如一节指骨、一缕头发,安置在鎏金神龛、“金苹果”、金十字架内部,从而使修道院更接近主。

    埃斯基尔可以确信当自己死后,身体的很多部分最主要就是毛发和手指、脚趾会被许多修道院拿走。他不觉得瘆得慌,一切都是死后之事,他想得很开,因为自己的灵魂将抵达天堂,凡间的躯体已经无所谓了。

    节日的埃斯基尔换上华丽的礼服,那是洁白而缝纫金丝的布袍,头顶也戴着高耸帽子。只有重大仪式他才会这般打扮,平日里自然是苦行僧打扮。

    教士的队伍给予聚拢的平民庄严肃穆神圣之感,手捧金瓮的教士紧随埃斯基尔,只见这位圣徒手持新采的龙柏枝芽蘸着圣水洒向跪倒两边的民众。

    教士们唱起歌颂圣母的赞歌,他们的脚步伴随歌声缓步挪动。

    只要身上溅到了圣水,病人就会康复,霉运就会消除,正常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祝福,而孕妇得此圣水,孩子定然安全降生。

    甚至伯爵一家也不可免俗,他的扈从、亲卫队都在等候教士队伍经过自己身边得到神圣祝福。

    巡游是仪式的重要部分,借此机会蓝狐终于看清了本地的普通农民们。在他看来,这里的农民与那些遥远东方的斯拉夫农民并无显著不同,彼此都是穿着俭朴的粗布麻衣,脸是普遍有些面黄肌瘦。这些人真的拥有购买罗斯商品的能力?且慢!蓝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大客户根本就是一群贵族,他们能拿出来的“货币”就是黑麦,如果“货币”不足也不是问题,届时向这群农民加征税好了。

    农民的日子定然不好,看起来伯爵也不是关爱他们。关爱平民的工作是教士的工作,教士做得就很好吗?显然不是。

    “据说很久以前的圣人摩西和耶稣都非常关爱他的民众,书上是这么描述。留里克,应该是另一位真正的圣人吧……”蓝狐把话憋在心里。

    节日一直持续到夜里,随着唱诗班的那些男孩的歌声的结束而结束。

    法兰克人的节日未免显得沉闷,根本不存在夜里的狂欢,甚至于晚上的吃食还是一成不变的酸不拉几的黑面包,以及一些卷心菜、胡萝卜和荷兰豆乱炖成的咸味浓汤。的确,黄根胡萝卜和荷兰豆,本就是弗兰德斯和汉堡地区的土特产。

    完成了节日庆典,埃斯基尔的一桩心愿落了地。这是他担任法理的汉堡主教后第一次在汉堡主持圣母圣诞瞻礼,这样的节日只怕也主持不了几届。

    按照他之前的构想,前往雷根斯堡向王子送信是要沿着易北河逆流,之后走大概三周的陆路抵达。

    关于这趟行程埃斯基尔已经丧失了发言权和行动权,汉堡伯爵趁着节日的机会,将与会的下级贵族即自己的封臣召集后召开军事会议,以应对丹麦人的威胁,并宣布自己将带着一批侍卫亲自与圣埃斯基尔一道拜见王子殿下。

    突然有了战争威胁?各个封臣只好把手好自己的领地,然后寄希望于王子的亲兵可以增援一下。

    拜见王子,卫兵不可多!

    伯爵决定轻装前进,尽量快速抵达雷根斯堡,因为这一路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耗时都是缓慢的。

    法兰克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征服萨克森后版图进一步膨胀。曾经铁锤查理与翻越比利牛斯山之敌决战波尔多,明明法兰克计划纠集的是十五万大军,结果各地的军队用了三个月行军,才最终有七万人完成集结。

    汉堡伯爵本就兵少,他的采邑也不富裕,绝大部分士兵要留下驻守,好听点说是防着已经变了天的丹麦搞冬季攻势,说不好听点就是这次准备的盘缠不可能供应太多人开支。

    仅有十名最精干的士兵被选出,他们被伯爵突击册封为骑士,从一介扈从战士突然成为最下级贵族,命运已经改变。伯爵寄希望于这种方式换来他们十人的绝对忠诚,以应对旅途可能的不测。

    相比于埃斯基尔提出的走逆行易北河再走陆路的路线,伯爵直接将之否定。

    埃斯基尔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同之。

    是日,已经准备了一批黑麦面包、肉干和桶装麦酒的伯爵准备动身。

    也是趁此机会,蓝狐清楚看清了法兰克人的内河船只。

    它们都是些划桨船,就长度、宽度都是远逊于维京龙头长船。法兰克船只没有两头翘起的结构中间虽安置有桅杆,高度实在堪忧。

    这种船只根本不适合航海,或者说之适合在低海况时于大海上漂,倒是这种小船很适合在内河航行,机动灵活性看起来也很不错。

    一艘法兰克划桨船能坐下十人,倘若安置一匹马或是拆解为零件的小马车,就只能坐下六人。

    伯爵带上自己小儿子去见世面,加之扈从骑士后一行区区十二人。埃斯基尔长久以来习惯了独行,他是身经百战的实干家,纵使是孤身前往雷根斯堡他仍有着信心,即便自己上年纪了。

    他仅有蓝狐、瓦迪两个侍从教士,此行意义重大,便不带可以“享用”的小教士。

    伯爵有自己的黑料便是非法豢养妾室偷情,埃斯基尔一样有不可告人的与小教士的不清不楚的亲密关系。

    而这次旅途存在风险,因为伯爵选择了一条特殊是水道,倘若旅途出现危险,瓦迪和蓝狐都可以挺身而出参与战斗,这是其他教士根本做不到的!

    两人都杀过人,本质上也是凶狠维京人,至少埃斯基尔如此认为。他因为在罗斯公国待了半年,方知那些家伙就是再彬彬有礼,清一色是实打实的杀人如麻的狠人。如果这份凶狠用在了恰当的地方,他们完成皈依,就一定是信仰的最勇敢的守护者。

    如果是蓝狐对杀死盗匪还心存担忧,斯拉夫人瓦迪就是单纯的凶狠。

    那把镶嵌宝石的短剑虽是蓝狐的佩剑,它是赠予王子的礼物,是见面的窍门砖,自然要用皮革好好裹住。蓝狐与瓦迪的袍子下都藏有短铁剑,一般情况下教士不该如此所为,然旅途有风险当有基本的自卫能力,伯爵便也不再对教士的异常举动说三道四。

    旅途的路线已经非常明确了,离开汉堡顺流而下进入海洋,沿着海岸线南下进入威悉河入海口,逆流至河源抵达法兰克福,从当地侯爵那里得到一些补给后,继续向南进入莱茵河支流,走陆路拐到多瑙河支流,之后顺流而下直达雷根斯堡。

    这才是最简洁快速的道路,至于埃斯基尔的那一套路径可是要贴着波西米亚人(捷克人)的领地,反而更有风险。圣埃斯基尔毕竟不懂军事,不懂行军,伯爵无意批评,他选择的路径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故而心里有数。

    他们一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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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