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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9章 侦查不莱梅

    一行人分成三艘小船,彼此以缆绳串联。

    深秋的易北河已经很冷了,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执意去雷根斯堡实为一场挑战。

    汉堡伯爵清楚其中的风险,他甚至为自己立下遗嘱,所谓倘若自己身死,长子立刻按照规定继承爵位,且趁着节日后的军事会议,向大部分封臣说明此事。

    伯爵领依旧是伯爵领,虽然伯爵的举动非常疯狂,终归伯爵是为了整个汉堡地区的安全,这对大家十分重要。下级封臣宣誓无论任何时候效忠于汉堡伯爵,哪怕在不不可明说的状态下效忠一个年轻人做伯爵。

    即便自己不在,伯爵领的日常工作仍可有序进行。

    伯爵与扈从骑士此行故意轻装,护身的锁子甲一套也不带,毕竟那是累赘之物,至于遇到盗匪野兽怎么办,自然是优先撤离。

    他们携带的武器多是防备性质,所持弓矢不为杀人只为中途打猎充饥。

    为了尽量低调,连伯爵也穿戴上褐色的罩头布袍,乍一看去他们像是平平无奇护送教士的旅者,对于其他人丝毫不具威胁性。

    很多时候,地位尊贵的教士在王国境内赶路,定有一些衣着朴素的随从。

    埃斯基尔和蓝狐、瓦迪三人都穿着黑色袍子,黑色的十字架也故意立在船上。这种情况过多的掩饰反而会让人起疑,亮出教士队伍的身份,反而会得到观者的尊敬与回避。

    有些事是旅途顺道可做的,就比如汉堡伯爵会以这种乔装打扮的方式通过弗兰德斯伯爵领的边缘区域。

    “霍里克和他的匪徒的确都去了丹麦?被窃取的杜里斯特港被收回了?”

    如果他们离开了,不莱梅的民众一定能提供积极的情报。

    汉堡伯爵罗伯特要去不莱梅瞧瞧,埃斯基尔就更要去了!

    现在正是秋冬集的枯水期,三艘船倘若不划桨推进,漂行速度慢得让人烦躁。船只终于漂到了易北河的入海口,此刻收拢的衡帆被放下,船只被寒冷北风吹着紧贴着海岸线向南漂。

    一个下午的漂泊,待到当日傍晚时分一行人不得不靠近滨海浅滩再涉水登陆,他们将在这荒无人烟的沙石海滩过夜。

    这已经是蓝狐此生抵达的最南方,继续南下似乎还有这无尽的海洋和陆地。

    再向前存在一条深入内陆的水道,法兰克人按照萨克森的说法称之为威悉河。

    法兰克的扈从士兵也是以弓钻取火,篝火被点燃后,蓝狐自是凑近以取暖。他在认真观察这些法兰克人的举动,眼神时常落在那些士兵身上,当对方眼神扫过来了,他便把脸瞥到一边,且说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法兰克士兵感觉到威胁。

    蓝狐并非眼神挑衅,他的确是单纯地观察并记在脑子里,以便回到罗斯向王公留里克汇报,再分析一个法兰克人尤其是汉堡伯爵军队的战斗力。

    真的是和平贸易?那是自然!不过,罗斯从没许诺过“不首先使用武力”,仗剑行商这种事也是罗斯人的拿手好戏。

    汉堡至少有很多黑麦资源可以掠夺,在掠夺粮食方面,罗斯王公真是个大奇葩。蓝狐也就投其所好,重点关注法兰克城镇周边的那些农田。

    法兰克战士啃黑面包撕咬肉干,埃斯基尔也是一样的,他身份高贵,就是被迫野餐吃饭也颇为优雅,手捧一块黑面包也是一点点地掰开塞进嘴里。

    蓝狐不由得注意这个老家伙:“你明明很饿,还是似鸡啄麦粒。”

    “我的孩子,任何的时候都要保持虔诚,真正的教士必须遵守规定。”

    埃斯基尔说话带着笑意,蓝狐懒得与其废话,他是真的饥饿,过去张开大口撕扯烤肉时可不觉得酸涩的黑面包怎么样,现在这黑黢黢的东西竟是美味。其实他没注意到的是,作为一只肥硕的“象海豹”,他的身材已经在坍缩,过去的两个月都是糟糕的奇遇,真是吃也不好睡也凑合,富有的商人在颠沛流离。

    蓝狐猛地拍打一番胸口把噎着的面包顺下去,又问:“你似乎很高兴?”

    “很快我们就要经过不莱梅,那可是远大于汉堡的城市。啊!我可要去修道院瞧一瞧。约瑟夫……埃斯基尔看向蓝狐,“等我未来完成了罗斯的旅行,大概就是来不莱梅任职。海泽比的修道院已经毁了,复建它太耗费我的心血。我随时都可去不莱梅任职,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是吗?不莱梅的商业情况如何?”

    “就知道你会怎么问。”埃斯基尔淡淡一笑,最后撂下一句:“我是修行者,从不关心商业。”

    问了等于白问,蓝狐盘算一下,还是趁机去不莱梅的集市瞧一瞧。

    次日,三船继续。

    一行人的小型船队终于进入了小海湾,至此所有人必须开始全程划桨,即便枯水期的威悉河流速比易北河更慢。

    划桨又是整整的白天,直到傍晚时分船队终于抵达不莱梅。

    按照常理伯爵罗伯特可以大摇大摆地面见本地的贵族,唯有这次就算了吧,他实在不想太耽搁时间。

    高达的木墙包裹着这一滨河城市,河边的木码头停泊少量船只,这一瞥给蓝狐的第一印象是该城的商业气氛并不浓。他很费解,尤其以他的观念来看不莱梅因为缺乏船只就不可能是很好的商业城市。

    船只就停在码头,因为他们的公开身份是教士以及随从,巡逻的士兵照例收取一点看管船只和马匹的费用后就不再多问。

    埃斯基尔亦是低调,没有暴露自己尊贵的身份,就带队堂而皇之地进城了。

    他们赶在封闭城门前入城,最后大门封闭,宵禁也将开始。

    走在不莱梅的曲折且狭窄的土路街巷里,蓝狐嗅到了阵阵臭气。昏黄的夕阳照得世界一片橘红,整个人也变得慵懒。前面出现一些土疙瘩,定睛一看竟是马粪。

    他还没骂上两军,随行的法兰克士兵已经在骂了。

    人畜粪便就是往街道里仍,没有人管理街巷卫生,甚至连卫生管理的概念也没有。大家的理念颇为固执且单纯,所谓粪便干燥了就是粪土,那本就是一种土,和别的土没啥本质区别,扔到街道上终究变成坚硬的路。

    伯爵罗伯特和他的侍从将护身的剑藏在袍子里,没有人敢检查教士的佣人,且队伍里三名教士来自汉堡就更没人问了。

    经过了城市广场,一座恢弘的木教堂出现众人面前。

    看到教堂的磅礴英姿,埃斯基尔高兴得就像是回到了家!

    “我们今晚就住这儿?”蓝狐问。

    “正是!啊!这是我的教堂啊!”

    单纯就建筑的规模,坐落于不莱梅的圣彼得大教堂虽是纯粹木质建筑,它的确是巨型木建筑。蓝狐在这方面的评价的公平的,这座教堂的确是这辈子见过得最大的建筑,罗斯公国的宫殿都不如它庞大。

    蓝狐感慨万千,汉堡伯爵罗伯特也是一样的。伯爵不停胸口划着十字,望着教堂木尖塔张着下班感叹。

    埃斯基尔兴奋道:“走吧,我的孩子们。你们把行李放在隔间后,今晚就住在这里。”

    “就只住一晚。”伯爵回过神强调。

    “不至于。我们可以逗留一天,你们也好休整一番。”

    “还是尽快赶路吧。我这次瞒着不莱梅伯爵,如果被他认出了……”

    “会如何?”

    “定是拉我去喝酒、去打猎,我若是不领情他就会愤怒。你知道的,我妻子的姐姐,可是不莱梅伯爵的妻子……”

    “不行。”埃斯基尔摇摇头,“我已经在不莱梅,教堂的事务我要管理一下。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身份,我将任职这里。”

    埃斯基尔的确有一个“santa”的头衔,此乃罗马教宗表彰其在极北之地的传播信仰之贡献所赐,另外也需要这位最重要的传教士有一个很高的头衔,从而加强对当地新信中的说服力。

    当踏入教堂的第一刻,他就说明又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伟大的人物莅临圣彼得大教堂!圣埃斯基尔就是临时的主教!

    既然圣人执意逗留,伯爵罗伯特一伙儿就待在教堂的房舍里歇着。

    次日清晨,禁闭的城门被打开,各路贩夫走卒开始进城。

    蓝狐睡得虽是昏沉,也为清晨时分户外的嘈杂所扰醒。

    是集市吗?一座露天的广场的确适合做集市。

    此刻自己的正式身份是教士,按照规定就不该贪睡。所有的教士无论等级,皆在圣埃斯基尔的带领下搞了一出大清早的集体餐前礼拜。偌大的餐厅里至少坐了一百名年龄不一的教士,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袍正襟危坐,异口同声念着相同的祈祷词,纪律性之强让蓝狐想到了军队。

    这一刻他无法不对埃斯基尔刮目相看,在丹麦和罗斯,这个老家伙简直是软弱的老头,在法兰克的不莱梅则是一呼百应的大人物。

    为了吃到饭,祷告之事蓝狐无奈要跟着做。不只是他,只见连微服的汉堡伯爵也和他的伙计们坐在角落里,忍着尴尬和一大群教士祈祷。

    饭毕,无聊的祈祷可算告一段落,塞了一肚子黑面包的蓝狐向到广场集市瞧一瞧。

    正巧伯爵也要派手下采购点物资以备旅途之用。

    他们当然不会组成一个参观队伍,蓝狐这番换了一身行头。黑袍太过扎眼,他就按照埃斯基尔的要求换上苦行僧的行头,就仿佛以为云游的修士,只是挺起的肚子显得他整个人很怪异。

    他可以进入市场瞧一瞧,埃斯基尔虽是许可,也派出了两名本地教士陪同,他就是害怕巡逻官看到这样一位怪异的苦行僧当做刻意人士先行逮捕。

    三名教士两真一伪,他们都是苦行僧打扮,尤其是尖顶褐色套头衫,打折绑腿的小腿,以及一条粗布腰带彰显自己的身份。

    一位北方的肥胖的教士能跟着圣埃斯基尔旅行定然不一般吧?年轻的教士一开始是拘谨的,思想上还有些鄙夷这个胖子。

    七大罪,暴食其罪之一也。此人定是暴食成癖才吃成这样的肥胖,为何圣者还重视他?

    随着蓝狐流利的拉丁语询问,两位教士愣在当场,轻蔑的态度荡然无存。合着这位胖子教士比主教还会说拉丁语?难怪圣者会宽恕此人的暴食之罪。

    蓝狐除了不能离开城市,实则可以在城里随意走动的。

    他的首要身份是教士,其次是罗斯公国使者,再次是商人,最终他也是罗斯公国派遣细作。蓝狐在丹麦海泽比时一个工作就是调查当起政治格局,如今意外进入法兰克腹地,搜集政经情报可是义务。

    当他还没进入不莱梅城市的时候,就对码头品头论足,仔细观察周遭的浅滩和森林,同时对着一路的航行做一个预估。他在盘算这样一件事,倘若王公的舰队突然杀到,倘若是一千人的队伍当把何地作为登陆场。倘若王公决定攻城劫掠,城墙的哪里是薄弱点,

    蓝狐肚子很肥脸很大,脑袋里面可是智慧和胆量并非卤煮火烧。

    他在很混乱的市场审视贩夫走卒兜售的商品,看起来主要就是麦子、蔬菜和渔获。和吃饭相关的货物永远是大宗的,这不足为奇。

    除此外木质工具、陶器、成捆的羊毛、纺织好的麻布也属于大宗商品。

    类似是商品,在罗斯公国各地的集市大抵也是常见的,彼此倒也有很大的不同。

    不莱梅的广场集市,羊毛属于大宗商品,然此物在罗斯的集市属于罕见物。不过罗斯公国最为大宗的皮革和相应皮革制品可谓极大宗,偏偏皮革制品在不莱梅颇为罕见。

    这背后必有隐情,作为商人蓝狐自觉当调查一番,可惜时间有限呐!

    他在贩售羊毛的摊位前驻足,这里有多达八个摊贩都在贩售羊毛,只要看上一会儿就能手指数得多达十名戴着头巾的妇女来买羊毛。成团的羊毛甚至没有脱脂处理,其上还夹杂着一些树叶碎屑,显然就是羊身上割下不久的。

    虽然罗斯人长久以来不能养绵羊,而今情况发生了巨变,逐渐罗斯公国能自己出产羊毛。可这不意味着出身于瑞典王国昂格拉斯部族(公爵领)的蓝狐没见过绵羊。

    蓝狐知道羊毛是春季割一次,秋季割一次,现在这些羊毛定是秋季割掉的。

    虽仅有八个摊贩,他们手握的羊毛看起来都能压断手对车的轮子,羊毛紧密地堆在一起,高度是过人的。妇女买毛是从毛堆拽出一大坨,以麻绳捆扎好后再称量付钱。

    不莱梅的人口远超汉堡,三千人的人口搁在当下已经是法兰克北方大城市。倘若该地区遭遇动乱,极端情况会有附近三万名农民拖家带口涌入城市避难,汉堡的围墙包裹的区域实际可以容纳这么多人苟活一阵子。

    因为不莱梅本就是当年萨克森人国家的一个军事据点,法兰克军队很早就征服这里并认真经营,日后对整个萨克森人国家的吞并战争,不莱梅正是一个出兵据点。

    故而早在789年圣彼得大教堂就开始建立,不莱梅城也是同期开始扩建,扩建的目的就是为大军提供安全集结点,这座庞大城市广场的商业作用是次位的,第一作用可是军队校场,故而这里是少有的被平整后再夯打一边的土地。

    不莱梅伯爵的采邑多,领地内人口更多,等于说生产力更高,且毗邻着弗兰德斯地区。

    弗兰德斯牧民会将割下的羊毛卖与收购商,商人走陆路运到不莱梅的集市。

    这个时代,弗兰德斯(荷兰)是法兰克的羊毛主产区,弗兰德斯多是红头发的弗里斯兰人,他们也是被查理曼所征服,而今普遍靠着饲养绵羊还能除种地外额外捞上一笔。

    法兰克境内存在一条羊毛贸易线,蓝狐现在看到的只是最先的一批羊毛经销商,只要他可以逗留,还可以统计到更多的羊毛商人。不莱梅就是贸易线上的第一座大型城市,商人的船只沿着威悉河逆行还能抵达明登(意味中部高地之城)这一渡口城市,继续南下沿着威悉河支流,再走陆路,来自弗兰德斯的羊毛可以运抵阿勒曼尼公爵领的法兰克福。

    只是现在阿勒曼尼的法理权在洛泰尔王子首领,实际确是路德维希王子派人牢牢把控,并不惜和兄长刀兵相向也要守住。

    可蓝狐的了解非常有限,对于庞大的法兰克严重缺乏概念,只是这里的羊毛交易量深深震撼了他。

    他的“视察”可不仅如此,整个集市要好好看看,罢了还要沿着城市的围墙转上一圈,寻找薄弱处,将情报记在脑子里。

    他也自有一套说辞说服随从教士带路:“也许不莱梅有穷困的乞讨者,他们总会藏在小巷里。我要找到他们给予祝福……”

    这话说得蓝狐自己都肉麻,搞的自己真成了迂腐的牧师,恰话语是拉丁语所言,勉强听懂的两名小教士已经为教士约瑟夫蓝狐的仁慈感动得落泪……

第740章 蓝狐与不莱梅伯爵

    肥胖的人与苦行僧能联系在一起吗?

    蓝狐顾不得那么多,他要好好侦查整个不莱梅的城防构造,至少也要绕着城墙根的街巷转上一圈。

    恰是这个举动已经出格,在市场的时候比较密集的人群还能将之掩藏,如今他是暴露在市民的眼睛里。

    这个时代一个胖子的出现实在眨眼,普通的民众姑且吃得不好整体偏消瘦,一个苦行僧为何肥胖?

    不莱梅是法兰克北方羊毛贸易的一个重要物流中转站,除此外乳酪制品、麻纺织物也会经过这里再分销到内陆地区。

    商品贸易的繁荣自然催生出盗匪,不莱梅需要这些商人缴纳高昂赋税,也就有义务铲除盗匪。小偷抓住被剁手,城内的抢劫者抓住即拉到广场当众吊死。至于城外游荡的匪徒是要定期剿灭的,一支小型骑兵部队专干这个活计。正所谓盗匪任何时候都要剿,伯爵甚至以此练兵。

    城内亦有士兵频繁巡逻,这些人走得频繁了对市民的面孔普遍熟悉,不过每天都有城外的贩夫走卒来销售货物,士兵的巡逻不得不提高警惕。

    三个苦行僧在城墙根的街巷走动?

    巡逻队长带着自己的五个部下故意按兵不动,鬼鬼祟祟尾行,毕竟对方是苦行僧,即便行为再怪异也不可贸然逮捕。

    这一切蓝狐浑然不知。

    不莱梅自扩建到现在已经近五十年,城市一直在翻新并缓慢扩张着,由于城市建筑主要是木质,修善得就更加频繁。大部分市民已经不事农业,他们或是服务于不莱梅伯爵的各路手工艺家庭,也有纯粹的落户商人,亦有士兵扈从的家眷。这些人几乎与农村生活割裂,他们就是西欧最早的一批城市居民,也是“市民阶层”的先驱者。

    伯爵收取的税赋带动了许多人的就业,商人的繁荣也让不种地的市民可以有别的活计。

    “加洛林复兴”的成果在不莱梅显现的淋漓尽致,城市早已没有当年军事堡垒时期的严肃压抑,欣欣向荣的商业气氛已经出现并持续发展。

    只是它的繁荣逊色于过去的海泽比,以及崛起中的涅瓦河畔新罗斯堡和瑞典的比尔卡。至少蓝狐是如此判断的。

    蓝狐倒是很欣赏本地人的建筑,这里虽然多是单层的木墙茅草房,也出现一批双层住宅。他刻意驻足观察一阵子,不由得满意地捋一下他已经被割掉的胡须,不由笑了笑。

    “双层房子都是石块的基础,第一层是石室,到了第二次是纯木质。很好,这样建筑不必担心淹水,上层可以自在的生活。”

    这群法兰克人的盖房子模式罗斯也可以学习一下,他在努力记忆。

    继续走动,前方又闹幺蛾子。

    某房舍的第二层打开了木窗,放下的寥寥行人分明得到了信号撒腿就跑。须臾便有端着木盆的双手出现,一些褐色粘稠物随即坡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已经不用解释了。蓝狐下意识捏起鼻子,情急之中干脆嚷嚷起诺斯语大骂:“真是恶棍行为,敢把粪便随便抛出。若是溅到我身上,我非得砍了你的脑袋!”

    话是诺斯语,城里居民多是善说萨克森语的萨克森人。两种语言本同源,躲粪的人们听得谩骂可是听懂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汇,定眼一瞧谩骂者竟是苦行僧打扮的教士,不由得胸前划起十字自叹罪过罪过。

    恰是蓝狐的随口骂声引来了不速之客,一直尾行的巡逻队一拥而上,将三人拿下。

    “嘿!你们为何抓我?”情急之中蓝狐仍是诺斯语嚷嚷。

    不了巡逻队长直接以诺斯语呵斥:“是丹麦人吧?我和你们打过交道。乔装成教士进入城市?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教士不会谩骂更不会在军事区域左顾右看。你们的细作!”

    “这是误会!误会。我们从教堂来了的。”随行小教士急忙以法兰克语解释。

    奈何解释是没用的,蓝狐等三人被绳索捆起来,当着市民的面押往伯爵的居所,便是城市的内城堡垒,下一步便是关进监狱等待发落。

    蓝狐想解释一通,奈何还是被扭送到地下监牢里,随着青铜锁落下,他就成了困在地坑里的鸟儿真是插翅难飞。

    “真是岂有此理!”他对着木门使劲砸,嘴上又是不干不净。

    狱卒虽是不耐烦,奈何对方好歹也是苦行僧,虽不是什么原因被扭送到这里,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也许他们骂累了也就消停了。

    事情的确蹊跷,苦行僧也会谩骂抱怨吗?真是闻所未闻。

    对于不莱梅伯爵,今日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秋日。伯爵亨特守着自己的膏腴之地,靠着收取商人的过境费每年都能捞到一大笔财富,靠着这笔钱他可以供养兵力更多的扈从军队,必要之际也能招募更多的民兵保卫城市。

    恰是因为今日天气不错,伯爵大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五十多人骑马出城了。

    秋季是狩猎野鹿的好时机,顺便也能震慑森林里掩藏的盗匪,也是向国境的小型商船和陆行商人展示自己的存在令其安心,更是做出一个警告:必须缴税。

    直到傍晚时分,持弓射杀了两头鹿的伯爵带兵回来了。骑兵的马蹄铁掀翻不少粪土,伯爵的确没想过好好整理一下城市的交通状况和卫生情况。见得伯爵大人归来,民众纷纷回避,多数人当街鞠躬施礼。

    骑兵队气势汹汹回到城市内堡,即与圣彼得教堂隔着城市广场相望的区域,那里坐落着一座三层高的木制堡垒,或者说它当是四层高,因为人字形的顶层矗立着一座锥形箭塔,它是城市的制高点,也是伯爵俯视全城的平台,战争时刻也能瞭望敌情。

    参观城市的蓝狐傍晚了还没有回来!圣埃斯基尔已经慌了神,因为规矩是过了饭点不食的,以他对胖子蓝狐的了解,那个男人即便信仰不纯粹在吃饭的问题上可是不含糊。

    蓝狐和陪同的教士如同消失了一番,更糟的是现在城市大门已经关闭了,待到太阳落山城市进入宵禁期。教士们身份高贵的同时也被许多教条限制,譬如无非必要不得夜间离开教堂区,禁闭的围墙门甚至会落锁。

    蓝狐总不会逃之夭夭?他可是罗斯人!

    圣埃斯基尔脑子一团乱麻,还是本地教士提供了一些看似靠谱的建议,即是向不莱梅伯爵索要帮助。

    教士们的探讨还有埃斯基尔焦急模样可是被微服的汉堡伯爵罗伯特注意到,这位老贵族几乎是以肯定的口气说:“一个肥胖的苦行僧怎么看都是可疑的!伯爵城堡就在广场另一侧,如果我是亨特(指不莱梅伯爵),我看到这样的人在眼前晃,就立刻差人拿下。”

    罗伯特如此笃定,埃斯基尔可算有了主心骨。

    “约瑟夫蓝狐是罗斯使者,也是我培养的皈依者。他即便不是个虔诚者,如果出了闪失我就不要想去罗斯布道了。”

    听得,罗伯特刻意拱火:“那你可要快点。我这个老朋友总要面对城外的劫财盗匪,倘若把约瑟夫蓝狐当成乔庄的匪徒,怕是要施展抽肠刑的。”

    听听就可怕,埃斯基尔双腿一紧,干脆破例宣布夜里亲赴伯爵堡垒看看情况。

    能让北方圣徒埃斯基尔如此鲁莽,那个胖子真的是个宝贝?罗伯特本不想惊扰亨特,也不想让别的贵族知道堂堂汉堡伯爵居然擅自离开了自己的封地。

    事到如今自己想低调怕也不行的。

    圣彼得教堂这边要准备一番,城堡那边又是另一种情况。

    今日的打猎收获算是不错的,虽是区区两头个头不大的猎鹿,按照平常的概率,一周猎获两头属于正常水平。

    鹿皮是伯爵的宝贝,将被制作成皮手套皮兜帽和马鞍的蒙皮。鹿首将被做成标本,成为房舍的挂件。至于鹿肉,伯爵将最有嚼劲的鹿后腿肉留下,剩下肉食尽数赏赐给战士们。

    “啊!今天战士收获颇丰!”他回到宅子,年轻的伯爵夫人亲自为他摘下袍子。

    年幼的儿子笑嘻嘻跑来,被其一把抱起来,以满是胡须的嘴巴狠狠亲在儿子细腻的脸上。

    不莱梅伯爵亨特原配死于一场高烧,可怜原配妇人只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到了临近的弗兰德斯成了伯爵鲍德温的妻子。

    成了单身的亨特做了几年快乐的自由人,期间也奉招征讨过窃据杜里斯特港的诺曼人,奈何战败收场。

    亨特对诺曼人高度紧张,那群家伙法理上是被路德维希王子招安,实则谁都知道那是一群需要大量肉食投喂才能稳定住的狼群。只要是石勒苏益格长城以北的人都是诺曼人,诺曼人就约等于海盗。伯爵亨特的理解非常简单倒也很务实,他本人根本没越过长城去丹麦地区瞧一瞧,即便彼此的地理间隔并不远,根据正牌弗兰德斯伯爵、大量商人的描述,在他的心里诺曼人和海盗是划等号的。

    “王子是在玩火。哈拉尔和他的人是海盗,霍里克和他的人也是海盗,谁能保证这群人不会突然反叛,谁能保证他们只会攻击洛泰尔不会攻击你(指路德维希)?”

    近年来的日子倒是安顿下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每年的过路费他收得极为痛快且年年提高。他在路德维希王子的撮合下迎娶了法兰克福侯爵之女,这是一桩纯粹的政治婚姻,因为这场联姻举动,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有了插手阿勒曼尼公爵领的事务。

    阿勒曼尼公爵家族绝嗣,国爵位一度空缺。国王虔诚者路易要把该地册封给幼子查理,从此引起其他王子合谋囚禁了父亲以及可怜小弟查理。

    事到如今法兰克国王虔诚者路易获释,虽然重新做了国王,庞大的王国实质上被各王子和边疆的大贵族把持,丧失兵权仅有头衔,已经没有谁在乎路易这个国王。

    路德维希并没有阿勒曼尼公爵封号,这一封号一直是空位。

    法兰克福侯爵早已宣布效忠路德维希,他不得不这样做,只因一支精锐大军一直驻扎雷根斯堡,该军沿着多瑙河畔奔袭,骑兵只需两天时间就能杀到法兰克福。法兰克福是阿勒曼尼公爵领的第一大城,侯爵有自己的心思,因为王国已经实质上分裂,倘若正式分裂,想来自己可以从称王的路德维希王子手里喜提阿勒曼尼公爵封号。

    一场政治婚姻加固了关系,侯爵并不希望自己年轻的女儿嫁给已经上年纪的不莱梅伯爵,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份婚姻可是被教宗承认的。

    不莱梅伯爵是路德维希的大忠臣,伯爵夫人是法兰克福贵族。

    亨特歇下来捧着银壶喝上一大杯葡萄酒大户过瘾,接着对妻子描述自己在林间狩猎的战果。

    虽是政治婚姻,伯爵深深爱上了他年轻的妻子,尤其是这个女人生下儿子后就更为受宠。

    事到如今法兰克福侯爵早就改变了态度,因为自己的领地是北方羊毛的内陆中转站,法兰克福与不莱梅有着经济上的往来,对羊毛商人收取商业税可是给法兰克福带来很不错的商业收益。不久的将来外孙会继承不莱梅伯爵,届时彼此的商业合作就更舒坦了。

    伯爵夫人听着亨特的描述,她只是一介普通的妇人,普通到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祈祷,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待到鹿腿烧好了,伯爵亨特才在油灯下撕扯着冒油的肉,又令自己的儿子跟着啃肉,嘴上更说:“你长大后必须勇敢,现在就要表现得像是野兽,给我如饿狼般撕肉。”

    小男孩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有一个善于狩猎、起码、剿匪的父亲,耳听目染就把父亲当做榜样。

    儿子撕咬肉的模样可是把亨特高兴坏了。

    恰是这个时候,等待机会的城市治安官将手下逮捕的刻意教士的事告知心情不错的伯爵大人。

    “什么?你们逮捕了奇怪的苦行僧?他们真的刻意?你们不该如此鲁莽,我不想代你们去教堂忏悔。”

    治安官也很无奈:“但是大人,苦行僧在用诺斯语骂人。我们是在城墙附近逮捕他们的,就怕……”

    “等等……”亨特捏起胡子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治安官猜得出伯爵大人的意思,又说:“我们审讯出了一些情况,有一个肥胖的教士说他是北方圣徒埃斯基尔的朋友。还说圣徒就在城里。”

    “真是荒谬,圣埃斯基尔来不莱梅赴任还不是时期,他人在汉堡!”

