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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9章 A lattaque!

    不莱梅的大火只会进一步加剧,尤其是圣彼得教堂完全陷入火海中。死在其中的人们的尸体、连同倒毙在曲折道路的那些人,都将在烈火中化作灰烬,得到一个火葬的结局。

    他们如同为整个城市殉葬,他们的死去也如无数的巴掌,打在本地领主的脸上振聋发聩。

    伯爵亨特不顾一切地率部跑回不莱梅,距离城市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刺鼻的焦糊味就已经弥漫至可以清楚嗅到。

    骑兵战士纷纷掩住口鼻,望着前方的烈火浓烟,整个部队因错愕不禁放慢了速度。

    人可以竭力保持镇定,战马们可曾见识过这般景象。战马比人的恐惧更甚,一些马匹竟慌乱中不敢挪步。

    大量骑兵的家眷就在城内,如此看来岂不是家人皆罹难?

    就如同这烈焰,想到这些灾祸的可能性,士兵的心中怒火也在爆裂燃烧。

    他们逐渐已经可以感受到烈焰的热力,随着进入城市附近的农田区,骑兵矗立在光秃秃的已收获麦田上,满眼血丝地看着焚烧中的城市就再也不敢走动。

    气温已较为凉爽,骑兵们纷纷下马,仅仅站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量,那是比夏日酷暑还有猛烈的热力,就如同教士嘴里说的炼狱场景。

    教士?看看那火焰中矗立的尖塔!那竟是圣彼得教堂!

    非常的巧合,就在众人观摩中,砖石结构的塔楼终因承重木柱的垮塌,塔楼整体性坍塌,其坍塌引起的震动与轰鸣,直接为骑兵的双脚充分感知。伴随垮塌的还有腾起的更厚重灰色烟尘,须臾赤红的火焰喷上天,像是大地有了裂缝,地狱的怪物要冲出来。

    不少战士被吓得坐在地上接连后退,亦有不少人双膝跪地,扔了骑矛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如此骇人的场面,伯爵亨特观之谈不上恐惧,甚至也没有愤怒。他一脸茫然,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而是一张可恨的恶梦。他使劲咬一咬牙齿,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现实。

    他们就在这里围观到夜幕降临,待到夜里,天空都被不莱梅不灭的大火映照得通红。

    不莱梅伯爵所部就在原地休整,城市大火提供了充足照明,可是大家急需的补给物资或是被诺曼人掠走,或是在火焰中烧成灰烬。

    战马啃食散落的麦秆,又到远一些的地方啃食芦苇。士兵无奈坐下来,他们跑得匆忙连炊具都没有,回不莱梅补给又成了泡影,这番只能从布口袋里掏出本就不多的生黑麦,如马匹一般直接咀嚼充饥,哪怕这样做容易闹肚子。

    这一宿,众多战士在被烤热的大地上就地打盹。很多人根本睡不着,直到快天亮时才勉强苏醒。

    新的一天,不莱梅的烈火仍在持续,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地域钻出的喷火恶龙在作祟。的确,有的士兵望着突然腾起的火旋风嘶吼“draefeur”,又做昏阙撞躺倒。

    伯爵期待一场降雨结束这该死的火焰,奈何今日的天气一片晴朗。

    “不能再这样做懦夫!我必须复仇!”

    他痛定思痛,忍着之前拉伸了腿部的苦楚,扶着铁剑站起来,号召所有战士起立。

    他当着疲惫又悲愤的战士们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说,又以粗鄙之语辱骂诺曼人。

    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判断被提及:“诺曼人是最近放的火,我敢说他们并没有离开太久。他们定然抢掠了很多财物,要用船搬走也许耗费很多时间。现在我们得到一个好机会,我们要追上他们奋勇突击,决不能让这群野蛮人逃之夭夭。”

    一定要突击!一定要战斗!至于战后如何安排,目前无人关心。

    或曰哀兵必胜?被愤怒鼓动起来的骑兵队士气高涨。

    伯爵固然被复仇占据了心智,他还是清楚的明白自己手头的本钱并不多。骑兵战斗力强劲但需要大量物资维护,尤其是保持战马的战斗力必须饲喂大量燕麦和黑麦,单纯靠着就地吃草,无法维持战马的高效作战。在运用骑兵上,法兰克贵族有一套手段,故伯爵还不愿疯狂压榨马力。

    伯爵亨特自知无力和袭击者打持久战,他决定直接绕开燃烧的城市,沿着河道向下游推进。这样马匹可以一路啃食灯芯草和芦苇,勉强保持战斗力,至于战士们自然要靠着意志力忍耐。

    他到底为骑兵提供了一个可选的方向,所谓一旦扑了个空,全队就直接前往弗兰德斯伯爵的领地,向其报告噩耗的同时,也租借一批粮食应急。他目前的确拿不出钱财来购买,却可以割出自己的一部分领地作为代价。

    另一方面,不莱梅的火焰将夜空照得火红,靠岸休息的罗斯联军战士皆以此做笑谈。

    那些厨娘已经煮好了大量的缴获黑麦,它们不过刚煮熟,就被迫不及待的人们从瓮中挖到碗里,撒一把盐咀嚼之。

    厨娘们亦是五味杂陈,居然能在野蛮人的营地大口吃盐,代价又是什么?

    这不,萨列马岛的战士已经扑上来,将这群厨娘一并带走,按在地上只顾自己快活了。

    阿里克和其他的有编制罗斯战士是不屑于和这群女人发生需要事后负责的关系,最大的原因实质是信仰。也许萨列马岛的人会完全不计较。

    联军就在曾经逗留过的河滩继续宿营,他们当然可以继续撤走,只是联军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进行休息。

    一场伟大的胜利,一座法兰克大城市被赐予“火刑”,就连罗斯都是首次取得这样的大声。七百个战士击败了十倍于己人口的城市,兄弟们因而突然有了蔑视法兰克人的态度很合情理。

    短时间内大规模搬运战利品,所有战士都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

    也许这片河滩并不安全,然广大的区域内没有比这片河滩更开阔的了。七百多人就在河滩扎营,多日之前两支队伍在此相识差点误会打起来,而今,双方已经是合作战斗的战友。

    侧卧篝火的阿里克一副慵懒模样,他随心所欲地调侃:“以后你们别做丹麦人了!和那个丹麦王完全切割。你来罗斯,咱们做兄弟。你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以后咱们一起去打仗,一起吃肉,岂不快活。”

    拉格纳亦是侧卧侃侃而谈:“只要你弟弟同意,我当然支持。”

    “他当然支持。他早就不想和丹麦人打仗了,如果能有和平做生意的机会,谁愿意打仗。他甚至能册封你一个战争酋长,你的族人编成一个旗队。倘若以后有大规模的战斗,你的队伍一同参战,战后总能分到大量战利品……”

    这一刻的阿里克是真不把拉格纳当外人,对此拉格纳一样的高兴。双方都是最传统的维京男儿,生性最是好义气。

    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聊完了战事,情不自禁又聊起女人,乃至孩子。

    两个男孩被拉格纳抱到篝火边,一个刚刚会走路,另一个却有严重的残疾。

    看看那男孩的双腿,有气无力,瘦得还不如双臂。

    阿里克大吃一惊,因为在传统生活了,残疾的孩子根本没有生存权,一个双腿萎缩的男孩会在发现状况时就被杀死。

    “这是怎么回事?他……”考虑到接下来会说一些冒犯的话,阿里克索性闭嘴。

    “你很诧异?”拉格纳笑笑:“无所谓,你让他自己说。伊瓦尔,你自己说。”

    伊瓦尔都快六岁了,说话自然没问题。

    这个崽子略带奶气地自述:“奥丁选中了我,让我活命。奥丁一定要我做些什么,现在我并不知晓。我不能走路,我双臂和脑子都是正常的。我真的只是不会走路。”

    伊瓦尔越是强调什么,恰是越对什么自卑。的确,断臂的战士仍能靠独臂战斗,双腿无力如何战斗?

    这番话何止是似曾相识?!阿里克吃惊中直接坐正了身子,又喜笑颜开:“真是命运的安排吗?我弟弟、罗斯王公留里克,他也是被奥丁选中的男人。我们罗斯富强都是因为他的功绩。”

    “竟是如此?!”拉格纳也坐正了身子,将年幼的伊瓦尔抱在怀里。

    “你们必须抵达罗斯,伊瓦尔若有神助就注定非凡。”

    “真是好事。你决定何日启程?”

    “再在这里逗留两日吧。兄弟们也好休息一番。”阿里克说得随意,拉格纳不觉得不妥,便就默许了。

    两人聊了很多,接着蓝狐、斯普尤特也都加了进来。彼此聚在一起,所知的消息一汇总互换,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也爆了出来。

    罗斯人获悉,丹麦人实质是一盘散沙,真正令全体丹麦人佩服的盟主只有故去三十年的高德弗雷,其他继任者都不服众,尤其是现在的丹麦王霍里克更失民心,很多领主自发离开了丹麦,以至于挪威的卑尔根峡湾、奥斯陆峡湾等地区,另有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约塔兰地区丹麦移民的实力快速膨胀。

    拉格纳也获悉,罗斯的皇家海盗的大头目就是坐在这里的斯普尤特,而“歼灭所遇船只”的命令是罗斯王公下达的,一切都是泄愤。但王公非常聪明,自获悉幕后黑手的法兰克人,战略瞬间调整为袭击法兰克。

    在坐的各位都是维京狂人,都有过非凡的功绩,而今大家合伙烧了不莱梅城。

    他们的休整仍在持续,于这片河滩,众人迅速进入到和平安定的生活,手握巨量的麦子,安全感自没的说。

    但阿里克还没有傲慢到连哨兵都不布置。

    留里克并未给公国设计一款《军队操典》,军队倒是在积极总结过去的成败。罗斯军总会察觉到敌人的偷袭,如此设立哨兵显得格外重要。

    五个哨兵小组就在森林中埋伏,他们当然也不是藏在枯枝败叶中,不过是依靠着大树休息,感知周遭的震动。

    大地低沉的震动是突然出现的,有哨兵以耳朵贴着树干,逐渐感觉到震动源在迫近。

    本着敏锐的战场嗅觉,哨兵小组纷纷跑出树林。他们彼此一瞧,瞬间断定了那就是迫近的危险。

    他们大呼小叫地奔跑,向着河滩营地冲去。

    正等着开饭的人们注意到狂奔的哨兵,一开始大家有些恍惚,然而随着有黑影从林中乍现,再恍惚的人也都警惕起来。

    “该死!居然是骑兵!该死的追兵,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拉格纳自顾自骂道,随后看向阿里克的反应。

    骑兵越来越多,站在骑兵的立场,伯爵亨特也非常吃惊:“诺曼人,你们藏在这里,可恨的恶恶魔,让我找的好苦。你们……这么多人?!还有那些……居然都是大船?!”再一瞧大船桅杆上悬挂的旗帜,立刻明白这就是罗斯军队。

    亨特终于看到了罗斯人的舰队,虽然非常难以置信,那个名叫约瑟夫蓝狐的使节所言居然是真的。

    难道这些就够让高傲的法兰克骑兵畏惧吗?

    亨特以法兰克语号召骑兵集结,冲出林木的骑兵来时列队。在林中,五米长的骑矛实在舒展不开。为了避免误伤,各骑都保持着距离,且骑手手握骑矛前段,矛的大部分木杆就在后方耷拉着拖曳之。

    法兰克骑兵正在恢复他们固有的英姿,长矛构成的树林实在骇人。

    拉格纳所部就怕这些该死的骑兵,他也不敢在罗斯盟友面前露怯,就招呼女人孩子撤到船上,男人们立刻组成盾墙,以男人的荣誉矗立在河畔与敌对垒。

    但他眼睁睁的看着罗斯人却只构建单薄的盾墙,更多的人居然在攀爬绳梯上船?!

    此景急得阿里克大吼:“阿里克,你们罗斯人要撤退吗?你们撤了,我们也跟着走?!”

    阿里克旋即解释:“谁说我们撤退?!你不要误会!继续保持阵线,我们要调试重武器,把这群该死的骑兵全部杀死!你懂了吗?杀死这群骑兵!”

    的确,当法兰克骑兵忙着将林中被迫松散化的队伍排成骑墙,罗斯联军这边也就有了宝贵的战备窗口期。

    以步兵打这群骑兵,真若这么干,罗斯联军甚至会被歼灭。因为法兰克骑兵总体因为战马的相对缺乏会克制骑墙突进,而是骑兵抵近阵列后,以超强的长矛戳杀列阵的敌人。这种打法某种意义上就是长矛方阵对阵剑盾方阵,只是骑兵来得快跑得也快,机动灵活地戳刺实为经典法兰克战术。

    遂在亨特看来,诺曼人终于停止了逃遁,敢于堂堂正正列队与己决战。他们真是蠢啊……

    且看排成一字长蛇阵的舰队,所有侧舷的扭力弹弓都被搬运到对敌的右舷,如此一来舰队愣是集结出多达八十座扭力弹弓,要操控这么多重武器,所需人手自然很多。

    对付骑兵,重武器多半也是一锤子买卖,关键就在于初战的乾坤一掷!

    扭力弹弓纷纷安装铸铁弹,对付中近距离的敌人,它实为可以破甲的致命武器。

    十字弓也在踏张蓄力,纷纷插上箭,等待排队使用。

    至于五十名芬兰弓手,在耶夫洛的带领下都站在舰只上,抢占了制高点。

    罗斯人的反应颇为迅速,作为另一方的亨特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预感到一丝危机,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能命令自己的人列队尽量快一点,之后破坏掉诺曼人的步兵盾墙,达成骑兵渴求的破阵乱杀。

    但罗斯人先敌一步把战备做好,如此也不枉费之前的重武器待命。

    亨特已经无意再等,他高举铁剑突然下令:“骑兵!矛向前!杀死诺曼人!à l'attaque!”

    骑兵冲锋了!一支支超长的骑矛,锋利闪光的矛头一致向前。人马皆有皮甲、锁甲的重装骑兵在前,无任何护甲的轻装骑兵在后。三百支骑矛对准罗斯联军,上演一处骑兵军团冲击海军以及陆战队的大戏。

    一堵墙冲来,拉格纳临危不惧是假,为了荣誉他必须站在河畔,而且,他和他的人也已经无路可退,因为背后就是入墙一般的舰队。

    突然,一声高亢的吼声:“hjutraaaaah!”

    是阿里克,他下令了!

    全部的扭力弹弓同时开火,这是乾坤一掷地齐射呀!