    “是。可是三名苦行僧都说圣埃斯基尔已经进城。而且……”

    “而且什么?”

    “汉堡伯爵本人也进城了。”

    “荒唐!”亨特大吼一声明显吓着儿子,又以舒缓口气道:“你先下去吧。等我啃完了走自会去地牢瞧一瞧。你知道的,我就怕这是诺曼人的阴谋。治安官!你表现得很警觉,去财政官那里领二十枚银币。”

    “感谢大人。”

    治安官这便兴高采烈离开,可怜真正逮捕蓝狐一行的巡逻队就只分得一人一枚银币的奖励。

    某种意义上伯爵亨特猜得不错,在法兰克的概念里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种,且被逮捕的蓝狐的确是军事、商业的细作,他是在搜集情报时被抓并不亏。

    蓝狐在地牢里并未遭遇任何毒打,一来是狱卒不敢,二来这个胖子都“招供”了,所供述的信息直接惊得典狱长不得不准备好黑面包供上。是圣埃斯基尔的朋友,得罪了这个胖子怕是自己的灵魂都充满了污垢。

    伯爵还在忙着啃肉,又有士兵前来汇报情况。

    他脑子一摊乱,厉声批评:“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但是大人,您应该去窗外瞧瞧。有一支火把队从教堂出来,他们正向我们走来。”

    听得伯爵立刻站起,接着麻利地跑到堡垒顶层的塔楼,的确见到一支火把队。

    “糟了,别是我真的抓了埃斯基尔的朋友。真是倒霉。圣人啊,如果真是你,你应该大摇大摆而来!”伯爵亨特咬咬牙,旋即命令部下将内堡与城市连接的吊桥放下,自己会亲自会会拜访者。

第741章 会议增进的双方的了解

    埃斯基尔也不能保证蓝狐真被本地贵族抓住,他与不莱梅伯爵是旧相识,即便有段日子没见了,伯爵的脸他仍是清晰记得。

    教士们组成的队伍都举着浸泡松脂的火爆,黑夜中出现一条火龙,不少住得近的市民就推开二层的窗户探出探脑试图一探究竟。

    似乎是教士们?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需要夜里举行仪式?

    当埃斯基尔等人抵达内堡吊桥处,面对已经释放的木吊桥,之前的揣测似乎大抵成了真。

    披甲的士兵先行候命,他们见得一众黑袍教士无不毕恭毕敬,甚至自发地向后退却。

    这时,一个男人推开教士,他摘下罩袍的帽子,扯着嗓子嚷嚷:“亨特!听得我的声音!我是罗伯特,罗伯特·理查德·冯·汉堡。”

    “罗伯特?我没有听错吧?!”一个声音很快传出,不久一位健壮男子绷着脸气势汹汹走来。

    火把照亮人们的脸,圣埃斯基尔摘下帽子,他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格外慈祥。

    另一个男子则不怀好意地笑着,正是汉堡伯爵罗伯特本人。

    此二人都是不莱梅伯爵亨特的老相识,彼此一见如故。

    亨特兴致勃勃迎上去,与老友罗伯特相拥,又客套:“你在施展神迹吗?居然突然出现在我的城堡。罗伯特,是有什么大事让你不得不来?还有……”

    埃斯基尔咳嗽两声直接开门见山:“我此来只是验证一个疑问。大人,请您如实回答我。”

    亨特急忙胸口画一个十字:“您请讲。”

    “我的三名苦行僧神秘失踪,有传说被你的人抓捕。你知道的,这种事太疯狂了!但愿这种说法只是恶人的中伤。”

    亨特明显地后退一步,想不到教堂方面不仅来兴师问罪,圣埃斯基尔似乎也是得了主的神迹突然降临不莱梅,且是这位圣人亲自问罪。

    “这件事比较复杂。”

    “那便是有。”埃斯基尔继续追问:“其中有一胖子,但愿此人没有被你的手下殴打到昏阙。”

    “不!毫无此事。我的人的确抓住这样一个可疑者,他们虽在我的地牢里,现在可是好吃好喝供着。”

    一块石头落了地,罗伯特的揣测竟是真的。

    地牢中的蓝狐因而迅速释放,他完好地再现于埃斯基尔的面前。

    这是一桩闹剧,没有谁可以指责不莱梅伯爵部下的举措是错的。不过事情才刚刚开始,一个可疑的胖子、圣埃斯基尔和汉堡伯爵的秘访,诸多事宜看似有诸多巧合,其一定隐藏着惊天秘密。

    不莱梅伯爵有自己的手段,先以天色太晚为由令部下拉回吊桥,又以渴望听听圣徒教诲、和朋友罗伯特喝些酒再聊一聊。他必须搞明白其中的全部猫腻,只因他的直觉使然,这背后或存在着危局。

    教士讲究苦行,至于一个苦行僧吃成胖子,荒诞的背后必有隐情,何况此人喋喋不休于诺斯语,嚷嚷起拉丁语也很有一套,偏偏不善萨克森语与法兰克语。

    蓝狐就这样从阶下囚突然成了座上宾,他还是一身苦行僧打扮,坐在不莱梅伯爵的被油灯照亮的宴会厅,面对桌上的黑面包毫无食欲。

    没有谁真的有食欲,倒是汉堡伯爵很乐意与不莱梅伯爵碰杯喝麦酒。

    亨特就直接提问了:“请告诉我一切的实情吧。所有迹象表明你们在做秘密的事,为了我领地的安全,需要知道其中的隐情。”

    罗伯特耸耸肩:“本来这件事我就无需隐瞒,本想着以后告诉你,既然我暴露了现在说明也无妨。”

    “请讲。”

    “是军事威胁。”

    当罗伯特说出这个词组,却看这位毛发浓密的亨特,在极度的紧张中胡须膨胀,脑袋酷似雄狮,眼睛瞪得也如铜铃。

    “你……竟如此警觉?”罗伯特想笑也笑不出来。

    “是来自何处的威胁?我懂了!一定是诺曼人。”

    “就是诺曼人。你可记得窃取杜里斯特(今阿姆斯特丹以东约二十公里)的那个海盗?”

    “霍里克?王子殿下豢养的狗?”

    “是一条劣犬。”罗伯特摇摇头,“他已经离开杜里斯特,如今成了整个丹麦的王。在众多的诺曼人里,丹麦对我们最具威胁。霍里克驱逐了北境教士,那个男人背叛了信仰,又开始杀人血迹邪神。圣埃斯基尔是逃离丹麦,那个男人扬言还要对我们动武。战争又要开始了!”

    长久以来法兰克人是不管石勒苏益格长城以北的事,领主们都是查理曼扩张战争的功臣,在得了分封后第一要务是巩固完善自己的统治,对于丹麦那边的情况一来不了解二来也缺乏了解渠道。

    罗伯特根据自己的了解,添油加醋地描述恐怖的可能性:“诺曼人会越过长城,霍里克是可恨的大海贼,他如今做了王就更有疯狂掠夺的本钱。他以前缺乏实力,现在应该可以召集五千人的大军。”

    五千人似乎并不多,查理曼一呼百应,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也能集结出来。

    但是这五千名诺曼战士就在石勒苏益格以北的逼仄区域,一大群饿狼被禁锢在狭小的笼子,它们一旦冲破牢笼,最先遭遇的人就会遭到最恐怖的撕咬。

    “汉堡会最先遭遇攻击,接着就是你的不莱梅,还有鲍德温的弗兰德斯,整个萨克森地区都是危险的。很多萨克森叛逆逃过了长城成了诺曼人,如果他们选择复仇,会毫不畏惧死亡。他们信仰的邪神许诺战死者的灵魂可以……可以去往邪神的天堂,他们反而渴望战死。我没有丝毫的能力抵抗这支大军南下,你可以吗?”

    不莱梅伯爵亨特听得如坐针毡,衣袍之下浑身都是冷汗,靴子中的双脚好似泡在冰水中。

    亨特打着哆嗦:“我不能……即便我散尽财富招募民兵,最多能集结两千人。那尽是些持矛、持镰刀的农夫,并不是合格的战士。我最多拿出三百名精锐。”

    罗伯特愣了下神,接着苦笑:“三百人?真是一支强军。可怜我把民兵也算上,最多凑出八百人。”

    “那么拉上弗兰德斯的鲍德温呢?”亨特问。

    “他?懦夫!霍里克在他的领地打家劫舍,这个懦夫听之任之,好主动给予银币购买匪徒的收手。霍里克是一条喂不饱的饿狼,咱们的王子觉得可以利用此人对付洛泰尔,现在这条饿狼准备撕咬主人。”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话是罗伯特说的,其人就在王国最北边境的领主,他所面临的诸多矛盾最为棘手,得到的情报也必是准确的。

    亨特很感谢朋友的战争警报,如此他也大抵能猜到罗伯特突然微服离境的目的——前往王子之城雷根斯堡,报告敌情以邀功。

    “我们必须联合。”他说。

    “仅靠我们是不够的。”

    “既然鲍德温是懦夫,我们还能联合谁?”

    “罗斯人。”

    “那是何人?”

    “有一人正坐在你面前,就是真正的罗斯人。”罗伯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

    亨特瞥一眼蓝狐:“这个胖子?”

    “正是。”

    却说蓝狐,他被释放后听闻这一番法兰克语的对话全程就是干瞪眼,一切都是听不懂的。

    亨特本意不想和一介肥胖的苦行僧对话,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便是教士想必也是很低级的教士,埃斯基尔将此人当做要人,自己何必高看呢?

    亨特恳请埃斯基尔描述一番北境的情况,作为看到了战争全过程的人,埃斯基尔在描述战争残酷上可毫不吝啬词汇。

    罗斯人的堡垒遭遇一千人围攻,一百名罗斯战士全部战死,丹麦人也死了五百人。海泽比港口一片火海,倘若不是天降甘霖,就是真正的地域景象。

    “肥胖的约瑟夫得到主的庇护,他活了下来。他本就是罗斯人的使者,想要与我们建立不错的联系。”

    既然圣埃斯基尔都发话了,亨特也勉为其难地开始正视这个胖子。

    蓝狐被描命令描述有关丹麦人、罗斯人的信息,他便全程以拉丁语侃侃而谈,并有埃斯基尔翻译成法兰克语,这些可是够不莱梅伯爵难堪的。罗斯使者乔庄成苦行僧,因可疑被逮捕绝对不愧,可是对方竟是一口拉丁语,这下轮的亨特惭愧了。

    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调查,不莱梅是蓝狐南行见到的第一座商业型城市,本城的羊毛贸易可以弥补罗斯公国目前的一些欠缺,且公国还能开辟一个新的小麦、盐的进口地。

    蓝狐审时度势,在获悉两个伯爵交谈的大致内容后当即对症下药。

    “我的主人与丹麦人是世仇,现在丹麦人焚烧我的商铺窃取大量财富,这必会引起罗斯王公的暴怒。也许王公会组织三千人的军队远航丹麦发动报复,那会是一场大战,倘若可以得到你们在南方的军力支持,获胜的概率就很大。丹麦必须失去他们的强大,这样有利于我们这些生意人。即便彼此信仰不同,你们至少不会反对购买罗斯的铁器和皮革吧。”

    神秘的罗斯人似乎在东边的海洋,犹豫距离的遥远显然不会成为王国的新威胁。但是且慢!这个胖子明明说了,三千人的罗斯军队可以渡海讨伐丹麦。他们具备这样的实力吗?果真如此,罗斯人不也和丹麦人一样危险?果然任何的诺曼人都是一样的。

    到访者的态度已经明示的非常通透,就算这次拜访有偶然性,罗斯使者要求与不莱梅结盟不是开玩笑,这个胖子是有备而来。

    亨特直接摊牌了:“我担心你们罗斯人成为新的恶棍,即便你皈依了,你的王公仍是蛮族。我信不过!”

    “可以勉强信一下。”埃斯基尔这下不翻译了,索性亲自参与讨论:“亨特,我的孩子。我曾在罗斯待过半年时间,罗斯王公许可我建设修道院,我已经在那里安排了一位主教。据我观察,罗斯王公对我们的信仰很感兴趣,那里也有很多人已经皈依。罗斯人并不是海盗,他们有自己的营生。尤其是罗斯王公,他是非常年轻的男子,就如你年轻时那般英俊,也是一个金发的勇敢者。你们彼此可以成为朋友。”

    “尽是一厢情愿!”亨特话是如此,心里稍稍有所动摇,又强行镇定。

    埃斯基尔的确是一厢情愿,他忽略了自己一度被软禁、一个随行教士被杀的事实,见得留里克王公善待自己的臣民,就毫不犹豫联想起摩西和他的人民,颇为迂腐地尽量划等号,再加上与蓝狐的亲密接触,埃斯基尔不断地自我暗示,愈发觉得罗斯人都能变成皈依者、大好人。

    他对留里克王公尽是溢美之词,完全忽略了这位年轻王公是实质上的杀人如麻。

    埃斯基尔雄心勃勃:“我将去罗斯进行最伟大的尝试,会努力说服他们改信。之后这样我才会安心地回到不莱梅任职。也许你们应该接受罗斯人递来的橄榄枝……”

    亨特仍不能完全信任,既然埃斯基尔在为神秘的罗斯人站台,他也“松了口子”。

    “如果罗斯人愿意来不莱梅做生意,这是可以的。他们当缴纳进城税、海关税、信仰保护税、人头税、经商税、商品收益税……取水税、食物税。”人有十根手指,亨特就大大咧咧说出十种税名。

    蓝狐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周紧眉头憋着一口气反问:“难道罗斯商人到了不莱梅还要缴纳吸气税?”

    “巧了,我当设立这个税种。”亨特一拍大腿,又以混不吝的眼神瞄向蓝狐。

    就冲着这种表情,可是比口头辱骂还具有侵略性。

    蓝狐在心中暗骂,不莱梅伯爵这是在玩火,罗斯海军完全有能力杀到不莱梅,届时用武力惩罚傲慢挑衅者不为过。

    从来只有罗斯人收取别人的税(贡品),什么时候罗斯人还要缴税了?

    汉堡伯爵提出了一些非分要求尚且能忍受,偏偏这个不莱梅伯爵如此傲慢。

    蓝狐向终止这场交谈,勉强是汉堡伯爵罗伯特急忙劝说老朋友不要把罗斯人当大肥羊般薅羊毛。因为不同于亨特,罗伯特清楚自己喜提的弹性宝剑是罗斯人制造,说是“主的赏赐”只是美好说辞。罗斯人可以出口很多优秀武器,就算花费大价钱购买也是值得的,何况这个胖子约瑟夫蓝狐声称罗斯愿意以物换黑麦。

    因为汉堡、不莱梅和弗兰德斯,三个王国版图西北角的伯爵领在宏观上就是突出部,且作为低地地区严重缺乏矿产。如果可以从罗斯人手里得到铁器,对三个伯爵领都有好处。

    亨特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不想和罗斯结盟,却也没有禁止做生意。之前扣着手指描述的十种税收一大半是他临时发明的,就是希望约瑟夫蓝狐灰溜溜地闭嘴。进城税、关税、经商税,三税必收的,即便如此亨特思考一番也不放开口子。

    不莱梅毕竟是特殊的存在,这里是查理曼钦定的主教区,是王国在北境的核心据点,自己作为封臣拥有“冯不莱梅”的名号,如何为了商业上的利益就和异邦的野蛮人友好通商。

    倒是亨特很高兴诺曼人间的内斗。

    这样意外的夜间会议充分增进了罗斯、不莱梅彼此的了解,实则是蓝狐气得牙根痒痒。这个自视甚高的喜好打猎、剿匪的贵族居然敢向罗斯讨要贡品,这就是重大罪过,需要巨额财富赔罪!

    会议落得个各说各话的结果,不过还是有了有意的结果。

    某种意义上蓝狐就算是罗斯使者也是局外人,亨特意识到诺曼人的重大威胁后自然是要增强防备谨防那个自立为王的大海盗霍里克偷袭,因为静静流淌的威悉河直通大海,霍里克手下的匪徒以前也有过逆流偷袭的情况。恰是这样原因,当罗伯特传出警报,亨特是真的相信。

    既然汉堡伯爵要勇敢地奔向雷根斯堡,接下来前往南方法兰克福还需一段时间,队伍需要一批食物、饮水、衣服,尤其是搭建帐篷的材料,这些物资亨特愿意资助。

    不仅如此,一封来自不莱梅伯爵亨特的羊皮纸亲笔信也塞进木匣里,内塞几枚琥珀,匣子无锁却用蜡封。信件将送到路德维希王子的手中,言语尽是对丹麦王霍里克的恶言恶语。是啊,谁会给一群抢掠过自己领地的匪徒美言?

第742章 竟在多瑙河上遇袭

    蓝狐一行终于离开了不莱梅,他们继续于威悉河逆流而上。来自北方的风贯穿河道,放下帆的三条船终于不必再划桨逆行。

    他们航行有一个终点,便是威悉河上游的渡口城镇明登。

    明登子爵是本地领主,微小的城市不过三百居民,倒是周遭的村庄民众人口颇多。

    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的内陆地区,早在王国崛起之前,明登就是法兰克人控制区,更早的时期这里是罗马帝国与日耳曼部族的北境接触区。

    明登虽在茂密森林里,依傍着威悉河的三条支流,农民开发了这里的农业,使得这座小城以及附近采邑农村也算是富足。

    船只航行至此,汉堡伯爵以自己高贵的身份要求明登子爵提供一笔物资,这包含马匹与马车。

    虽然继续沿着南北走向的支流可利用北方的风快速南下以抵达法兰克福,但是支流上游仅有小村再无较大城市。

    恰是在明登,一场糟糕的深秋之雨不仅弄得世界一片阴冷潮湿,阴霾几乎压到大地,压抑且寒冷的氛围哪个吟游诗人和旅行商人愿意离开。

    明登子爵自然不是汉堡伯爵封臣,给予一些餐饮算是仁至义尽。然而圣埃斯基尔主教在北方尤其是萨克森地区名气极大,今日能见到主教本人真是子爵的荣幸。

    他们在这里避雨长达五天,直到太阳再现旅途才重启。

    经历了不莱梅的事,蓝狐不得不保持低调,他更在默默记下所见所闻,关注过去日子以来经历的“法兰克内河运输商路”,估测罗斯商人可否在此贸易,罗斯军队能否沿河侵入,若是顺利能劫掠怎样的财物。

    蓝狐特别注意到明登城的威悉河木桥。

    “搭建得很有技巧,拱门太小了,罗斯大船一定不能通过,长船倒是可以……”

    三条船索性搁在这里,它们是汉堡伯爵的财产,伯爵以此为抵押物,和子爵租借了马车,加之随行的马匹和拆解的马车部件再组装,一行人拼拼凑凑坐在四辆马车上,沿着往来人员硬生生踩出来的土路,沿着威悉河支流南下,下一站法兰克福。

    这是罗斯公国方面第一次对法兰克王国的实地考察,荣耀属于蓝狐。

    次前没有一名瑞典人、罗斯人能深入如此南方之地。曾经无数的言语都在描述法兰克的南方温暖之际,可蓝狐用自己皮肤感觉到的也有阴冷。

    这里的确比北方老家温暖一些,也只是温暖一些。

    马车挂着汉堡伯爵、路德维希王子的两面旗帜,他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进入阿勒曼尼公爵领后就更要明确表明身份。

    因为法兰克福只有侯爵殿下,直到现在阿勒曼尼公爵的爵位仍是空缺。整个地区为路德维希王子控制,汉堡伯爵打出旗帜证明自己是王子的大忠臣。

    世界上空旷的,哪怕是人口一千万的法兰克王国,在阿勒曼尼和巴伐利亚,这里茂密的森林影响村庄的发展,更遮蔽了人们都视野。几乎所有据点都是依傍河流兴建,城与城只见实质上存在大片无人区。

    他们终于为侯爵巡逻的骑兵发现,确认了身份后在初步的惊讶消弭,再热情洋溢把贵客送到法兰克福城内。

    “这……就是法兰克福?”蓝狐昂这头望着高达的石头城门兴叹,心中也不乏嘀咕,所谓该城强攻可不好打。

    查理曼大帝将法兰克福钦定为王国是一个信仰中心,在他统治的时代,这里的地位仅次于都城亚琛。

    因为法兰克福就是法兰克部族的龙兴之地,是传说中的最伟大酋长、罗马帝国北境雇佣军将军法兰库斯的屯兵地。

    城市如此宏大,石头城墙范围广坚固且高大,蓝狐自诩见得多了,面对这座城显得自己渺小似蝼蚁。

    而更恢宏的还是南方,那里的天际存在一堵墙,清澈的空气无法遮挡庞大山脉的恢宏。

    “那是什么?巍峨山脉?”蓝狐问及埃斯基尔。

    “伟大的山!阿尔卑斯!越过这座山脉就是意大利,就是罗马!教宗就在罗马。”

    埃斯基尔动了真感情,蓝狐实在不能理解,他就是觉得这座山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这个地理位置上,多瑙河是几乎贴着山脉奔流向东南方,河流会流淌何方,这是连法兰克贵族也不了解的。

    圣埃斯基尔的地位自然低于法兰克福大主教,这位北方圣人顺手做了工作汇报,对于丹麦地区的事情直接引起教士的紧张情绪。

    世俗的事会有贵族去处理,教士们是不会气馁的。如果说内定的下一任埃斯基尔负责拼命向北方诺曼人蛮族传播信仰,法兰克福大主教的任务就是向波西米亚、波兰地区传播福音。

    如此行为多少都会遭遇当地人的抵抗,无数名教士为了信仰与荣誉前呼后继。至于施展武力逼蛮族该信,这是不允许的,至少他们主观上不愿用武力。

    蓝狐和汉堡伯爵至此都不得不迁就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只有当他们的节日庆典弥撒做完了才会恢复行进。

    他们又在庞大恢宏的法兰克城里逗留了长达十天。

    蓝狐的这十天可不是天天宅在修道院去啃无聊的黑面包,他可以与本地教士参观城市,只是一切行动都是低调的,有了之前的教训,城里关键区域他不敢涉足。

    这里已经没有伯爵罗伯特的友人,出了祸事若是埃斯基尔不帮,自己可就遭了。

    他故意到城里的两个市场瞧一瞧,观察这里的商业交易,也观察人们都表情。

    他看到了乞丐,看到了驱赶乞丐的巡逻士兵。有盗窃中的窃贼,也有失手被抓的窃贼。

    他甚至看到了城市广场公开的绞刑,三名窃贼如咸鱼般吊起,在数以千计市民围观嘘声下做最后挣扎。

    法兰克福并没有像她的高大石墙般宏伟,城内的世界有着难以明说的混乱。这里的贵族并不爱他的民众,教士们也只在节日出现。

    城市商业氛围更加浓郁,这里交易的物资明显比罗斯堡、比尔卡、海泽比这样的维京贸易点繁荣。

    这里没有奴隶买卖,布匹、陶器的交易量很大,还有不少北方昂贵的葡萄酒在交易价格可是便宜太多。

    蓝狐嘴巴馋,可惜因为自己必须装作虔诚,未来暂看不到头的日子就只能天天以黑面包和清水为伴。

    肚子里没有油水,闹得他这位一顿啃掉整个羊腿的胖子现在竟瘦到颧骨清楚可见!

    蓝狐在被动减肥,他体型的巨变从衣着的尺码缩小上即可体现。

    一场初雪降临法兰克福,巡逻士兵大清早清理几具冻死尸体,也有教士去乱葬岗给死者做最后祷告。

    至少在罗斯公国这种情况是要竭力避免的,王公不逊于他的臣民因为贫困暴死于户外的冰雪里。

    教士满嘴的仁慈,那些信徒却在痛苦死去,圣母升天大教堂方面并没有给予施舍,只有人成了冻僵的尸体才会出现……

    “他们的信仰很虚伪,他们的领主只顾一己私利坐看民众去死。那些民众不可能给贵族满命,罗斯有可乘之机。”

    蓝狐无出其右地又把看到的骇人之事记在心里,明面上保持沉默。

    马车队到了法兰克福,临走之际又成了船队。

    居然是丹麦的诺曼人有了骚动,王国北境出现战争危机才逼得汉堡伯爵亲自去报信,甚至北方圣人也在队伍里。

    侯爵认定事情非常棘手,为了避免这支队伍中途出事,一支五十人的军队奉命乘船护卫,谨防汉堡伯爵和圣徒中途遭遇河道匪徒。

    相比于北方新出现的危机,法理上无主的阿勒曼尼公爵领已经滋生出大量盗匪,此地都所有权由两个王子在争夺,看似路德维希王子夺了权力,实则洛泰尔王子也在积极秘密行动。

    有些士兵看似是士兵做派也是士兵,当在僻静之地,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匪徒。

    因为他们的洛泰尔王子的人,王子竞争不过弟弟,就派人在阿勒曼尼捣乱从而制造紧张。正所谓我得不到的,小弟查理休想得到,你路德维希更是休想得到。

    船队组成一字长蛇阵在多瑙河静静地漂,看起来这再平静不过。

    蓝狐放松了警惕,过去的两个多月一直吃得不好,如今已是十月,他换上冬装之际才发现自己消瘦得厉害。

    他想要啃滋滋冒有的肉,无奈仍是只能啃黑面包。

    他拉上罩袍帽子,倚靠着船只桅杆小憩,以此抵抗肚子的咕咕叫。

    大部分士兵都是昏昏欲睡,下午的阳光让世界温暖了些,且看汉堡伯爵罗伯特已经是舒服地打鼾。

    队伍丧失了几乎所有的防备,突然间,喝到两侧传来嗖嗖声。

    有打盹的士兵竟被箭射穿了脸颊,甚至击中了脖子动脉。

    有伤者跌落到冰凉多瑙河中,御寒的羊毛衣瞬间千金重,整个人坠向河底。

    伯爵再无困意,抄起木鸳盾护体,拔出自己的钢剑招呼自己人:“快走!快划船!”

    他们根本无力反击,奉命护卫的侯爵军队根本没带弓,局促的河道成了战场,没人能确定袭击者的真面目,他们以盾遮住驱赶,也有勇者情急中干脆靠岸闯入林子与袭击者混战,最终所有船全部靠岸,虽然这很荒唐疯狂,结果确实如此。

    所谓的圣徒埃斯基尔现在吓得干脆尿裤,蓝狐经历过战争自然不怕这个,他从船上捡起一块散落的木板充当盾,只听一声响,一支带有倒刺的箭簇已经打穿了板子。

    “啊!罪过!匪徒居然袭击教士,他们的灵魂会下地狱。”埃斯基尔说话间已然瑟瑟发抖。

    “算了吧!埃斯基尔,你现在保命要紧。”

    “哦!不,约瑟夫,我要站起来。我要举起十字架,劝说匪徒停止攻击。”

    “我是否听错了?你居然还敢站起来,愚蠢!瓦迪,好好按住这个老家伙,不能让他受伤。”

    “你呢?”瓦迪临危不惧问。

    “只能自卫了!可恶,这群法兰克战士居然不逃命,居然敢登陆?!”蓝狐急忙从卷起的皮革毯子里抽出那把本该是作为礼物“进贡”给路德维希王子的宝剑,这本就是蓝狐自己的佩剑,其剑斩杀过敌人等于饮了血,手握钢剑的他顿时有了底气。

    正常逻辑下漂流的船队遇袭应该加速逃命,法兰克战士竟清一色反其道而行,甚至于汉堡伯爵自己也嗷嗷叫地登岸。

    箭矢依旧在河道上乱飞,射箭者很不讲道理,即便看到穿着黑袍的教士依旧行瞄准射击之能事。

    蓝狐把剑挂在腰里,双手捧着木板竭力做掩护。埃斯基尔还念念不忘他穿上的行李,瓦迪毫不惯着,抓着这老头的衣服就向岸上揪。

    森林给了弃船的战士掩护,然乱战又在林间发生了。

    一群穿着粗布衣的绿林好汉分明是有备而来,当他们气势汹汹从藏匿地窜出来,身经百战的汉堡伯爵就知大事不妙。

    伯爵是这里最为尊贵的贵族,亦是北境的军事长官,自然在指挥打仗方面有些本事。

    “你们这些为了打仗昏了头的傻瓜们,敌人有备而来,你们是自己向陷阱跳。现在听我指挥,聚在一起握紧剑,所有人不准再乱跑。”

    多数人很愿意听伯爵的话,五十名法兰克福侯爵派来的护送士兵在遇袭之刻已经死了多人,岸上的混战又有几人被杀。

    伯爵这番组织起包括自己亲信在内的约莫五十名战士,他也赫然发现那个变得瘦了不少的罗斯人蓝狐,竟也摘下罩袍手里也握上一把剑。

    “是你!约瑟夫蓝狐,你居然做战士?”伯爵大吃一惊。

    “我别无选择。”

    “圣徒呢?”

    “埃斯基尔很好,就是受到惊吓。你的人已经把他包围保护起来了。”

    一介皈依的教士成了士兵?也许这个蓝狐在之前也是一个诺曼战士。伯爵顾不得多想,现在情况特殊,多一个战士多一个照应。

    法兰克王**队奉行的也是蛮族打法,先是组成盾墙冲击,冲垮敌人就是单兵乱战厮杀。法兰克军之所以强盛一时就在于拥有的骑兵部队,相比于骑兵,步兵的作用正变得像是添头。

    伯爵罗伯特在近岸的林子里把人员组成一个圈,那些穿粗布衣的持剑人嗷嗷叫地冲上来。双方开始乱战,虽不是彼此有何仇怨、虽不知对方的身份,伯爵罗伯特觉得此生已经遇到危局,一个疏忽就是客死他乡。

    奈何当战斗打起来伯爵才意识到,那些看似武装农夫的家伙,粗布衣之下竟套着镶嵌铁片的牛皮甲。

    难道是法兰克福侯爵偷袭?不能够啊!这里的护卫者多半还是侯爵的兵。

    也许唯一的解释正是这群匪徒并非匪徒,他们有着极为纯粹的目的——杀死船队所有人。

    搞不好他们是那些人……

第743章 落魄的丹麦旧王哈拉尔克拉克

    为了快速行动,下船的人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携带沉重的锁子甲,侯爵派来的护卫人员也只有少数人披甲。

    虽然不射箭了,剑在互砍矛在乱戳,双方虽都有死伤明显伯爵这边是艰难硬抗。

    蓝狐的剑再度染血,伯爵眼睁睁看着两个月前还是人畜无害模样的胖子,这番非常果断地抓住时机戳中一敌的脖子,这胖子面不改色的模样令他恐惧又敬畏。

    他们一直在苦苦坚持,整体下意识地向河下游方向挪步退却,没有谁知道战斗何时是个头。

    就是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该死!敌人还有援兵,我是要死在这里了吗?”听得号角声,伯爵罗伯特瞬间泄了气。特愈发觉得此乃一场冲着自己和圣徒埃斯基尔来的阴谋。

    那号声似乎在逼近,须臾又听到整齐的类似一群人打小鼓的声响。

    却见那些披着麻衣乱战的袭击者,反倒是他们感受到恐惧,刚刚战斗似疯狗狂犬的他们竟开始退却。

    “奇迹!主啊!一个奇迹。你派来天使拯救我的吗?”伯爵情急之中自我感慨一番。

    哪里有什么天使,那些吹号角的人陆续从伯爵环形阵列的右侧冲杀出来。

    那是一群头顶铁皮盔的男人,衣着打扮和王国的军队一致且蓝色布料更加鲜亮。他们清一色使用一种有涂装的圆盾,盾上是蓝色的底子和白色的乌鸦纹章,亦有非常明显的黑色十字纹路,这与法兰克战士惯常用的三角型鸳盾差别巨大,倒是蓝狐感觉格外亲切。

    盾牌纹章其实已经标注了这些人的身份:渡鸦与黑十字,是皈依后的北方战士。

    蓝狐以直觉感觉这些怪异出现者的模样好似罗斯人,或者是维京人。

    这些异样的武装者冲杀逃敌,他们只是和一脸懵的伯爵罗伯特对视就继续战斗。即便如此,伯爵仍要求战士保持绝对的警惕,因为一切都太过于离奇,先是突然的袭击又是乱战,几乎是最后的关头强力的援兵来得恰到好处,这一切都太过可疑。

    不一会儿,一名花白胡须的老战士在一众圆盾战士的簇拥下现身了。

    此人踏着步子走进警惕的人们,缓缓摘下自己的头盔。

    “居然是你!?”刚刚恢复神志的埃斯基尔见得此人衰老的脸大吃一惊。

    “圣徒,别来无恙啊!我知道你到法兰克福了,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再见。”

    “你!哈拉尔·克拉克,丹麦王!”

    “只是路德维希的封臣!我在雷根斯堡和法兰克福已经打听到一些事,就是你们自己散布了一些消息。你瞧,看看这些尸体,你们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而我拯救了你们。”

    突然窜出一披甲老战士说着一口蹩脚的法兰克语,蓝狐瞧此人面相自知不是善茬。

    就是这样的森林里的老莽夫还是丹麦王?丹麦王当在丹麦,多瑙河畔怎么窜出来一个丹麦王。

    蓝狐暂且保持沉默,不管此人和其部下是什么来头,他们到底是解决了危机。

    蓝狐仔细注意埃斯基尔的脸,又看到这个刚刚被吓尿的老家伙推开战士的围挡,亲自走向那个白胡子的战士。

    “哈拉尔,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拯救了,这一定是主的旨意。”

    “也许吧。不过,我关注这群匪徒有半年了。”

    “匪徒?”汉堡伯爵踱步而来,抬起靴子就踩踏一具死尸,再持剑挑开麻布遮盖,露出里面的染血的皮甲。“这分明是士兵。”

    “的确的士兵。你……是贵族?”白胡子披甲者问。

    “是贵族。我就是汉堡伯爵。”

    “真是奇怪,你若真如此,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很好奇,你真的是哈拉尔克拉克?如果真是如此,多年前我当见过你,可早已忘了你的脸。”

    哈拉尔克拉克,丹麦被罢黜又驱逐的大首领,是被杀大首领哈夫根的前任。

    他旋即以诺斯语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相比于别扭的法兰克语,还是家乡的诺斯语说得最顺溜。

    “我已经不是王,那些领主拒绝我回去。我是路德维希王子的部下,现在正执行王子的命令。感谢主让我遇到你们,倘若我晚来你们就死了。”

    “是主的恩赐。”埃斯基尔赶紧划起十字。

    汉堡伯爵不知说什么好,他是欣慰的,也确定了袭击者的确是有备而来。

    话也说回来了,自己是北境贵族,埃斯基尔虽是圣徒,一生都在北境工作,如何在阿勒曼尼地区被贼人重点袭击还要必须杀死?

    伯爵仍不能完全相信哈拉尔克拉克的话,因为太巧了,巧得像是阴谋。

    事态终于稳定下来,一大群战士聚在林中休息。

    有多达四十名敌人的尸首被收拢,死者被剥下了外套露出真容,透过其棕黄色的头发,哈拉尔克拉克的金发战士们都能确定死者不是北境人。

    如此数量的死者证明了战斗是有预谋的,他们遗留下一些弓,地上捡拾到提一些箭矢,甚至还有搜到了一种特殊的花瓣——已经干燥化的火绒花。

    经历一场大战,鲁莽的战士恋战导致遗失多条船,又有多人死亡,汉堡伯爵这番是说什么都不愿再走。

    本来队伍到了夜里就要找寻多瑙河畔的浅滩登陆扎营过夜,疲惫的战士们不得不和哈拉尔克拉克的诺曼佣兵聚在一起。

    随着接触的深入,伯爵的戒备快速消失。

    且看那些持特殊圆盾的士兵,他们的盾上有黑色十字的纹章,每人脖子上也挂着金属或是木头的十字架吊坠。

    这支军队其实就是圣埃斯基尔过去十多年的成果之一,他们是第一批改信的诺曼人战士,他们的存在证明了教士用一张嘴就能感化很多野蛮人。

    哈拉尔克拉克并不见外,当篝火燃起,这老家伙就凑到汉堡伯爵身边,等待吊起的陶翁里面的麦子煮熟,趁机就来打听些事。

    两支军队都是效忠于路德维希王子,彼此都想打听些新消息。

    哈拉尔克拉克把剑深深插进松软泥地,带着怨气诉说自己倒霉的过去。他哀叹自己丧失了丹麦的王权,又被侄子霍里克背叛,现在只能投奔法兰克大贵族做佣兵。

    “我因为皈依而被那些人驱逐,我为路德维希打仗,已经过去九年了,仍没有得到封地。我已经老去,也许就要死在这里……”

    哈拉尔克拉克尽说着一位老战士的悲哀,他是真正的丧家之犬,且看他的亲信战士们也并不年轻。

    不过这些战士都是十年以来砍出来的老战士,技艺不精的人已经死了,活到现在的家伙即便力量衰减了,杀人的手艺个个精湛。

    汉堡伯爵即敬畏又蔑视,一个落魄的贵族如何得到尊敬?倒是此人是被罢黜的前丹麦王,他存活的事实就可利用。

    伯爵故意问:“你为王子付出这么多竟没有得到封赏,这合适吗?你可以去讨要。”

    “王子并未奖励。”

    “也许……”

    “你想说什么。”

    “要不,你试着去北境。汉堡正是用人之际。”

    “你在拉拢我?”哈拉尔克拉克确是稍稍犹豫,想了想还是摇起脑袋:“你忘了我,我还记得你,罗伯特。你不过是伯爵,而我至少也得是伯爵的封号。我无法做你的附庸。”

    “但我需要你,尤其是你的这支军队。”

    此言一出,哈拉尔立刻听出了大问题。他态度一变,突然问到:“你在提防谁?”

    “我……这个一会儿再说。先告诉我,袭击者到底是谁。”

    “也好。”哈拉尔遗憾地叹口气,“是洛泰尔的人。”

    “洛泰尔王子?”伯爵也警惕起来,敬告道:“此事可不能妄言。”

    “绝非妄言。你……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带着大军帮助你们?”

    “为何?”

    “我们奉路德维希之命歼灭这支伪装成匪徒的军队。事情已经持续一年了,一群特殊的匪徒在阿勒曼尼作乱。他们截杀商人,偷袭村庄,甚至还对教士动手。”

    “啊!?他们疯了吗?他们胆敢杀死主的仆人。”

    “他们早已把灵魂出卖给撒旦。”哈拉尔恶狠狠断言道。

    “难道还是洛泰尔下的命令?”伯爵又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搜从尸体上搜到了洛泰尔封臣的鸢尾花。”

    “卡佩?他们在海边,卡佩也是伯爵,为何有卡佩的人在这里劫掠。”

    “必然是洛泰尔的命令!但他们不只是卡佩的人,也许是多个贵族的扈从。没有谁愿意自己做这种肮脏勾当,如果各贵族都出了人手,那么谁也别说谁。现在老国王已经被释放了……”

    本就听得心惊肉跳的汉堡伯爵和埃斯基尔听得“老国王被释放”一言,顿时浑身毛发战栗。

    国王路易已经获释,然国都亚琛的大权早就被洛泰尔拿下。洛泰尔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得到整个王国大权,王国的贵族们也已大分裂,各自支持自己愿意追随的王子。

    两年前,洛泰尔与路德维希就在无主的阿勒曼尼地区大打出手。而今法兰克福侯爵完全导向路德维希,引得洛泰尔王子不择手段起来。

    哈拉尔简述了这些事,直言:“王子之争与我无关。为了钱,我要杀光在阿勒曼尼活动的洛泰尔军队。我没有领地只能靠佣金过日子,我的兄弟们还全指望我。至于你们……尤其是你,圣徒埃斯基尔。”

    可怜的埃斯基尔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如果杀死你,就是他们的胜利。北方圣徒埃斯基尔被杀死在法兰克福附近,他们就可以说路德维希是凶手,法兰克福侯爵是直接的刺客。”

    埃斯基尔大吃一惊,又罕见地愤怒:“我是主的仆人,怎么成为贵族争权的工具?我要到兰斯控诉!不!我现在就要翻越阿尔卑斯山,我去罗马向教宗控诉,罢免洛泰尔的教籍。”

    “但是你没有证据。”哈拉尔遗憾道。

    此刻汉堡伯爵猛然回过神:“可你一样没有证据指责洛泰尔。”

    “是的,但有些事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能展示出来。他们为了权力简直背叛信仰,也许只有主会在最终的那一天审判他们。”

    听得哈拉尔克拉克的描述,埃斯基尔对此表示缄默。

    汉堡伯爵大抵明白了情况,又估计到法兰克福教堂里面存在细作,或者说整个法兰克福城里充满了洛泰尔的眼线。

    袭击者居然没有留下活口,并非哈拉尔的诺曼战士不想抓活的,而是袭击者见到自己人受伤且带不走就直接杀死,铁了心是不想暴露身份。

    哈拉尔明示大家,这些情况路德维希王子都是清楚的。

    “但是还有一件大事,你……不知道,王子也不知道。我敢肯定,王子若是知晓会暴跳如雷。”汉堡伯爵卖起关子。

    “是什么?”哈拉尔问。

    “还记得背叛了你的霍里克?那个自称弗兰德斯伯爵的男人?”

    “我的侄子。可恶!”

    “那个男人现在可不得了,他带着大军回到丹麦,他的确不再是自称的伯爵,如今可是真正的丹麦王。”

    哈拉尔脑子一团乱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在开玩笑。丹麦不怀疑神圣信徒,他们还是信仰奥丁,霍里克不能说服他们。”

    伯爵一声苦笑:“我有确凿消息,又有很多证人,尤其是我的边境子爵已经收拢了大量难民。他们都是信仰主的,可怜却被霍里克驱逐。霍里克已经背叛了主,这样就成了丹麦王。那个男人还摧毁了海泽比修道院,要求王子承认他是丹麦王。北境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信息量太大,哈拉尔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昏阙。“这不可能。”

    “这就是事实。”埃斯基尔绷着脸插起话:“我必须前往雷根斯堡,将霍里克的亲笔信奉给王子。”

    “居然还有信?我……想看一看。”

    “可以。但愿你看得懂拉丁语。”

    “可恶,我不懂拉丁语。”

    哈拉尔克拉克的确看不懂拉丁语文书,圣徒埃斯基尔也不屑于亲自念。

    信件甩到蓝狐的手里,埃斯基尔暂不提其人的身份,先说:“就由约瑟夫念给你听……不!翻译成诺斯语给你听。”

    “他?一个发胖的男人?”

    “正是我。”蓝狐下午的时候戳死一敌,他的精神依旧亢奋,至于哈拉尔克拉克这个前任丹麦王沦落为佣兵,自然不会给其好脸色。

    蓝狐不是优秀的翻译大师,他竭力准确翻译词句,最终令哈拉尔明白了霍里克自立为王的事实。

    “这个霍里克!夺走了我的权力!为了权力宁可背叛信仰。可怜我还要在外做佣兵。”哈拉尔攥紧双拳,他显然对现状非常不满。

    伯爵趁机搭话:“所以我需要你们。我不能给你们丰厚财产,倒是可以封你们一块地。即便是做男爵,你们也是有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看似好意实则是侮辱,因为和伯爵罗伯特算是故人,哈拉尔没有恶言相向。他虽是皈依了,心中还是崇拜暴力的战士文化,桀骜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堂堂高德弗雷的后裔、丹麦大首领沦落为给一介贫穷伯爵服役的下降贵族。

    哈拉尔赶紧转移话题,胖胖的翻译约瑟夫引得他的注意,便问:“你也是丹麦人,你告诉我那边的一些情况。”

    “我不是丹麦人。”蓝狐昂首直言充满自信。

    “奥斯陆人?卑尔根人?”

    “罗斯人。”

    “罗斯?居然是斯韦阿兰的罗斯?”

    蓝狐暗自嘲讽这个落魄的王对北方分事一无所知,又说:“罗斯就是罗斯!罗斯已经与斯韦阿兰没有关系。那个霍里克在海泽比杀死了很多罗斯人,他挑起来战争,罗斯公国将采取最严厉的报复。”

    一介教士呲牙的言语好似要吃人的怪兽,哈拉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该不会是个虚假的教士。”

    至少汉堡伯爵罗伯特亲眼看到这个胖子亲手杀人,他至少也是个不虔诚的教士,想必皈依前也是哈拉尔一样,是杀人如麻的诺曼战士。

    蓝狐摇摇头:“我是教士,更是罗斯王公的使者。霍里克是个大威胁,罗斯公国想要与法兰克结盟,尤其是路德维希王子结盟,共同击败霍里克的丹麦。”

    “你?”

    “我就是使者!”蓝狐干脆站起身,“我希望见到王子本人,希望缔结盟约。”

    “你求我引荐吗?你会给予我多少好处?”

    蓝狐摇摇头,如果说引荐,埃斯基尔会助自己的。他很错愕此人竟然在索要贿赂。

    蓝狐是无法看得上哈拉尔这个落魄的王,加上这几个月必须以卑微的身份生活,饱尝一番受到歧视的憋屈,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他的仇恨本来都在丹麦霍里克身上,现在一部分已经转移到各路法兰克贵族身上。

    罗斯公国的使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款待,一个落魄的王居然也在索贿,真是岂有此理。

    哈拉尔带着轻蔑口吻嚷嚷起来:“既然不给我们金钱,那就算了。我知道你们罗斯,一个微小的部族,不过是贩售些皮革罢了。你们至多集结一千人而已。”

    “你就相信你的所知吧!”蓝狐撂下这话就闭嘴了。

    汉堡伯爵信以为真,“如果罗斯人是这样,那么王子肯定是不屑于接洽的。一千人似乎很多,还是比王子弱上太多。”

    埃斯基尔稍稍说了句公道话:“罗斯人可以集结三千人。”

    然而这番解释被伯爵和哈拉尔选择性无视,他们无端的傲慢更引得蓝狐的愤怒。

    蓝狐选择闭嘴,就仿佛默认似的。的确事实胜于雄辩,嘴强王者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一支大舰队的进攻。他心里暗暗诅咒:“当罗斯海军兵临城下,你们都会死。”

第744章 “德意志人”路德维希暴怒

    接下来的旅途是没法坐船了,好在旅途已不再有危险。

    袭击者的尸体就地扔在森林中,他们的武器尽数被收缴。战死的法兰克士兵尸首但凡能找到的,埃斯基尔亲自为他们施以最后的仁慈祷告,看着他们被埋葬。

    他甚至为袭击者的尸体祷告,并称将之留在荒野很不人道。

    哈拉尔克拉克一脸无所谓,不由埃斯基尔抱怨就催他出发。

    他们先在河畔的森林挪步,在抵达哈拉尔的林间营地后开始乘坐马车。哈拉尔的任务本是在阿勒曼尼地区截杀匪徒,如今的任务已经彻底变成护送圣埃斯基尔一行抵达雷根斯堡。

    这注定是一场艰巨的跋涉,恰是这一时刻,835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降下了。

    不停走动的人感觉不到寒冷,倒是坐在马车上的埃斯基尔不得不以大量麻布裹身。

    蓝狐就算是胖的,遇到真的寒冷也不抗冻。他现在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伯爵罗伯特已不觉得其为无力的教士,而是可以战斗人士。一个教士依旧身着袍子,腰里却挂着一把剑,背后还背着一面鸳盾,怎么看都是别扭的。

    然而这仅仅是发生在九世纪的异样,当前往圣地的运动发生,会朝觐者提供医疗帮助的教士们会为了自保拿起武器,医院骑士团因而诞生,他们就是这样的打扮,黑袍的教士手握利剑。

    他们在密密麻麻的小雪中沿着多瑙河前进,并在乌尔姆镇得到一批重要的补给。又过了一周,队伍步行抵达英戈尔施塔特城镇,再度从本地领主手里买到了一批面包,乃至一些活鸡。那些缴获的破烂武器被当做钱币,这使得哈拉尔很容易得到给养。

    前往雷根斯堡之路还有多远?

    蓝狐觉得自己的一生的其他时间都不如这段时间走得路多,他已经磨坏了一双靴子,不得已就踏着缴获的靴子继续赶路。他可以坐上马车,只是那样又会感受寒冷。

    他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正快速变瘦,每天的长途行军对于维京海盗出身的哈拉尔的队伍们不算什么,蓝狐这种商人就必须坚持下去。渐渐的他能够很好赶上队伍,渐渐的他也不再肥胖,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的双腿。

    多瑙河是曲折的,自从一行人离开法兰克福后进入多瑙河主航道到抵达英戈尔施塔特,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他们被动受制于河道蜿蜒实在走了不少弯路,之所以不走捷径纯属带路的哈拉尔克拉克担心在巴登地区的密林中迷失。

    雪已经停了,多瑙河依旧静静流淌。之前的乘船计划完全作废,快速抵达雷根斯堡已经不可能。

    一场雪后紧接着又是一场雪,河畔积雪阻挠行进。

    艰难的旅途终有头,当茂密的森林变成大面积开阔地,预示着雷根斯堡就在前方。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份。

    但是雷根斯堡并不是庞大的城市!

    圆脸的蓝狐这辈子第一次可以准确摸到自己方型的下巴,漫长旅途有一个意外收获,他被动暴瘦,以至于肚皮都变得极为松弛。他看到了比不莱梅还要高大的石制城墙,以及城内高耸的木制塔楼与顶端的十字架。

    那是雷根斯堡的圣彼得大教堂,这个时代它尚未遭遇灾难性火灾而复建成纯石制,也没有人真的担心伟大的教堂能被烈火吞没。

    城墙之外附着着一片木制建筑群,虽然进入冬季,一些人影晃动不止。

    真正的道路已经出现,积雪被塌得非常瓷实,远处有马拉雪橇在运动。

    “那是什么?骑马的人?”蓝狐下意识问。

    汉堡伯爵旋即解释:“是巡逻骑兵。这里已经是王子的领域,一千名精锐骑兵护卫王子的安全。约瑟夫,我知道你不是虔诚教士,至少现在你要重新伪装一下。”

    蓝狐无话可说,他一路上勉强学了一点法兰克语算是听懂了告诫,就把武装卸下。

    果不其然,由于哈拉尔带领的队伍过于张扬,巡逻骑兵看到十字架混合渡鸦的旗帜自然要来盘查一番,获悉是著名诺曼佣兵哈拉尔一伙儿没有细问就直接放行了。

    直到巡逻骑兵赫然察觉到这里居然还有另一面旗帜。

    汉堡伯爵?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圣埃斯基尔?

    整个队伍准许进城,士兵会被集体安排到旅馆(实为谷仓)休整,可以得到饮水与食物。

    埃斯基尔可没心思去管士兵的后续,他带着寥寥随从们进入城里的教堂,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家!

    蓝狐、瓦迪、汉堡伯爵,还有那几名经历偷袭活下来的随从战士,全部进入教堂吃圣餐。他们不得不等待,即便是尊贵的北方胜任埃斯基尔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路德维希王子,即便是忠诚的伯爵罗伯特也不可僭越。

    路德维希手握一支王牌部队,正是卫戍雷根斯堡的重骑兵军团,兵力虽仅有一千人,可加上扈从、辅助部队,他可以立即拉出一支五千人的混合了重骑兵、轻骑兵、步兵、弓手的军团。

    整整四百年前,西罗马的第三军团就屯驻于雷根斯堡。彼时的第三军团尽是金发的哥特人和法兰克人,如今“军团堡”仍旧是那个“军团堡”,甚至军队的民族成分也没有本质的变化,只是军队的各级指挥官都成了法兰克贵族。

    有时候,路德维希活得就像是军团的大团长,他倒是很喜欢这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最看不起喜好耍阴谋诡计的哥哥洛泰尔。

    他与另一个兄弟丕平合谋,将被囚禁的父亲释放,连带着幼弟查理也释放了。

    虔诚的路易仍是法兰克国王,经历了这一遭,老国王心力憔悴,虽是国王已无力治理朝政。三大王子都在积极拉拢贵族、都在招兵买马,为了未来的一战厉兵秣马。

    曾经奉行拳头政策的路德维希不得不改变策略。

    天冷了,这位年仅三十岁的王国顶级贵族无心打猎,他忙着与妻子继续创造领地的接班人,其他时间则是盯着自己的骑兵军团的训练。

    骑兵长官、一位尚未得到封地的伯爵亲自向王子汇报重大事件。

    路德维希并没有太过于吃惊,他先是登上城堡的石塔楼向着教堂瞄上几眼,站在高地让寒风冷静自己的脑子,这才下达命令:“让诺曼人哈拉尔、圣徒埃斯基尔、汉堡伯爵前来见我。只有这三人来见我。”

    除了自己的亲信军队,路德维希对许多贵族是抱有戒心的。各地领主会为了利益突然倒戈,毕竟老国王看那面相都是时日无多,三大王子都有法兰克国王的继承权,至于谁能继承,搞不好又是王国可怕传统那一套——杀死所有亲戚者为王。

    传令兵抵达教堂门口,将写在绢帛上的王子口谕转交给执门的小教士。

    信件传到等待了一整天的人们。

    埃斯基尔看明信件倍感快慰,汉堡伯爵也愉地指出自己很珍惜这次面见王子的机会。

    蓝狐自然也觉得可以得到面见顶级贵族的机会,然埃斯基尔为其泼了一头冷水。

    “为什么?为何我不能觐见?!我还要和他签订盟约!”

    “约瑟夫,不要有非分之想,你只是小教士。你就安心待在修道院,切记,不要外出。这里是军团城市,不是什么贸易集市……”埃斯基尔的话语带着警告,蓝狐无可奈何,考虑到形势也只能作罢。

    就在自己的城堡里,路德维希坐在熊皮铺垫的石座,他一身战袍坐在高处,俯瞰觐见的三人。

    埃斯基尔亲自带着木箱,里面自然是此行必送的信件,还有那把剑。

    另外两人面见自己的君主,他们先行战士礼再平身。

    “居然是你,圣徒埃斯基尔。你在北方取得的功业如何?我听闻出现了一些状况。不用担心,我派虔诚的霍里克·克拉尔去解决那些愚昧的人,很快丹麦全境皈依。”

    似乎王子对局势把控极有自信,一切尽在他的千里外的遥控指挥?

    埃斯基尔先是几声客套,罢了直言一个事实:“殿下,您信任的霍里克,已经背叛了信仰,有信了异族的野蛮神。”

    “你在开玩笑!”王子瞬间变了脸色。

    “殿下,您以为我为何出现在这里。我被您信任的霍里克驱赶,教士们颠沛流离,甚至遭遇死亡威胁。我在海泽比经营的教堂已经完了,丹麦的信徒死的死逃的逃。”

    这真是巨大打击,王子曾满怀信心地把忠诚的霍里克放回去,本想着是一石多鸟之际,难道真是如此?

    埃斯基尔打开木箱,将霍里克的亲笔信奉上。

    这下王子根本坐不住了,他急匆匆跑下王座,夺过那份羊皮纸,仔细阅读上面的“自由宣言”。

    信件上有特别的极好,一只非常抽象的鸟纹,实为一只渡鸦,此必然是霍里克手笔,那家伙就是靠此标注对信件进行防伪。

    王子越看越气,他有一个瞬间觉得这很荒唐,可再看远在北方边境的汉堡伯爵都亲自来了,只能说霍里克那个家伙于书信描述的野心确有其实。

    王子扔下信,狠狠跺上几脚:“反啦!反啦!该死的霍里克,我给予你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主!你必须下地狱。不!我要砍死你!”

    路德维希的暴怒埃斯基尔虽有预料,却想不到王子竟是拔剑对着家具乱砍一番以示发泄。

    王子吼了一阵子,给木桌木椅留下不少痕迹,又将三个花瓶砸得稀碎,甚至连他的剑也弯折里。

    “该死的霍里克,居然敢自称王,敢脱离我的管理。我还是公爵,他敢自称王,你们……”王子看着众人,尤其瞪着汉堡伯爵:“罗伯特,你说!”

    “是!殿下……关于这件事,我估计丹麦人会采取行动,他们会向我国进攻。您知道的,霍里克一伙儿本身就是海盗,丹麦人全都是海盗。”伯爵本打算嘟囔几句“让霍里克回去是愚蠢决定”,现在是场合肯定不适合这么直白描述。反正王子必须是无比英明,那个霍里克就是白眼狼。

    伯爵急忙转移话题:“我可以佐证圣徒埃斯基尔的描述,我的领地有很多逃回来的农民、商人和手工艺者,他们都说看到了霍里克的人随便杀人,甚至是用活人的血祭祀他们的奥丁。”

    “真是……荒唐!”