第770章 骑兵之殇

    不莱梅伯爵集结了他的主力骑兵对迎战诺曼人,他们排好了骑墙,矛头一致向前。

    一开始是马匹的慢跑,按照计划自然是最后关头开始加速。

    理论上排头的骑兵会持矛掠过敌阵,择机将矛插中敌人。完成一次突袭往往就撤走,以使得后面的骑兵能继续杀敌。这酷似一种波浪式攻势,骑兵一浪接一浪的戳刺,终会消磨掉敌人的士气,待阵型出现坡口,这才是骑墙冲锋打出致命一击之刻。

    但是,罗斯人与法兰克人,军事打法可完全不同呀!

    扭力弹弓全力发射,就在法兰克骑兵队小跑推进为加速蓄力之际,打着旋儿的铸铁弹砸了过来。

    相比于打人,战马带人分明是更大的目标!

    纵使是马头、马胸覆盖了一层锁子甲,半磅重的锥形铸铁弹高速砸来,尖锐的头部直接凿穿锁甲缝隙,并直接击破肌肉砸中心脏。

    甚至是马头被砸碎了颅骨,眼睛被砸下。

    罗斯军正是有过与不列颠骑兵交战的经验,更懂得扭力弹弓密集使用的好处。

    此乾坤一掷,所有扭力弹弓完成一次暴击,作为最精锐的战斗力,伯爵的重骑兵瞬间折损一半!

    大量战马受伤倒地,意外又迟滞了后方轻骑兵的推进。

    伯爵亨特的脸上溅慢了别人的血,一个战友被打烂了半张脸,其人已经连人带马倒下。

    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他没有时间思考,只因紧接着又是乱箭飞射。

    “抬高!重箭!抛射!”船甲板的耶夫洛命令道。

    他早已待命的芬兰弓手持长弓射重箭,箭簇是碳钢打造,并带有倒刺,整个箭矢越有四分之一磅重,所用正适合当下战场环境。

    不过先于从天而降的重箭,罗斯军的十字弓率先开火。

    其中少数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这下再也不用抱怨自己扛着这样沉重的东西过于火力过剩。

    一样是半磅重的弩箭带着强大的势能击中剩下的仍在冲锋的战马,固然不能直接击穿到内脏,也打得马胸肌肉僵直。

    更多的战马直接跌倒,这一击连伯爵亨特也不能幸免于难。

    “啊!”

    一声惨叫,战马竟将他甩了出去。其坐骑来了一个向前翻滚,重重跌倒摔断了马腿。

    可怜的亨特,马的后身压住了他的双腿。他为此战特意穿着镶铁片牛皮甲又再着一件锁甲,防御能力不可谓不强,就是这过于沉重的甲如此也使得他难以靠自己的力量脱身。

    “啊!我的脑袋……我的手!”

    “啊!疼!”

    他眼睁睁地看到一支箭扎到自己基本无防御的腿上,这才意识到耳畔的嗖嗖声是箭矢落下。

    因为重骑兵的双腿主要靠两面小盾保护,必要之际,下马的骑兵可以放弃沉重骑兵大盾,以小盾护身。

    亨特随即抓住自己跌落的橡木大盾盖在躯干,只听一声巨响,震颤震得他双臂也为之一颤。

    接着,看着眼前不可明说的尖锐物,整个人傻乎乎地笑了。

    之间一支重箭靠着重力势能直接砸穿了这面橡木盾,也多亏了此盾,亨特才没有当场死亡。

    弹弓、十字弓、长弓三管齐下,第一轮齐射就阻止了整个骑兵队的前进。最精锐重骑兵死伤大半,然大量的轻骑兵根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仍在硬着头皮推进。

    再说罗斯联军这里,战斗成了这个样子尽在阿里克的预估中,但在拉格纳看来,恍若奥丁赐予了兄弟们神圣力量,不过是射射箭罢了,凶狠的法兰克骑兵居然大规模死伤?

    拉格纳情不自禁剑柄敲打起盾牌,下意识鼓噪自己人:“兄弟们做好准备,我们上去砍了他们。”

    这话实在被阿里克听到。

    “拉格纳兄弟,且慢!等我们的箭矢彻底击垮他们的斗志,你们再冲上去把他们剁成肉泥!”

    “好吧!好吧……”

    拉格纳不禁回收,就在自己身后,十条大船成了十座漂浮的箭塔。

    芬兰长弓手已经无需瞄准,敌人的骑兵队是一个很大的目标,耶夫洛的命令极为简单,即将重箭蓄到差不多力度发射出去即可。

    当意识到敌人已经仅是无甲骑兵,耗费一些时间才二度蓄力的扭力弹弓,这番都换上了标枪。

    这些长弓手都是身高矮小之辈,他们都是被耶夫洛精挑细选的精英,每个人的胳膊几乎都有大腿粗。他们在故乡是专业的猎户,如今是最适合操纵长弓的战兵。

    芬兰弓手自由射击,重箭搭左侧,既然敌人剩下的骑兵已经硬着头皮抵得较近,就纷纷开始精准射击,在重箭快速射完后就尽换做轻箭。

    弓弩手的人数惊人超越了仍在突进的骑兵,法兰克骑兵如今已经丧失了突击能力,队形也趋于混乱,他们的士气还没有崩溃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阿里克很满意现在的战况,一开始他真的有些敬畏那些骑兵,现在看来,更像是法兰克贵族觉得劫掠完成的罗斯联军太过劳累,热心来送马肉。

    “现在还要按兵不动?”拉格纳催促。

    “继续等待!”

    “为何?我要等不及了。”

    “继续坚持!”拉格纳想了想,索性嚷嚷:“你若反攻也可以,我的箭矢可不长眼。”

    “嘁……”

    拉格纳算是看明白了,罗斯军队这就不是打仗,他们在乱杀法兰克人,亦是在向自己炫耀武力。他也不得不佩服,倘若这样的军队登陆丹麦,就是丹麦联军集结起来,只怕也是大败亏输。这下,他算是相信哥特兰岛的那群家伙的确是被罗斯公爵歼灭的这一事实。

    在绝对的箭矢打击下,三百名法兰克骑兵的攻势彻底被瓦解了。

    如果得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伯爵亨特或许会敬而远之根本不进攻,亦或是什么都不想,组织全部骑兵无脑狂冲,就是带领骑兵直接撞上去,至少还能打出战果。

    现在可好,法兰克的超长骑矛没有取得任何的戳杀战果,整个骑兵队都被放倒了!

    处在绝望中的最后五十骑兵在尸体与蠕动伤兵中徘徊,然精准的杀戮仍在持续。

    大船上操持扭力弹弓的人们都在着急催促其他伙计快点干活儿,生怕眼前的猎物撒丫子跑掉。

    标枪安装进涂满鲸油的发射槽,标枪精准集中一骑。

    继续赖在这里进攻无力,伯爵大人只怕也身死。兄弟们怎么说也是地方的小领主,最次也是有不少田产的人,是村庄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就这样窝窝囊囊死在这河畔?

    士气崩了,兵力又是绝对的稀少。

    他们选择撤退,终究不过是三十多骑成功逃出战场。

    看着有人逃跑,拉格纳这下是真的不能再按兵不动。

    他不管阿里克是否还有别的要求,这番猛敲一阵盾牌,令执号者吹响牛角号。

    石墙部族的全部精锐战士高举着剑与战斧,冲向不远处躺倒一地骑兵的战场。

    这场面就如同阿金库尔,只不过这支骑兵队的防御力整体薄弱,罗斯军用毁船凿甲板的武器对付他们,实为用强矛戳纸糊的盾。

    倒是战马压住骑兵引得动弹不得,这与阿金库尔非常相似。

    至于后续的步兵疯狂砍杀动弹不得的骑兵,就如出一辙了。

    拉格纳所部无差别杀戮,他不想留任何的活口,亲自即戳杀了三人。

    这群丹麦人一度被像猎物般被这群骑兵围剿,如此大仇得报自要将战场变成肉联厂。

    伯爵亨特被发现时还活着,然三个扎着奇怪辫子的大胡须丹麦人,直接以战俘砸碎了其头颅。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他们见得此人的锁甲很厚实,此好东西要赶紧扒下来据为己有,那么一颗脑袋耽搁了兄弟们扒衣服。

    剩下的已经不是战斗,不过是维京人在捡尸中的狂欢。

    阿里克不想着好东西都被他们抢走,这才慢人一步下令:“兄弟们,去把箭矢尽量收回。对着斧头把马腿剁下!”

    蓝狐、斯普尤特、特拉朗……一票杂七杂八的罗斯军战士高高兴兴冲上去。大家并不觉得能在敌人身上捞到什么好东西,但是倒毙的战马都是到嘴的好肉。

    所以说,等到罗斯人上阵,战场的确变成了肉联厂。

    大家可不是吃人的怪物,死去的战士多半被拉了出来,出于泄愤,尸体直接扔到了威悉河任由其顺流而下入大海。

    一具华丽的尸体被发现,他的头颅不翼而飞,身上的护甲也没了,只是衬里衣物非常考究根本不是泛泛之辈。

    他是谁?

    尸体被拉到河边,亟待扔到水里。

    此人与那些凡夫俗子完全不同,阿里克与拉格纳都觉得这就是骑兵队伍的“战争酋长”。

    也许蓝狐能知道真相。

    这不,蓝狐被请了过来,不过仅凭现在的证据还不能获悉其身份。

    “有人夺走了此人的装备。拉格纳,去你的人中问问,可曾抢掠过一个华丽的死人。至少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抢了什么好东西。”

    “比如这把剑?!”拉格纳随即拿出自己刚得到的铁剑,它是完好的,甚至剑鞘也是完好的。

    仅靠此物,谨慎的蓝狐完全舒缓了表情。

    他看向拉格纳又看向阿里克,笑道:“现在我可以说,咱们杀了不莱梅伯爵。”

    “就是本地的大贵族吗?”

    “是的,我们少了他的城,杀了他的家人,现在也杀了他本人。”

    “那么,我大仇得报!很多丹麦人的仇怨也被由我们帮助报复了。”拉格纳此言一副如卸重负感,他旋即又问:“这样,本地就没有其他战士阻止我们了?”

    “应该是如此。”阿里克点点头。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该贸然撤走。我们继续劫掠,再搜刮些财物。”

    “已经够了。我的大船塞满了麦子和羊毛,已经不能再塞进新的财物。”

    拉格纳不屑地摇摇头:“你们就这么钟情于麦子?固然麦子很重要,还有比搜刮金银更重要的?我现在带着族人一路打劫,就能过上很好的日子。我们应该继续联合行动进一步发财。”

    听到这样的描述,阿里克也就明白了此人的格局。

    阿里克不说自己是个格局很大的人,面对罗斯的发展,也深刻意识到麦子对于整个公国的重要性——比金银更重要。

    大量的人口需要大量的耐储麦子兜底,若有远征任务,带着大量麦子出征,不但可以维持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还能维持士气信心好几个月。

    阿里克执意要走,斯普尤特一伙儿也要带着抓到的女人回萨列马岛。甚至于斯普尤特仍有另一个任务要做,虽然先回一趟岛屿再去不列颠时间上有些紧张,那还不如现在就近离开威悉河口,直接奔向不列颠,向诺森布里亚人讨要麦子贡品。

    拉格纳还能怎么办?他仍有一些情绪。

    蓝狐拍拍这位悍将的肩膀:“兄弟,你要联合就必须与我们的王公联合。你的族人已经漂泊了大半年,该有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所在越冬。你越早抵达罗斯,族人就越能早点安定,就算还有新的劫掠行动,不如放在明年。”

    被这样一哄,拉格纳的心也软了。他还有两个儿子,年幼的儿子得不到安全保证,族人在外漂泊,这个冬季怕是能冻死不少人。

    “那就到此为止吧!我的人抢了足够的钱财,希望你们罗斯人能坚守承诺,我的人拿着银币在你们的集市,的确能一枚买上十磅燕麦。”

    阿里克拍打起胸膛:“我可以保证。就是你们要注意,在罗斯就得按照罗斯的规矩来,有的人若犯了罪,会有相应的责罚。比如,被罚伐木。”

    甭管尸体是否是伯爵亨特,尸体大概率就是。

    可怜的伯爵被剥得如同退了毛的猪,被直接扔到了威悉河。找到的尸体几乎都扔到了河中,罗斯联军则在血染的河滩抱着马腿大吃特吃。

    他们还故意多烤制了一批马肉,肉炙烤一遍再烘烤一番成为肉干,联军要做返航时的干粮,由于现在缺乏做麦饼的条件,制作肉干这种维京传统技能大行其道,就是需要更长一点时间。

    整个不莱梅地区最精锐的力量都被歼灭,还有别的军队可以威胁到联军吗?

    还因为交通的困难、信息的闭塞,路德维希王子的主力军队现在就驻扎在汉堡,只是当地的物资不足以维持庞大军队的暂时驻扎,现在还能维持纯粹是因为丹麦王霍里克交出了一批燕麦买来了和平。王子已经打算带着大军先抵达一趟不莱梅巡视,去看看伯爵亨特的剿匪成果,罢了再去弗兰德斯巡视一番,顺手带着大军到中法兰克的边境给亲哥洛泰尔秀秀肌肉。

    那是步骑混合的军队,他们需要在不莱梅得到一批给养。这支军队的结构也注定了其行军速度是颇慢的。

    王子根本不知道不莱梅发生了不亚于天塌地陷的灾祸,他的大军已经在慢吞吞地南下。

    而罗斯联军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整顿,尤其是大船鲑鱼酋长号,其旗舰的位置让给了灰松鼠号,船舱里的物资也大部分转移,除了那些曾被要求烧火做饭的俘虏。

    风帆巡洋舰、风帆驱逐舰、武装货船、划桨长船,混合舰队八百余人,他们在威悉河口分裂。

    罗斯公国年年要去诺森布里亚收贡品,顺便拜访一下最近鲜有联络的维京约克王国,再带上折合约五十吨的不列颠小麦回家。这一遭也注定是随船的萨列马岛民离开欧洲大陆见世面的壮举。

    联军主力船队继续沿着海岸线移动,经过了易北河口之际,如果船舱是空荡荡的,阿里克和拉格纳都乐意顺手再抢一番。

    归途一片平安,无论是丹麦海峡还是博恩霍尔姆岛附近,当地渔民有着血的教训,深知见到这种可怕的船队必须敬而远之。

    没有任何势力胆敢阻挡罗斯舰队,他们带着巨量的战利品、新的盟友凯旋……

第771章 留里克的诺夫哥罗德之夏

    罗斯公国迎来了836年的收秋,所有的劳动力乃至是孩子也投入到紧张的抢收工作。

    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青年城、新奥斯塔拉,乃至环伊尔门湖所有的斯拉夫人农庄,到处都是收获作物的人们,到处也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条播式播种再度证明了它比过去广撒种的模式更聪明,燕麦、小麦乃至黑麦,麦穗长得如军列般是排队站好的,收获麦子也变得容易。

    长柄大镰被强壮的男人操纵,麦穗麦秸秆被囫囵地割断推到一边,形成凸起的“麦丘”。

    妇女儿童紧随其后,将含有麦穗的秸秆捆扎起来立在田间地头,后续以手推车拉动,拉到最近的共用打谷场,并由木链枷夯击脱壳。

    斯拉夫人以最传统的模式进行收获作业,并没有重大的技术革新以加快速度。反观罗斯等各路维京系移民,还要好好向这些本地农夫学习如何收获。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留里克最担心的莫过于一场不合时宜的秋雨带来粮食减产的灾祸,亦不希望降雨在打谷时期发生。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动员劳动力,并亲力亲为,乃至干脆光着膀子在打谷场挥动链枷又挥汗如雨。

    他这是作秀,也不是作秀。

    身为王公的它实质就是公国最大的地主,抢占了一批沿湖的费力很好的良田,且在于高人一筹的观念,他的田亩亩产是最高的。

    留里克目前搞不定加速收割的机械,却比所有人更知道麦子增产的基本原则。

    那是一种安装在手推独轮车上的木盒,里面盛放的尽是骚臭不堪的用水稀释过的且发酵过的粪尿。木盒下端有木制导管,使得浑浊液体直接流到麦子根茎,以完成对成条状排布的麦子精准施肥。

    如果不是王公支付了一笔款项,佣兵们并不愿意做这种感觉没意义、会弄得自己臊臭不堪的工作。这就是非常原始的农家肥,也是留里克除了挖掘伊尔门湖淤泥之外另一个想到的办法,而就效果而言,还是“粪尿战术”更佳。

    因为,他不缺“供货人员”,偌大的学校就是一个完美的源头。如果是童子尿是真的大阳之物,就可以使得麦子疯长高产。为应对大量农田的施肥,粪尿就必须堆积在一处成为偌大粪坑,粪便正在发酵,一来可令庄稼顺利吸收氮肥,二来也是收集起来量化性施肥,而一些白色的颗粒物也被析出,糊在土坷垃上蛮奇怪的。

    它就是土硝,留里克注意到的这一情况!