    王子气得牙根痒痒。他如何这般暴怒?明明是自己豢养的一条疯狗,疯狗变得有点忠犬的样子,结果这疯狗摇身一变自诩比主人还要尊贵。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话锋一转,王子锐利的眼神又瞪上哈拉尔克拉克:“那是你的侄子,想不到是一条疯狗。对于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哈拉尔的脸顿时像是便秘了一个月般难堪,他有千万条理由,这番赶紧单膝跪地胸口划十字:“我是虔诚的。我背叛者霍里克不是我的侄子,如果您欲讨伐丹麦,我会亲自奋战为您分忧。”

    这话虽然令他舒服,只是眼前这个哈拉尔也是诺曼人,其人的身份已经不能令王子完全信任。

    他把地上踩脏的心在捡起来,对于法兰克顶级贵族、有望成为“全体罗马人保护者”、有望成为全法拉克国王的男人,路德维希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威被僭越亵渎。

    其实霍里克的书信并无侮辱性言语,只是强调丹麦与法兰克已经是明确的王国与王国的关系。恰是这个强调引起最极端的暴怒,没有任何一个法兰克国王承认了“丹麦王国”这种东西,国王只承认一大群蛮族酋长以及其中的酋长大头目。故在这个时代的法兰克文献里,丹麦并没有“王国”的后缀。

    蕞尔小邦没有资格与庞大王国相提并论,霍里克必须被讨伐。

    路德维希只是稍稍做了一番思考就做出了出兵的决定,不过全面战争不可取,他不想在诸王子竞争中落得下风,如果可以派出大军来一场武装威慑,迫使其再度臣服、纳贡,事情就能暂时搁置。

    他是顶级贵族,不是迂腐教士,他只求霍里克继续做自己的疯狗,规劝其全体皈依是教士们的事。

    他声称会带着雷根斯堡的精锐骑兵主力出发,再纠集一批慕尼黑、纽伦堡和法兰克福领主的扈从士兵去汉堡伯爵领陈兵震慑,乃至象征性发动一场强有力的骑兵进攻。

    汉堡伯爵欣喜到泪流满面,有了王子的绝对军力的支持,汉堡、不莱梅的危险岂不是都解除了?

    从最初的愤怒稍稍平复一点心情,路德维希王子端着自己弯折的铁剑,不由自责:“我也许该克制一下脾气,我的宝剑又弯了,需要铁匠为我打直……”

    埃斯基尔一直等待机会,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

    有一皮革卷被他背在身上,现在就是把宝贝亮出来的机会。

    “殿下,请您消气。我要向您奉上一件从北地取得的宝贝。”

    “居然还有宝贝?”王子趔趄的脸勉强挤出笑意,“是什么?”

    “一把剑。”

    “剑?且慢……你是北方的圣徒居然携带武器。你?居然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宫殿?”

    路德维希自然不怕一介衰朽主教行刺,只是程序上的大漏洞暴露了。士兵不敢检查教士,倘若真有刺客乔庄为教士,岂不是……

    还是先看看剑吧。

    随着皮革被打开,镶嵌宝石、金纹、白银的剑柄,金银相见的剑镡,镶嵌琥珀、红宝石、又通体是银的剑鞘,路德维希还真没享有过这种宝贝,即便剑鞘里面是空的,此物挂在身上可是尽显自己的光荣。

    王子狂躁地夺过剑,娴熟地拔剑,亮白的剑刃还有剧烈的嗡嗡声。

    “啊!好剑!是一把完美的宝剑。你……竟是从北地得到?”

    “是的。而且此剑很有弹性、不会断裂不会崩刃,希望您喜欢。”

    “我太喜欢了。告诉我,你得到此剑的细节。我要北地的锻剑大师,就按照这个给我制造长剑。”

    “是罗斯人。”

    “罗斯人?那是何人?”

    “就像是丹麦人一样,是另一群诺曼人,只是罗斯人与丹麦人有深仇大恨。罗斯首领自称公爵,他已经派来了使者,请求……与您结盟。”

    “还有这种事?”意识到事情稍稍有些复杂,王子把剑收入剑鞘,窃听埃斯基尔详细描述。

    王子不见野蛮人,恰巧使者是皈依者。

    这就就可以召见蓝狐了?奈何自诩对罗斯非常了解的哈拉尔克拉克向王子解释:“圣徒毕竟不是战士,再多溢美之词都是过了头的赞赏。我很了解罗斯人,他们顶多拿出一千名战士,长久以来一直被丹麦压制。罗斯不可能打败丹麦,当我还是丹麦首领的时候,还有部下汇报他们袭击了罗斯人船队。那是一群待在更北方的蛮族,至于能进贡这把宝剑,想必就是他们首领的剑。他们这么做,应该是请求您出兵攻击丹麦解除他们的危机。”

    “这么说,有蛮族的酋长在教我做事?”

    “是如此。”

    “狂妄!让他们滚开。”

    埃斯基尔只是旁听,这个哈拉尔用他过去的认知评判疯狂的罗斯人,居然还用这些描述哄骗王子。可他的确不想再搀和进来,刚刚王子的批评很直接,埃斯基尔只想老实吃斋,不想再与军队、武器扯上关系,索性完全闭嘴。

    埃斯基尔不发话,这下全然成了哈拉尔克拉克表演的舞台。

    丹麦人哈拉尔把罗斯人描绘成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全然不顾罗斯人已经是波罗的海的还是小霸王的事实。这些年哈拉尔都阿尔卑斯山附近活动,自被驱逐就再没到北方一次。他如此描述十年前的罗斯人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自从公元828年开始,一切都变了。

    都这样了,还要许可罗斯使者约瑟夫蓝狐觐见?呸!

    一介小部落不要以为出了一个皈依者,就能见到法兰克王位继承人。

    既然王子如此坚决,埃斯基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忠实地记下自己所听所闻。他不敢撒谎,会把此事明明白白告知蓝狐,未来也是告知罗斯王公留里克本人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的真正态度。他不觉得这会酿成诸如战争事端还是其他什么极端情况,他甚至没必要去考虑。埃斯基尔只希望以自己诚实的形象得到罗斯王公的好感,让一度在罗斯受阻的工作能开启。

    埃斯基尔回到了教堂,向焦急等待的蓝狐说明了情况。

    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路德维希就这样蔑视我们罗斯人?”

    “王子毕竟是最高贵的王族成员,他已经收了剑,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觐见,至于签订盟约,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么,留里克王公会以战争惩罚!”蓝狐攥紧了拳头,看得这个已经身材与三个多月前判若两人的男人的怒火,埃斯基尔确信留里克真会动武泄愤。

    即便是这样,还……

    埃斯基尔想了想,即便这样自己还要去罗斯,傲慢、暴怒都是七大罪之一,王子如果收到主的惩罚是其命运,他的军队遭遇挫折也是命运。世俗之事与圣徒无关。

    在雷根斯堡已经没有逗留的必要,蓝狐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新罗斯堡向王公报告,奈何这是不可能的,他能意识到自己距离罗斯领地极为遥远,想要回去只能明年找船再经历一次冒险。

    他问及埃斯基尔之后的安排。

    “不用担心,约瑟夫。我要去兰斯,你跟我一起去。世俗的事与我们无关,去兰斯登记你的教籍,这是一件事。还有王公留里克委托我的大事,此事你清楚。”

    “公主玛丽的事,还有雷格拉夫……”

    “啊……最后我还是要接触世俗之事。至少这是好事,麦西亚有真正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罢了,他们很快启程。

    埃斯基尔、蓝狐、瓦迪、三位真正意义上的苦行僧,三人一马车,带着一些王子赠予的物资,以苦行僧之姿态,在十二月的巴伐利亚森林中,沿着冰河前进,奔向属于洛泰尔王子统治的兰斯。

    埃斯基尔要向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汇报工作、落实很多事情。

    他们各有所图,蓝狐会记录他的所见所闻,为王公留里克讨伐法兰克拿出第一手考察资料。

    唯有王子路德维希,没有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凭借着现有的消息他已经做出了天大的战略误判。

第745章 欢迎来到836年

    冬季达到它最冷的极点,罗斯公国的领地皆沉浸在厚实积雪中。

    停泊在涅瓦河入海口的舰队恍若冰雕,高耸桅杆也附着大量冰霜。木壳船对霜冻有着抗性,然风帆全部卸下,安置在温暖干燥的房舍存放。

    各舰的武器尤其是扭力弹弓卸下,它们更换新的麻绳、鲸须和鹿筋,并进行涂油保养,以维持战斗力。

    整个世界是静谧的,唯有罗斯猎人们还在林海雪原里游弋。

    他们端着十字弓继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狩猎,以求捕获大量松鼠、貂获得皮革再在集市上捞一笔,至于是否又面临皮革价格极低的窘况,没有谁拥有预见性。至少,获取大量皮革委托专业匠人加工一番,自己和家人都能得到温暖皮衣。

    移民后的罗斯本部人在冰封大多加湖西岸林地、伊尔门湖周边掠夺松鼠皮。

    故土罗斯堡定居的一大群梅拉伦籍贯移民,奔向北方艾隆堡后再去更北的地域捕杀北极熊,乃至冲到摩尔曼斯克定居点猎捕有着大牙的象海豹。

    纳尔维克港的人们继续做着煮盐的伙计,再组成雪橇队顺着冰封河流把盐卖到罗斯堡,并就地与当地的铁匠行会进行铁器交易。

    另一条皮革贸易线路也在这个冬季发刚发热,贸易线贯穿整个东方之地(芬兰),从罗斯堡,到罗斯公国城市科文斯塔德(奥卢河入海口),再到芬兰南部的苏欧米人的领地(芬兰伯爵领),抵达芬兰湾的滨海城市赫尔敏基,最终抵达涅瓦河畔新罗斯堡。

    冰雪提供了一种万金油的路径,驯鹿雪橇成为冬季最好的交通工具。

    如果单纯完了赶路,一位来自纳尔维克港的雪橇驭手,最少可用一个月的时间冲到新罗斯堡,这于当下已经是机动力的奇迹。就是相比于海洋运输成本还是太高了。

    如果没有必要,不会有雪橇队在冰雪世界长途跋涉。

    因而新罗斯堡方面近乎与熊祭镇的那一撮猎人断了联系,即便彼此隔着一座冰封拉多加湖。

    罗斯公国大军在834年秋由王公留里克御驾亲征,重创了湖泊北部的卡累利阿人势力,通过疯狂的杀戮一举打残了这一北方小霸王。

    如果人数多就可以称霸,过去的卡累利阿人确实可以脚踩苏欧米人、塔瓦斯提亚人,然罗斯公国的人口更多,武器也更为精良,单个士兵的战斗力也更优。

    也许公国真的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本来,留里克和众多精英不相信一战即可毁灭一个势力,没有谁承认那是胜利的讨伐。卡累利阿人是懦夫一般逃之夭夭,罗斯人以己度人得出的结论自然是敌方的认怂仅是暂时,他们会卷土重来。

    熊祭镇不得不增强定居点的防卫,当835年的温暖季节到来,定居点堡垒化的建设工作进入快车道。

    木墙要加厚,墙壁要成双层,并在基部堆积泥土夯实。要挖掘环形的壕沟,要建立绞盘吊桥系统。要建立两座城门,并以绞盘管控木门的下放。

    一门面对北方的林间平原,另一门面对南方的码头和拉多加湖。

    真的愿意长期定居这里的不过是六十多个老家伙,以及十几个老女人。他们夏季是渔民,冬季就是猎人,至于其儿子、孙子,皆被扔到罗斯堡。

    温暖时期这里定居人数最少,恰是这个时期熊祭镇是最羸弱之际,容易遭遇卡累利阿人偷袭。

    定居点堡垒化建设已经完毕,虽是留守的人不多,大家并不畏惧,何况进入森林的猎人们探索了很大的区域,大半年来除了游荡的小型鹿群、熊、狼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类。有时候会有站起来蹭树止痒的黑熊摆出一股人类的模样,结果等来的只是猎人的十字弓射击。

    卡累利阿人如同人间蒸发,留里克本是担心这群人会趁着温暖期发动大举反攻,这才特意命令第一旗队的建勇虽是准备战斗,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敌人已经让出了生存空间,罗斯人可以自由掠夺环拉多加湖资源了!

    如今已是835年秋季,留里克忙于其他的事务,已经忘记了那个定居点的存在。

    他真是贵人多忘事呐……

    罗斯公国的统治核心完成迁移,民众将全面接受农耕生活,即便是冬季,对各个定居点的开发也要持续下去。

    伊尔门湖地区的确比故乡温暖,时间是儒略历的十二月,夜间最低气温偶尔才会抵达-10c,近日以来天气还算不错,下午时分人们明显能感觉空气并非寒气逼人,放在户外的水下午也不会结冰就是温暖的明证。

    临近冬至日,一场盛大的仪式正在人们的热忱期待中紧张筹备着。

    王公下令了,要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建设两座木塔,待到冬至日木塔将被点燃。

    最为庞大的木塔将屹立在涅瓦河入海口的沙洲处,也就是瓦西里岛,至于当前的时代它只被人人们亲切地称呼为“沙洲”。

    沙洲是最靠近冰封大海的地方,既然公国这些年来已经把矗立火塔作为了冬季的传统项目,就当建在最靠近大海的地方。

    真正的大神庙是建设在城市内部的,丰收广场的东北方向一直预留一个空区,用以建设神庙再合适不过。公国有雄心勃勃的建设神庙的计划,广大民众也需要一个明确的心理归宿,更重要的是无论男女,只要是合格劳动力都会被雇佣,任何的人都能在建设这一国家级奇观上分得一杯羹。

    一大片区域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一批劳动力挖掘了整齐有序的大坑,向下插入粗杉木的工作正缓慢进行着,此乃神庙的关键性立柱,具备承重之职责,也是之后堆砌石料的基点。另一批人则在合理操持石墩,以绳索将其拉扯到天上,令其狠狠砸在地面,坚持不懈将涅瓦河畔相对松软的土壤夯得坚硬。

    就算芬兰湾整体封冻,涅瓦河入海口到生产花岗岩的戈格兰岛仍有很长的距离。新罗斯堡已经投入使用的石材都来自那里,固然组织雪橇队是可以运输石料,就是其中运输成本扯淡到留里克直接放弃。

    其实广大民众对神庙的建筑材料接受度很高,没有人觉得不用石材就不能盖房子。

    留里克则不然,他夸下海口要建造纯石制的神庙,更是要给建筑外壳糊上一层琉璃。

    这当然会耗费很多钱财、粮食,确实对王公统治威权有着极强的助力,乃至提升整个罗斯公国民众的光荣感,亦是以此神庙为根基将维京信仰、斯拉夫信仰做一个整合。

    建造火塔是纯粹是斯拉夫仪式,如今在罗斯人手里发扬光大。

    有人说,塔建造得更高就越接近阿斯加德,火焰燃烧越是光亮,就越是能被神看到。

    去年,诺夫哥罗德的火塔照亮整个伊尔门斯拉夫人的小世界,如今更大的塔屹立在涅瓦河畔。

    奥托一把胡须身体衰朽,即便衰老如他也因心中的新年,必须前往罗斯人的最新大祭坛参与冬季祭司。

    多达三千名罗斯人的男女老幼乘坐大量驯鹿雪橇,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与十二月上旬就离开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的家,他们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前进,成功在祭典之前抵达公国都城。

    他们抵达留里克丝毫不惊奇,他逗弄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由于妻妾们一一相拥。

    临近祭典,一场准备祭礼的会议就在“冬宫”召开完毕。

    没有任何的波折,一切都如在故乡的那一套办。

    遂到了儒略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冬至日的日期是绝对正确了,广大首次在新世界经历第一个光明节的民众赫然注意到这里并不存在“完全黑暗的一天”。太阳会挂在天际,它没有一支落下,其中的缘由很多人是不理解的,就像他们也不理解为何故乡的冬至日和夏至日都有完全光明或黑暗的一整天。

    至少留里克的妻妾们,以及广大接受王公供养的孩子知道了真相。

    一部分孩子的父母也接受了王公点名的缘由,不过,他们在感慨王公充满智慧的同时心中就更加疑惑了。难道我们的米斯加德(人类世界)居然的确是个大球?

    普通人何必知道太多,大家只要拥护王公即可。

    终于,甚至是远离罗斯堡的熊祭镇冬季猎人也跨越整个冰湖,撤回来参加大祭司。

    新罗斯堡城里一下子聚集的人数实际已经突破了一万人,纯粹是因为一些苏欧米猎人也就近跑到新罗斯堡趁着祭奠盛会的机会兜售掉自己最近捕到的皮革,他们人数很多,使得城外的空地出现了大量的临时木棚,乃至普通夜晚密如繁星的篝火阵。

    留里克站在高处会审视自己的城市,他感慨万千,会拉扯着露米娅,让她好好看看这座不断伟大的王城,再热忱嘱托:“如此的繁荣都是为了见证伟大的仪式。只有你能主持这场仪式。”

    那座松木、杉木搭建的木塔逐渐离谱,它似乎愣是被堆砌到了二十米高?

    显然这是个事实,所谓木塔的中心就是一棵被齐根砍伐的杉树,它被五十多名壮汉搬运,造船工匠以矗立船舶桅杆的那套技术,令此木杆杵在坑里。大量薪柴围着这根立柱堆积,几乎每一位看热闹的民众也砍些树枝向塔抛去。

    祭祀开始之前,新罗斯堡的集市因前所未有的人口变得交易火爆。

    故而一些糟糕的事情也被发觉。

    总会有人想要通过偷盗攫取利益,有多达十人被逮捕,其中竟有八个是苏欧米人。即便耶夫洛携爱妻、襁褓的儿子趁着祭祀活动朝见王公,留里克也不会因为他的面子宽恕盗窃者。

    许多人嚷嚷着剁掉窃贼的手,最终十名窃贼按照“法规”成了伐木奴。他们是甭想欣赏火塔盛况了,在砍伐一百棵松树之前无法得到自由。

    终于!祭典!

    冬至日就是今天,留里克由“立竿见影”的这套操作可以确定今日就是日影最短的一天,这与露米娅统计的时间完全吻合。

    整个新罗斯堡陷入欢愉,根据维京传统,罗斯本部人和其他维京部族出身的人们,都在开怀痛饮麦酒和格瓦斯。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大量的篝火摊已经支起来了,城市到处都是烧烤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且馋人的烤肉焦香。

    兔子、松鼠、鸡、貂、鹿、鱼、狐,家养的猎捕的动物都在烧烤的菜单中。肉被串在木条上,再佐以洋葱和切片的胡萝卜与肉串在一起,成了新的烧烤体验。

    维京传统的光明节讲究的就是纵欲,斯拉夫人虽说保守一些,他们也加入到狂欢队伍里。

    可以说定居这里的斯拉夫、苏欧米民众看得罗斯人的一些疯狂举动,都是会自主回避的。纯粹的罗斯男女会因为亢奋当众抱在一起,在众人的起哄中发生人与人的连接。此乃古代的生育崇拜,且有一个讲究,所谓诸神祝福光明节,那么因这一天的欢愉而降生的孩子应该不会稀里糊涂死去。

    欢愉到了傍晚达到最顶峰,祭祀仪式就是现在!

    沙洲上临时搭建石船祭坛,它在木塔之右。

    仍是传统的戏码,露米娅携众姐妹忍受着寒冷,他们穿着素服合唱颂歌。为何烘托气氛,诺伦和她培养的乐队也加入其中,骨笛与皮鼓合奏悠扬空灵音乐,进一步烘托祭祀的神圣。

    神一定在高天观看。仔细看!那是淡淡的绿色飘带!是斯佩洛斯维利亚,是女武神的巡游!

    一万人参与到省会,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沙洲。

    七樽神像立在祭坛内,有多达十头健壮的雄鹿作为祭品,被留里克当着神像的面亲手持剑斩杀,任由鹿血浸染整个祭坛。

    一枚枚鹿肝被剖出,鼓声也在这一时刻变得极为密集。

    露米娅检查所有的肝脏,再将它们一个个捧上青铜盘中。

    戴着鹿角盔的她高举罗斯祭司祖传的权杖仰望苍天,一阵故意表演的浑身抽搐,突然正果脸来面向民众:“让我们点燃火塔吧!让诸神看到我们的荣耀!”

    人们喜闻乐见仪式的复杂化,这不,留里克连火塔点火仪式都要搞出些花样。

    奥托不再是看客,他的手里握紧一只燃烧的火把,至少举起这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留里克亦是如此,罗斯公国两代公爵将合力点燃木塔。

    就在万众瞩目中,木塔先是浓烟滚滚。固然是烟气呛人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人们争先恐后要在昏暗的星光月光下关注那位有着飘逸马尾俊朗男子,看着他脚边的树枝首先开始燃烧。

    火烧起来了,人们的眼神里也开始存在跳动的火苗。

    大家就笔直站如松静静看着,甚至是孩子们也无调皮哭闹。

    是因为掌握了火焰的力量,猿猴变成了人,人们的灵魂深处都是崇拜火,甚至见到火焰人的心中就有本能的安全感,以及一种添把柴让它烧得更旺的渴望。

    火塔的火苗愈发离谱,终究成了一座冬日的小太阳。

    甚至是祭坛都已不是人待的地方,连带着矗立的神像都被烤得成了煎锅。

    人们的脸被烤得炎热,即便如此大家不过是退后一些,始终围着火塔根本不愿离去。

    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士只是单纯地看,感恩诸神赐予的温暖,默默祈祷来年的富足与平安。

    不知谁嗷了一嗓子,那人定是个斯拉夫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舞起来!”

    本来斯拉夫人的祭祀活动里就不存在本土祭司咏唱一大堆歌颂斯拉夫火焰大神庇隆的颂歌,何况斯拉夫祭司已经被留里克全部解散,再摇身一变成了侍奉奥丁的仆人。

    火神庇隆被留里克吸收进神话体系中,已经是北欧诸神的一份子,被描述为阿斯加德诸神之一,同样的道理,一些芬兰部族信仰的神祇也被吸收进来。反正传说的阿斯加德住着的都是神人,那里塞上一千位神祇都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斯拉夫人无法抑制他们围绕火塔跳舞的渴望,热烈情绪感染所有人,围绕着烈焰火塔,众人愣是手拉手围了五圈同心圆。

    留里克加入欢愉中,充当祭司的妻妾们全在跳舞,而诺伦加紧吹奏欢快的曲子进一步烘托气氛。

    也许,只有约翰英瓦尔和新罗斯堡的那些天主信徒没有参与到这场狂欢。

    他们甚至没有出城,就在一栋独立的木屋里进行着圣诞弥撒。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欢度冬至日的盛大节日,它是光明节也是圣诞节。

    欢愉的日子结束了,火塔仍在燃烧,高兴了一宿的人们忘却疲惫,他们看到了新一天的太阳!

    欢迎来到836年!

第746章 836年卡累利阿酋长国反攻罗斯公国

    那些卡累利阿人似乎小时了?

    不。他们只是逃遁到了北方,在其冬季牧场安顿下来后,劫后余生的人们痛定思痛,报复的计划也在谋划。

    老酋长在逃亡途中气绝身亡,其子卡斯库威被难民们推举为新的酋长。

    “大帐”部族的实力不在,然影响力犹存。

    老酋长死前为儿子做了一些规划,但卡斯库威顺意民众的意愿,做出了一个违背父亲的决定。

    复仇!必须复仇!复仇更要趁早!

    传播失败主义言论的祭司被他亲手杀死,难民中已无失败颓废思想,在挨过逃难后的第一个冬季,他们开始了反击。

    反击第一步就是联姻。

    酋长卡斯库威带着自己的亲信们前往“小帐”部族武装提亲,提亲之事比他想得更加顺利。由于双方是传统盟友,“小帐”长久以来畏威于“大帐”,一位年轻人继任大酋长还特地来提亲,联姻是一定要做的。

    卡斯库威迎娶“小帐”之女,当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他才告知“小帐”部族首领一个可怖的真相。

    “大帐”部族在于强劲的南方罗斯人战争中损失巨大,神圣的熊祭坛被夺,大营地伊索塔尔瓦被屠戮。部族壮年损失巨大,赖以为生的驯鹿也损失巨大。一度人口众多的部族如今仅剩下原先的五分之一……

    他的这番描述非常真切,想想看也没有哪个酋长真的希望自己的实力被大肆削弱。

    一个瞬间,“小帐”首领觉得自己收到了诓骗。

    因为彼此的同盟是建立在“大帐”强大的基础上,如今对方已经不可能从实力的角度上来震慑“小帐”和“东帐”两个盟友,奈何女儿已经嫁了出去。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小帐”部族的一些精英蠢蠢欲动。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罗斯人,也许只是一群强者,然“大帐”是近在眼前的强者!

    过去的日子里部族一直要向对方输送贡品,“大帐”部族是一群吸血者,他们强大的同时,己方也是可持续性虚弱。

    有精英发出深入骨髓的感慨:“我们为什么要尊奉那个卡斯库威为大酋长?我妹妹嫁过去了,我们还要提供一批驯鹿,岂有此理。现在我们实力更强!”

    由此言论者正是“小帐”部族现首领的长子,以其权势与威望,他基本是内定的下一任首领。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绕开态度暧昧的父亲,组织精干的亲信对卡斯库威来一通刺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卡斯库威这番来可是要违背父亲决定的,他自觉当用残暴的手段夺得自己想要的。

    反倒是卡斯库威先下手为强,突袭了“小帐”部族精英的营长,对其首领家族极其亲信行暗夜偷袭之事。

    血腥之夜过去了,“小帐”部族变了天。

    卡斯库威的新婚妻子尖叫大哭,面对满地的尸体怒锤自己的丈夫卑鄙无耻。

    反观卡斯库威,他的脸平静的像是石头。他特意饶了老首领的命,面对其质问特意解释:“这是必要的罪恶!从此只有大帐部族,你的部族不复存在。我会善待你的族人,我会统治所有的部族,再组织大军和罗斯入侵者、可恶的塔瓦斯提亚人、可恶的苏欧米人战斗。”

    卡累利阿人的社会发生了重大的政治洗牌,完全是因为罗斯公国的野蛮攻击带来的巨大灾难,尚处在部落联盟阶段的卡累利阿人一年之内就完了酋长国的升级。

    卡斯库威就在小帐部族内召集所有被吓坏的牧民,他宣布自己为“全体养鹿人的酋长”,自称此乃神赐予他的权力,神也赐予了一份重大使命。

    “外来的罗斯人在大湖之南,他们要夺走我们的鹿和放牧的草场,杀死所有的男人和孩童,将女人作为奴隶。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并在湖畔囤积了一支军队。我要团结所有的养鹿人,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将罗斯人全部消灭。”

    他就在835年的春季,宣布“卡累利阿酋长国”建立,卡斯库威就是国家的首任大酋长,且酋长之位将开始世袭。

    广大牧民能有什么选择,在这苦寒之地放牧,牧民愿意给强者缴纳贡品,只要这位强者许诺保护大家的安全。

    “小帐”部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牧民们摇身一变成为卡斯库威的臣民,男人们纷纷宣誓效忠这位强者。至于那些倒霉的被杀者,他们看到了卡斯库威派人埋葬了他们。

    在卡斯库威得手后,“大帐”部族残部从冬季牧场赶着驯鹿群抵达被除名的“小帐”部族传统领地,卡斯库威的人口实力终于又恢复到一万人规模,又可召集多达三千人的战斗力。何为战士?只要男孩有能力拉弓射箭,他就是战士。故所谓的三千大军有着巨大的水分,面对强悍的罗斯入侵者,卡斯库威并无很好的应对措施。

    战士个人能力与武器的劣势,应该可以用兵力优势弥补吧?

    就在835年的夏天,在偏远的北方,也就是今卡累利阿共和国的地域,土著居民卡累利阿人正在自发进行一场广域的势力大整合。

    “小帐”部族的老首领在一个夜里不明不白的死去,卡斯库威的妻子知道凶手实际就是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个女人不是蠢材,卡斯库威会死,而自己的儿子极有可能成为所有卡累利阿人的王!

    这个男人制定下了伟大的决定,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冲向“东帐”部族。他令部族首领退位,宣布“东帐”部族消失,成为酋长国的一部分。

    至于时候“东帐”部族首领一家不明白的死去,已经没有人再关心。

    卡斯库威的整合运动还在持续,这一次他的继续向东收编更为东方的民众。

    他们抵达了奥涅加湖畔,沿着湖岸横扫所有的小型部落。这些居民根本没有一个统一自称,虽是形成了大量只有几十人、一百余人的小社群,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名号。

    卡斯库威想法简单,这里的环境有些像是拉多加湖,索性就将奥涅加环湖居民称之为维普斯人,之所以如此,仅仅因为真正的维普斯人一度臣服于他,而他需要维普斯人的臣服。

    卡斯库威用整个温暖夏季招兵买马,更是鼓励牧民们立刻移民去水草更优渥一些的拉多加湖畔。

    他的“武装行动”的成果甚至大大超乎了预判,也大大增长了随行卡累利阿人的见识。

    世界如此广大,人们在寒带森林中向东走,遇到了另一群人——彼尔姆人。

    这一词汇在古芬兰语中都直指“交换”这一概念,但彼尔姆人并不多,他们也不存在占有统治地位的大部族,不过是密密麻麻的牧民氏族家庭约定俗成在一个名为“彼尔姆”的集市交换生活用品,他们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外人,所以清一色自称“彼尔姆人”。

    卡斯库威的大军来了,虽然冲到彼尔姆人活动区时因为各种原因仅剩下五百名战士。卡斯库威亲自带队愣是冲到了彼尔姆人的集市,酋长国的大酋长莅临一个分散的氏族社会里,如此概念一如罗斯公国大军暴打酋长国。

    大酋长活成了他最痛恨的敌人的样子,但这非常有效,他不会吹灰之力就收编了多达两千人以及数以十万计的驯鹿!