    土硝正是粪便发酵作业的副产品之一,它的军事价值也只有留里克知晓,但就现实而言,公国最需要的还是肥料,这种土硝并没有量化制取需求,它作为复合肥倒是可以改善一下农田肥力。

    现实的成果就在眼前,但凡是播撒过这种初级农家肥的小麦田,有着肉眼可见的高产,增产似乎达到了20%。这个效果已经足够强劲,因为众多斯拉夫民众羡慕之余,另一种有利于留里克的流言也在蔓延——王公得到了天神的帮助,他的麦田不可思议高产。

    在过去的夏季,为了应对初具规模的学校的教学需要,木活字印刷继续非常低调地出现了。

    诺夫哥罗德本地木工按照要求,收集一些造船用橡木边角料,加工成长宽高一致的小方块,再在上面雕凿出镜面式阳文。文字分为两种字母,罗马字母与北欧传统卢恩文。其实相比于雕凿含有一定弧度的拉丁字母,卢恩文这种横平竖直的字母最适合当前木工的雕刻能力。

    木工在工作中学习,他们也很乐意完成王公提出的任务,实在因为这份伙计王公愿意支付大价钱,精密作业值得更多的麦子报酬。

    每个字母都有相应的大量木活字,另有一些纯粹的标点符号。

    至于印刷机,当留里克在罗斯堡故乡鼓捣出玻璃器的杠杆手动压力机后,制作印刷机的构想留里克就已酝酿。

    木杠杆系统、金属插销、皮质缓冲垫,这些拼凑出印刷机的核心部件,再将至安置在木台之上,一款手动压力式印刷机便完成了。

    它结构简单,在初步印刷实验时固然出现了一些问题,无非都体现在木质压力板不平,以及所有的木活字块完成拍板,整体性的公差太大。以上尽归根结底尽是小问题,解决办法异常简单,便是用砂纸(粗纸涂抹松胶糊上一层细砂)整体性打磨。

    如此一来从事造纸的雇佣女工又有了新的活计——印刷。

    公国第一家国营印刷作坊也在极为低调的气氛下应运而生。

    留里克无意大张旗鼓地宣传,一开始也只有少数人觉得这套机械是先进性。能与留里克分享共同快乐的,莫过于他的妻妾们,一同编纂教材、整理数据信息,需要很多时间用于纸笔工作的妻妾们!

    有了印刷机,抄写工作变得多余。

    谁来掌管印刷作坊的工作,留里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妻妾艾尔拉·赫斯托利亚拉扯过来。

    这位少女严格来说已于母族脱离了关系,她被赐予名为“历史”的姓氏,在公国存在的价值就是长官公国的一系列信息,是一位图书管理员。她是一位文静的女孩,不似其姐卡洛塔的勇武。担任这份安静的工作,亦是卡洛塔乐见的。

    罗斯公国的故去大祭司维利亚整理的信息木板都抄写成了纸质文件,它有卢恩字母和罗马字母两种。

    就是这个夏季,罗斯人的《历史》立即刊印,卢恩文版本印刷的是原汁原味诺斯语文件,罗马字母版本则是印刷了诺斯、斯拉夫、拉丁三个版本文件。

    四种版本都在印刷,大量生产的纸张立刻有了用处。

    缺乏娱乐的人们立刻有了手头的读物,轻薄的纸张印刷这罗斯部族的历史,其中的一些故事立刻引起人们的回忆。这下子留里克也就完全不愁纸张的销路罗斯本部出身的家庭都是愿意购买的,将此文件放在家中,以教育崽子们祖先的光荣。

    终于罗马字母版本的文件纷纷流入学校,它成为第一种量产型的印刷品教材。也靠着这种教材,孩子们针对诺斯语、斯拉夫语和拉丁语的学习效率显著提高!

    靠着印刷品的《历史》学习罗斯的过去、光辉的战争胜利、进一步巩固留里克家族的神圣性,乃至成为创建“统一的罗斯民族”的关键,亦是加强了语言方面的学习。印刷品的《数学》也在夏季的尾巴投入使用,尽是教孩子们简单算术的内容。

    临近麦收,学校在留里克的主持下举行了自建校以来的第一次考试。

    所谓考试,留里克对外宣传的就是诺斯语中“竞技比武”一词。

    这一下子引起了所有维京系移民的注意力,很多人讹传王公是要让孩子们比赛打架,从中挑选佼佼者,以后编入旗队成为战斗好手。

    考试当然是综合性的,公国站在这一历史大变革期,尤其是外部矛盾颇为激烈,且过快膨胀的领地必滋生出内部矛盾。公国需要发展武备,需要动员全部的战斗力,更要进行统一意识形态教育,比如崇敬七位神祇,将罗斯旗帜推崇为圣物云云。

    那是为期三天的考试。

    第一天皆文试,所谓统一印刷的试卷摆在面前,第一次考验《历史》,那是用拉丁语书写的十道考题,以考验孩子们是否了解罗斯公国过去的几场大战的名字,是否明白王公留里克的高贵身份。

    第二场则是在一张纸上同时用诺斯语、斯拉夫语和拉丁语简单地各书写三个句子,若有能力多写的孩子,将能得到麦子和蜂蜜的实物奖励。

    第三场考验真是《数学》,相比于其他,唯有这一科最讲究严谨性,亦是留里克在教学工作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考试考验孩子们的计算能力,尤其是乘法表的掌握情况。第一个学期的通识教育留里克只需孩子们统一掌握基本心算能力,明年还要加强数字运算的能力。

    第二天与第三天,清一色是体能与军事测试。

    孩子们分年龄进行奔跑,所谓绕着诺夫哥罗德城下巷道跑上一圈,每个年龄层的前十名拥有麦子的实物奖励。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运动,本就天天体能训练的孩子都完成了这份考核,其中的佼佼者在终点线立刻领到了奖赏。

    人们颇为期待的一对一式比武决斗并不存在,倒是孩子们在打谷场表演的队列行军引得数以千计的人们眼前一亮。他们仅是些八岁的孩子,这要是再给他们十年时间,站在这里的岂不是都是勇悍战兵?瞧瞧他们,队列走得整齐,虽是各个脸庞稚嫩,勇武已在展现。

    真正的武技艺考核目前有三种:持斧劈木头、弓射靶、十字弓射靶。

    三天的考试如同进行一场运动会,成绩卓越者都有粮食等实物奖励。

    缺乏乐子的人们尽数围观,甚至远处的斯拉夫农庄的民众也闻讯聚集在诺夫哥罗德。这座城市瞬间涌入一万余人,总人口突然冲到了两万!

    如此城市集市变得更加热闹,考试反而创造了一波“运动会经济”。

    此事正是秋收的前夕,诺夫哥罗德的集市突击销售有助于收获的铁器,铁匠联盟与王公留里克趁机也都赚了一笔。

    那些进城看戏的民众眼睁睁地看到经过王公训练的两千名孩子所拥有的别样风采,孩子们年龄都差不多,无论男女都显精壮,与自家的崽子在气色上有明显的差距。孩子穿着完全统一的衣服,如果不是妻子的女孩的上袍更长酷似裙子,就难以看明白性别。他们也更加的干净整洁,走队列的队伍皆有人喊着号子,整个队列跟着变换队形,甚至于他们连踢腿挥臂的动作都完全一样!

    经历过一个春夏训练的孩子立刻在秋收工作中爆发出战斗力,他们年龄是小,体能方面的能力却远远超越了亲生父母的预期。

    全域性的秋收工作胜利结束,紧随其后留里克的税收工作也开始了。

    836年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感慨的好年份,一方面今年的雨水正常,秋收时期虽有短暂阴霾,降雨是一点也没有,甚至人们将麦子运回粮仓,天公作美依旧。

    九月中旬,前期的准备工作全部结束,税收工作首先就在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进行。这些地域住着几乎所有的维京系移民,向大家收取粮食的十一税并不会遭遇抵触。这个税率说高也是高,只是各路维京移民的农闲时期到处捕鱼和打猎,这方面几乎是没有税赋的。维京系家庭有着更多的开源方式,也有能力得到更多的财富。

    而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这一大群斯拉夫人,向他们课以更重的农业税,显然也不会引起暴怒。作为最早一批的斯拉夫从龙者,该庄园的劳动力都被留里克完成购买,他们被组织起来做着五花八门的手工业,创造的财富可是显著高于单纯种地的。

    留里克没有选择透支自己的权势,十一税就是十一税,征税就以去年的公顷缴税额,按照鱼鳞册收税。同时,鱼鳞册亦要增添今年新开垦田地的面积与归属人。

    身为王公的他长时间都留在诺夫哥罗德,可公国的都城明明是新罗斯堡。

    新罗斯堡的征税工作全然由总督科努松父子进行,作为委托统治的家族,他们有权按比例拿走一部分税收以维持地方财政。

    目前,公国的罗斯堡故地、北方艾隆堡、墓碑岛和新罗斯堡,就以这种总督制委托统治运作下去,商人阶层、产业主阶层,也在这些严重依赖海洋交通的大型定居点穿梭,这些阶层的利益,与总督、王公深刻绑定。

    这套制度若有问题也不是现在的问题,留里克很清楚自己非常需要诺夫哥罗德和环伊尔门湖这一农业、手工业原材料的出产地有重大发展,以至于世人皆称诺夫哥罗德才是真的都城。

    的确,仅仅这片湖区的粮食产量足够保证广域罗斯公国的民众不挨饿,至少暂时尚未人口大爆发的当下,人均麦子占有量极为喜人。

    从儒略历的八月初的学生考试,再到贯穿整个八月的收获、打谷、仓储工作,以及延续到九月中旬的税收完成。

    民众固然是终日忙碌,身为王公的留里克可谓年初忙活到年尾。

    “我到底活成了勤劳的雍正,冬季到来我也该好好休养一番了。”

    王公绝非贪婪之辈,世人眼中的王公留里克为了公国的发展操碎了心。留里克倒也拥有了今年度的距离财富,国帑与内帑的麦子总量,因为土地面积的绝对扩大、一年的风调雨顺、增产,仅在诺夫哥罗德的麦税就达到了五百万磅的程度,去年这一数字是四百万磅。

    税收整体提高20%的一个重大原因,正是那些藏起来的人们被更多地揪了出来。到底还是梅德韦特办事粗糙,他带着兄弟们进入森林找人,武力逼迫村民移民到湖畔沃土。

    有权开垦湖畔地区固然是好事,可他们在森林的田亩被梅德韦特为取悦王公谄媚性地搜刮一番。手下办事的确粗糙,到手的粮食如同意外之喜,留里克得了就不想吐出来,并赞誉梅德韦特实为公国大忠臣。反正那些被揪出来的人留够了口粮和种粮,农业富余就算是购买湖畔垦荒资格吧。

第772章 拉格纳在新罗斯堡

    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阿里克的凯旋舰队!

    大船以楔形阵列在前,捍卫着后方的长船部队,当他们通过了博恩霍尔姆海域就全体奔向正北方。

    就在西方,隐隐约约出现大片的海岸线,对航海极为敏感的人们对它充满好奇。

    此时的拉格纳就待在目前的旗舰灰松鼠号上,与自己的战友阿里克谈笑风生。

    无疑西方的海岸线引得他的注意。

    凉飕飕的北风吹着他的胡须头发乱飞,船艏甲板风很大,耳畔尽是隆隆丰盛,以至于说话都得用吼得。

    “那边是斯堪的纳维亚?!”他吼道。

    “是哥特兰岛!一座很大的岛屿。”

    “是哥特兰?就是被你们杀伐过的哥特兰?”

    “正是!”阿里克扶着木栏杆,一副无比自傲的模样。只要给予他时间,定能对着自己的哥特兰战纪说个三天三夜。

    阿里克已经说过很多,引得拉格纳心声好奇,乃至是羡慕。

    罗斯军队的疯狂武备他是看明白了,法兰克骑兵在惊人的箭矢射击下成了祭祀奥丁的祭品,但罗斯人的近战搏杀能力也不可小觑。

    拉格纳这番与罗斯军为伍,能够零距离的观摩其武备,甚至亲自操纵扭力弹弓。他亦是注意到了作为将领的阿里克的双剑,还有一铁做的弓。罗斯人的剑是不会弯折变形的,它们富含弹性,唯一的问题是有崩刃的可能,却永远不会卷刃。

    “只要你愿意拿出一磅银币,就可以订购一把镶嵌宝石的好剑。等到了罗斯,你找寻铁匠同盟拿出订单和定金,十天之内必有结果。”他把阿里克的描述牢记于心,对罗斯充满向往的同时,对哥特兰岛也充满兴趣。

    因为,石墙部族就算是落魄到就剩下三百名敢战男子,也没有堕落到需要为他人马首是瞻。如果部族真的懦弱,自己也真的懦弱,就不会愤而反击法兰克王国的走狗和法兰克王国本身。

    即便是罗斯公国,也不可能成为部族的宗主。

    但是,与罗斯人称兄道弟倒是毫无问题。

    “现在,你们已经占据这座岛了吗?”甲板上的拉格纳又一灵魂之问。

    阿里克想了想,此事确实不好回答:“占有了,却没有完全占有。一些瑞典人占据了维斯比,岛屿的其他地区似乎就没有定居点。或许,我们的渔民会光顾这里,定居点倒是没有建设。”

    谈及此事阿里克实在略显惭愧,本是按照公国的计划,罗斯是要发展岛屿面相东方的海岸线的渔村斯利托莫成为一个据点,结果此事由于后续事态的发展直接鸽了。无他,哥特兰岛距离萨列马岛和奥兰群岛的墓碑岛都有较远的距离,且整个哥特兰处在对丹麦势力的最前沿,罗斯人现在就在岛屿大力发展,经济上讨不了多少便宜,军事上该据点可能还是个累赘。

    听得这样的描述,拉格纳不禁长叹一声:“可惜啊,好东西你们不要。”

    阿里克无奈耸耸肩:“至少现在没法要。”

    “哦?你们既然不要,我带人取之如何?”拉格纳正脸明示,心中的**可见一斑。

    “倒也不是可以,不过……”

    “如何?我们不是兄弟吗?我落难了,你们助我我,日后我们继续并肩作战,岂不美哉?”

    阿里克毕竟没有最高权力,他到现在的身份就只是姆斯季斯克的总督而已。按照他那朴素的想法,新认领的一群兄弟统统搬家到姆斯季斯克,大家混居一起,这样日后去打仗不仅兵力更多,也更易协调。

    但从拉格纳的态度来看,这群落魄的丹麦人就是想自由的发展,就是想守着一个渔村继续过着海上的快意生活。

    “所以,你是认真的。你想最终在哥特兰岛安顿下来?”

    “有何不妥吗?”

    “此事,还是要由王公定夺。”

    “你弟弟?你竟不能定夺?”拉格纳仍显诧异,随即木着脸道:“既然哥特兰岛就在西边,既然是一座无主之地,我现在就下船,带着兄弟们漂过去。我这样做,你是拦不住的。不过我们仍旧是一同奋战过的盟友。”

    “那可不行。”阿里克的态度也为之大变,平静的面目突露凶相,威胁道:“哥特兰岛不是无主之地。你记得,你们是丹麦人!你杀了瑞典的旧王,而岛上现有的居民,就是那个旧王的旧部。没有我们罗斯王公的授权,你贸然等到定居是在挑起战争!你现在休想离开。”

    事情性质还能这样严重?活成了丧家之犬的拉格纳赶紧软下心,随口解释自己无意冒犯,但他的内心仍有一股不屑。

    拉格纳并不想引发争端,他真正的需要的是一片足够安全的生存空间,要附近区域足够安全、要毗邻海洋海产丰富,背后还需要罗斯公国这一盟友做靠山。

    他需要与年轻的罗斯王公正是取得同盟关系,却也仅仅是同盟。

    凯旋舰队顺利抵达墓碑岛,他们的归来立刻引起全岛轰动。

    除却斯普尤特带着人又去不列颠索贡外,归来的船只清一色所获颇丰!

    在码头,老古尔德春风得意地迎来自己的次子,现在看来老二蓝狐已经是所有子女中最勇敢之辈。

    整个舰队难得在墓碑岛进行补给,在岛民、商人的注视下一大群衣着有些破败的男人下了船。

    一个消息瞬间传开——登岛的异邦人都是丹麦人!

    无论是罗斯还是瑞典,普通人对丹麦人高度戒备,除非他们能证明自己是友善的。

    闻讯一群丹麦人拖家带口地登岛,墓碑岛堡垒的所有塔楼,扭力弹弓纷纷对准了码头以侍卫,持械的男人们自发地包围这一群不速之客,一时间弄得场面极为尴尬。

    拉格纳早就被战争吓出了ptsd,别人武力威慑他就率部拔剑对峙。直到阿里克亲自站出来调停,然整个墓碑岛的人们立刻在本岛的罗斯杜马开会,有头有脸的人物统一了态度:这群丹麦人可以展开贸易,但不得持有包括匕首在内的一切武器。

    拉格纳还能怎么办?他独自一人在阿里克的保举下进入岛屿内堡的罗斯杜马,在这偌大的议会庭里向着一种保持高度戒备的罗斯人、同盟商人说明自己的情况。

    误会没有完全的解除,事情反而变得更复杂。双方急忙做了一番磋商谈判,最终丹麦人许可在墓碑岛旁边的小岛扎营,可以摆开榷场出售对法兰克战争掠到的战利品。

    到了这一时刻,拉格纳完全明白了罗斯人的墓碑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她是罗斯人震慑南方海域的基地、是北波罗的海贸易的中枢港,也是瑞典人、罗斯人和芬兰人混居之地。大家无出其右地对丹麦抱有戒备心,拉格纳心情自然糟糕,然事态的发展很快又令他欣喜。

    做生意嘛,只要能安稳地赚钱,和谁贸易都一样。

    梅拉伦商人所拥有的最大财富就是麦子,正巧强大的罗斯公国承认麦子具备货币属性。

    拉格纳在出售自己掠到的多余金属器,他基于出手换成族人过冬的财富,缴获的金属实际在做低价甩卖,这才是吸引商人的关键。

    双方为此一拍即合。

    整个舰队要在墓碑岛逗留多日,颠沛流离数月有余的拉格纳所部总算暂时安顿下来。他们就地捞鱼作业,将所携带的陶瓮支起来就地煮盐。

    丹麦人似乎在掠夺罗斯公国的资源?目前他们的行为并不过分,岛民视之虽有不爽,考虑到他们很快就离开,索性就忍了。

    拉格纳只想安稳地歇息几天,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罗斯人在墓碑岛又有多少享受。直到他的一家人被阿里克再度拉回墓碑岛。

    作为一同在战场砍过人的兄弟们,一起用肥皂洗澡,一起蒸桑拿,罢了再一起喝高度数的烈酒、低度格瓦斯、大口撕咬烤得外焦里嫩的小麦烧饼,一切是无比的快意。阿里克酒后吐真言大谈战场上历练出的战友情,他是真的拿拉格纳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一个邋遢的浑身散发酸臭鱼腥味的男人完全变了样,拉格纳从未有这般享受,也真切爱上了这里的生活。

    他大开眼界,整个人最愿意在蒸了桑拿后泡进大木桶里。

    他是在古尔德家的墓碑岛宅邸享受的这些,作为拥有大量财富的大商人,搞些极致的享受再合适不过。

    他与阿里克、蓝狐享受泡澡的日子,罢了还有大商人提供的女奴得以享用,事后更有喜讯,所谓女奴的归属权已经交给了自己,甚至不用付出代价。

    这是为什么?

    机智的古尔德自知命不久矣,他本人对丹麦联盟并无恨意,只是对过去的当权者愚蠢地驱逐外域商人的手段而愤怒。这伙儿落魄的丹麦人既然是要与罗斯王公结盟,阿里克为其作保,自己的次子与之并肩作战。那么为了家族商业活动,现在就拉拢一下这个年轻而落魄的丹麦领主,有助于家族未来继续在丹麦攫取商业利益。

    几天的舒服日子如同梦幻,拉格纳甚至爱上了这座岛屿,幻想着好日子可以持续。

    但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岛,在阿里克的描述里,东方的新罗斯堡更是一座大城市,更为东方的诺夫哥罗德,到处都是罗斯人。

    就在岛上,拉格纳买到一小罐蜂蜜、一些覆盆子果干,甜蜜的小食取悦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正妻,顺手也把自己新得的女奴带在身边,他的家庭需要一个帮佣者,现在问题已经解决。整个部族倒是还有一个大问题——女人的绝对不足。

    都是因为战争,石墙部族损失了大量的妇女和孩子,男人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儿,后续对法兰克的报复尤其是火烧不莱梅算是暴戾复仇吧,然人口还是绝对的不足。

    他听到一些传闻,所谓东方的芬兰,也就是耶夫洛的领地,那里的女人价格很便宜。耶夫洛其人就在墓碑岛的一侧驻扎,在与其沟通一番后,耶夫洛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条件:“你想得到我们的女人不是不可以。你必须拿出钱财来交给她们的父母,你必须发誓善待她们。她们可以不是正妻,但不得为奴,若被我获悉了不良状况,我会报仇。”

    双方很快达成了交易,就是苏欧米的女人即是通过正常途径外嫁,“聘财”自然少不了。耶夫洛何尝不需要大量的物资,当他亲自开始治理伯爵领,其中的麻烦这才知晓。他的权势来自于罗斯王公的钦定,能被苏欧米人完全承认,也在于他个人的苏欧米血统,以及与联盟头目女儿生下了儿子。

    有道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通过外嫁再拉拢到拉格纳的一票落魄丹麦人,一来外嫁之事即可大赚一笔,二来那些外嫁女人生了孩子,这些孩子不对芬兰有所感情也是不可能。

    迎娶年轻的芬兰女子必须拿出一磅银币,少一枚都不行!

    耶夫洛把条件定得很死。

    这一价码虽然有些极端,拉格纳索性咬咬牙认了,至于何时展开交易,至少不是现在。

    混合舰队继续向东,真正的大城市、名义上的一国之都尽在眼前!

    拉格纳抱着大儿子软腿的伊瓦尔,其正妻抱着才一岁的次子比约恩,还有身后那不知是笑是哭的新晋女奴,都面对着连成一片的新罗斯堡城墙兴叹。

    科特林岛附近停泊大量小船,有明显是运沙石的船只有舰队附近漂过。船员先是看看舰队,眼神旋即又瞟向城市。

    进入芬兰湾以来舰队总是遇到往来的船只,有的运输木料、有的是石块沙土,也有的物资是被布匹包裹,标准型货船穿梭速度比舰队更快。

    舰队抵达码头,实则早在突进科特林岛时,新罗斯堡方面就注意到那桅杆上飘扬的旗帜。

    总督科努松获悉情况,立即断定此乃王公派遣的讨伐部队的凯旋。

    大船纷纷靠岸,还是如墓碑岛发生过的那般,大量的丹麦人就是花钱在墓碑岛买了新衣服,他们的发型、衣着习惯与罗斯人有明显区别,再一次引起警惕。

    丹麦人被迫再一次待在码头处等待进城许可,拉格纳则张着双臂向着上年纪的总督迎面走去。

    双方拥抱致意,嬉笑也瞬间化作了紧张闻讯。

    总督高度戒备问之:“你去时五百人,在我看来你的人手变成了一千人?那些男人根本不是我们一族,从何而来。”

    “是丹麦人。”

    “啊?!”总督大吃一惊连退三步。

    “有何可怕的?”

    “你!好小子!阿里克……是你把一群丹麦男人带回到的?”

    “哈哈!是我。”

    “回答得轻巧,王公可曾同意?”

    阿里克耸耸肩:“我知道大家畏惧什么,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进城,武器也都暂时被咱们看管起来。科努松叔叔,这是一群落魄的丹麦人,倒是和我一同攻击了法兰克。这一战我们获利巨大,我十分担心咱们的王公会高兴得满地打滚。”

    用词颇为诙谐,尴尬紧张的气氛突然缓解不少。

    科努松木着脸:“你知道就好。既然有你作保,出了事端你就是重大责任。”

    “现在王公何在。新罗斯堡是都城,他当在这里。”

    “不在此地。王公在诺夫哥罗德,看情况王公又要在那边过冬了。”

    听得这个情况,急着向弟弟留里克汇报自己辉煌胜利的阿里克实在遗憾,虽是如此,大量的物资也得抓紧时间卸下。毕竟自己与弟弟有约在先,缴获物资固然是五五分账,属于王公当归为国帑的羊毛、麦子等都要安置在新罗斯堡的仓库。无它,诺夫哥罗德的仓库定然因为麦子丰收而堆满,剩下的大粮仓就只有新罗斯堡的粮仓区了,除非建设新的。

    既然牵扯到卸货,大量城市劳动力齐聚港口,男人女人排着队报名做搬运工,只为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

    如此,已经奉命举族先迁移到涅瓦河右岸,即与冬宫对面兔子岛堡垒隔着涅瓦河相望的荒地扎营的拉格纳所部,男人女人齐刷刷地欣赏这一庞大的城市,还有码头的繁忙。

    罗斯的强大可用此城的繁荣与坚固诠释,只可惜大家仍不被许可进入城市。

    这一切拉格纳是理解的,虽然兄弟们与阿里克所部并肩作战彼此达成互信,庞大的罗斯公国民众都是听从罗斯王公的。大家丹麦人的身份可谓被排斥的根源,大家必须得到罗斯王公的豁免,乃至签署一份同盟条约。按照拉格纳的愿望,如果石墙部族成为罗斯公国的雇佣兵最好,据说王公自己的卫队里就有不少人就是丹麦人,他们可以自己如何不行?

    他期待着一次完美的会面。

第773章 王公留里克与海贼拉格纳

    前方出现大面积水域,似乎一片全新的大海?初次抵达遥远东方的拉格纳很快获悉这就是似海般广阔的湖泊。

    舰队经过拉多加镇,与秋捕的男人们相遇。阿里克就站在船艏,他的英姿为众多渔民所见。

    渔民多为第一旗队的战士们,他们刚刚完成秋收,就带着家人乘船于拉多加湖捕鲈鱼,再在岸上直接烤制成干硬的鱼干,以备冬季食用。如此一来一座滨湖小渔村短时间内人丁兴旺,而那些捕到的鲈鱼、狗鱼、鳕鱼,也成片第挂在岸上的麻绳上。

    “这些也都是你们的民众。”拉格纳一时间诧异闻讯阿里克。

    “自然都是罗斯人,都是我的兄弟们。”

    “我看到他们在向你欢呼,显然你的威望非常高。”

    “那是自然,因为我是旗队长!”

    阿里克备受关注,不少渔民划着船凑过来,昂起头就闻讯远征的情况。渔民亦是注意到那些长船队,其上有大量陌生的人们,总不会都是梅拉伦湖来的新移民吧?