    卡累利阿人不愧为北方冰原的小霸王,其中的有建树者拥有的组织动员力的确更强,也是他们过去时光能暴打塔瓦斯提亚、苏欧米这些芬兰部落一直占便宜的原因。

    卡累利阿酋长国的扩张根本不是卡斯库威要彰显自己的权势,他希望自己的臣民越聚越多,只有靠着更多的兵力才能讨回在罗斯人那里丢失的土地与尊严。

    向东进军的队伍在深秋返回处于拉多加湖与奥涅加湖交接带的草场,这时连本地的吕迪人部族也宣布效忠酋长国大酋长。

    集结令就在冬季第一场雪后下达,按照卡斯库威的命令,酋长国所有能拉开弓弦的男子都是战士,都必须在新的大营地集结。

    他开始清点自己的兵力,面对着一支多达六千人的大军终于将丢失的自信找了回来。

    只是这六千人里充斥着水分,真正有战斗力的男子只有四千人。

    在北极圈南北活动的卡累利阿人,依靠他们的寒带畜牧业如何养活得起大量民众?他们的祖先的确是北亚居民,在古老的时代追寻驯鹿的脚步从中西伯利亚林地抵达现在的区域并在欧洲进入大分裂时期,卡累利阿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偏偏也是他们占有的实为非常恶劣的地域。不像是他们的血缘族亲爱沙尼亚人在种麦子,更不像是族亲马扎尔人成为人口众多的骑兵民族。

    如此兵力已经做够承载起卡斯库威的自信,大权在握大军在手,所有人都在呼吁一场战争,而发动反击战争,也是民众支持其统治的根本原因。

    卡斯库威主观上希望和罗斯人来一场决战,只是正面交锋自己极大概率吃亏。

    如果能拔出他们的据点取得初期胜利就再好不过。

    他们本该在熊祭坛进行冬至祭祀,如今只能在新营地做此事。祭祀仪式成为大军集结的机会,他静挑衅选了两千人,在仪式结束后开始了反攻。目标,熊祭坛!

    他们自然是首先抵达故地伊索塔尔瓦,混合了多个社群的卡累利阿军在白雪皑皑下发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类骸骨。

    人们先是恐惧,接着暴怒。

    有酋将理智地询问:“大酋长,罗斯人如此凶悍,我们当如何应对?”

    卡斯库威能有什么妙计,满地骸骨让他大为震撼,但在部下面前他必须保持强硬态度:“罗斯入侵者在熊祭坛建立堡垒,我们要夺了它。根据之前的战斗,罗斯人的箭矢很强劲,所以这次我们准备了更多的箭矢。我们靠着箭矢的优势定能拆了他们堡垒,届时毫不留情杀死所有敌人。”

    他就是要依靠兵力优势完成首胜,一如祖鲁大军去围攻英军的兵站据点。

    是狩猎松鼠皮的罗斯猎人遭遇到了大量活动的“黑皮”,那似乎是熊也不似熊,当意识到那是潜在的敌人后猎人立刻撤退。

    双方实质上已经互相发现,卡斯库威本也没想着掩藏军队行动,见此状况支令:“给我追!”

    罗斯猎人纷纷撤回熊祭镇的木堡内,有人疯狂敲打鹿皮鼓引得所有人注意,报信者已经断定了来者就是卡累利阿人,且对方人数惊人,显然是要拆了熊祭镇。

    罗斯猎人、渔民摇身一变成为战士,他们本就是战士,且冬季时期本就是熊祭镇最热闹的时期,经历了在新罗斯堡的冬季大祭祀后,又有五十多名罗斯人、一百名斯拉夫人,乃至五十名苏欧米人,坐着雪橇就抵达熊祭镇掠夺本地的小动物资源。

    战争威胁到这座新兴城市,整个城市现有定居者多达四百人,男人们合计一番做出重大决定,发布一个非常干脆的声明:“这是罗斯公国打下的领地,即便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不能丢!”

    妇女和孩子被紧急疏散,一些实在上年龄的男人也被强行劝走。有一百余人必须离开熊祭镇,他们乘坐雪橇在冰封的拉多加湖上狂飙,只为向新罗斯堡告急。

    敌人兵力究竟如何?可能有一千人或者更多。

    至少敌人的目的显然是摧毁堡垒,那么他们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罗斯公国在熊祭镇的动员了二百五十名可战斗男子,由于他们几乎都是猎人,几乎做到了人人持弓。不仅是短木弓,亦有一批木臂十字弓装备,甚至是专门用于猎熊的钢臂十字弓这种重型单兵设备。

    早在建设定居点支出,留里克就想到了城市防备问题。卡累利阿边患未除,且熊祭镇存在本身就是对敌人的侮辱,那里亦是下一次讨伐敌人的集结地,定然要在防御上大做文章。

    猎人们只要皮革,至于肉就全部留下来储备之。熊祭镇里还储备有一批麦子、冻得硬邦邦的鱼。虽然堡垒里挤了二百余人,每个人都因为打猎的需要自己准备了不少食物,乃至是在大祭祀期间在新罗斯堡买的一些大饼。

    人们信心勃勃,他们的食物储备足够抗住长达一个月的暴风雪,那么抗住敌人一个月的围攻也是没问题的。

    他们以自己的经验,王公在得到消息再集结大军增援,前后至少也得十五天的时间。

    十五天到二十天,成为守卫者的关键期!

    另一方面,卡斯库威大酋长御驾亲征,奈何他的两千人大军并非铁板一块。多个部落、密密麻麻的氏族社群承认他的权力,组成的军队构成也很复杂,士兵缺乏平日里的默契,至于打击罗斯人,他们并没有明确的战死概念,倒是都想着在战后抢到一些铁器。

    罗斯人拥有大量铁器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几乎对冲掉了人们对敌人的一半恐惧。

    一批披着鹿皮,手持短矛、投矛、蒙皮木盾、大量弓矢的军队开始陆续出现在熊祭镇外的冰雪覆盖的草地,以逸待劳的罗斯军队就依托着木墙和哨塔准备防御作战。

    十字弓已经上弦,塔楼和堡垒各角安置的扭力弹弓也完成蓄力。很多人根本没有披甲,就暂以鹿皮、熊皮做临时的防备。

    他们纷纷躲在墙后保持绝对的安静,使得整个堡垒简直空无一人。

    如此情况让卡斯库威犯了难,好在这支卡累利阿军队不乏鲁莽着。

    相比于罗斯守卫者,敌对的卡累利阿战士有得更多是狩猎经验,至于打仗缺乏概念。

    有人嘀咕:“也许罗斯人都被吓跑了,他们主力不在这,就担心自己兵力不足连夜逃亡。”

    有人这么说就有人要去试探。

    卡斯库威派遣一百人从各个方向逼近木堡,就在其接近壕沟处,隐藏的罗斯守卫者突然现身。

    十字弓与扭力弹弓先行精确射击,之后是弓矢乱打一通。

    卡累利阿人的斥候部队吃了亏,他们落荒而逃,如此为了荣耀,卡斯库威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

    两千人围攻二百五人的木堡?按道理“十倍攻之”是正确是战术,然双方的武器装备和战斗意志如何在一个层面呢?守卫者里的一百名斯拉夫战士不善射箭,却也是旗队里打过恶战的长矛手,这些年好吃好喝已经让他们有别于其他斯拉夫人,成了健壮存在。

    罗斯本部人多持十字弓,苏欧米人也都是射箭好手。

    当然,卡累利阿人与苏欧米人是同源的,彼此都是射箭好手。只是臣服罗斯公国后,苏欧米猎人已经全面装备铁质箭簇,他们甚至能在集市上购买很多!

    反观卡累利阿人军,卡斯库威大酋长集结的军队还在广泛使用骨簇。

    第一天的战斗,卡累利阿人撂下五十多具尸体,拉着一百多名各种情况的伤者撤退。

    待到第三天,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卡斯库威临时做了一些小树干捆成的木盾继续进攻,这次他们成功抵达了壕沟,却在攀爬木墙的攻势上吃了亏。

    再到第七天,这已经是第三轮进攻!箭矢成为互相对攻的主要武器,卡累利阿人军已经沦落到用抛射箭雨的方式制造伤害,至于能达到怎样的战果已经无法预估。进攻更多成了一种宣泄,卡累利阿人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如今已经没有莽夫再冒着精准的箭矢乱冲一气。

    恰是这时候,一场小的风雪袭来,寒冷终于迫使卡斯库威酋长冷静。至此他已经损失了二百人,有战死的有伤重不治的,亦有三百多名受了箭伤的轻伤者。

    有的人想到了退却,结果以大酋长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杀死。

    一座小小的堡垒居然久攻不下,大酋长因恋战上了头,他决定从后方搬来援兵,在大军抵达之前现有军队就是围困熊祭坛,以图对方因为饥饿而疲敝再发动总攻。

    但是,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帜就在寒风中飘扬,旗帜的存在就是最恶劣的嘲讽。

    堡垒守卫者在三次战斗中有二十余人受伤,两个倒霉蛋被射穿脖子而死。反观敌人,一些尸骸就落在壕沟里,敌人甚至无力来收尸。

    就让他们继续围困吧!

    本来一些情绪紧张的战士们如今斗志昂扬,卡累利阿人再一次将他们的窳劣展现得淋漓尽致。

    罗斯守卫者似乎可以亲自出城主动攻击,鲁莽者会这么干,守卫着们只想以逸待劳。大家都知道,王公早就对再讨卡累利阿做了一番准备,敌人的不请自来恰是一个契机!

第747章 当纸张开始投入使用

    罗斯公国始终被北方边境有着提防,故而新罗斯堡一直安置着一支机动力量。

    公国依旧奉行着古老的原则,尤其是出身各路维京部族的民众,一旦有外敌入寇,男人女人都有义务拿起武器御敌。

    经过了冬至日大祭祀时间也到了836年,留里克本人回到了他忠诚的诺夫哥罗德,就在这里贯彻落实他的另一项计划。

    他成为最伟大的教师,向第六旗队的那群崽子们讲授一些基本是数学知识,并进一步讲解如何用拉丁字母诠释拉丁语、诺斯语,乃至斯拉夫语。

    另一方面,一场“扫盲运动”也在进行。

    教育的对象是全体臣民,任何的君主不可能指望区区几个月时间就让纯文盲的民众充满智慧,留里克要做的只是教会民众如何拼读词组。

    西方的字母体系的本源就来自古埃及象形字的手写体,被腓尼基人改造后成为仅能表音的字母体系,又为罗马改造为非常成熟的字母体系。

    留里克做得更为先进,在固有的拉丁语字母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新的字母,尤其是将v展开为uwv三种。

    诺夫哥罗德的造纸作坊已经越来越成熟,在过去的基础上留里克雇佣了更多的闲置妇女为女工。即便冬季寒冷,多达二百人待在相对温暖的房舍里劳作,她们被分成许多小组,造纸的一系列工序也都在房舍完成,与户外寒冷环境相隔绝。

    留里克并没有支付什么报酬,仅仅做出一个简单的许诺:每天管两顿饭,折合一磅燕麦。

    他落实了许诺,又对女工做出了一定的绩效安排,甚至拿出了奖励措施,所谓限时完成任务后超额完成的量有着对等奖金,奖品就是麦子。

    她们在为奖金而拼命劳作,这就迫使伐木人提供更多的树皮,煮树皮的那群男人也必须卖力工作。

    如今的纸张已不全是粗糙的桦皮纸,纸张细腻的关键在于纤维素的来源,秋季的大量湖畔芦苇是喂驯鹿的好食材,如今也被加入造纸中。一些有些腐朽的亚麻杆,实在没法用的破布、破麻绳,都被反工为纸浆。

    一批非常特别的极为细腻的纸张诞生了,它通体黄褐色,触摸的手感极为舒适。它甚至有些宣纸的质感,在上面书写显然不合适,它的用处实际是擦腚,以及妻妾处理私人问题的工具。

    让民众熟悉并习惯手纸擦腚首先是一个观念问题,其次是手纸供应的问题。

    留里克干脆在诺夫哥罗德成立的“造纸工厂”,它成为完全国营的手工作坊,雇佣人员几乎都是来自白树庄园的女人,现阶段支付的报酬仅仅是管饭和少量奖金性质的麦子。

    即便如此,公国的一部分被压制的生产力就爆发了。

    粗糙且坚硬的桦皮纸、松皮纸用于书写,那些奉命向民众讲授字母拼读法的人,就是带着硬纸文书授课。

    大量记录在硬纸上的民众资料、田亩资料已经全部转移到位于新罗斯堡的冬宫,并所在箱子里。

    当前生产的纸张已经满足了公国官方的需求,接下来又是对纸张于民间的使用进行推广。

    堆叠的纸张按照一张近乎于1㎡的硬纸,按照一磅燕麦的价格销售,公平的说它的价格比较高。

    至于擦腚的手纸,价格按照重量剂量,相比于前者它的价格更高一些。

    两者的供应量暂时是有限的,不过每周的产量都在提高,技术成熟的当下有前后二百五十人从事到这一劳作中,工人为了收益竭力增加工作时常,故而日均产粗纸量已经达到约莫1000㎡的程度。

    罗斯公国根本没有足够的消费市场吃下一个月30000㎡的硬纸,大部分硬纸都在留里克的仓库里。

    “也许在何时的时机,我必须得低价倾销一部分。比如向亚丝拉琪推销一下,把纸张作为烧饼和面包的包装纸?还要扩大手纸产能,让他们离不开它!”

    留里克在囤积纸张,也对纸张的产能分配做了些许调整。

    一月下旬,一批堪称非常粗俗的文件被贴在诺夫哥罗德城里的公共打谷场处。多张由诺斯语和斯拉夫语写的同样内容的纸以松胶贴在木板上,穿的厚实的人们过来敲个热闹,凡是读懂内容的人都在捧腹大笑,笑声引得更多人的围观。

    因为民众是冬季生活总体是太单调了,或者说年年的生活充满了乏味。他们需要一些笑话,尤其需要一些荤段子对无聊的生活来一番强劲刺激。

    留里克正式这么做的,他亲自动笔,在纸张上写上很大很醒目的文字,重点描述人类的几个部位,并大力宣传手纸可以在冬季轻易擦去上面的污秽,避免自己成了恶臭的存在。

    “他们有何可笑的?啊,也许只是他们笑点太低。”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情况,那么打谷场的公告栏当进一步利用!“也许该找些段子手专门编纂些笑话集公开出来,这样有利于他们学会如何使用字母进行拼读,也便于我以后发布政令。”

    他的手段在当日就取得效果,公开贩售的手指被消耗一空。可是留里克也清楚,诺夫哥罗德人当前的消费能力很低,真正有钱消费是实在瑞典和丹麦,真正的超级客户则是东罗马帝国。

    留里克最在意的还是人们聚在打谷场围观公告栏那份“手纸广告”的热闹劲,事实证明他们对新鲜信息有着巨大的需求。

    等于说,他们需要书籍。

    木活字印刷或是雕版印刷,这等科技的先决物质条件已经全部满足了,留里克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在安静的夜里开始带着妻妾们在做一件事:整编罗斯人保存的史料。

    伟大祭司维利亚整理保存的信息木板记录的尽是罗斯人过去的琐碎信息,信息虽被誊抄到纸张上,如果将它编纂为《罗斯部族史》仍需大量润色。恰是润色方面,就特别考验君主的智慧。

    罗斯公国统御者三个族群,各路维京人、斯拉夫人和泛芬兰人。彼此有着不同的原始信仰,对过去的日子也有不同的认知,要把大家整合成同一个民族,就需要塑造大家共同的记忆!

    留里克在亲笔撰写书籍,其精神内核便是在描述三个族群本是一家,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祖先,就像是一个家庭的兄弟们四散开来,后裔逐渐忘了彼此是一家人,如今一个强者振臂一呼,所有分离的家族重新聚合。

    留里克更是在强调自己的确是被神王奥丁所青睐祝福的男人,也描述了留里克及其后裔的统治合法性与统治的义务。其最大的义务,正是保证臣民的生活安定,也规定了公国臣民的基本义务。那么这本书籍就拥有了公国宪法的性质,留里克也有意把公国的成文法典正式编纂出来并开始刊印。

    一个统一的民族必须有着共同的记忆,必须有着共同的信仰,必须遵守同一套最基本的生活尊则。

    三个族群的确有着共同的记忆,便是战争。

    有五篇文章被留里克突击写下来,分别是:《哥特兰岛战纪》,《东方战纪》,《平叛战纪》,《远征不列颠战纪》和《讨伐卡累利阿战纪》。

    留里克做得只是对战争的简明扼要的描述,要突出自己作为战争指挥者的智慧,要强调罗斯的胜利来自于罗斯本部战士的强大,也要强调公国各族战士因加入罗斯军队一样变得非常强大。

    暂时,文章只是手写并贴在广场公告栏,以后它们就是公国的历史性文件,是要大肆刊印分发全国的。

    要编纂罗斯公国的历史书、成文法、基础数学教育册、识字册等,最终采取活字印刷的方式大肆刊印。这是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不是留里克带着妻妾们就能一蹴而就,它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终究会在几年时间完成。

    基于这样的现实因素,留里克主观上存在一定的厌战情绪。战争自然是解决纷争的一个手段,以当前的时代特色,欧洲社会战争的确是优先手段。

    留里克知道战争总会是不请自来,甚至来得很离奇,就比如自己偷偷摸摸在丹麦做生意没有引得死敌丹麦人围攻,反倒是被来自法兰克的家伙们暴打。

    现在,新的麻烦总是不请自来,留里克也做好防守反击的准备。

    当然他还在做着另一种准备,便是给斯普尤特这种“皇家海贼”配备尽量强劲武器,尤其是更多的扭力弹弓,以及给“鲑鱼酋长”号球鼻艏处安装更坚固青铜撞角。

    时间已经是二月份了,北欧、东北欧依旧白雪皑皑。拉多加湖的平均冰层仍有约30㎝厚,这难不倒苟在拉多加斯塔德这个渔村凿冰钓鱼的狂人。

    靠近湖岸的冰层处有一批人就在冰上露营,如今他们不仅有罗斯人,还有投诚的维普斯人。

    在过去的835年,作为维普撒拉瓦伯爵的泰拉维斯不但当了爹,还带着自己的子民快速追赶罗斯人的科技水平。泰拉维斯个人将自己的领地与子民看做灰松鼠部族的另一种复兴方式,他的确得到了子民的爱戴,其中最大的原因正是民众的生活得到了巨大提高,他们已经开始前所未有的冬季凿冰钓鱼了。恰是在钓鱼时,他们遇到了来自北方的逃难雪橇队。

    铁器正在罗斯的东方控制区快速替代石器,伴随而来的还有驯鹿雪橇大军和庞大的舰队。事到如今,曾经畏惧这些庞然大物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于他们也参与其中去创造更离谱的东西。

    比如,武器……

    瓦良格猎人有独特的猎熊技巧,便是扭力弹弓安装在驯鹿雪橇上,御夫赶鹿,猎手巡视并发射重型标枪,雪橇上还有辅助的钢臂十字弓手配合射击。

    北极熊是不冬眠的,这一时代它们的活动区非常靠南,以至于罗斯猎人在拉多加湖附近就能猎熊。坐着雪橇猎熊实为冬季才有的特色,待到春季化雪大地泥泞,冬眠的棕熊窜出来,猎人却不能高效狩猎了。

    公国需要大量的武器,扭力弹弓属于万金油,原理是依靠绳索的扭力,那么制造大量“猴版”武器也是没问题的。

    本地斯拉夫人的木工们找到了活计,他们入冬之际就奉留里克之命制作木头麻所打造的扭力弹弓。它被要求两个人可以搬动并操作,可以将半磅重的箭矢抛射打到150stika(147m)的距离即可。这东西在定位上实为船用武器,既然诺夫哥罗德的造船作坊已经在搭建厂房,新的船只无论大小必须有自卫武器。在火炮还不存在的当下,没有什么比扭力弹弓更靠谱。

    来自拉多加北方的熊祭镇的雪橇队最先接触湖泊南岸的捕鱼人,他们闻讯对方的身份继而表明北方的情况,乃至询问王公在何方。在获悉王公不在都城仍是诺夫哥罗德,这支逃难的队伍就继续向南冲刺,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上狂飙突进,抵达热热闹闹的诺夫哥罗德。另有一支分队在冰封涅瓦河上狂奔,只为抵达新罗斯堡,告知主要待在那边猎杀松鼠的第一旗队战争情况。

    拉雪橇的驯鹿累坏了,甚至有鹿停下来就累瘫在地。

    妇女和孩子跳下雪橇,他们大声嚷嚷熊祭镇遇袭。

    战争警报第一时间就疯传整个诺夫哥罗德,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姆斯季斯克。

    留里克获悉战争警报,当即就下达了大军集结令,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他被迫等了一天,又在次日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内召开军事会议。

    与会的人们哪一个不是公国精英?他们一脸横肉浑身穿得毛茸茸,腰里挂着泛着寒光的剑,表情即严肃又亢奋。

    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公的脸,等待下达战争命令。

    对此留里克已经想到了对策:“我从逃回来的人获悉,尚有二百余名战士在坚守堡垒。卡累利阿人发动反攻了,他们有很多人,我们期待的决战已经到来。”

    人们都期待着王公下令集结庞大军队,与敌人来一场彻底的大决战,然现实决定了公国并不具备迅速集结倾国之力的大军讨伐。

    “第二旗队、第六旗队、斯拉夫旗队集结。加上我的佣兵卫队,再组织一批志愿者,命令一些博雅尔派兵参与,我要集结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出发。给你们三天的准备时间,我们乘坐雪橇大军,带上尽可能多的扭力弹弓奔向北方。我们要增援留守的人们,竭尽所能找到决战机会。就像是猎熊一样杀死敌人。”

    这番命令下来大家都是欢喜的,此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以斯拉夫人为主力的大战,梅德韦特别提有多高兴。

    就是这个在去年在森林里到处抓人立下大功的男人,他站起身拍打胸膛向王公表忠:“我的人在任何方面都像是勇敢的瓦良格战士,我会带着他们杀死敌人立下大功。”

    梅德韦特说得是一个事实,战士他的人如今都很强壮,就是身材上还是矮于传统的维京壮汉。身材矮而体态顿时倒也有一个巨大的战术优势,这种人员最适合编纂起来组成战戟方阵的刺猬阵戳死敌人,因为他们的下盘实在太稳健了。

    很多猎熊者需要时间归来,抓松鼠的人当然就撤回来了。战争意味着机遇,有传令兵赶着雪橇向最近的斯拉夫农庄报信,这不,距离诺夫哥罗德较近的牛犊农庄博雅尔乌斯基和钓鱼人农庄博雅尔托里,他们得到了消息立刻采取行动,各自都从人口不多的农庄里挑选出最精壮的五十名男子,坐着驯鹿雪橇一路向北。

    罗斯公国正在集结大军,不知是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抓松鼠的第一旗队都要把皮革带回新罗斯堡卖掉,有得跑得远的就直接先绕到维普斯人的凯基萨尔米休整。第一旗队的人们在不同地区都获悉了熊祭镇受袭的消息,大家处在不同的地理空间,都明白王国不可能坐视不管。

    阿里克在新罗斯堡下达第一旗队集结令,虽然只有二百余人集结完成,这已经差不多了。实则在维普斯人那里,又有一百出头的第一旗队战士混合了本地的三十多名维普斯战士,他们鲁莽劲儿上了头,泰拉维斯也想在公国内捞取救援有功的荣誉。

    正当留里克在积极集结之际,罗斯公国第一支援军,加上雪橇御夫在内的维普斯的凯基萨尔米方面的一百五十人援军,他们在雪橇上插上公国旗帜北向北方。

第748章 冰原上的帕提亚战术

    一支小规模雪橇队在冰原上狂奔,人们不因他们区区一百四十人的真容担忧,他们斗志昂扬且装备精良。

    征讨卡累利阿人能有多少缴获?也许可以有大量的鹿。

    泰拉维斯带着他的三十余名战士,又有一百名精干的第一旗队战士助阵,兵力虽少战力可是强。由于有了上次的战斗经验,战士们坐着雪橇说说笑笑,他们达成一个奇妙的共识,便是支援熊祭镇的兄弟打击敌人,大家并不能捞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在一些时候,罗斯人的战争观就成了为了打仗而打仗。

    解救遭遇袭击的兄弟天经地义,杀死袭击者亦是天经地义,拼命的杀戮则是为了向奥丁展示一个真正男人的力量。

    射箭、布置陷阱捕猎松鼠算什么?如今猎熊都不算非常伟大的荣耀。

    只有在战场上疯狂杀戮才算“有趣。”

    另一方面,围攻熊祭镇的卡累利阿军队,在连吃了三场失败的冲锋后全面转化为包围战。仗着人数占优,且兵力在缓慢提高,大首领卡斯库威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想着兵力提高之后再发动第四轮冲击。

    这位创立了酋长国的年轻而伟大的首领并没有令追随他的战士取得快速的胜利,夸下的海口落了空,战争变成了谁都不喜欢的消耗战。

    至少卡累利阿人掌握了地利是耗得起的。

    驯鹿是一种“可以走动的农田”,卡累利阿人从鹿群的身上获得血液、肉、奶水、皮革和骨头。前者是食物和饮水,后者就是衣服和武器来源。

    有多达三万头驯鹿被驱赶到靠近熊祭镇的区域,毕竟这一带本就是卡累利阿人的传统牧场。有了这些牲畜的物资支持,卡斯库威有了围城的资本。

    就是面对一座夯土和木料堆积的含壕沟的堡垒,大首领基本束手无策,只能采取围城这一笨办法,至于围到何时是个头儿,只有神知道。

    他们为了避免堡垒里面的人出来找东西吃,就围绕着堡垒构筑一个个帐篷据点,往往是十几人为一摊轮流站岗盯梢,后方的树林则埋伏大量卡累利阿战士。

    支持这群人战斗的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熊祭坛。

    绝大部分战士对于罗斯公国的正规军严重缺乏认知,他们只见到神圣的祭祀中心被敌人窃据,更无耻地修建了一座堡垒。

    战死了二百余人,之后又有数十人伤势恶化而死。

    卡累利阿人战士本就多是出身氏族,如今受征召来打仗实在是父子兄弟齐上阵。他们看到了亲友的死亡,又看到圣地被夺,心头燃起的复仇之火驱使他们就是赖着不走。

    卡军无力夺城,堡垒内罗军也无意出城乱斗。

    等到交战的第八天开始,双方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站成变得安静,没有人主动发动袭击,甚至武器占优的罗斯人都懒得用扭力弹弓打上一发轻标枪,双方就大眼瞪小眼,分明都在做战略等待。

    待到交战的第十天,来自南方的冰湖上,一面白底蓝纹的旗帜在飘扬!

    视力不错的卡累利阿人大吃一惊,站岗的人觉得那就是罗斯人的援兵,警惕性极强的他们立刻将消息传递下去。

    无限制的等待一直消磨着大首领的权威,卡斯库威获悉这一消息一拍大腿从藏匿地站起来。

    “号召兄弟们,入侵者的援兵到了。我们难以攻克他们的堡垒,就杀了他们的援兵,血祭山神和湖神!”

    都快憋疯的战士几乎倾巢出动,卡累利阿人的奇异动向也惊得堡垒驻守的罗斯军纷纷登上城头。

    驻守者看清了雪橇队挂着的旗帜,大家很高兴王公派来了援兵,只可惜才这么点人?

    反观那些打扮得像是一头头熊的卡累利阿人,他们像是要去参加婚礼般狂奔。

    牛角号吹响,牛皮鼓被猛打,城头的人们拼了命的呐喊,只希望声音传到小规模的援兵那里助其提高警惕。固然罗斯人对卡累利阿军队是蔑视的,他们倒还没有狂妄到可以一个打十个的地步。

    前方不远处就是白雪皑皑的湖畔,一座堡垒赫然出现。泰拉维斯看清了堡垒飘扬的一面面罗斯旗帜,也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模糊噪音,声音意味着什么,信息已经被掠夺冰面的冷风吹得失真。

    倒是有一件事引得所有战士的dna为之颤动!