    广大的民众这番见到了一支落魄的丹麦部族的举族迁移,却不知其真正的身份。

    如果拉格纳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的确会有很多人以为一批新的瑞典地区移民归顺罗斯,毕竟这些年月罗斯一直在繁荣的梅拉伦湖区猛挖瑞典的墙角。

    气候已是深秋,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在降雪之前往往也有一场延绵一周的秋雨。

    今日以来天气还不错,最为显著的表现就是北风愈发强劲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恐怕一场可怕的寒流正在酝酿。

    北风倒是有一个大好处,进入沃尔霍夫河的舰队再不用划桨,只需操控好风帆,即可借风快速奔向南方。

    沃尔霍夫河的几乎纯粹南北的走向实在有利于秋季渔业,船只去拉多加湖收帆漂流立刻,返航就扬帆借风逆流南下。

    河道两侧已经一片肃杀之状态,落叶林已经在大面积落叶,唯有红松、云杉还保持着枝芽的墨绿。

    这条河颇为繁忙,正是因为捕鱼工具的麻绳网大肆制作,无论是各类维京移民亦或是本地斯拉夫人,去拉多加湖捕鱼成了有达利可图之事。这些渔夫的目标主要针对狗鱼与鳕鱼,此二鱼伊尔们湖内是稀有的,在拉多加湖却广泛丰富,它们肥厚的鱼油有着巨大的魅力。

    前方环境变得开阔,森林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大面积光秃秃的农田。

    它们的确是农田,这一点拉格纳自己就能轻易确认,只因高起的田埂将农田分割成很有规则的块状。农田划片区天经地义,否则两个男人如何判断彼此的田地呢?这些竟是罗斯人的杰作,田埂将土地确立为大小相当的方形,他们这样做定有其中的意义。

    拉格纳更希望的还是早点见到罗斯人的最高统治者。

    前方又是出现大面积的围墙,以及一片停泊大量小船的码头。

    “那就是你们的诺夫哥罗德?”他问。

    阿里克回答得干脆:“正是。你该好好准备一下了,我会亲自通报你的抵达。王公定然很愿意见到你,请你和你的人就暂在码头处等待。”

    “好吧!希望我不会等得太久。”

    仅就城市发展水平而言,整个温暖季诺夫哥罗德都在大兴土木,一时间造成城市成为大工地的现状,初期的混乱有了重大改善,城市变得有所立体,自粮食丰收后,繁荣降临人间。

    留里克终于可以安稳地给自己放个假,他就待在行宫里,与重要的妻妾们在一起。

    长女维利卡逐渐长开了,实质的长子雷格拉夫已经满岁断奶又学会了走路。

    实质的次子,卡洛塔生育的卡尔也在茁壮成长。

    留里克几个月不曾去新罗斯堡,大祭司露米娅再度确认怀孕且肚子明显大起来的时候,也由信使完成了汇报工作。

    没有任何的保守礼法约束留里克创造更多的王族成员,恰恰相反,公国的合法王后是时候成为母亲了。

    留里克的这幅身体当前是满打满算的十五周岁,不过按照罗斯人的传统算法,等过了冬至日的光明节,就是活脱脱的十六岁。即便如此,他的面貌已经与成年北欧壮汉没有太大的差异,因为生活上吃喝太好,身高虽不似要冲到两米的程度,冲向折合一米九的程度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仅是他,所有的妻妾自打长身体时吃喝供应好得不得了,她们的身高也在快速奔向基因极限。

    事实是,留里克并不急着让正妻斯维特兰娜做母亲生育公国太子或是嫡公主,她的父亲老里古斯和兄长梅德韦特更显得着急。无他,这段婚姻充满了政治性,实为两个族群互相拉拢的交易。

    斯维特兰娜也的确当有资格,留里克早就注意到,当她怀抱襁褓中的雷格拉夫,眼神中流露的母性显而易见。

    她仅比留里克小上一岁,以她现在的年龄仍没有做母亲,斯拉夫民众已经蹦出来流言蜚语,甚至还有不客气的言论。确实存在嫉妒者,声称多年前里古斯那个老家伙搞投机,所谓他的女儿还不如自己的女儿。嚼舌头者也不敢大张旗鼓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但说法确实存在。

    王公与王后正式结合,而结合就直奔诞育太子而去。

    留里克在正妻这里肆意放纵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吹骨笛的诺伦。

    甚至父亲为留里克钦定的十名女仆,也都得到了他的口信,所谓明年轮到你们。

    王公家族正在扩大家族成员人数,上行下效之下,整个公国进入到秋收后的全年最富裕期,所有的家庭都在自发地生育。

    不只人类如此,公国所豢养的大型牲畜也都是一样的。

    数量累计膨胀到三万头的分散在多个定居点的驯鹿群正值一年一度的交配期,理论上明年夏季又有大量小鹿降生。

    公国仍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扩张实力,这扩张的方面不再是疯狂攫取领土,而是拿出巨量的资金进行内部建设。

    一座可容纳两千名孩子的学校还不够!诺夫哥罗德当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地理成为安全的教育中心,当吸收上万名孩子接受基本的教育。

    大量的手工业要进一步发展,基于现实因素,就是建设更多的国营作坊。

    就像今年的夏季,公国并无大规模远征的需求,同样的接下来的冬季也无远征计划,甚至于明年亦无远征。

    民众创造的财富更多的会投入到建设中去,尤其要进一步向森林索要可以耕种的土地和放牧的草场,进一步发展航运交通。

    故而他的冬季不仅会宅在宫殿里亲自教育一小撮明日精英更高深的知识,也会安排调度人手进行冬季生产。

    现在,奉旨远征的舰队回来了!

    获得消息的留里克急忙带着人出城迎接,包括老奥托在内的罗斯老家伙们,也纷纷高高兴兴地聚集在码头,对后生仔们的凯旋品头论足。

    当前的情况非常微妙,哪怕是留里克也注意到那些坐在长船上的一票男女可不是自己的族人。

    留里克眉头紧锁不禁自问:“你们?是谁?”

    城市走出大量人员,河岸上满是看热闹的民众,他们热情洋溢着笑脸就如同集体参加婚礼。他们自发地摘帽子挥舞,嘴上嗷嗷大叫,诸多的举动就是欢迎归来的英雄们。

    去时两艘大船,现在怎就只剩下灰松鼠了?

    留里克眯眼一瞧,灰松鼠号甲板上站着的一人不正是自己的堂兄阿里克?他身边又站着一个胡须梳着奇怪辫子的年轻人,其人面貌极为陌生。

    “哥啊!你是否是半路又给我招募了一批投诚的男人?果真如此也算是好事。”

    留里克喃喃自语,见船只纷纷靠岸,他索性一甩脖子,招呼着自己的亲信们上前瞧一瞧。同时也给了临时负责位置治安的梅德韦特的持矛战士,将短矛全部放平构筑一条防线,避免开热闹的的民众凑得太近。

    与此同时,阿里克早就看到了出城迎接的人里就有自己可爱的弟弟、真正的罗斯王公。

    在众多人中,留里克一身白色绒毛的皮衣裹在身,还戴着一只白虎皮帽,金色的马尾耷拉在脑后,这一身造型根本藏不住。

    “那就是罗斯王公!他穿着北极熊皮衣,如如此的显著!”阿里克早就向拉格纳指认之。

    “那就是罗斯的留里克?的确,像一个孩子。衣着整洁,就像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

    拉格纳所言又客套的奉承,亦有部分自于有感而发。

    阿里克笑着轻拍拉格纳的背:“兄弟,留里克的确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他是真的得到了奥丁的祝福。我对你只有一个重大的忠告。”

    “请讲。”

    “与他说话,千万不可因他的年轻就轻视,整个罗斯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智慧。”

    “这个我自会遵守。”

    罗斯的留里克充满了神秘,公平的说拉格纳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好极了。

    船只纷纷靠岸,懵懵懂懂的丹麦石墙部族的最后民众懵懵懂懂地登岸,旋即又就地待命。

    大船纷纷放下翘板,阿里克带着凯旋的战士们热情洋溢地下船,他更是第一个冲到自己弟弟身边,向着迎接自己的家人们致以祝福,并郑重宣布:“我讨伐法兰克的行动取得重大胜利。”

    阿里克很亲昵地与弟弟撞肩,粗犷的脸笑得如绽放在雪地中粗犷的花。

    如果他们遇到了挫折,不可能会有现在的狂喜,留里克可以确信阿里克的情绪都是真实的,远征讨伐的胜利一样是真实的。

    那么,远征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留里克仍要问:“你们可付出了代价?你带去的兄弟们,可有任何的伤亡?”

    “无人死亡,只有几个倒霉的男人在打劫的时候弄伤了自己!”

    “竟有如此完美的胜利?”

    “那是当然!”阿里克根本无法压制狂喜,这番双全敲打胸膛再如大猩猩般怒吼震盛威,再高傲地表示:“弟弟,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取得了多大的胜利。我们,把不莱梅烧了。”

    “你们?”留里克双眼瞪得如铜铃,“是我令你们袭击不莱梅复仇,还以为你们抢到大量的麦子羊毛就撤走。你们居然攻城了?破城后还烧了城市。”

    “甚至还杀死了五千个法兰克人,这样够给海泽比的兄弟们复仇了。”

    “啊!”

    一时间巨量信息涌来,留里克不得不宣布这些大事情应该为之召开大会。述职会议是一定要有了,既然此乃一场胜利远征,公国也该将此次远征写成一个《不莱梅战纪》,印刷后发表出去,向民众彰显公国赫赫武威振奋士气。

    寒暄之余,那些懵懂的异邦男女就是留里克最关注的对象。

    “你带来了一批信任,莫非都是梅拉伦人新移民?”

    阿里克顿了顿气,欢喜的脸庞瞬间化作沉静,严肃道:“都是丹麦人。”

    “啊?丹麦人?你竟带着数百名丹麦人进入这里?你……且慢。”留里克吓一跳的同时,眼角注意到一个梳着奇怪胡须辫子的男子,如同萌动的两岁孩子般,摆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自己,这让人感觉极大不适。

    留里克索性把连侧过去,两人干脆对视之,不了那男子居然自顾自乐起来。

    此乃一个消弭尴尬的突破口,阿里克急忙后退几步,将不知如何顺利打开局面的拉格纳拉到身边,令其直面罗斯王公。

    论及身高,留里克比这个拉格纳年轻十岁,身高上他反而更占优势。

    留里克略以俯视之姿口气略带傲慢闻讯:“你?你何人?一介丹麦人?这些全都是你的族人?”

    拉格纳这番是有备而来,他到底对瑞典和罗斯都是有所了解的。

    “是的,我们都是丹麦人。我知道你,罗斯的留里克,罗斯公国年轻的王公。你们曾属于斯韦阿兰的一部分,我听说那些家伙自立王国后,你们就彼此分家了。我直白的告诉你们,我曾与你们打过仗,袭击过斯韦阿兰的一些部族,我杀死过很多瑞典人。”

    此人所言之内容实在令在场的人们警惕,甚至正拄拐战力的老奥托都快绷不住了。

    不少人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丹麦人是在挑衅,竟不怕被诛杀吗?

    “哦?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吗?炫耀你的丰功伟绩?”留里克眉头紧锁问道。

    “难道我要把这些功绩藏起来吗?我是坦诚的人。实不相瞒,有一个叫奥列金的男人,他是瑞典王,是我亲手杀了他。”

    “啊?!”

    “不信?至少我相信是你驾船撞死了丹麦的哈夫根王。”

    “杀死哈夫根者的确是我!罗斯的留里克!”留里克强调道。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按照传统,杀死大名号英雄的男人也必须树立自己的名号。

    当拉格纳被问及名号,这便毫不犹豫地自我称呼:“我乃拉格纳,不少人说我是朗斯布鲁克(硬质毛裤)之人。”

    虽然这个明显很奇妙的绰号已经引得不少围观者捂嘴偷笑,留里克的反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你说你叫什么?拉格纳?朗斯布鲁克?”

    “是我?”

    “所以,你的父亲其实是叫西格德·赫林格尔(指环)?”留里克几乎脱口而出。

    “你竟知道我的父亲?”拉格纳大感意外的同时,留里克一样倍感意外。

    留里克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大海贼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吗?或许只是名字比较接近,其实根本不是。亦或是传说的拉格纳终究只是传说,他可以有一个现实的人物基础,终究还是《三国演义》和《三国志》的关系?

    似乎,眼前的男人正是传说中传奇大海贼的现实原型,至少现在其人与其父的名字是对得上的。

    如果真的如此……

    留里克继续试探性地问:“你有多个儿子,长子叫比约恩、老二叫乌伯,还有一个……”

    现在,拉格纳已经绷直了脸:“请继续说下去。”

    “你有一个可怜的儿子,他无法战力。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成为一名战士。他叫伊瓦尔。”

    “但是伊瓦尔,是我的长子。比约恩,是我的次子。如果,我能有第三个儿子,叫他乌伯也可以。”拉格纳先是震惊,态度迅速舒缓下来:“看来你已经洞察了一切。阿里克兄弟说你得到了奥丁的祝福?我不曾认识你,可你竟然知道我的家族,甚至知道我可怜的伊瓦尔。”

    “难道无骨的伊瓦尔真的可怜?我甚至很想见见这个孩子,我有种预感,这孩子必是令人生畏的战士。那么,请你继续说说你的功绩,你除了杀死了瑞典王奥列金,还有何壮举?”

    “还有很多。我十五岁时就亲手砍翻另一个首领的脑袋,当时就穿着这件硬裤。我率领精锐参与过对瑞典的进攻,我杀死了奥斯塔拉人的首领全家!后来,当你们进攻哥特兰岛的时候,我在南方的银堡砍了瑞典王的脑袋。”

    “且慢!”留里克赫然意识到这些描述中存在一个重大问题。“你说什么?我知道你们丹麦人征讨过瑞典,我们罗斯人的盟友奥斯塔拉部族几乎毁灭。你……”

    “这会让你愤怒吗?朋友,这就是战争。是我!我与他们的首领决斗,我赢了,赢得堂堂正正。你不能说我卑鄙。”

    “你再说一下,的确是你杀死奥斯塔拉人首领一家?”

    虽然感觉到很大的异常,本着一介勇士的自傲,拉格纳长呼一口气:“是我干得。我看到两个孩子逃走了,也是我下令没有追击。不与我堂堂正正战斗之人,我是不屑于杀死的,至少我个人如此。”

    在围观的人群里一直站着两个女孩,她们是以王公妻妾的身份来迎接凯旋的勇士,想不到却听到了一个“游历”到诺夫哥罗德的丹麦领主的大放厥词。因为此人所言,足矣激起两个女孩的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暴怒。

    留里克猛然背过身子,他注意到了卡洛塔和艾尔拉表情的变化,站在自己的这两个妻妾的立场上,留里克可以说拉格纳与自己的确有仇。

    何况丹麦人贸然进入罗斯公国的领地,他们现在的行为本身就是非法,有阿里克作保恰恰说明阿里克的觉悟不够。

    “梅德韦特!”留里克猛地以斯拉夫语吼道。

    “在!”

    “将这个拉格纳拿下!捆起来!其他的丹麦人,全部控制起来暂时圈禁!”

    “遵命!”

    留里克的发飙突如其来,拉格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控制住。斯拉夫旗队的战士们虽然比较矮,这些年打了多次恶战且生活待遇巨大改善,他们都变得极为强壮,衣着打扮也是维京化。有十多人一拥而上,拉格纳是想脱身也不能。

    “为什么?罗斯王公,我还以为可以与你结盟。”

    “结盟?先把你捆起来,让我先撒撒气。拉格纳,今晚我自会在于你聊聊。战士们,将之关押起来,带走!”

    所有石墙部族的丹麦男女都被缴械,他们的首领拉格纳稀里糊涂成了阶下囚。不过拉格纳并未遭遇拷打,只是关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屋,持械的战士紧密监控着。

    拉格纳是大海贼又不是贤德之人,按照广为流传的《冰岛萨迦》说法,此人一生都在杀人越货,他的孩子们也都一样是滥杀的大海贼。

    连连看也不能说自己对外就不是大肆杀戮,论杀戮,恐怕自己才是最疯狂的屠夫。但罗斯不同于那些海贼,罗斯是一个正常的、快速发展的封建国家,正在北欧、东欧创建一个更好的国家,广袤领地内杜绝了所有战争,经济生活进入发展快车道。

    高贵的王公没有第一时间砍了这个海盗头子就是仁慈了,何况自己与他是真的有仇。

    不过再看看拉格纳一伙儿现在的情况,怎么看他们都像是一群落魄的可怜虫。

    固然有恨,这里的仇恨也该以某种方法化解。

    把拉格纳关黑屋实为挫败其锐气,实属杀威棒的操作,趁着这一时间差,留里克正好得到一个内部紧急磋商的窗口期,亦有足够的时间把卡洛塔姐妹暴怒的情绪安抚一下。

第774章 如何处理拉格纳

    事情发展至这样的地步拉格纳无语至极,他被关押在小黑屋里,不停敲打木门询问侍卫一个所以然,罢了又在指责罗斯王公的无礼。

    侍卫们却坚如磐石,任由拉格纳发泄不满,木门是不会开的。当窍门变成砸门,才有侍卫隔着木板警告:“王公又令,若你冲出木屋,你的族人将被杀死!”

    留里克的确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只是考虑到这群丹麦人的复杂性,他没有选择贸然痛下杀手。

    就在行宫内,王公留里克携卡洛塔、艾尔拉,与归来的几位重臣做紧急磋商。

    留里克暂时也没工夫讲究排场,几个人凑在一起坐下,比起远征胜利的细节可以放在后面慢慢谈,一伙儿丹麦人的问题必须立刻解决。

    留里克的脸上有些怨气,这番开口质问堂兄:“那个人是拉格纳,你为何一定要把他们这伙儿海盗带过来?”

    阿里克如何不好奇呢?

    “弟弟……”

    “叫我王公。”

    “好吧。王公……此事说来话长。你似乎对拉格纳有些了解,那个男人和他的族人经过了丹麦王的背刺,还有法兰克人的袭击。他们被丹麦驱逐了,成为没有家园的海贼。”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庇护他们?”

    阿里克猛然坐正身子,急忙否认:“我并无此意。不过,舰队意外与他们的相遇,我们合兵一处攻击了不莱梅。我觉得因为有了共同作战的经历,你会很看好他们?而且,这个拉格纳的确有与我国进一步合作的意向。”

    “哦?你们共同作战?与他称兄道弟?”

    “不,我与他只是临时的盟友。看来,你对这些人丝毫不放心。”

    留里克眼角看一下卡洛塔的态度,肯定道:“因为,拉格纳与我们有仇。不过我还没有狭隘到因为过去的仇恨就拒绝未来,否则我也就不会主动去开拓丹麦的市场。”

    “与我们的仇恨,何以见得?”阿里克的头脑仍有些懵。

    “此事,还是让你的卡洛塔妹妹亲自说一说吧。”

    即便事情过去已经七周年了,过去的苦楚记忆所有的奥斯塔拉幸存者都是不能忘记。让卡洛塔复述当年的情况固然有伤口撒盐的嫌疑,然卡洛塔这一女子如今贵为女公爵,是一位经历战阵的女战士,与柔弱可怜完全不搭边。

    当年的灾祸她记忆犹新,虽然公国讨伐了哥特兰岛为死难的奥斯塔拉人复仇了。

    大家如何想到,杀害奥斯塔拉首领一家的直接凶手,他们就在诺夫哥罗德,就在被监视起来的房舍内。

    卡洛塔越说越是激动,泪水似泉涌:“那个男人原来叫做拉格纳?我亲眼看到他杀死了我的爷爷、我的父亲、哥哥,杀死了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弟弟。我带着妹妹逃跑,侥幸逃了出来……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复仇,现在仇人落在了我的手里……”

    听这话语,卡洛塔是要亲自用小刀慢慢割断仇人的脖子。

    事实果真如此,阿里克的态度也为之动摇了。他不想辩解什么,过去太久的事情他忘却了很多,今年所见最深的,则是和这个拉格纳一起打仗,尤其是并肩大战法兰克骑兵军团之事,他佩服这个拉格纳是个男人。

    显然,卡洛塔对于拉格纳,有的只是痛苦的回忆。

    女孩擦一把脸,又在啜泣中叹息:“我不想杀了那个男人,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我们奥斯塔拉人已经获得新生。我要那个男人的道歉,为战争赔偿我们一笔财物。即便过去了整整七年,他们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牛羊,不能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如果……他不愿意道歉,我会找机会刺杀他。即便我不行,我的儿子也会这么做。”

    如果只是平凡的女孩说此豪言,闻着多半会觉得不过是怨妇的狠话口嗨。卡洛塔可是不同,她的新奥斯塔拉实质上镇守者公国的南方边境,她麾下有军队,由于附近几个斯拉夫农庄保持和善关系。所谓维京女战士的她纵使不亲自出马,拿出一笔钱就能买下一批刺客去复仇。

    何况拉格纳及其家眷、亲族已经尽数被拿下。

    留里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对打这个落在自己手里的拉格纳。

    这场紧急的磋商,作为一系列事件的亲历者,老奥托的态度就变得极为重要。

    按照北方的法理,卡洛塔姐妹是养女,侄儿阿里克一样是养子,兄弟姐妹间因为一小撮丹麦海贼引起矛盾如何是好。

    奥托清清嗓子,淡然道:“那个拉格纳自称杀死了奥列金?真的勇士不敢扯谎,何况是杀死瑞典盟主的功绩。他杀死了奥列金也杀死了奥斯塔拉首领,这些皆是战士与战士之间的战斗,并没有卑鄙可言。不过,不能因为这些就值得我们对丹麦人放松警惕。阿里克……”

    “在。”

    “你也真是心大!你很重义气这是好事,不过,这群丹麦人不值得完全信任。现在告诉我们更多的细节,这群丹麦人明明可以自寻出路,执意来罗斯为了什么?只是试图结盟?”

    奥托就是奥托,他很清楚那个丹麦人拉格纳不只是单个的人,还有背后的整个流亡部族。罗斯公国自然可以根据过去的恩怨,替各路瑞典部族报仇。然而,那群瑞典部族就非常干净吗?彼此互相倾轧,罗斯人当年也是受害者。奥托根本不喜欢奥列金还有其倒霉的儿子卡尔,父亲死于丹麦人手里,儿子被同族阴谋刺杀。

    遂站在奥托的立场,这个拉格纳当年杀死了奥斯塔拉老首领,因为没啥交集,他个人对老首领的死无感。拉格纳杀死了奥列金,奥托反而非常欢迎这件事。

    男人总是追求快意恩仇,如今罗斯成了大国,自己年老且早已放权,这些年是颐养天年忙着逗弄孙辈,对于再兴杀伐,奥托已经没有了**。

    对于拉格纳的处理意见,当由王公留里克定夺。

    磋商会议的气氛很微妙,只因各方拥有的是截然不同的记忆。

    留里克已经拿定了主意,所谓此事并非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处理好这件事,很有可能成为与丹麦关系的转机。能让留里克快速修正态度的原因,自然阿里克的描述功不可没。

    他诠释道:“我本也无意亲手杀死那个男人,我对他和他的家族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个不会走路的小孩伊瓦尔。既然卡洛塔决意给他们一个道歉的机会,我看我们当给予机会。如果拉格纳是聪明人,他就应该道歉。只要他承认是自己率部杀死了旧奥斯塔拉首领,并愿意赔偿,只要卡洛塔接受了道歉,此事就算正式了解。这是一个大前提,他不道歉,后面结盟的事就免谈。”

    阿里克纠结的脸迅速舒缓下来:“我敢说那个男人甚至会单膝跪地。那个家伙不是单纯的莽夫,是一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是否聪明就看他的表态,如果他是犟牛,我会判处他死刑,其族人也都发配为奴。你知道的,我建设城市需要一批只需要支付一些伙食成本的奴隶。”

    “那么他表现得很令你满意呢?”阿里克急忙问。

    “我自然会考虑听听他的投诚意见。丹麦王霍里克是我的敌人,拉格纳是霍里克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可以尝试结盟的对象,如果我能拉拢更多反对霍里克的丹麦人,我是否可以策划一场丹麦人内战的戏码呢?他们拼命内耗,对我国的霸权有利。”

    “妙计!”奥托无法控制情绪,急忙拍打儿子肩膀,赞誉年轻的王公满脑子智慧。

    这就是政治,高于人与人之间的纠纷。

    卡洛塔自知必须控制好情绪,她又特地换了一身衣服,尤其是套上沉重的锁子甲,故意打扮成即将战场搏杀的形象,以此孔武样貌接见拉格纳这个阶下囚。

    却说石墙部族这里,所有被控制起来的人只是被缴械,他们并未受到破坏,统统关进一宽敞谷仓并被重兵把守。

    拉格纳本人被重点照顾,他被关了一个下午,整个人敲打木门、木墙累了,索性坐在地上蜷缩一团静候情况变化。

    木门缓缓打开。

    “你!丹麦人!出来吧!我们的王公有请。”

    “你们的王公?”拉格纳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炬,“他改主意了?不想杀了我?”

    传话的士兵懒得费口舌,随口嚷嚷:“你想自尽我们可以给你绳子帮你体面,但王公请你赴宴。放心,你的两个妻子和两个儿子,都已经是座上宾了。”

    后面一言最为致命,拉格纳立刻意识到自己收到了胁迫,家眷成了人质,搞不好已经遭遇虐待。

    事实呢?完全是两回事!

    罗斯公国目前人口并不多,但就控制区而言已经是北欧、东北欧的泱泱大国,持续八年的对外战争已经成为地区强权。

    作为大国如何小心眼呢?何况留里克的东方式的灵魂,在一些正式的外交场合就是要求讲排场。

    这不是一场鸿门宴,宴席的场所就摆在留里克的行宫里。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大家生怕拉格纳这种狠人即便手无寸铁也要徒手搏杀,安保方面自然不敢怠慢。

    事实上,当留里克差人去将拉格纳的家眷从“圈舍”揪出来的同时,就当众向所有的石墙部族民众发放免费的一餐——加盐的小麦烧饼。

    无论事情是否恶化到极点,这群远道而来的丹麦人,他们的劳动力价值可是令留里克垂涎。

    拉格纳并未被困并,他被士兵押运至行宫,却见这里的木墙下站立了更多的持戟卫士。

    他愈发感觉危险,稍有迟疑就被士兵推搡:“快点走,不要让我们的王公旧等。”

    行宫的大殿本也不大,留里克可在这里会见重要客人,再把木桌搬进来就成了宴会厅。

    拉格纳的正妻已经进行的女奴都成了座上宾,当然还有怀抱中的比约恩,以及只能独自爬行的伊瓦尔。

    留里克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无骨者,此子不愧无骨之名号,那萎缩的两条腿让人心疼。也许此子的了骨髓灰质炎还是什么软骨病,亦或是单纯的双腿不发育,此子上半身看起来并无大问题。

    留里克甚至直接亲手将伊瓦尔抱到身边,与之分享美味的烤肉。对付一个小男孩可有麻烦的?何况还是对付一个残疾的小孩。

    以一般理性而言,残疾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认同。

    虽然此子目前现在不可能立下任何的功绩,甚至生存都需要别人的帮助,看在“无骨者”的名号上,留里克愿意给伊瓦尔重点的照顾。至于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想必就是“勇士”比约恩了。

    大殿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留里克以罗斯传统大菜之烤驯鹿招待客人。粗野啃食烤肉很适合维京式的快意生活,然把握着东北欧最好的一片古代农业区,留里克如今有资格将餐饮精细化。

    烧饼与切面面包都是小麦所制,是宴会必不可少主食。面团洗去面筋后的澄粉溶液熬菜汤再与切块面筋乱炖并佐以奶酪,又是一种美味的浓汤,也成了公国国宴大菜。

    因为奥斯塔拉人饲养的牛终于开始产奶,黄油、奶酪、纯酸奶都开始制作。黄油煎蘑菇成为国宴特色菜。浇了大量蜂蜜的纯酸奶,则是一种特殊甜点。

    这不,伊瓦尔就操持着玻璃勺子大口挖着玻璃大碗里的蜂蜜酸奶,任何时代的六岁小孩都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留里克表现出的善意着实令卡洛塔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如何高看一个瘸腿幼童。难道真就如留里克所言?这个崽子也得到了奥丁的祝福?

    卡洛塔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卡尔都没被其父亲留里克搂着睡过觉。反观这个小屁孩,他仿佛才是留里克的大儿子。

    倒是此子大口吃酸奶的模样卡洛塔非常高兴,这就是说明奥斯塔拉的奶制品口味是真的上乘。只可惜自己差族人做好送来的蜂蜜酸奶是给留里克享用的,不料便宜了这小子。

    拉格纳终于到了,还没有进入大殿,诱人的香气就钻入鼻孔,毕竟煎黄油的香味弥漫能力太强了。

    香气激起了肚子的咕咕叫,他刚一进入灯火通明的大殿,就见到了多名曾一起打仗的罗斯精英,如蓝狐·古尔德松、阿里克·奥吉尔松、芬兰人耶夫洛。坐在显著位置的是罗斯王公留里克,以及罗斯的太上王公。

    这里亦坐着两个女孩,在禁闭期间拉格纳左思右想基本摸清了王公发飙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女孩。他恍然想起,此二女虽然变化巨大,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自己故意放跑的人。

    但是,自己的伊瓦尔竟然成了罗斯王公的座上宾,居然坐在其身边抱着一团乳白色的东西大口地吃?