    且说第一旗队,兄弟们年龄差不多,夏季的时候大家都在姆斯季斯克刨地种麦子,如今在北方合伙捕捉松树猎白熊。

    熊祭镇堡垒内有第一旗队的战士,泰拉维斯的增援部队里就更多。

    一百名战士分属同一个百人队,其百夫长就在这里。百人队又下属四个排级作战单位的“船队”,指挥官安在。实际上他们这伙儿跑到了维普斯人的凯基萨尔米据点也是百夫长带队,他们本身就构成一支凶悍的冬狩军队。他们把一批猎获的成果扔在定居点,之后便投入增援。

    百夫长凭着直觉就能确定那些晃动的大量人影是凶险的敌人。

    “兄弟们注意!你们看到的都是敌人,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坐雪橇的兄弟们异口同声吼了一声,

    他们背着的盾牌纷纷卸下,这番因为狩猎而没带锁子甲,丧失一定防御力的同时也让大家获得更轻巧的战力。

    再看已经十七岁的泰拉维斯,这小子自然不是第一次参与征战,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竟然害怕了。

    他不得不求助于百夫长打仗的策略,如此一来,百夫长顺理成章统领了整个队伍。

    一个奇妙的战术计划被迅速制定并付诸于施行,全部的十五辆雪橇突然停在冰原,战士们开始紧张的人员调配。

    他们有五座猎熊用的安装雪橇上的扭力弹弓,持木臂十字弓者多达三十人,剩下的人员几乎都持短木弓。他们的身份本就是猎人,就算短木弓不是很好的战斗兵器,至少猎手是卓越的。特殊的条件促成了这支小规模增援部队惊人的远程武器装备量,冻得硬邦邦的拉多加湖和驯鹿雪橇又提供给大家惊人的机动性。

    一辆辆雪橇成为箭矢的发射平台,人员配置在调整完毕后,雪橇开始以双纵队之势力冲向聚集于湖畔的敌人。

    雪橇在奔袭,指挥官百夫长淡定下令:“搭弓!自由抛射!用车轮战术,不和他们纠缠!”

    在箭矢射完之前,增援部队有着充分的战场主动权。他们在逼近敌人聚集的阵列就先行放箭,之后迅速撤走。

    这就是一种特殊的帕提亚战术,射箭者绝不逗留,不给敌人弓兵瞄准射击的机会。

    箭矢噼里啪啦砸过来,它们并不密集且很多箭矢因风向因素落在了冰面,然其中的一些强劲者开始造成杀戮。

    扭力弹弓发射猎熊用的轻标枪,此物就是大号的箭,它更长也更沉,由弹弓发射动能强劲。轻标枪击中一脸懵的卡累利啊战士,有人被打穿胳膊,有人被直接击穿胸膛。

    死亡突如其来,如此战死完全出乎卡累利阿人的想象。

    这一刻,大首领卡斯库威又一次想到了前年大战之际入侵者可恨的箭矢。

    第一轮攻击转了一圈结束,驯鹿们气喘吁吁,反观卡军,他们的人依旧保持聚集之姿,只是分明在观望。

    双方在互相射箭,结果大部分箭矢都落在了冰面。

    紧接着,罗斯人做出一番调整,新一轮冲刺又开始了。

    十字弓和扭力弹弓成了绝对的主角,在非常合适的战速位置它们接连发射,仗着射程的优势狠狠给了卡军一记重拳。

    有二十多名卡军战士或死或伤,这下徒劳射箭的士兵悲愤之际只好自发地拉走受伤的兄弟暂且后退。

    大家遵循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但大首领卡斯库威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他又想到了那次悲哀的溃逃,甚至想着如果早早和敌人乱斗在一起,就算武器处于劣势,也不至于死了数千人还是落得溃逃的下场。

    他带着亲信劝说逃亡的人,最后拎着铁剑做斩杀逃兵状。

    他下达了命令:“冲上去!一边射箭一边冲,和他们肉搏战!”

    要么退到林子里玩阴险战术,要么在冰面上主动追击。

    卡累利阿人不想再做懦夫,他们选择了前者。

    然而,这伙儿罗斯人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鲁莽。

    踩着特制的防滑皮靴,卡军有多达六百人奉命在冰面追杀。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射箭,大量骨簇箭铺天盖地砸过来。

    罗斯人终于吃了些盔,人可以用盾牌挡住,奈何驯鹿被箭击中而狂暴,竟有两座雪橇失控,驯鹿中箭疼得乱窜所有人都被甩了下来。

    百夫长灵机一动,带领其余雪橇收拢跌落的人,无论受伤与否拉上雪橇就暂行退却。

    “两条腿的猎人还跑得过雪橇?笑话!看我累坏你们的身子再杀了你们。”

    百夫长在赌,赌卡累利阿人会因恋战穷追不舍。

    罗斯军故意向南退却,总是保持在敌人木弓射程的边缘,吊着他们的胃口诱敌深入。

    终于这番放风筝战术钓到了二百余人,杀戮收割就是现在。

    驯鹿被疯狂抽打,疼痛的鹿忍着狂奔的疲惫继续冲刺,这是这一次它们向着人群冲去。

    雪橇上不少罗斯战士已经卸下了弓,他们持剑持矛。雪橇成为一种战车,百夫长和泰拉维斯做好了约定,歼灭这群被钓上来的大鱼。

    可以说留里克过去指挥的战争给了下级军官们大量可以学习的两本,就比如转为歼灭而生的钳形战术。更重要的则是留里克提供了一种战争哲学,即尽可能打歼灭战。

    像是溃逃的罗斯入侵者居然调转了方向,追击得有些疲惫的人这下想逃已经晚了。

    驯鹿雪橇势大力沉冲过来了,卡军战士本能避让,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十字弓的狙击,还有矛与剑的戳刺。靠近雪橇的卡军战士被短矛戳穿,或被剑割伤。雪橇队走两翼完成包抄,阶段了卡军逃亡的退路,而接下来,一名名戴好有着巨大护鼻铁皮盔的罗斯战士,端着圆盾与钢剑已经下了雪橇。

    “盾墙!现在!”百夫长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四支“船队”,一百名战士构建起四个盾墙集团,最后融为一体。

    盾墙在快速推进,被阶段退路的卡军见状全力冲击,双方厮打在一起。

    钢剑在戳刺,每一戳都是见血,罗斯盾墙如同一台绞肉机,所遇之敌纷纷被杀。

    泰拉维斯和他的维普斯战士也不是看戏的,他们持弓主战,射击逼退敌人的后方援兵,也在抛射箭矢扰乱包围圈中敌人的阵脚。

    接下来,仅仅是男人们单纯的杀戮……

    论战很快结束,冰层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有些蠕动者还在抽搐,又被罗斯人补上一剑。冰层都在散发热情,那竟是来自温热血水的蒸发,冰面殷虹一大片,满脸、浑身血红的嗜血战士转过头来,惊得卡累利阿军大肆溃逃。

    百夫长浑身是敌人的血,他以胳膊擦一把血红的脸,目光犀利看着左右的兄弟们:“告诉我,有人战死吗?有人受伤吗?”

    他们互相说着自己平安无事,也有人嚷嚷某某兄弟受了内伤。

    “竟然能被这种比熊还弱的人打伤,真是战士之耻!”他暗骂一句,再看看躁动的兄弟们,“走!我们乘胜追击。”

    区区一百余人居然打崩了六百人的攻势,以毫无死亡的代价杀敌对方二百余人。

    卡累利阿人被吓坏了,这下子卡斯库威再没本领拉扯住溃逃的兄弟们。观望中的卡军都在撤,这一撤就成了大溃逃。

    卡斯库威没有办法:“我们撤到森林营地,组织队伍再谋办法!”他下达了撤退令,奈何大军在溃逃。

    信心崩了队伍散了,卡斯库威不得不再度耻辱地败走。他当然是不会认命的,自己还能召集更多的人手,胜算还是有的。

    罗斯人想追击,奈何驯鹿被折腾得厉害,它们是耐力惊人的动物,奈何短距爆发狂奔做不了几次就脱力。

    泰拉维斯非常遗憾,站在雪橇上望着逃跑者背影怒吼:“你们就逃吧!蠢货们!你们卡累利阿人如此懦弱只配做奴隶!”

    至少泰拉维斯想不到,过去被科文人称之为比塔瓦斯提亚人还强大的卡累利阿人竟是如此窳劣。

    道理是非常简单的,全然是因为罗斯公国过于强大,实为波罗的海的满级大佬在北极圈虐菜。

    对方逃得很快,一百余兄弟追击是莫得机会了。

    熊祭镇堡垒的守卫者心情舒畅地欣赏到一场精彩的战争,这令他们本就不差的自信更显信心爆棚。如果说大家担忧卡军的兵力优势不远主动出城挑战,敌人的窳劣表现得淋漓尽致,守卫着们如今觉得全体出城和对方打决战,甚至可以傲慢地宣称:“你们两千人被我们四百人包围了。”

    百夫长和他的亲密战友们并没有因胜利过分喜悦,他们收缴了一批劣质的箭矢和肉搏武器,箭簇是骨片不足为奇,其中的矛头竟也是骨片,铁质武器数量很少,这就太挑战罗斯人的认知了。

    打赢这种级别的敌人,奥丁大神会满意吗?他们用兽骨兽牙当武器,熊和野猪也是用牙齿做武器,某种意义讲敌人就不算是人类,而是一种野兽,罗斯军最自豪的第一旗队居然在行一场特别的围猎。

    再看看堡垒和那些守卫者,真是一言难尽……

第749章 拂晓国战记

    一场战斗以罗斯的全胜结束,罗斯赢得顺理成章,以至于战士们纷纷嚷嚷没有得到战斗的光荣。

    终归兄弟们的存在属于援兵,堡垒里也有同属第一旗队的兄弟。雪橇队闲庭若步般进城,立刻得到了守卫着们的热情款待。

    百夫长进了堡垒,就向守卫者的另一位百夫长戏谑调侃:“真想不到你们居然因为一群弱者的围攻就发布战争警报。你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灭了他们。”

    守卫者们也很无语,因为没有真的肉搏战,大家并不能得出敌人弱得出奇的结论。

    守卫者百夫长不做见解,当即问:“王公的援军何在?你们总不会是唯一的援军。”

    “自然不是。我们不知道王公的意图,我们来自凯基萨尔米,打猎的时候获悉了你们派出去的逃亡者传递的消息,我们离你们最近就先来了。”

    如此一来大家也无话可说,守卫者欢迎新来的兄弟,过了一阵子,战场收缴的武器尤其是各种箭矢打成捆搬运进堡垒。

    直到进入堡垒,泰拉维斯才知道这群兵力实际很多的战士们究竟有何资本守着堡垒就是不出去迎战,他们实在有着充足的食物和饮水,以逸待劳耗上一个月都可以!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卡累利阿人集结大军是一个事实,他们接连受挫显然并不愿意撤走,他们只是藏到了更北方的林子里,也许在接受教训后会采取更阴险的战术。

    守卫者兵力增加了,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贸然进入森林清缴,我军极大可能陷入不利,应当等到王公的真正援军抵达,以兵力优势再行清缴。

    冥冥之中他们有着默契,当小规模战斗爆发之际,留里克那边已经完成了大军集结,非常庞大的雪橇队正在推进,抵达熊祭镇堡垒就剩五天的功夫了。

    然而留里克根本不知道,熊祭镇因为一小撮援兵支援居然已经解围。

    接下来的似乎就只剩下清缴工作。

    除非,卡累利阿人决定赌上整个民族的命运,与罗斯公国来一场总决战。

    巧了,或是桀骜不驯或是单纯的一腔热血,当有人劝说卡斯库威撤退时被其严词呵斥,并挥舞着剑扬言胆敢再言撤退者将被处死。

    卡斯库威定下的原则是一定要拼杀到底的,他在坚定不移地集结兵力,要将新营地的男人们全部拉过来与罗斯人拼命。

    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合理的战术,只想到等人员集结得更多,再发动集群冲锋。纵使罗斯人有阵很多方面的优势,一旦战斗变成真的混战,结果总会有利于自己吧。

    他倒是领着人们在森林里积极采取一定的措施,于是森林开始晃动,大量的小松树被砍倒。

    卡累利阿人不能说是完全的一根筋,在吸取了肉搏战失败的教训,他们在大肆制作长矛。

    砍倒的小松树留下树梢的部分,削掉树皮再将顶端削得尖锐,乃至捆扎一支骨质矛头。

    这样的矛可以做得很长,只是因为是突击所造,木杆的韧性与刚性并不上乘。

    真的零距离搏杀,卡军自然要吃大亏,倘若拉开一定的距离用数以千计的矛头去戳,罗斯人总得是大亏吧!

    这样的战术在思路上是有前途的,只是卡斯库威在正常上悟出来的这个,罗斯人就不懂?

    卡累利阿人仍没有遭遇到罗斯军的主力。

    一支非常庞大的雪橇队浩浩荡荡而来,考虑到可能遭遇敌情,指挥官留里克已经下令先头部队的二十辆雪橇,橇载扭力弹弓上弦装填蓄势待发。

    真正的罗斯公国援兵到了,留里克挑选的一千五百名战士非常意外也颇为必然的和新罗斯堡的八百名援兵合股。两千三百人的大军哪里是增援熊祭镇,实在是各路英豪把这次增援当做一种狩猎狂欢。留里克只要瞧瞧老哥组织的援兵结构就知道知道他们是一大群猎人,其中有着数量惊人的黑头发的苏欧米人,他们表面上描述要为祖先复仇而打击卡累利阿,实则是要掠夺敌人的驯鹿。

    苏欧米人,他们的确在长久的历史与卡累利阿人保持着敌对关系,复仇与掠夺两不误。就是留里克完全不相信他们会与敌短兵相接,这些人除了大肆装备防身的手斧、捆着匕首的雪地行军帐,就是短木弓和皮革箭袋里沉甸甸的钢簇箭。他们是很不错的弓手,就是所用弓还是太过普通,与敌人的弓没有差别,只是在箭矢方面有巨大优势。

    罗斯人、各路维京系移民和斯拉夫,大家的态度已然不是复仇,战争成为纯粹的掠夺。

    留里克预想的解围战并没有发生,而冰面上躺着大量尸体和冻成冰坨的血,显然这里发生过恶战。

    再看熊祭镇堡垒,那里罗斯旗帜飘扬。

    戴着墨镜的阿里克热血喷涌,看的冻成冰的尸体询问王公老弟:“留里克,看来守军不需要我们的增援就能击垮敌人。他们的警报太过于谨慎了。”

    留里克现在也是这样认为,危险得自己足够睿智,故意警告道:“不要掉以轻心,就怕卡累利阿人设有陷阱。”

    “陷阱?你又在高看他们。若是有陷阱就来了,我带着数百名五花八门的男人过来可是来吃雪吹冷风的,若有大战赶紧来。我会站在雪地让他们进攻,这样省得我亲自把他们揪出来。”

    阿里克言辞充满霸气,留里克实则也有类似的想法。

    整个世界似乎非常安静,敌人也不像是藏匿在森林的感觉,他们搞不好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大军顺利抵达艾隆堡城下,厚实的木门被打开,吊桥被放下,数百名守军战士热情洋溢地走出堡垒觐见王公。

    瞅瞅这些人的脸,谁能联想到他们经历过苦战?

    数以百计穿着得毛茸茸的男人带着武器列队迎接王公,他们多是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只是缺少正规制服彰显自己的身份,依旧以猎人模样示人,尤其是穿着白熊皮衣的人,几乎是趴在雪窝里普通人扫一眼真的找不到。

    留里克的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大军以及一千多头喘着粗气的驯鹿。

    他趾高气昂问:“我听撤回去的人说堡垒遭遇了上千人的围攻,你们要留下来与堡垒共存亡。听起来真是悲壮至极,我害怕你们全部战死特才以最快速度赶来增援,这是怎么回事?敌人呢?”

    情况变得非常尴尬,两位在场的百夫长都在做解释。所谓敌人的确发动了一次又一次攻击,他们全部战败,最终撤到了北方的林子躲了起来。

    第一旗队按照编制有两支百人队,有一半的兵力奇妙地成了熊祭镇的守军,他们单纯是来这边狩猎意外卷入战争?

    随着看似意外出现的泰拉维斯钻出人群向留里克汇报,事情逐渐真相大白。

    小小的堡垒无法承载兵力实际逼近三千的大军驻扎,大军就在城外扎营,立刻埋灶煮麦子吃热饭,至于拉雪橇驯鹿的安顿,先饲喂一批燕麦后就地放牧。

    熊祭镇本就是留里克御批的第二轮讨伐战争的军队集结地,相对开阔的区域适合集结,自然也适合作为战场。

    一瞬间熊祭镇变得极为热闹,数以百计的旌旗在烈烈风中作响。

    留里克把此战视作国战,罗斯军的大部分战斗人员穿着统一制服,白色掉的袍子在雪地里成为极佳的迷彩,其上的蓝色纹路也颇为扎眼。

    刚刚安顿下来的大军仍要保持警惕,当夜,为了避免敌人可能的偷袭,罗斯军不仅布设不眠的哨兵,还在以堡垒为中心的区域大设疑兵阵,一大批篝火摊密密麻麻摆开,总数量可有五百摊之巨。

    天上星光摧残,整个世界的夜间能见度还是可以的,倒是篝火将这一瞥照得通透明亮。

    卡累利阿人也已经集结了三千之众,他们的探子远远看到熊祭镇的情况,急忙将消息告知自己的大首领。

    “篝火之密如天上星辰?这不是真的!”卡斯库威无法相信哨兵说法。

    他困意全无,遂带着一众亲信在森林中潜行,远远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火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恐惧、愤怒、错愕,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的部下都在询问如何应对新来的敌人,犹豫失败主义言论成了禁忌,亲信们投其所好,都在鼓吹必须毫不留情战斗到底。

    虽是如此,卡斯库威个人在亲信撺掇下逐渐坚定必战的信念,就是合适开战是个问题。再说自己现在的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

    他当然可以再等待一下,恰是此时有人醍醐灌顶一言:“他们一定走了很远的路才抵达,他们一定很疲惫,需要休息两三天才能恢复精力。如果我们能发动一场突袭,优势在我。”

    何其曼妙的妙计!

    卡斯库威把说此豪言的年轻人揪出来,一瞧这是同部族的兄弟,便高高兴兴封其为酋将。他又想了想,既然要向罗斯发动一场凶悍突袭,势必要求所有将士拼命,战前来一次大规模册封以震士气是必要的。

    他回到了卡累利阿人的大营地,连夜召集根本睡不着觉的男人们。

    队伍里人缘好的、身材足够魁梧的、或者出身大氏族的,都被他封为酋将,概念相当于“小型部落的首领”。既然都有此尊贵地位,地位也是酋长国最伟大酋长赐予,如何有怠惰的理由?

    卡斯库威向他们演讲:“我们拂晓发动袭击,所有人轻装前进。我们趁他们立足未稳冲垮他们的营地,杀死遇到了敌人夺走他们的铁器。这是森林神赐予我们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所有死难的族人报仇雪耻的机会来了,我将带头冲锋,你们所有人跟着我走……”

    卡累利阿军兵力实则很多,大量尚未进入战场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得如此众多的族人,甚至是来自更为东方的彼尔姆人,压根没见过如此规模的战士聚集。这是卡军概念中的最强军队,以自己朴素的认知自然是已知世界的天下无敌。

    亢奋的情绪作用头脑,就算有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累利阿军已经无心再等后续人员的增援,没有谁想要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开始也夜间前进,准备发动破晓突袭战!

    一大群人影趴在雪中或是藏匿于森林掩藏自己的存在,他们安静地等待,直到漆黑的天空变得深蓝,藏匿的人们纷纷起立。

    一切都是无言的,卡斯库威拎着铁剑率部开始前进。

    大酋长的身影如此别致,三千人谨遵其要求,拎着多达三千支质量不一、突击制造的矛开始突进。

    他们没有发出多余的噪音,而积雪也极大程度吸收了噪音。

    卡累利阿军的突袭已经开始,至此罗斯人并没有察觉到迫近的危险。

    但天空是越来越亮,轮流站岗的哨兵已经先行搬运生火的木柴,在给早餐的蔬菜乱炖浓汤做准备之际,有哨兵终于看到远方的异常。

    第一名哨兵使劲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非困窘眼花缭乱。

    北方的开阔地是一大群驯鹿在移动吗?又像是一大群熊。

    不!那是人类,是大量的敌人!看这架势敌人分明要行决战!

    “都醒来!是敌袭!”惊恐万分的哨兵如同炸了毛的猫,他先是暴力踹清醒别的哨兵,招呼大家发出战斗警报。

    但凡看到远方不断迫近的人群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手握牛角号的人鼓起腮帮子吹号,也有人找到随军的牛皮鼓疯狂敲打。

    被唤醒的人们一听敌袭,起床气荡然无存的同时急忙吧皮甲、锁子甲披上,套上白色袍子拎着武器就跳出营帐。

    罗斯人尽量做得最好,大量战士苏醒准备营地。

    这边闹出大动静,站在进军的卡累利阿人的立场,分明是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

    大酋长卡斯库威在激战未至的当下有两个选择:战或是撤。

    偷袭的谋略因为暴露已经丧失了战术优势,奈何他已经没得选择,就像是离弦的箭不能飞回来。

    他举剑高呼:“勇敢的卡累利阿人,跟着我冲吧!”

    他开始带头呐喊,引领着其他人跟着怒吼。他们靠呐喊壮声威,这吼声是积雪也不能吸收的。

    怒吼声引得再是困窘的罗斯战士也警惕起来,很多人以唾手可得的雪擦一把了,拎着剑与盾就开始列队。

    斯拉夫旗队有七成的人员参与到这场战斗,他们有过讨伐卡累利阿的经历,自然不怵这群进击的狂徒。他们也在梅德韦特的带领下列队,一支支战戟的矛头一律向前。

    多亏了积雪,给了冲锋的人群一定障碍,为罗斯军集结并构筑战术队形争取了时间。

    然罗斯军的另一项传统技能已经在遏制敌人的进攻势头。

    毕竟大量的扭力弹弓被从舰队卸下进行检修,它们已经修善完毕,一场战斗正好测试修善的结果。

    五十座弹弓布置在营地外延,它们就安装在雪橇上,驯鹿是卸下鞍子休整,雪橇成为一个个固定火力点。

    扭力弹弓已经在自由射击,发射的拥有高射程的轻型标枪打着旋从天而降。

    卡军开始蒙受损失,面对着被标枪刺穿倒地的同伴,士兵错愕之余也只能双眼瞪着如铜铃,继续端着矛呐喊冲锋。

    不知是弹弓,公牛投石机也在抛投石块,被击中者必是骨头碎裂而死,就是面对高速移动的集群目标,它们并没有更多的攻击窗口期。

    终于距离达到了卡军的木工射程范围内,一阵微弱的北风有利于他们,卡军持弓者对天抛射箭矢,罗斯军终于开始蒙受损失。

    骨簇箭无法射穿罗斯军的甲,然一些苏欧米人持弓对射之际不慎中箭。

    穿着厚实的皮衣大地能削弱骨簇的伤害,然有些运气实在不好的人被射中了眼睛、脖颈中箭,顿时血流如注倒地挣扎。可怜的伤者被同伴无论死活拉到后面,其他人依旧射箭抗击。

    直到卡累利阿军冲到了十字弓的射程范围内……

第750章 留里克御驾亲征灭国记

    留里克一身战袍,他浑身披着铁片加固的锁子甲,甚至连面部都有防护。这份防御武装过了头,沉重的战甲让他成为岿然不动的铁人。他就拎着剑堂而皇之地站在战斗的第一线,给战士们一个坚定的榜样。

    已经有箭矢打在他的身上,他真是轻蔑地嘟囔一句:“这连刮痧都谈不上!”

    他的身后亦是站着一群猛人,浑身铁甲只露着一双眼睛的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他们的嗜血长剑和恶斧早已想舔舐人血。

    罗斯军队的箭矢正进行非常正常的火力输出,这对罗斯是正常的,对其他势力实在是无法承受的“大礼”。

    倘若对方战斗意志一般,会在十字弓的不断精确狙击下信念动摇,继续攻击往往会逼退他们。

    战斗若变成短兵相接,再是防御妥当的战士也会因为五花八门的离奇原因蒙受损失,只要战场一直保持着距离,己方的远程武器持续杀伤敌人,即可造成己方疲劳的胳膊与对方的一地尸体。

    留里克对卡累利阿敌人是蔑视的,只是对手的表现堪称蛮莽。

    “他们竟然硬抗我的箭?真是悍勇,可惜不行……”

    到处都是喊杀声,留里克这便根本无力以口头传达命令。他有更高效的手段,便是旗语与鼓声。

    皮鼓声音变得紧凑,近战士兵准备起最后的搏杀。

    且看那些卡累利阿军的首领卡斯库威,他已然顾不得自己被箭刃划伤的脸,持剑盾继续带头冲锋。他的战士倒地了一批,更多的人仍然冲到了第一线。

    卡军战士劣质的矛一致向前,人们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忽略掉中箭毙伤的同伴,如同一个个只会厮杀的工具。

    他们要把矛头戳到罗斯入侵者的身体里,然而……

    斯拉夫旗队队长、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他木着脸临危不惧,眼神中甚至满是蔑视。他就待在自己的军阵中号令,接着入树林的战戟被放下,持戟的斯拉夫族裔战士就仿佛一千年前马其顿方阵那般,于卡军冲击的正面突然放下矛墙。

    当那些奔跑的士兵意识到情况不妙,已然没有时间暂停下来。

    血肉之躯撞到了战戟,非常可怜,卡军的矛并没有罗斯军的战戟长,且呈现密集队形站立的斯拉夫旗队,可以保证三把戟对付一个敌人。

    此乃为杀人而生的精悍武器,战戟矛头尖锐,其后是带棱角的放血槽,与其说是矛,不如说是刺,戳中敌人即为一个无法愈合的血洞。

    前两排的战士在乱戳,第三排的战士以战戟的斧刃施行从天而降的啄击。卡军战士的皮帽子可以御寒,防御方面毫无意义,那些中了一击尚未速死之人又被斧刃开了瓢……

    如果不是临危撒住了脚整个人被绊倒在雪地里,卡斯库威也被罗斯人独特的矛戳了个浑身血洞。

    他来了一记嘴啃雪脑子稍稍清醒,便连滚带爬向后退却。

    他并非贪生怕死,此番退却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当他稍稍清醒想要整顿一下队伍,去发现自己人已经出现了重大伤亡!

    瞧瞧整个战场的情况吧!

    那些衣着统一的罗斯人在矛墙乱戳,又是盾牌构成墙壁以剑戳刺。他们构成了一堵无法撼动之墙,阵前仅是倒毙的卡累利阿战士,且这堵墙居然在缓速推进。

    后面的战士不知前方的炼狱,他们仍在疯狂突进。

    “你们快退!去后方整队再战!”

    在乱局中卡斯库威几乎喊破了喉咙,奈何这只是无能狂吼罢了。

    没有人听到这位大酋长的呐喊,到处都是喊杀声,一个人的呐喊早被淹没,战场上只有双方杀红眼的战士。

    虽说罗斯军队是仓促迎战,敌人多一些错误举动和积雪的影响迟滞了他们的推进,给罗斯军赢得了短暂而极度珍贵的列队时间。斯拉夫战士因人数优势成了实打实的罗军主力,战戟构成的墙成为坚固中军岿然不动。

    阿里克的第一旗队纷纷移动到左翼,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们带着第六旗队的年轻后生移动到了右翼。

    且说那些苏欧米战士,他们在非常安全的后方拼命对空放箭,仅仅造成的混乱就在逼着卡累利阿军继续向锋线拥。

    甚至是扭力弹弓干脆开始发射名为重标枪的可投掷短矛,以低蓄力发射,以大幅度抛物线掠夺激战锋线的头顶,砸中后方的敌人。

    这一切酷似了发生在哥特兰岛上的血战,彼时的哥特兰岛民军是比这伙儿卡累利阿军更加悍勇,终究还是大败亏输。罗斯军以非常相似的阵型,一个屡试不爽的阵型开始发动反击。

    留里克示意手下挥动旗帜,两翼的剑盾手见状开始了战术合围。

    敌人已经损失巨大,他们的兵力都在这里,兵与兵只见过于紧凑以至于武器都不易挥舞。

    这一瞥又像极了坎宁会战,只是罗斯军处在相当于迦太基人的位置上。

    左右两翼在包抄,当是时,留里克向等待多时的“铁人”格伦德一伙儿,还有所有突击换成近战武器的苏欧米人等远程兵,下达了“堵住瓶盖”的命令。

    丹麦人格伦德,他的铁甲掩盖了整个人的狂喜。他和兄弟们完全不需要盾牌,浑身的甲刀枪不入。

    他们乘坐雪橇直接绕到卡累利阿军后方,一群铁人跳下,其后亦是一批披散着头发的苏欧米持斧者。

    甚至,还有客居在新罗斯堡的萨列马岛使节特拉朗,以及他的同伴们,都以罗斯军战士的身份投入战斗。

    特拉朗不得不相信,他所亲自参与的战争完全超越了自己的认知,到处都是拼杀的人到处都是呐喊,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罗斯王公有着一支铁甲军,王公本人颇为年轻却也浑身铁甲。罗斯的军队在杀人方面很有一套,他们更是能短时间内组织一支大军施行远征!特拉朗很庆幸自己仆从军的身份,倘若愚蠢的和罗斯敌对,想必萨列马岛老家的村庄也会被他们轻易歼灭。

    至于特拉朗的随从,他们清一色是旧时代被驱逐的罗斯部族人士之后,几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太多,罗斯的确变了,变成一个强权。

    罗斯军的箭矢支援已经结束了,包围圈已经完成合围。

    可怜的大酋长卡斯库威,他现在想要殉国战死也几无可能。

    他如野猪般嚎叫,整个人被同伴说是保护实在挤压在人群内部。

    还活着的卡军战士面对的是罗斯军包围圈内壁的滴血的剑与矛,以后浑身是铁的怪物。他们害怕极了,明明还有上千人手持武器,却拼命地向一个中心点挤压。理论上他们存在奋力一搏突出包围圈的能力,即便那会再付出大量的死亡。

    他们的确害怕极了,甚至有人为了避免被戳杀,争先恐后把同伴的肩膀当垫脚石,在人们的头顶上攀爬……

    一大群如同一坨不可明说的肉瘤,从极度的狂妄与勇敢化作现在的胆怯,前后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旧时代的战争往往的两军旷野交战的一瞬间就能大致分出强弱,之后只是等待时间的发酵。并不存在力大无穷的浩克力挽狂澜行万人敌之势,人数多装备好又士气旺盛者几乎是必胜,罗斯军来到这遥远北方就是希望打一场决战,他们逮住了机会,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罗斯军付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损失,如同一台绞肉机的大军正在慢慢地将包围圈的卡累利阿军绞杀。

    留里克就在阵列之外,他没有下达新的命令,就站着观摩敌人被歼灭。

    这的确很残忍,然而留里克确信自己的人落得卡累利阿人的手里,最好的也是沦为奴隶的命运。

    莫看对方现在吃了致命一亏,他们到底也是北方的小霸王。罗斯必须给所有的仆从势力立威,亦是要带着大家履行彼此的同盟义务。

    “也许你们还有更多的军队,如果连吃两场大败仗还能继续坚决反抗,我就只能再给你们来一次重大损失。”留里克心里嘀咕着,他毫不相信卡累利阿人有着充足的人力资源。

    对付一群放弃抵抗的人,杀死他们已经谈不上什么光荣。但罗斯部族和各路维京部族出身的战士,他们把敌人当做一种祭品,需要用血来祭司奥丁。

    恐怕只有苏欧米人和维普斯人对卡累利阿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为了历代冲突死去的族人,为了被掳走当牛做马的族人,他们在行最猛烈的报复。

    罗斯军踏着敌人的尸体收缩包围圈,卡累利阿最严重的战败已成定局!

    当最后就剩下一百余活人时,留里克才迟迟下达收手的命令。

    包围圈的最后活人都被抓获,罗斯军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衣着精细之人,怎么想此人都是对方的贵族人员。

    审讯几乎在抓获的一瞬间就有了重大结果,完全是此人在最后关头还要保持骨气。其人被战戟拍倒后,整个人被一拥而上的苏欧米战士以绳索捆得严实,如生擒的野猪般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被拉走的命运。

    此人在怒嚎:“我乃卡累利阿的大酋长,就是杀我也轮不着你们这群虫豸!”

    由此豪言,他的确不必如猎物般被拖行,而是直接被押到留里克面前,在被苏欧米战士们踢上几脚,其人膝盖一酸直接跪在了留里克的面前。

    战斗已经结束,战士们在整顿伤员、收拢战死者,大量持械的士兵搜索战利品,并给敌人的伤员补上痛快的一剑。

    留里克已经卸下重甲,得胜后的人们脸上充满喜悦。很多年轻的孩子是首次参与“大型战役”,一开始大家心情紧张有的人甚至屈辱尿裤,而今大获全胜,恐惧感荡然无存,可胜利后的狂喜还是引得不少人身体不自由的颤抖,脸上的笑容是给上一巴掌也是无法阻止的。

    旗队长菲斯克终成一介猛将,其人以今日之战功,已经超越其十五年前为罗斯而战死的父亲。他毕竟是罗斯本部人,是当被提拔的对象,留里克自然也没看走眼,此人的确成长为了狠人。

    菲斯克在邀功,言语毫不避讳:“我又跺了二十个脑袋,我向奥丁发誓。”

    “我完全相信,就是对付这些蠢货并不值得你过于夸耀。”

    菲斯克先是愣神,接着哈哈笑起来,笑得非常狂妄:“看来,我需要斩杀一些丹麦武士才配炫耀。”

    “那是自然。听着!”留里克意味深长地侧目凝视:“这个机会不会让你等太久。”

    “啊!终于要向丹麦全面战争了?”

    “会的。”

    留里克自然是没有想到何时发动对丹麦的全面报复,时局到了现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就向丹麦全面进攻实在穷兵黩武,若是用一年时间整顿一番内部的文治武功,等到罗斯大军再行动作,战斗力怕是可以提升整整一倍。

    正当留里克、菲斯克、克努夫几个老伙计闲聊之时,那个倒霉的男子被压了过来并跪倒了。

    “此人是谁?让我猜猜,总不会是他们的首领?”

    “王公大人高见!”苏欧米战士们立刻附和。

    “果然是他们的首领?”

    此一问,不由战士们汇报,跪倒之人直接恶狠狠自曝身份:“我乃卡斯库威,卡累利阿大酋长,北方雪原最尊贵之人。你们这些践踏森林的罗斯人将会被森林神诅咒,会被冰雪神杀死,甚至空气神都会令你们窒息。”

    此人狰狞的脸充满挑衅,眼神更欲杀人,引得留里克极为不适。

    虽是卡累利阿语,奈何如今的时代,该种语言只是稍稍从古芬兰语里分裂出去。留里克大抵听得懂,获悉此乃一个王者的恶意诅咒。

    留里克木下脸躬身质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卡斯库威一怔:“你竟懂我的话?叫你们的首领来,我要辱骂他!”

    “我们的首领?”留里克话语平静,他的身边充斥着哄堂大笑。

    留里克笑摸此人狗头,还拽了拽其蓬松的头发:“愚蠢的人,我就是罗斯唯一的首领。看来,我该让你死个明白。我乃留里克,罗斯公国的最高首领留里克,苏欧米和塔瓦斯提亚的征服者,维普斯人的首领。我说着这些部族你定然知晓,现在我带着他们向你复仇。怎么样?看看满地的尸体,到处都是你的人。你战败了!你的偷袭毫无意义。我可以饶了你的命,我会斩断你的手和脚,只要你安心做一只鹿一直跪趴着。我还要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无法再谩骂。”

    “你在羞辱我!”卡斯库威干脆啐了一口痰。

    “看来你并不领情,你的口水很脏,就如同恶臭的粪。”

    “那么你杀了我!”卡斯库威只求速死,然而……

    擒获敌人的首领,据说还是所谓的“卡累利阿酋长国”的大酋长。一群北方的狂妄弱者也敢自称一个国家?留里克有充分的征讨理由,恰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国家在袭击自己的仆从,他们既然是一个国家,这让罗斯的征讨也变得很正规。

    此乃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灭国大战。

    真正的战斗的确是半小时结束,剩下的已经不能算是战斗。待到中午时分,战场打扫工作也完成一大半,战士们对缴获颇为不满,对手的贫穷令人汗颜,一群忙于追击的兄弟们倒是带来大量的收获——数量惊人的驯鹿。

    至少有一万头鹿被发现,亦有大量的雪橇。是阿里克,他带着兄弟们一直在追击残敌,寻着脚步就找到不远处的卡累利阿营地,这番又擒获了一小撮人。

    何以庆祝?

    罗斯大军以二十头驯鹿祭祀战死的五十名兄弟,即便里面有不少苏欧米人、即便里面一个罗斯本部人都没有,按照罗斯为代表的北欧礼节,留里克宣布死者的灵魂都去了阿斯加德,会在瓦尔哈拉门口等待女武神的审批。这番说辞至少是对死者和活者有个交待,活着的人们当即开始大宰驯鹿,以缴获的鹿肉烤食之犒劳自己。

    这还不算完!

    一个国王不杀另一个国王?荒谬!

    次日清晨,在晨曦的鼓声中,所有参战的罗斯军战士都在观摩一件壮观的事!

    被俘的卡累利阿战士人数极少,他们愿意做奴隶以摆脱被杀的命运。罗斯本部人不屑于这种奴隶,倒是苏欧米战士愿意拿出一批松鼠皮购买。苏欧米人有充足的理由,此乃泄愤之举。

    而俘虏们也都指明了一个概念,即他们的新营地——两个大湖夹缝中的大营地。

    所以,侵入他们的营地抓捕更多的俘虏,尤其是他们的女人,这种事情罗斯军队的战士们多是非常乐意的。也许,最快乐的就是那些斯拉夫战士。

    上次战争抓到的卡累利阿女人都成了斯拉夫战士的妻子,大部分都刚刚生了孩子。罗斯人等瓦良格人看不上这种矮小女子,斯拉夫战士原则上也是不喜,可惜也没有更好选择。

    大家憋着一股劲儿渴望掠夺,在那之前,他们在观摩一场死刑。

    很多人嘀咕当给这个狂妄的偷袭者血鹰,还有人斯拉夫人说当一人一棍子把他夯成肉酱。各种奇怪的刑罚的描述真是怎么恐怖怎么来。

    留里克又不是杀戮狂魔,暴虐的刑罚不会给自己带来乐趣。他来做行刑人是要给麾下的各个族裔战士进一步立威,仅此而已。

    可怜的卡斯库威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看似少年的手上,其人被蒙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刻。

    也许,会被斧头砍掉头?

    留里克并没有,如同祭祀时杀鹿那般,一剑割断了卡斯库威的脖子。其人瘫倒下去疯狂抽出,伴随这最后的致命挣扎,围观的罗斯军战士都在欢呼。

    他并没多看,把剑递给随从,随手以雪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卡斯库威死了,死前也知道自己被谁打败。他纵使有着悔恨,终究意识到罗斯入侵者的恐怖战力,以及森林神、湖神、太阳神,各路神明并没有站在卡累利阿人的阵营。

    数量巨大的敌人尸体都被拉走,埋葬他们是要时间的,目前土地被冻得硬邦邦又如何掘土呢?尸体被雪橇拉到远处的森林随意丢弃,死者终会化作累累白骨,最少那段时间恶臭不会蔓延到熊祭坛,只会因为极端的晦气,令罗斯公国的猎人避而远之。

    只有罗斯公国战死者被统一焚烧化作灰烬。

    留里克这边并没有时间和精力给所有尸体一个妥善的结局,给敌人送葬算是礼节,他顶多挖个坑把卡斯库威给埋葬了。

    罗斯军稍稍整顿就集结精锐坐着雪橇狂飙突进,在求得饶命果断带路的俘虏指引下,大军毫无意外地冲到了大营地。

    这一路上他们甚至还截杀了几支卡累利阿援兵,当他们冲到大营地,当地人还以为这是征战归来的人们。

    结果,等到的只是罗斯人的无情抢掠。

    可怜的卡斯库威的妻子,因不从而被杀。卡累利阿的“大帐”部族(核心实为“东帐”部族)遭遇灭顶之灾,留守的多是老弱,除了年轻的女子尽杀之,财物尽抢之。

    罗斯军的精神内核便是维京,他们乘坐雪橇与乘坐长船又有何异?

    留里克没有放过千载难逢的灭国机会,这一战虽没有抢到金银,被俘的女子竟多达两千人之巨!自然,此次会卡累利阿人大营地的致命一击也造成超过五千人的死亡。

    就像历史应当发生的那样,这番打击本该是罗斯第三代王公伊戈尔所为,如今的时空竟被初代王公留里克历史性完成了。

    经此一战,卡累利阿人以一个强权势力存在的时代覆灭,他们的酋长国国祚仅仅第一年,有酋王一世,即被罗斯公国攻灭。

    留里克终究没有得到卡累利阿人的臣服,因为死人无法臣服。

    参战的战士大部分都抢到了一个女子,或是作为妻妾或是作为奴隶,留里克可以确信她们都会变成事实上的妻妾。

    罗斯凯旋,带着两千余俘虏、数量惊人的皮革、骨箭,乃至一些骨笛乐器,驱赶着十万头规模的驯鹿,高高兴兴沿着拉多加湖的湖岸线南下。毕竟天气越来越暖,大军为众多战利品所拖累,留里克不敢冒险在冰面上走,生怕战利品坠入大湖。

    卡累利阿并没有消失,他们的残部又成了散碎成沙尘的小型家庭血缘氏族,已经不可能凝聚为上万人的聚落构成酋长国。他们被历史性的打断了脊梁!

    至此,罗斯公国北方,仅仅一个冬季的征讨,已经不存在任何的威胁。

第751章 基辅马客

    当湖冰变脆的时候,所有农夫都当准备好新一年的春耕。

    冰封的伊尔门湖最先解冻,憋了一冬的游鱼都开始探出头,窜到水表层游弋获取更充沛的氧气,乃至跃出水面。

    覆盖整个世界的积雪随后融化,大量融雪浸泡土地,到处是泥泞的现状迫使人们也难以活动。

    罗斯公国最南端的定居点新奥斯塔拉,这里的积雪最先融化,冰雪刚一消失,泥泞中的草籽便迫不及待发芽萌生,忍耐了一冬的牛羊鹿变得消瘦,牲畜等待青草萌发拼命啃食,人们也焦急等待牛羊吃饱了好改善人的生活。

    无疑卡洛塔是知道自己的男人组织军队又去讨伐卡累利阿了,因距离的因素,当信使把信息传达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举兵集结的机会。

    新奥斯塔拉定居点已经堡垒化,安顿牲畜的圈舍虽都在外围,若有严重的战事,牲畜的安危自然要让渡于人,所有人会撤到堡垒中坚持抵抗。

    关于拉多加湖北岸定居点熊祭镇,以及伴随它的大规模战争,等到卡洛塔知道这方面消息时,不得不思考一番倘若自己的堡垒遇到同样的状况能否坚守得岿然不动。新奥斯塔拉的战略价值重要,罗斯公国极大概率在这个方向遭遇到南方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的商人。和平通商是可以接受的,就怕那些克里维奇人觉得有利可图,会大举沿着洛瓦季河侵入。

    伊尔门湖方面与南方克里维奇人的接触,不可能因为罗斯公国对伊尔门湖的征服而断绝。

    洛瓦季河已经解冻,春季的融雪化作洪水,让本是颇为平静的河流变得狂暴。

    五艘平底划桨船在湍流的河上漂行,明明现在的河水冰凉刺骨,一旦有人坠河扑腾一阵子能被活活冻死,商人为了利益宁愿冒险。

    十多名皮革裹身的男人组成贸易团伙,他们在运输一种颇为重要、大抵能得到北方民众欢迎的商品——马。

    他们的船只并不大,为了避免有伙计掉队,亦是保证船只稳定,各船只见竟用绳索简单连接,在河面排成一字长蛇阵。

    他们不过是贩售十匹马,两匹公马八匹母马。

    相比于北方民众手里的马驹,他们所贩售的可是实打实的从佩切涅格人手里买到的突厥马,商人是纯正的克里维奇人,只不过来源地并非斯摩棱斯克社群,而是更为南方的基辅社群。

    关于一伙儿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在遥远北方建立一个强大强权的消息不胫而走,罗斯人名号早已在传到了第聂伯河流域,只是他们是否富裕与之通商是否有利可图,这些都是未知数。

    虽是未知,最大的变数就来自于一批逃亡者,以及自由佣兵们对罗斯人的描述。

    “罗斯人拥有很多财富,掌握着很不错的铁器,带上合适的商品可以换到一些好东西。”

    基辅社群的商人会有这样的态度,然斯摩棱斯克社群感受到更多的则是所谓罗斯公国的军事压力,以及对方所控制的丰饶土地。

    至少斯摩棱斯克的联盟首领收留了瓦季姆这种来自北方的落难者,听其描述在觊觎北方土地的同时也下令族人和其他联盟部落保持克制,所谓最大的克制便是断绝与北方贸易往来。

    斯摩棱斯克对北方采取“贸易封锁”,基辅的克里维奇同族们被迫也不敢过于冒进。

    因为基辅本身就是一个屹立于河畔的“血之大祭坛”,这就是基辅的本意,亦是克里维奇人的本意。住在祭坛附近的民众面对的是更复杂的国际形势,他们从佩切涅格人手里交换到了一批马匹,却无法从东罗马那里买到质量凑合的铁器,亦无法买到好盐。

    东罗马对所有斯拉夫商人的态度主观上是排斥的,一个原因正是信仰的不同,另一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正是斯拉夫化的保加利亚帝国对东罗马的战争行为,引起东罗马对各路斯拉夫人的敌视。甚至于对东罗马境内的归顺皇帝的斯拉夫移民也进行了诸多限制,希腊人和罗马人被罗马皇帝下令搬迁到各个城市,将贫穷的农村扔给斯拉夫移民,帝国压榨农民的财富,以让城里的罗马人,尤其是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继续安度富裕的日子。

    一个名为萨克伊的基辅的克里维奇斯拉夫商人决定大胆尝试,他带着兄弟与一些朋友,带着购买的马匹划船北上。冬季的第聂伯河上游主河道中心是没有冰的,他们不敢进入斯摩棱斯克城,找准一个薄冰覆盖的小河就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在瓦尔代结冰沼泽中摸着冰泥前进,为了商业利益他们宁可冒着腿被冻僵、冻掉脚趾的风险,强行找到了西德维纳河的上游。

    所运的重要货物就是马匹,现在这些马开始在冰雪之上牵拉船只。

    这是一段颇为艰难的旅途,多亏了季节是冬季的尾巴,他们愣是在冰雪覆盖的沼泽上拖曳船只滑行了近五十公里,成功找到洛瓦季河上游。

    后面的旅途终于变得通畅,当人们看到可以行舟且一直向北延伸的河道,大家竟争相喜极而泣。

    萨克伊跪在雪地上用冰水洗把脸,顾不得身上的冰凉泥土就咋呼伙计们:“把船推下河,这样我们就能漂到罗斯人和伊尔门人的领地。”

    五条船连成线,前方的河道愈发宽阔,水流也变得湍急。

    两岸是极为茂密的森林,人们时常保持警惕,生怕有苏醒的熊出没,亦要提防被压塌的松树砸毁航行的船。

    毕竟这是基辅社群第一次主动向罗斯人通商,一些充满了未知性,且他们的行动也并未得到官方授权。

    此乃一次试探性通商,倘若中道受不可抗力阻挠一切都完了。

    突然,前往的世界一片明朗,分明是一片巨大的水域出现在眼前。

    “那是什么?一个巨大营地?”有伙计眯眼大吼。

    警惕的萨克伊抬头望去,那分明是一座木头堡垒,酷似了老家基辅的那座被木墙包围的大祭坛。

    又有人兴奋地问:“那是否就是罗斯人的村子?再不济也是伊尔门人的村子。”

    “应该是的。兄弟们我们行进了很久,咱们与他们接触,应该可以得到款待。”萨克伊是有戒备的,只是大家太缺乏补给了,他们愿意在本地人手里和平购买一些物资。

    只是随着航行的持续,他们不仅看清了那座城寨,也注意到在湖面上游弋的几条船。

    船首尾向上翘起来,中间有桅杆。

    那是瓦良格人特有的船!这里的确是罗斯人的城寨!

    从南方漂下来一支船队,他们运载了一些大型牲畜?

    对养牛很在行的奥斯塔拉人敏锐注意到船上站着的实际是马匹,再看那些航行者,怎样都与敌对势力扯不上关系。

    卡洛塔现在挺着大肚子,理论上她到了四月份孩子就是呱呱坠地。留里克把孩子的命名权给了卡洛塔,为此这女子又想了五花八门的名字,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的身体素质是非常不错的,否则多年前也无法带着妹妹忍着腿部疾患一路逃命。

    也是那次灾难,她的膝盖一直存在旧疾,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只是现在挺着惊人大肚子,走起路来需要木杖辅助。

    一群奇怪的人带着马匹在城外码头登陆?已经有男人将那些家伙控制起来了?

    “很可能是商人。传我的话,快速告诉男人们不准动粗,我要亲自会见他们!”

    卡洛塔挺着肚子住着木杖,她穿上肥大的北极熊袍子,戴上白狐皮毛,一来彰显自己的勇武与华丽,二来也是遮住自己的肚子。

    她在一众女人的护卫下抵达码头,开口便是老瑞典腔调的诺斯语。

    显然,这些语言萨克伊一伙儿是听不懂的。

    来访者手舞足蹈比划着,嘴上说得尽是一些不好理解的斯拉夫语言。那的确是斯拉夫语,与伊尔门方言存在着一定出入。

    双方并非真的语言隔阂,有本地斯拉夫人出于交易的需要暂住在新奥斯塔拉,双方的必要交流使得本地人也要学习一些诺斯语。

    终于,卡洛塔周紧眉头大抵由翻译者的描述听出了一些门道。

    “基辅?一个遥远南方的城市?你们来找罗斯做生意?觉得我这里就是罗斯人的领地?”

    这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卡洛塔索性不解释,勒令懂他们语言的翻译者传信儿:“展示你们的商品,展示你们的金币银币,我可以和你们交易。”

    他们又是航行又是步行,在东欧大地跋涉上千公里为的就是交易。

    萨克伊急忙展示自己的最珍贵的马匹,至于何等价码,他机灵的眼神瞄一眼这里的人们,突然换了一种口气,非常客气地反问:“年轻而聪明的女首领,您会拿出怎样的价码购买我的马匹呢?”

    这一问,可是把卡洛塔问住了。

    她随口一说:“一匹马一磅银币,不能再多了。”

    “啊?您在那我消遣?”

    “怎么?价格太高了?在我们这里,一头很好的产奶母牛就是一磅银币,你的马匹比母牛更值钱吗?”

    “那是自然。如果以母牛作为衡量物,按照我们基辅人的习惯,一匹马价值十头母牛!”萨克伊言辞斩钉截铁,眼神也充满刚毅,体现一个商人的骄傲不逊。

    商人还能桀骜不驯?卡洛塔可没被这番演技唬住,倒是有一点她可以确信,来自异邦的商人很在意他们的马。

    “我要先看看马。”

    说罢,卡洛塔干脆检查起这些马匹。她以自己家族的饲养牛羊的经验审视这些马,抚摸马颈细腻的绒帽与修长鬃毛,细腻的触感证明了马的健康。让她意外的是这些马匹清一色的高大,其中的公马肩高更惊人。

    论及身高卡洛塔个头可是不低,她是纯粹的北欧金发女子,她是在罗斯人的顶层贵族圈子生活并进入青春期,好吃好喝这么多年,此身实质上都到了175㎝的身高。且看这些马匹,包括母马在内都接近自己的肩膀高度,马匹昂起头更显高大。

    伊尔门斯拉夫人手里有些马匹,其个头清一色远远逊色于这些。

    卡洛塔睁大眼睛,她思绪万千。首先,自己的部族还处于生活稳定后的筚路蓝缕期,根本无财力买下这些骏马。其次,这些骏马抵达罗斯公国,它们必须被公国消化吸收!不劳商人解释,卡洛塔已经明白这些马匹可不是春耕犁地的牲畜,它们是乘骑马,天生就是战马!

    且连商人赶在三月份冰雪刚刚消融时卖马,卖得还是两公八母!

    两匹公马的特殊部位已经有了特异性变化,没有谁比善于畜牧的卡洛塔更明白这一点。“四月的公牛”在诺斯语俚语里形容一个男子的好色,公马到了四月份也是一样的。商人这是单纯贩售十匹马?贩售十匹即将进入繁殖期、且大部分成年雌性的马,这是岂是做生意?这种情况卡洛塔是真的没见过。

    其中必有巨大隐情,想必这些商人的动机非常不单纯。

    卡洛塔背着身子后退,随口招来亲信耳语几句,须臾一百多名男女持矛者将商人们连货带马团团围住。

    “啊!这是何意?我们是和平的商人,只想卖马。”萨克伊坚持解释,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对方戳死被掠夺财物。

    翻译者结结巴巴描述出奥斯塔拉女公爵的态度:“你们动机非常复杂,你们将被扣留,连人带马将被押运到湖泊之北的诺夫哥罗德,你们将有全罗斯王公亲自审讯。”

    会被关押吗?不!仅仅是软禁。

    卡洛塔把商人们暂且关在一个小仓库里,提供他们鱼肉干、燕麦粥,乃至一些放了蜂蜜的麦酒。

    得到这样的餐饮,聪明的商人们立刻从最初的恐惧清醒过来。食物颇咸,这是基辅老家只有逢年过节可享受的,他们甚至还提供有甜味的酒,显然那位年轻的分明怀孕的瓦良格女首领并非恶人。

    就是马匹被扣押了,他们能妥善照顾呢?

    论及照顾马匹,新奥斯塔拉本就有马匹,不过是一些本地的土马,尽是些肩高这和130㎝甚至更矮的矮种马,毕竟这种马匹是当年斯拉夫移民从维斯瓦河老家带来的,纵使移民到伊尔门湖,小马还是小马。

    商人的马匹一定会被财大气粗的王公留里克买走。

    但马匹落在自己手里,不白嫖一番卡洛塔觉得自己会吃大亏。

    即便是本土种的矮马,当冰雪消融之际母马都进入繁殖期。

    马的智力整体是很高的,十匹马被一路折腾,一路上吃得并不好,自然连繁殖的渴望都因饥饿而萎靡,它们清一色表现顺从。卡洛塔捡到了宝贝,两匹公马旋即被饲喂大量的燕麦,疲弱的公马立刻变得狂躁,那是需要五六人拉动缰绳才能勉强控制住的。当公马安静下来,也知道这些人类会提供吃的,狂躁暗示消退。

    公马如此雄壮,卡洛塔看得何其高兴!