    拉格纳一到,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伊瓦尔见得父亲,一个机灵放下玻璃碗,顾不得一脸白乎乎,高兴地嗷嗷叫着父亲。

    留里克亦是昂起下巴,没有任何的客套,直言:“丹麦人拉格纳·西格德松·朗斯布鲁克,在你不足三十年的人生中,你做出了一件令我们愤怒的事!现在我邀你进入宴会,便是给予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拉格纳看看形势,自己的家眷被罗斯人拿捏得死死的,他也不敢任何的大放厥词。

    他小声反问:“道歉?我至少要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留里克先不言,卡洛塔直接离开桌案,亮出自己的战袍以壮声势,指出:“你杀死了我的爷爷、父亲、母亲、兄弟,我几乎所有的族人。我就是全新奥斯塔拉的首领,我要你对过去的杀戮……道歉!我要你跪下声明自己错了!我要你拿出钱财赔偿!”

    拉格纳理所当然地大吃一惊,他先不答复,而是情不自禁向后一退:“我的确放炮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竟是你?!”

    “还有我。”显得颇为文静淡雅的艾尔拉也站了起来,的确比起她的姐姐,艾尔拉显得更为清秀一些,她顺着姐姐的话强打起胆量,以轻柔声音命令:“奥斯塔拉人要求你为战争行为道歉,要求你拿出赔偿!”

第775章 某种意义的和解

    拉格纳一时间脑子很懵,这才刚进门就被两个小姑娘叫板。

    他很快弄清了状况,再好好看看儿女,想不到当年放过女孩已经长大,至于如何与罗斯人在遥远的东方安家,实在过于奇幻。

    丰盛的宴席让几个月以来风餐露宿的拉格纳垂涎,何况这桌案的美餐超越自己的想象。

    其中有空着的独立桌案,其上有每餐,餐具有银有水晶,真是贵不可言。

    想必这个位置是给自己准备的?那么罗斯人并非要拿自己好看。

    但是,要为当年杀戮奥斯塔拉人一事道歉,未免有些荒谬。

    拉格纳索性盘坐于木地板,昂首挺胸当众答之:“关于当年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大概有十年?我们石墙部族当年奉哈夫根的命令出战,攻击奥斯塔拉的又不只是我们一族?我是战士,攻击奥斯塔拉并非我故意,这是我必须执行的命令。”

    卡洛塔瞬间憋红了脸:“你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拉格纳旋即把脸撇去,一张脸目光如炬,眼神甚至带有威胁:“正是!我是战士!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杀不反抗的人。你们两个逃走了,我的人想要追杀最后被我拦住。听着,如果换一个领主面对当时的场景,你们必死无疑。”

    “荒唐!难道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我看……你是想死!”卡洛塔的愤怒又加一分。

    拉格纳仍是一副大义凛然样,只因他觉得罗斯人不会痛下杀手。

    他的眼神瞟向留里克,故意嚷嚷:“我的族人都在你们手里,包括我的妻儿也在这里。他们想要杀人随你们的方便,这样卑鄙无耻就会流传快。奥丁的勇士不做卑鄙之人!而我,也是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杀死奥斯塔拉首领,甚至于……”

    拉格纳到底也不是想激怒这一屋子的人,他需要树立一个很有北欧原则的战士形象,如果对方也是自诩真的勇士,彼此就当互相尊重。

    事实是,拉格纳本人一直践行自己的原则,然他的部下就不加个原则了。在法兰克,他个人没有滥杀,除非是作为血祭奥丁的牲人祭品,杀戮取乐之事尽是部下而且。

    以当前的价值观,即便拉格纳漠视放任部下杀戮,他个人依旧的有原则的“奥丁战士”。

    他到底还是脑子机制,瞧瞧现在的局面,自己死硬下去保不齐这两个女人也会买凶行刺云云。她们是女人,可以不讲战士的原则,而且妻儿就在罗斯人手里,拿自己孩子报复轻轻松松。

    拉格纳心生一计,奥斯塔拉一战的细节他忘却很多,但与其首领的决斗,一个关键的战利品可一直在手里。

    他酝酿完了感情,高调宣布:“奥斯塔拉老首领被我杀死,我夺了他的宝剑。高贵的战利品二百不会亵渎,它是我荣誉的象征物,也是我的备用武器。我们石墙部族所有武器都被你们暂扣,也包括这把宝剑。”

    “我爷爷的剑?!”

    “正是!”

    卡洛塔的心在狂跳:“立刻还给我。”

    “可以。但是我不会对正式的决斗而道歉。奥斯塔拉的女人,你打过仗吗?与人一对一决斗过吗?决斗失败者的家属有什么权力向胜利者道歉?”

    这一句话竟把卡洛塔问住了。

    留里克听出了门道,察觉出了破绽,这便急忙搭话:“除非这场生死决斗双方是同意的。奥斯塔拉不过是渔夫和牧民,你们丹麦人攻击他们是不宣而战。你与奥斯塔拉旧首领的决斗并非双方都同意。所以!你必须接受惩罚。”

    这下轮到拉格纳语焉了。

    他想不到自己树立的正直战士的形象出了逻辑性破绽,北欧战士决斗,败者被杀天经地义。自己当年区区十五岁,就挑战高壮的临近首领一战成名,如果那时候自己被杀,父亲也不会暴怒。

    “你必须道歉。”留里克探着头继续道。

    卡洛塔又言:“我不要你口头道歉,我要你归还我爷爷的剑,拿出钱财赔偿我的损失!还有,交出一批人,加入我的部族,与你彻底脱离关系。还有!你的族人为我们工作到明年春季,以劳动作为赔偿。这样,我们的仇怨就算了解。”

    罗斯公国开出了条件,拉格纳稍稍思考一番,他并不情愿完全答应,但现在拒绝就是自寻死路。如果可以用较小的代价换来石墙部族复兴的机会,道歉与赔偿是可以的。

    这一刻,因为留里克的那番论调,拉格纳的立场的确有所动摇,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年奉已故老爹命令带兵助战的举动是一个错误。

    那个哈夫根就是一个“妇女杀手”,为了立威无冤无仇就下令滥杀,甚至明明可以带回去做本族民众妻妾的女人也被杀死,更是荒唐之举。

    想到这一刻,拉格纳就突然汗毛直立!

    并非他突然良心发现,而是自己带领逃离的民众中,有些女人和孩子其实就是……

    如果那是一份礼物就放在最后关头吧!反正这个小丫头是命令自己交出一部分部众以补充她的奥斯塔拉部族的人口损失。

    想通了的拉格纳面相卡洛塔本人,并非高大巍峨的身躯在下降。

    一位注定书写喘息的失地的海贼头目降下了他高傲的膝盖,向着奥斯塔拉女公爵单膝跪地行战士礼。他左手又支撑着左膝,右手捂着心脏,如同下级战士向酋长行大礼。

    “的确,那场决斗算不得完全公平。我向你致歉,奥斯塔拉的女首领。”他的生意故意说得非常大,这哪里是说给卡洛塔听,分明是给罗斯王公表明态度。

    恰是这区区说了半截子的话,就足以引得卡洛塔掩面大哭,艾尔拉亦是满脸泪水。

    傻子也看得出,这个女首领与罗斯王公有着极度亲密的关系,想必已经是王公的妻妾。只要感动得这个女人痛哭,王公那边还有何理由痛下杀手?

    拉格纳继续保证道:“我愿意交出那把宝剑,我愿意交出一部分部众归为你的统治,只求你善待那些人。我也愿意带着兄弟们为你们罗斯做一些事。只是……”

    “你还有条件吗?”留里克问。

    “我岂敢有条件。”拉格纳半跪着身子侧过脸,“我本可以不来罗斯,但是我接受了阿里克兄弟的要求。我听说罗斯王公得到了神的庇佑,甚至不计前嫌招募了不少丹麦裔佣兵。我想试试机会,我希望与你结盟。”

    “结盟?此事我也刚刚知晓!不过,你没有任何资格与我谈条件,我要的不是结盟。我!要你做我的佣兵!”留里克此言斩钉截铁,分明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定夺。

    拉格纳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好。

    得此尴尬时机,留里克急忙问:“卡洛塔,如果此人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你可否谅解他?”

    女孩急忙擦干眼睛,泪眼婆娑委屈道:“我要明天上午看到结果,至少交出一批部众和我爷爷的剑。”

    “我愿意。”拉格纳急忙道。

    留里克很高兴卡洛塔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或许站在她的立场上,可能在新世界纠结于过去的恩怨意义已经不大。

    “既然如此。拉格纳!我许可你落座,和你的正妻坐在一起,加入我们罗斯人的晚宴!”

    机智的拉格纳进一步意识到罗斯人并不想加害自己,瞧瞧他们对于晚宴的热忱态度,精致的美餐让他大开眼界,自己一家享有此态度,分明就是罗斯人的座上宾呐!

    其实拉格纳所不知的是,如若他执意拒绝任何的让步,罗斯公国必会施以惩罚,那群实为非法入境的丹麦人会罚做苦役一段日子后被驱逐。屁的并肩作战共击法兰克,罗斯公国远征不莱梅本可将拉格纳一伙儿一起收拾掉,并肩作战实属是指挥官阿里克的一时兴起罢了,拉格纳没有资格将此事作为套近乎的条件。

    但拉格纳所部很有利用价值,不是么?!

    美餐征服了这个漂泊的海贼,平日里这家伙贵为一族之首领,吃得不过是烤得焦糊的鱼肉兽肉,以及煮熟燕麦再撒把盐,在烹饪美餐的创意上,拉格纳的族人们过于无知缺乏创意。

    日德兰半岛和附近岛群物资有限,珍禽异兽早就被猎杀得干净,如此一来丹麦人才要去更远的地方发掘财富,他们打不过法兰克人,就北攻瑞典南攻波美拉尼亚,乃至偷袭不列颠。

    在丹麦,畜牧业发展得还算不错,各部族的统治集团享有“奶制品自由”,黄油对于拉格纳算是常见物,用它烹饪复杂的佳肴,在罗斯王公的国宴上拉格纳还是头一回见,更何况这面前硬木桌案上拜访得琳琅满目的水晶器皿。

    一种扒开木塞酒香四溢的可燃烈酒引得拉格纳直呼神迹,留里克的这套“燃烧的伏特加”把戏屡试不爽,他就是自称此乃自己获得奥丁祝福的象征,任何人都深信不疑。

    拉格纳还是不明白,但整个人大为震撼。再当他看到留里克当众表演一记一闷掉玻璃高脚杯里的燃烧烈酒,就更直呼神力了。

    烈酒太容易上头,拉格纳平日算是好酒量,论及野牛角杯喝麦酒,喝上十杯才会醉意上头。这才是两个燃烧的高脚杯他很快便是浑身发红。整个人并没有醉醺醺躺下,而是变得多舌!

    这下可好,他把欲与罗斯结盟、有意在哥特兰到安家,乃至建议与罗斯一道讨伐实为法兰克走狗的丹麦王霍里克的想法都一一说明了。

    留里克醉了,没有全醉,他必须以一个较红的脸向拉格纳表明自己实际参与到了宴席,另一方面也必须保持清醒,确保拉格纳可能的酒后吐真言之际自己听个真切。

    只是拉格纳的情况正在恶化,这小子一开始的确喋喋不休什么远征丹麦杀走狗、继续讨伐法兰克人云云。他又标榜起自己是有原则的战士,自己的一双手没有无辜者的血,此生杀了很多野兽鸟类、作为祭品的奴隶俘虏,以及大量的敌对战士,尤其是亲手杀了瑞典王奥列金这件事。

    他越来越醉,留里克还想着趁着机会真的与之谈谈雇佣整个石墙部族男丁做雇佣兵继续讨伐丹麦王的事,无奈拉格纳还是醉倒了。

    “无趣,这点酒就醉了,竟然还敢自称伟大战士?奥列金死在这小子手里,真是亏。”说罢,红脸的奥托又喝了半杯烈酒。

    留里克看看太上公爵自己的老爹,那两个手指托举高脚杯的动作也是无师自通,就是本该优雅的动作配上一个一脸白胡子又半秃顶的形象过于违和。

    烈酒配烤肉,嫌不够顶饱还有大量的面包片供应。

    拉格纳最后是被士兵拖走的,当他苏醒之际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被剥掉,躺在颇为松软舒服的窝棚里。

    不,这不是窝棚,而是木质房舍,自己睡在一个很高的台基上,也就是法兰克人所谓的床铺。

    他警惕中急忙加了床,一双脚踩上靴子就往外走,这才刚推开门就被静候的卫兵拦截。

    却见静候的维京们已经准备好了折叠整齐的衣服。

    现任的卫队头目格伦德说着一口诺斯语的丹麦方言,一开口就是老家人了。

    “石墙的拉格纳,我听说过你的名号,你毛裤的称呼很是有名。”

    “你?你是谁?”拉格纳脑子有些凌乱。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丹麦人。重要的是这件衣服,你想得到罗斯人的信任,必须换上这件衣服。听着,罗斯这边有大量来自瑞典的移民,你参与的战争杀死了很多瑞典人,战争引得他们愤怒,这件衣服能祝你免收迫害。”

    “好吧,我穿。”

    这就是一件细麻布裁剪的长衫,上面缝合了蓝色布条,形制上与眼前的这群自称丹麦族裔的佣兵并无太大差别。

    莫非罗斯王公要求自己做佣兵的决意现在就开始落实了?

    拉格纳的顺从很是令格伦德一伙儿的满意,这便又言:“换了这件衣服,你我就算是朋友。不过,你今天必须践行自己的承诺,现在跟我走吧。”

    在谷仓睡了一夜的石墙部族民众,在吃过舒坦的早餐后,如今对罗斯人的恐惧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他们都被聚集起来,身边又开始出现大量持矛的战士,这又不禁陷入焦虑。

    终于,随着留里克本人带着众多随从抵达,以及拉格纳本人也带来,焦虑才有所消散。

    在此之前,卡洛塔已经从众多扣押物中找到了自己爷爷的剑!它虽是普通的铁剑,质量远不如罗斯钢剑,因其剑柄镶嵌的巨大琥珀块,也算价值很大,当然它对于奥斯塔拉的政治意义极大,此剑当为奥斯塔拉公爵权势象征物。

    这不,卡洛塔已经佩戴上这把失而复得的宝剑,她的高贵身份进一步确定,且此剑将被近日就进行锻造渗碳,升级为一把钢剑。

    众多石墙部族民众充满疑惑地看着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的首领,就冲着这身衣服,首领拉格纳分明就是投奔了罗斯人。

    这算是屈辱吗?并不是。民众已经吃了罗斯人三顿大餐,似乎以后还能继续美餐,至于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总不是糟糕的事。

    毕竟兄弟们早就商量好了,这番抵达罗斯的人们都是希望与罗斯结盟,乃至利用罗斯人的高强战力重新夺回部族在丹麦地区的权势与地盘。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拉格纳。”留里克趾高气昂道。

    “甚至很合身舒服。昨日的酒宴真是完美的盛宴,我似乎醉了。我的……妻儿如何?”