    温暖的木棚作为临时马厩,她高兴示意手下:“去!把我们的全部十二匹母马牵过来。”

    新奥斯塔拉方面按照原定计划使用本地马匹进行春季繁殖,极为优质的南方公马的抵达分明是诸神赏赐的礼物。优秀的马匹能配出来更好的马驹,能大大改善本土马的质量。各种家畜就是这样择优繁殖,奥斯塔拉人本就精于此道,只是他们基于经验得到这些结论,其中的生物学原理就不知了。

    十二匹母马陆续迁来,这下公马是真的拉不住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带着欢笑目睹了马与马的连接,大家亦在畅谈,期待明年二月份生出优质马驹。虽说二月份还是很冷的时期,马驹这时候降生风险很大。大家也都知道,只是自己能免费控制两匹优质公马的时间太短暂了,只能等到明年好好照顾马驹,乃至是拉到人住的房舍里保护起来。

    卡洛塔的目的如此达到了,被软禁的商人全部被释放。

    如今的气候变得更加温暖,积雪进入融化的快速期,整个环伊尔门湖的春耕即将开始。

    作为女首领,卡洛塔自知即将成为母亲,孩子的父亲必然会在诺夫哥罗德,那就让孩子降生在父亲身边吧。

    一支小型的奥斯塔拉船队拼凑成立,商人们将被女首领亲自待到罗斯公国最高统治者的面前,任何的商业活动或是其他的目的,只有最高统治者有权定夺。

    人与马匹皆在湖面上漂,能和货真价实的瓦良格同舟共进,这种感觉何其美妙。和他们真正亲密接触,萨克伊等基辅商人们愈发觉得罗斯人手段粗糙一点,仍然是很好的交易对象,甚至还是热情好客的。

    被软禁期间好吃好喝,萨克伊一伙儿的确没有支付哪怕一枚铜币,即便自己的口袋里塞了一些东罗马铜币俄银币。

    或者说卡洛塔已经收取了利润,她所掌控的母马会孕育出更高的马匹,理论上,奥斯塔拉人为此甚至可以训练出自己的骑兵,此事也不会太遥远了。

第752章 第一所学校

    那些在对卡累利阿战争缴获的战俘被罗斯军战士分了个干净,如此一来一大批女子随着胜利者迁移到了诺夫哥罗德。

    定居点出现一批全新的黑头发女子,她们各有主人,无出其右的皆被迫与征服者发生了关系,接着干起了苦役。

    身为王公的留里克仅是对自己的部下做了底线要求,因为劳动力太宝贵了,这些女子的生命权都得到王公的承认,蓄意的虐待是禁止是,一经检举调查确有其事,当事人将被罚款。

    卡累利阿人还能再掀起怎样的波澜?一个地区强权分明被打断了脊梁骨,如此一旦趴下可是再也站不起来。

    能如此简单的解决北方威胁问题,罗斯大军在战争中战损微乎其微,掠夺的最大财富就是战俘与鹿群。

    如今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两个地区各生活一支规模很大的驯鹿种群,其中大部分法理上属于王公家族的财产,鹿是饲养工作被下放,做鹿倌者就是那些早早投诚的养鹿人,或曰拉普人,或曰萨米人。

    这片地区最劣势、最苟延残喘的一群人,因为依傍罗斯王公,举族命运为之改变。他们倒是普遍没有野心,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如果给王公放牧驯鹿可以得到稳定生活就愿意永远做下去。

    养鹿人群体毕竟是一群分散的家庭氏族微型部落的统称,不会因为出了露米娅这样的罗斯公国大祭司而妄自菲薄,因为还没有发展处国族认同,不过是一大群在罗斯公国控制区内生活的顺民罢了。

    但有一大批人,他们自出生开始非常天然的承认“罗斯”这一概念。

    如果说一个国家的存在是因为民众想象的共同体,这些人就出生在这一共同体内。

    多年前,第一批远嫁罗斯部族的斯拉夫女子,她们的大孩子纷纷长到了七岁。即便是按照斯拉夫社群的传统,无论男孩女孩,等到了五岁就具备了一定劳动力,完全有义务参与家庭劳动,乃至参与传统农庄的农业劳动。

    罗斯公国更进一步,因为这些孩子就是婴儿潮的一代人!

    公国在爆人口,第一批新生力量已经初具生产能力,其中七岁和六岁的孩子,无论男女已经达到了二百人。他们论及血统,是北日耳曼罗斯人与东斯拉夫伊尔门人的混血,他们的父亲都是罗斯人,也理应是罗斯人。

    既然是罗斯后裔就必须继承祖先的意志,尤其是男孩必须具备强健的体魄,能够在伐木、捕鱼、狩猎和战争有卓越表现。

    他们不仅仅是父母的孩子,更是属于罗斯公国。父母并不掌握孩子的绝对抚养权,留里克将孩子们从父母身边带走,会组织智者教育他们知识,会组织他们伐木与军事训练。

    一众孩子无论男女,首先会成为伐木劈柴高手,会成为射箭高手,会懂得拉丁字母,统一学习拉丁语、诺斯语与斯拉夫语。他们将了解自己所在世界的基本地理,了解罗斯公国在这片区域的位置,周边又存在哪些国家。他们还将学习数学知识,尤其是把九九乘法表牢记。

    留里克要做的就是原始的义务教育,开课时间就是温暖时节的非农忙期。由于现阶段所要教授的知识不多且特别强调实用性,第六旗队的受过好多年教育的年轻崽子们,他们清一色是极佳的老师。另有自己的十位忠诚的斯拉夫女仆,她们在担任书吏、技术工人的工作以外,工作就是授课。

    这项措施针对的不仅仅是数量逐年暴增的混血孩子,尤其是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本地孩子,也在收纳管理的范围内。

    真的要把孩子们从他们的父母手里夺走,倘若不给予恩惠是难以落实的。倘若采取武力行为,斯拉夫父母定会恐惧。

    如果孩子不参与家庭、农庄劳动,那就是单纯的白养米虫,是纯粹的消耗者。倘若孩子们的确不劳动也不消耗家里的粮食,问题也就少了很多。

    至少罗斯本部的居民是欢天喜地的将自己的幼子交给留里克王公,政策落实这么多年了,孩子能在王公这里吃到免费的餐饮,他们被养得强壮高大又健康,作为父母节约了一大笔养儿开支。

    此乃德政,公国承担了受教育者学习期间的伙食费用,而这实为如今生产力底下年代一个人生活的最大开销。

    公国现有的被直接管辖且低于十五岁的人究竟有多少,根据手头的统计资料,孩子的数量已经突破一万人规模,未来只会进一步飙升。

    这可谓一个极其夸张的数据,留里克也不得不感慨一个生活整体变好后、大量可生育女子加入后,引起所有家庭的生育狂潮。

    现实来说,留里克确信自己的国库无力养活所有的孩子,除非他增加各种税款、垦荒扩大麦田面积。

    现实如此,那便退而求其次,先在通知核心区管理好一批孩子罢。

    第六旗队的一批精干男女被挑选出来,再加上他的十位斯拉夫女仆,以及那位约翰英瓦尔,一共四十人被召集在留里克于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

    宽敞的议会庭里齐刷刷坐着年轻的面孔,不同于那些老家伙的大大咧咧,这群年轻崽子整体表现出一种严肃。

    留里克当众拍拍手,宣布会议开始。

    所谓会议实为他的宣讲:“你们都看到了,我最近下令一批男人去伐木。他们将在城内的一片荒地再设一圈围墙。我要在围墙内建设一批房舍,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教育你们其他的罗斯兄弟姐妹。你们是他们的老师,会在房舍里面教育他们语言与计算。你们也要把他们带到开阔地,训练他们伐木、射箭,等等等。”

    与其说他们是老师,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孩子,虽然有着近似成年人的身形,脸面的稚气尤在。他们安静坐着,凝望着王公的脸洗耳恭听。

    宣讲非常简短,话毕,留里克昂起头问:“你们有问题吗?有疑问就站起来告诉我。”

    这不,约翰英瓦尔率先站起来。

    “你……有疑问,或是建议?”

    “我……我只是非常惊讶。大人,您真的打算让整个罗斯,都能够广泛使用拉丁语?”约翰英瓦尔惊讶的表情就写在脸上。

    “怎么?此事我早就告诉过你,莫非你竟觉得此事不切实际。”

    “不不!如果您愿意做,定然能够成功。只是拉丁语是教士在用的神圣语言,是罗马人的语言,据我所知大量法兰克贵族以会说拉丁语为荣。难道,您的确渴望在罗斯再造光荣?”

    “再造?”留里克轻蔑地笑了笑,“我只想创造一个光荣,何谈再造。你!约翰英瓦尔,你是这里最懂拉丁语的人,我最看好你的教育能力。不过你记得,你的责任只是教书,不可去传播法兰克的那些信仰。”

    “是。那么,我自己的孩子……”

    他这一问竟把留里克问住了。

    “啊!”留里克一拍脑门,“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我记得你们教士不可结婚,可那个女子是我给你安排的。无妨,我认可你的孩子是罗斯人,会得到妥善教育。请放心,我会支付你报酬,你也会成为被罗斯民众尊敬的智者。”

    教书育人也是劳动,且是一种非常伟大的劳动。他们被留里克精选出来的前提是各个“德智体美劳”是优秀的,反正如今的时代遍地文盲,他们都是年轻智者,他们不做教士谁来做?

    这些人尤其是来自第六旗队的人,他们将暂时脱离那边的生活,理论上未来有战事且第六旗队不得不参战,这些人也不在征召范围内。

    他们是罗斯公国的第一批教士,将在836年开始开创历史的第一次授课。

    整个罗斯公国没有任何人比留里克本人更懂得教育的重要性,完全因为他东方的灵魂,明白对孩子的教育将为整个国家带来高素质人才,公国的人口仍是少的,当下的时代唯有教育提高民众的综合素质,从而成强国的目的。

    然普通人只盯住一点,把孩子交给王公,王公管饭且舍得给粮给肉。

    留里克与这些过于年轻的教士定了一个契约,他们会因为教学工作得到很高的报酬!所谓报酬实际就是小麦,他们也实际成为公国的第一批吃俸禄的公务人员,每个月俸禄一百磅麦子,薪酬水平相当于留里克给麾下普通佣兵开的工资。

    这个俸禄看似很多也并不多,所谓教师自家也青年之城分到了土地,所有教学工作必然是在非农忙期,如此俸禄会给家庭每年带来四百到五百磅麦子的收入。

    且教师将于学生一起吃饭,在餐饮方面的开支实为王公支付。

    他们的数学水平足矣计算这方面的问题,只要稍加计算就能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并感慨王公把大量的财富用于供养孩子们。

    其实这方面留里克精细地算过一笔账,得出的结论却为只要没有战争消耗国帑,年年靠国库存粮养育一万个孩子是可以的。

    趁着会议的机会,他进一步做出了规范。

    四十名教师各有分工,留里克也将所教授的学科简单分成:数学、语言学、地理学、历史学。这四种学科将在教室里教授,而占最大头的实为户外的运动。

    公国的孩子无论男女,他们长大后都有从军的义务。他们必须从小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这方面才是教师们真正的拿手好戏,是不需要留里克任何赘言的。

    该如何教育一大群孩子,留里克已经为这些教师编纂好了教材。

    留里克所拥有的通识知识超越了时代,然给孩子灌输太多内容他们无法理解吸收,教育也从最简单的方面入手。

    公国现在最重要的教育工作就是扫盲,民众至少要懂得基础的数学运算能看懂文字,也要明白自己的过去以及罗斯公国面临的国际形势的真实情况。

    他是有备而来,室内教育所需的教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松胶混合炭块研磨的灰烬涂抹木板,凝固再抛光,就是相当凑合的黑板。所谓粉笔更是容易制造,不过是大量的碳酸钙压模制造,材料易获取量产也不麻烦。

    一批本地木匠得了王公的订单要求,不仅是参与制造房舍,也在制作散发浓郁松脂气息且颇为湿漉的木桌与长木凳。

    事实上导致留里克要在春耕行动前期就把学校房舍雏形建好,已经有多达四百名男男女女被雇佣,参与者都能拿到粮食报酬。

    学校是一个系统,虽然核心是四十名教师,还会有一批人员作为教职工存在。尤其要招募一批职业煮饭婆,以应对数以千计的孩子的伙食。

    留里克把入学年龄正式规定在六岁,没有特别的原因,他只是觉得这个年里最为正确。一个孩子的室内文化教育从六岁持续到十岁,年龄更高一些就将接受纯粹的体力教育与军事教育。因为纸张的量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使得教学用纸颇为充裕,考试制度也可以落实。

    罗斯人古老的“比武竞争酋长”的传统虽然被废除,至少罗斯人是熟悉竞争上位这一套,这与考试没有本质的区别。

    考试制度将被引入,文化课中的佼佼者会被留里克拎出来,将接触到更高级的知识,并转化为一名教师。

    暂时留里克手头的都是一些手抄本教材,也只能掌握在教师的手里,孩子们只能盯着黑板瞧,侧耳去听老师的话语。

    在几个月后,木活字与雕版混合的印刷即可量产教材,使得学生手里人手一本教材完全可行。

    该如何形容学校建筑呢?留里克从拉丁语里摘出“schola”一词,它本是来自古希腊语,直指亚里士多德推崇的露天学校的概念。

    会议只是留里克的宣讲,作为王公的他正式在836年将“学校”制度化。

    他可以确定白树庄园的所有适龄孩子都会入学,没有哪个父母会蠢到放弃节约生活开销的机会,而聪明的父母意识到他们的子女会为此变得聪明且健康,何乐不为。

    如此再加上住在环伊尔门湖的全部罗斯移民的适龄孩子,这番有一千到一千五百名学生入学是非常正常的。

    这样的学生数量必会带来很大的教学压力,留里克保持着乐观,因为制度已经创立,大方向是完全正确的,若是中途遇到问题就针对问题修修补补,一切都会变好吧……

    “就是数量惊人的孩子才一两岁,等那些卡累利阿女人再生了孩子,我国的孩子数量只会更多,其他定居点也会设立分校,更多的孩子会入学。我必须扩大生产力,否则就不能落实管饭的承诺。”

    留里克能感受到压力,至少最近几年还不要太过于担心这方面事情。

    孩子们在自己手里也不是一大群两脚吞金兽,他们也会参与劳动,尤其是伐木拓荒向森林索要农田的运动,双人锯赐予体弱的孩子摧毁参天大树的战斗力,他们也能大范围捡树枝、采集松脂、采蘑菇、剥树皮工作,是对公国物资生产劳动力的重大补充。而这方面的劳作完全是在给公国的国库增加财富,留里克估计这定然能抵消掉他支付的麦子和肉食。

    学校的房舍有一层的长屋型教学楼五座,每座有四个隔间,即四个班级,设计方面自然是一个隔间塞进五十名学生,倘若学生太多就使劲塞。至于独立食堂是没有的,会有专业煮饭婆把做好的饭直接送到教室内,孩子们就把课桌当饭桌。

    至于厕所这是必须有的,大小便将被收集起来,恶臭归恶臭,它们就是肥料。纵使很多人对肥料缺乏概念,至少自己所有权的巨量小麦田可以立刻使用之以补充氮肥。

    学校将在春耕后完成最终建设,留里克已经委任自己的正妻斯维特兰娜暂任校长。当学校正式开学,他也会举办一个仪式,乃至亲自向孩子们说说话。

    马上就是春耕了,亟待入学的孩子们将化身劳动力,为播种劳作的大人提供后勤辅助。

    届时留里克也会做出重视农业生产的表态,亲自操持曲辕犁加入春耕。

    对于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注定疲惫不堪。未来王权不断加固,为了罗斯更加强大,流血流汗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恰是这个时候,基辅马客坐着奥斯塔拉人的长船,带着宝贵且昂贵的佩切涅格突厥马,漂到了伊尔门湖北岸的大城市诺夫哥罗德,也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如此,留里克与马客,都为对方的出现所震惊,紧接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使得他们友好接触。

    毕竟,谁会拒绝友好的商业往来呢?只有蠢材会。

第753章 王公与马客

    诺夫哥罗德的码头聚集起一批人,奥斯塔拉人进城不足为奇,男男女女瞪大眼睛围观的则是与之伴随的十匹高头大马。

    挺着大肚子的卡洛塔在随从的搀扶下略显颤巍地上岸,随即就向留里克于城内的行宫走去。

    马客萨克伊一伙儿不明就里,他们惊异于这座城市的庞大,见得尊贵的女人在前进,也就牵着马无视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向内走去。

    因为在城内建设学校的原因,一批工人总是带着木料进进出出。此城是一个熟人社会,城门守卫者见得大量熟悉的面孔根本不会阻拦,见得尊贵的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开会鞠躬示意。

    唯有马客和马匹被直接拦下。

    “唉?这是何意?”

    守门者也是斯拉夫人,随口便说:“看你们的脸不是本地人。你们牵马而来十分可疑。”

    “我们……我们是要见你们的王公。”

    恰是这一描述,守门者就更加警惕了。有六人举着哨棒聚拢而来,为首者直言:“王公大人岂是你们随便可见。说明你们的身份,究竟为何而来,还有你们的马匹……该不会,是想卖马?”

    守门者猜得**不离十,马客急忙点头,罢了还从兜里摸出一枚银币。

    守门者头目瞧了瞧,再看看手下人,绷起一张脸一言不发。

    “哦,是钱太少。”萨克伊急忙拿出十枚给明显的头目,笑谈:“还劳烦您通报一下。”

    当是时,前面的卡洛塔见后面的假货没有跟进,转身一瞧却见马客在被门卫纠缠。她随口一声:“他们是我的客人,随我觐见王公,让他们进来吧。”

    有了奥斯塔拉女公爵的担保,守门者这才放行,当然十枚银币一股脑被薅走了。

    “怎么罗斯人这里也和斯摩棱斯克一样,过了他们的领地还得交钱?也罢,十匹马卖个大价钱,我把失去的都赚回来。”萨克伊显然并不情愿交钱。

    不过随着他真正进入城市,看到了内部的繁华,一个瞬间渐渐明白了那份收钱的理由。

    完全不同于斯摩棱斯克人亦或是老家基辅定居点的杂乱,这座名为诺夫哥罗德的城市内部颇为整洁。

    城外还有大量的积雪,城内的积雪不仅极少,这里有笔直的道路,奇妙的是道路毫不泥泞。仅仅不泥泞,就足以给他们巨大的震撼。

    原来诺夫哥罗德等公国大城市,在内部道路建设上奉行一个基本的原则。道路自然要用石墩夯打一般保持平整,土地被压实后能硬抗一定的雨水侵蚀,长久来看仍是不足的。城市道路泥泞会是一场噩梦,不仅道路要用特别的办法保持干燥,城内积水也必须快速派出。

    且看这些道路,因为缺乏石材,诺夫哥罗德道路就以大量陶块取代。那实为一种烧制的黏土砖,由于只为铺路用,在形状上没有特别高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保证它足够硬。

    主干道密密麻麻铺设了砖头路,其余的道路干脆就是铺设碎石、碎陶。

    如今的车辆结构性地无法拉运太多货物,留里克就不担心自己花钱修的路会短时间坏损。他完全可以修水泥路,罗斯公国的确掌握了这种科技,只是产能限制了铺路计划,水泥道路会在新罗斯堡修建,且目前只能保证少量道路的铺设。

    砖头路面是一种过度,即便如此已经极大程度让城市居民摆脱了春季的泥泞。

    东欧世界在化雪时期一定面临着极端泥泞的恶梦,户外的一些由人一双脚踏出的小路,部分路段都会被没过膝盖的泥巴覆盖。即便理论上现在就能开始春耕,并没有人愿意在泥泞的田地播种。

    城市居民几乎都属于白树庄园,接得幸于砖头路面的坚固干燥,一批居民就在公共道路上休整自己的农具。

    平整且坚硬的大片场地,在过去的时代根本不存在。他们公开修理铁铲、锄头,检查带耧车的曲辕犁。他们把一些种粮从家中拿出,在太阳下再晾晒一番。

    也有的妇女把家中的石磨棒和小磨盘拿出,接着户外的光亮,就在砖头路上放上一张麻布坐下,认认真真那麦粒碾压成粉。

    甚至是小孩也操持着石臼不停捣着,将晒干且储存一栋的的百里香叶子捣成粉。

    城市里也有集市,木头架子上吊着一批鲈鱼,有鱼贩子在兜售这些。

    亦有贩子在兜售活兔、活鸡,它们被放进木笼里。在集市处也有很多拎着藤篮戴着头巾坐下聊天的妇女,她们都在兜售鸡蛋,交易的闲暇期便是互相聊天打发时间。

    马客萨克伊看到的是一座整洁的城市,空气中丝毫没有人畜粪便的气息。这里道路整洁,明显是大路的道路两侧还被故意栽了小树。路径两侧由着水沟,里面流淌的竟是活水。

    他们本是走马观花,不料突然有人带着怒气叫住了他们。

    是持剑巡逻的士兵,见牵马者不停下来,索性直接拦截之。

    “啊?我们有做错了什么?”

    巡逻士兵直接拔剑,剑锋直指路面的马粪:“你们犯了罪责!胆敢在路上泼粪,你们被逮捕了!”

    萨克伊想解释,奈何士兵直接行动。所有的马客皆被逮捕,动静之大引得上百人围观,也令前面走路的卡洛塔十分无语。

    明明诺夫哥罗德城不是很大,那些基辅马客怎么总在惹麻烦。

    的确这并非一座大城,留里克在行宫忙于加紧编纂孩子们的教材,户外的嘈杂引得他索性去瞧瞧出了什么事,也好换个心情。

    因为萨克伊一伙儿把巡逻士兵牵马的举动当做了抢夺,更糟的是当自己采取抗拒举动,换来的是士兵的搜身。这下连皮衣里的盘缠,掩藏的防卫匕首、短剑都被他们没收了。

    士兵干脆直言:“我们获悉你们是异乡的商人,你们不守规矩必须受罚,你们带着武器也很危险。此事当由总督大人定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围观看戏的男人女人已经聚集到五百人规模,一大群小孩又在父母面前乱窜,嘻嘻哈哈看着士兵拿人。

    卡洛塔轻轻抚着额头吐槽:“留里克还能和这群家伙做生意吗?”

    梅德韦特率先被惊动,他带着更多士兵来解决事态。一种士兵粗鲁地驱散人群,呼吁大家全都散了。

    萨克伊眼见一位大人物,急忙明示自己的意图。巡逻士兵也急忙汇报了情况。

    “卖马?卖给王公大人?好吧。不过……你们犯错当罚。你们身上还藏有武器,想要这样就见到王公?岂有此理。来人,先押到笼子里关起来,等王公发落。”

    话音刚落,就在萨克伊不知所措之际,尊贵的人物终于到了!

    “不必麻烦了,就让他们现在把实情说明。”

    是留里克,携斯维特兰娜双双走出行宫。

    因过去种种的举动,留里克素以过于亲民的形象展示于民众间,围观的人们都在欢呼王公的现身,也继续瞧瞧事态发展。

    此刻所有的马客都被按压在地上不得不跪下,萨克伊抬起头,眼见一名蓄有小胡子的金发青年与另一名高贵女性,他实在没法想想这就是罗斯人的王公夫妇。

    “大人。这些远方来的人要见你,他们似乎要卖马。”梅德韦特代言之。

    “卖马?客商?你们……”留里克仔细瞧瞧那些马,心脏旋即狂跳。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留里克顾不得其他人,他急匆匆走去,双手抚摸着马鬃,比划着马匹肩高与自己肩高,这一比不要紧,想不到彼此没有明显差距。

    “啊,这些马好高大呀。他们……都是卖马的?”

    “是。”梅德韦特急忙回应。

    留里克的双眼都盯着马,头也不回地说:“把他们都放了,统统给我带到罗斯杜马。这些马我全都买了。”

    “可是大人,地上的马粪他们当负责。”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把他们抓了?”

    “正是。”

    “也是,敢在道路上遗留粪便,必须罚,即便那是马粪。这笔账先算着,我要好好会会这些商人。你们把马粪铲到排水沟里,就此解决。”

    如此,一脸懵的萨克伊才重新站起来,他已经被卸下啦完全的武装,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位留着金色马尾辫的青年,就是罗斯公国的最高统治者。

    留里克早就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卡洛塔在场,比起自己的这个女人,十匹骏马的存在过于亮眼了。

    卡洛塔微微瞥着嘴,她就默默看着也懒得插话。

    须臾,留里克可算前来亲和地搭讪些言语,理所当然也询问一番腹中孩子的情况。

    “一切安好,你的这个儿子很快出生。”她如此说。

    “的确一切安好。今晚就和我住在一起,你就先一直住在诺夫哥罗德,直到孩子生下来。”留里克心怀好意,也确信斯维特兰娜会完全的支持。

    卡洛塔点点头,又指着马客与马匹说:“他们是从名为基辅的南方城市来……”

    “什么?”留里克一怔,突然的表情变化吓人一跳。

    “怎么了?”

    “是什么城市?”

    “ki~yev~”卡洛塔念得一板一眼,她的发音非常标准,正是如此留里克的表情就更夸张了,如此再看马客,态度也更加复杂。

    “居然是基辅来的商人,如此遥远地方而来。快!他们都是座上宾!今晚摆宴席,迎贵客。”

    话语都是诺斯语,和卡洛塔交谈自然是用家乡的语言。一众马客听不懂,似乎兄弟们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罗斯王公伤害。

    卡洛塔继续解释了一番,尤其是那些马匹,她特别强调了一番一批骏马对于公国的重要,更提出了自己的卓越见解:“健壮的公牛广泛配种,就能得到大量强壮牛犊。这里有两匹健壮公马,你控制了最多的马匹,很快你会拥有一支健壮的马群,你会非常强大。”

    只有少数的精英才能有这番见解,她似乎明白更高深的事情。

    留里克思考一番,自己在征讨不列颠的战事里遭遇了骑兵的强劲攻击,罗斯需要一支骑兵,只是苦于现有的马匹不适合乘骑。马客带来的马匹肩高惊人,它们分明是为做战马而生,如此想来马客的目的的确非常不单纯。

    难道他们还是受了基辅的斯拉夫人受凉委托,来与罗斯接触的?

    卡洛塔轻拍陷入思考的留里克,轻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更关心马匹。也罢,父亲和母亲怎么样?”

    “他们?一切安好,如今忙于逗弄孩子。”

    “正好我去拜见他们。你……还是忙你的大事吧。”随即她又看一眼斯维特兰娜,以亲昵的口吻道:“妹妹,我终于回来了。走吧,咱们姐妹说说话……”

    因为按照传统北欧习惯法,卡洛塔是奥托的养女,与留里克的关系属于没有血缘的亲姐弟,一样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结合也符合规矩。有了这份关系,卡洛塔与斯维特兰娜姐妹相称也合规,又因彼此不存在所谓争宠的利害关系,关系颇为融洽。

    女眷自行离开,留里克好高兴她们的识趣。如此一来自己便能很好地与商人洽谈贸易。

    罗斯杜马的议会庭,留里克坐在一侧,所有马客坐在另一侧。

    房舍宽敞且更加整洁,打开的木窗令屋舍更加明亮。

    留里克赐予他们加了蜂蜜的麦酒一杯,待其喝完直接进入主题。

    “你们既然卖马,说出你们的价格。”

    “啊!尊贵的大人,我甚至没有自我介绍。”萨克伊捂着心脏说道。

    “是吗?你的口音有些奇怪,好在我还能听得懂。说吧,你的名字。”

    “我是萨克伊,来自基辅的商人。”

    “哦,你的名字是一种猛禽,一种很勇敢的鸟。你们从基辅而来,我知道那个地方。”

    “那么,您……”

    “我就是罗斯公国王公!”留里克带着笑意睁大眼睛,“这里我的南方大城市诺夫哥罗德,我国疆域非常广大物产丰富,我的军队非常强大,我也有着大量金币和银币。那么,你们所销售马匹的价格呢?”

    真是话锋急转,马客萨克伊感慨于年纪轻轻就是极度尊贵之人,他奉命继续:“我有十匹马,两公八母,它们都是非常年轻的马匹,想来这些也瞒不过您的眼睛。他们是非常优秀的马……”

    “你在掩藏什么情况吗?告诉我你的售价。”留里克轻眯起眼催促。

    萨克伊仍然坚持自己的说辞:“我们基辅人从草原的佩切涅格人手里买到马匹,经历两个月的时间,经历了非常多的艰辛终于把马送到这里……”

    “所以,你打算出个高价?你说什么?佩切涅格人?这些其实是那些游牧部族的草原马?”

    “的确如此,只是……”萨克伊也情不自禁睁大眼睛,“其实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是优秀的佩切涅格马?您真是圣明。”

    “过誉了。”留里克摆摆手,心脏也是狂跳,又说,“你废话很多,只是要表明价格很高有道理?你倒是说个价格,我们再好好商讨。放心,我很有财富,不会被吓到。”

    “是。”萨克伊使劲咽了下唾沫:“它们都是好马。公马一匹五磅银币,母马因为能繁育马驹,一匹十磅。”比起最初和卡洛塔谈论的价码引起的不快,他生怕罗斯王公反感不得不降了一点价码,然仍旧是惊人高价。

    “就这?”本是洗耳恭听的留里克确实吓了一跳。

    “怎么?您觉得太贵了?您有意购买,我们可以再谈谈。只是您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冒险,才把十匹骏马非常艰难地送到您面前。”

    “也罢,我知道你们的艰辛。”留里克坦然道:“其实马匹卖个什么价都是你们随口一说。确实,这个价格对于一般人可谓高得惊人,富贵如我,这都没问题。我很清楚基辅的方位,也对佩切涅格人有所了解。我其实尤为喜欢基辅,那里非常温暖土地肥沃,那里的草原奔跑着骏马,草地改造成农田就是最好的黑色田地,意味着麦子的高产……”

    留里克情不自禁说了很多,乍一听上去,马客们觉得这次的冒险大发横财已经是板上钉钉,且罗斯王公表现出了极大好感,更声称夜里会举办一场宴席款待兄弟们庆贺马匹交易的大成功。

    马客们已经沉浸在发大财的快乐中。

    马客也就这点认知,他们根本不知道留里克这番发自肺腑的说辞,分明是对基辅地区充满了野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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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