    “都很好,他们是我的客人。尤其是!你的两个儿子!”

    听此言,“儿子”一词为重音,罗斯王公话语暗藏着武力威慑,自己的儿子在其手里,拉格纳实在不敢妄动。

    “现在我的族人都在这里了。哦!我看到了奥斯塔拉女首领,现在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剑。”

    “正是。现在,你交出一批人吧。”留里克催促。

    “可以,我很愿意做此事,而且……”说着,拉格纳径直走近站在现场的卡洛塔,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话,回顾一个过去很多年的往事。

    “还是那场战场,丹麦旧王哈夫根杀死了所有的俘虏,包括大量女人!我反对这种不合传统的做法,拼死保护了二十五名年轻的奥斯塔拉女人。”

    听得,突闻这一消息的卡洛塔恍然大悟,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果不其然,拉格纳猛地转身,面相自己的民众:“女人们!你们中就有来自奥斯塔拉的女人!现在带着你们的孩子、你们的丈夫,都站出来吧!你们不用担心,看看这个持剑的女孩,她就是奥斯塔拉女首领。你们的旧部族在东方重建了,现在,你们带着孩子回家吧!”

    这一消息令人大喜,本是安静的人群立刻聒噪起来,须臾就有多达十名女子拉扯着孩子窜了出来。

    其中就有女人大声质问:“谁是我们的首领?女首领?难道是卡洛塔和艾尔拉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卡洛塔瞪着双眼手指指之。

    “你!就是卡洛塔?就是……”话还没说完,这女人居然晕了过去。

    一共有多达十五名女子站了出来,曾经被掳走的黄花闺女,如今已经给丹麦石墙部族生下了很多孩子,纵使有所不可逆的夭折死亡,她们的逃难之路可以割舍自的征服者丈夫,也不会割舍自己的孩子。

    说来颇为奇妙,七周年之前被掳走的二十五名奥斯塔拉女人一开始都是为奴,她们被当做战利品卖掉,接着在征服者家庭逐渐升级为妾室。还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石墙部族的女人拿起武器反抗丹麦新王背刺与法兰克人袭击之际,这群妾室女子自然是带着孩子优先逃命,毕竟他们只是某种“生育工具”,没有资格保卫石墙部族。这压根不是懦弱,也无人怪罪她们,所以她们大部分成功登上了逃跑的船。甚至于苦难逃亡路的拉格纳因为部族大量的人口损失,也下令这些女奴出身的女子直接升级为部族女人,原则上有权加入部族的诺迪克议会。

    可她们到底也不是石墙部族的本族人,如今奥斯塔拉真正的首领在场,她们当带着孩子回归。

    本着自愿的原则,所有石墙部族的人士都可以宣布加入奥斯塔拉人,成为罗斯公国的民众与丹麦彻底切割。

    没有几个男人真会做此事,倒也有几人在唾骂中跟着自己是奥斯塔拉妻子宣布移民。

    男人、女人和孩子,有近五十人当场宣布加入奥斯塔拉。

    留里克本觉得命令拉格纳“割肉”会要了他的老命乃至是逼反,这才拉来军队镇场子。结果令他拍腿叫绝,想不到拉格纳这小子还有这种睿智操作,这不能完全以巧合解释。

    新生的奥斯塔拉人最缺的还是人口,回归的十五个女人又带着他们的二十个孩子,十个丹麦男子的加入又给部族增加了劳动力。

    这一刻,卡洛塔第一次向拉格纳流露出了笑容,那种深仇大恨似乎消散了一大半。

    她笑了,拉格纳乘胜追击只求得到更多的好感,他继续回忆起当年的事:“当年,哈夫根要杀死所有的俘虏,包括命令我杀死全部的俘虏。我令这些女子换上男人的衣服,打扮成我的战士,这才逃过一劫。如你所见,你们当年遭遇的惨剧,今年竟落在我的头上,你所经历的苦难我也经历了。你们奥斯塔拉人似乎得到了罗斯公国的帮助,那么我们……”

    拉格纳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非常明白,留里克随口答之:“所以,我会和你好好聊聊以后的事情,拉格纳。现在我可以宣布,你剩下的族人都被我雇佣!我赏赐的美餐是有价格的。你和你的人要为我伐木、掘陶泥、烧炭等等工作。我会支付你们麦子和温暖的住处。我正式的宣布,你们并不是罗斯公国的敌人,但也不是绝对的朋友,我们正处于一种合作的关系。拉格纳,想让我们进一步信任你,就看你的诚意表现了。”

    “好的。只要你愿意支付报酬助我度过难关,以后若是攻击丹麦王,我和我的族人愿意效劳。”

第776章 伐木者拉格纳

    留里克无意逼迫拉格纳所部做一些过分的事,拉格纳配合的表现也令大家放松了警惕。

    不过这一切都不足以令留里克对他们完全的放心,整个流亡的石墙部族尚有一批妇女孩子,这些人从事重体力劳动就很不适用,而是被好好地挽留下来成为事实中的人质。

    以这批人做要挟,留里克也就不怕拉格纳突然在罗斯的腹地搞起海贼勾当,而是安心去做劳动力。

    妇女被集中起来安排缝纫皮革的工作,她们必须通过劳动争取今天的面包和麦粥。

    年龄尚可的孩子也不得真的悠闲,他们要持手斧劈柴为冬季储备。

    只有年龄最小的孩子才有权过上“不劳而获”的日子。

    冬季能限制民众大部分的生产工作,却基本不影响罗斯公国蓬勃发展的室内手工业。新来一批丹麦妇女、孩子,他们是一种极为廉价的劳动力,仅需支付口粮即可令他们拼命工作。

    他们有怨言吗?事实上比起索要更多报酬,现在能活命已经非常不错,且随意暴露在罗斯人的视线里算是好事么?搞不好还会遭遇袭击。

    他们无法判断所有的罗斯公国民众对入境的丹麦人都保持着非敌对态度。

    至于拉格纳和他的三百名战士,他们皆换了一身衣服,成为公国的产业工人。

    这些男子被分成多个组,大量小组成为专业的伐木工,扛着大斧进入森林区以向森林索要罗斯人耕种的土地,至于他们自己得到的报酬不过是口粮与住宿。

    靠着北欧式伐木树,砍倒的高大云杉、红松被拉离森林,后续连树根也会被铁铲硬生生挖出。

    有的组便是负责把小树砍成小段,拉到城市的烧炭窑。

    有的组负责剥下树皮,运抵煮沸作坊劳作的小组,后者则完成纸浆的初步加工。

    甚至还有的组被送到诺夫哥罗德的造船工厂,给霍特拉家族的人做重体力工人。

    担任打铁匠人的组也少不了,他们必须在诺夫哥罗德的国营铁匠铺挥汗如雨。

    一支悍勇的维京军队被留里克拆了个七七八八,诺夫哥罗德可谓一个广义范围很大的城市,这群人分布在城市的不同区域,想要进行私下的串联必然存在麻烦性。

    拉格纳个人成了伐木者,即便他苦恼自己看得见的兄弟并不多,且大家多半时间还要住在森林中的伐木营地,至少现在大家终于得到了安定。

    流亡的石墙部族交出了一批战利品,为罗斯王公出卖劳动。拉格纳不敢索要太多,现在的局面更加微妙,自己的人员过于分散,这一切都是罗斯王公有意为之,实为放着自己造反。

    他不想反叛,只是王公仍没有邀请自己密谈,甚至也没有确立任何的盟约,合兵一路反攻丹麦王的战略还是没影儿的事,更不提明年举族搬家到哥特兰岛驻扎的梦想。

    倒是会有缠着头巾的斯拉夫妇女驱赶着小马车,每日定期走在林间崎岖路,将今天的给养全部送来。

    那总是大量的烤饼与鱼肉干,每个几天还会送来一小桶麦酒。

    至少在提供伙食方面,罗斯人可谓慷慨。

    每一次送饭的女人卸下食物就匆匆离去,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一大片森林已经从地图上抹去,拉格纳也注意到包括这种送饭厨娘都是斯拉夫人,感觉上酷似波美拉尼亚人和奥伯特利迪特人。

    兄弟们很久没近女人了,哪怕是送饭的厨娘在大家眼里都成了绝世佳人。

    兄弟们当众以诺斯语调侃着,生怕部下暴走的拉格纳也强令他们任何时候都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引得被扣留的家眷遭难。

    这就是一大群森林里,难免送饭厨娘赶紧跑掉。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气候正在快速变冷。

    今日,运给养马车再度来了,不过并非那位“貌美厨娘”,竟是一位熟悉的面孔。

    “是你?!阿里克兄弟。”说着,拉格纳向着押运物资的热门招手。

    伐木间歇期休息的男人们也纷纷站起来,大家解决掉五课杉树,正忙着砍断树枝忙于剥树皮,现在就等着美餐一顿再好好奋斗。

    拉格纳来得正是气候。

    “是我,我来了。”

    “今天竟是你送物资?真是稀客。我们这段日子忙于在森林中拓荒,对外面的事几乎一无所知。我的家人都还好吗?”

    “他们当然一切都好。现在看看王公给你们的给养吧。”

    阿里克押运的不止一辆小马车,当布匹被拉下,只见更多的烧饼整齐堆叠。

    “给养不是一天一送吗?为何今日这么多?不!你们未来一段时间莫非是不送了?”

    “的确如此。”阿里克手指直指阴霾的天,“第一场雪很快降下,今年没有漫长的秋雨,降雪注定提前。我本建议王公让你们暂停工作回城里休息……”

    早就不想继续耗着的阿里克猛抬头:“然后呢?”

    “王公不许。”

    “为什么?留里克并不信任我?”

    “也许这还是考验吧。”阿里克长叹一口气,罢了又拍打一下拉格纳肩膀,“你我到底并肩作战过,我个人很信任你,但是我的弟弟……你必须要有更多的实际行动让他满意。”

    “就比如被迫下着雪继续伐木?”

    “王公就是令我传达这一命令。你必须完成约定好的伐木任务量,只要你拼命伐木制造大片农田,这份功绩王公不会漠视。王公还令我传一个话。”

    “快讲。”拉格纳催促。

    “你的长子,有残疾的伊瓦尔。留里克王公很喜欢他,王公决定了,要亲自教会这孩子智慧。传说奥丁献祭一只眼睛获得了智慧,那么伊瓦尔献祭的就是他的双腿,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番描述真是冬季里的篝火温暖沁人,拉格纳很高兴:“王公真是这么说的?想不到我可怜的伊瓦尔还能得到他的青睐,让我想起那场宴席,我的伊瓦尔的确是座上宾。”

    阿里克耸耸肩:“还有你的次子比约恩,他注定会是勇敢的战士,所以需要教导。拉格纳兄弟,我走了很长的路,现在我们坐下来共饮麦酒,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也好。我很想听听我家人的事……”

    的确,留里克在善待拉格纳的家人。

    无骨者伊瓦尔和勇士比约恩,两位传奇人物如今一个是残疾小屁孩,一个还是刚刚会走路的崽儿。

    有道是以小见大,留里克注意到了伊瓦尔自卑的本质。这小子有着重大残疾,以北欧的标准此生与战士无关了。他无法站起来搏杀,双手表现得就必须更加有力,便是试图用强健的胳膊掩盖自己无力的腿,可惜,他人生的六年时间从没有可以自主移动的可能性,想要去另一个地方哪怕是如厕,都必须为奴隶抱着走。

    如今,奇迹发生了!

    留里克的诺夫哥罗德行宫,和面积范围更大的总督宅邸,有着大量的凭证木地板结构。由于城市的主干道被铺设了黏土砖,辅道至少也有沙土路,故而整个诺夫哥罗德并不存在令人难受的坑坑洼洼。

    一辆为伊瓦尔特制的小轮椅很快在留里克的亲自设计下,由本地的木匠、铁匠生产出合适零件拼在一起。

    轮椅的关键就在于车轮系统,不存在滚珠轴承,不过是廉价青铜换轴涂抹油脂后的应配合。车轮本身就是整体的圆形木头,侧面钉上了一圈把手。轮椅下端还挂着一块石头,起到调整中心向前的作用,最前方一个活动的小轮则提供了机动转向能力。

    无骨者伊瓦尔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身体移动到很远的地方。

    他苦练的有别于六岁孩童的强壮双臂真的取代了双腿,即便这个轮椅结构性的过于沉重也并非灵活,伊瓦尔毫无抱怨,而是盛赞赐予自己这一宝贝的罗斯王公是“最好的哥哥”。

    “不准叫我哥哥。我当为你的叔叔,我会好好教育你智慧,这是你成为战士的唯一机会。”留里克如此命令。

    小孩子没有多想,喜提轮椅之后就小嘴叭叭地称呼罗斯王公是叔叔。

    留里克也喜提一个大侄儿,虽说两人年龄差距是十岁,不过从身高体型还有金色的胡须来看,留里克乍一看去已经二十岁了。

    秋收之后罗斯的学校暂时关闭,学校仍在建设新的房舍,所用木材自然就是拉格纳那一群疯狂伐木队的成果。

    整个诺夫哥罗德仍旧是热火朝天的大工地,曾经留里克也担心自己这样疯狂地扩大各方面的产能、基础建设,要支付的报酬尤其是粮食物资是否足够?随着阿里克系统汇报了自己的缴获,乃至后续来自新罗斯堡的运输船歇下来大量掠夺来的法兰克弗兰德斯羊毛,留里克算是开了大眼,这下他必须完全相信堂兄的辉煌缴获。

    也不得不完全相信另一件事——不莱梅的确化为灰烬。

    火烧不莱梅留里克完全不觉得不妥,如果有,那就是自己所部的举动弄得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非常难堪。

    关于不莱梅城化作灰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甚至于还是留里克公开地宣传!

    诺夫哥罗德城内的打谷广场的信息栏张贴了一张告示,其标题非常醒目,正是《罗斯公国法兰克战纪》。

    就像其他纪录公国战功的文件,这份文件也要大张旗鼓对民众展示。

    它第一个版本用罗马字母化斯拉夫语书写,至少全城的孩子都能照着文字拼读出来,连带着他们的斯拉夫人父母也都明白了。

    如此一来客居的埃斯基尔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老家伙闻听不莱梅成了废墟,圣彼得大教堂化作灰烬,数千人被杀,尤其是自己留驻在那里的小教士全部死亡。

    他获悉消息一度昏阙,苏醒之后也确认再三。

    “上帝啊,我是有罪的,居然和撒旦在一起!我居然对这群野蛮人抱有幻想。”

    他拄着拐杖便冲向行宫欲与留里克对峙,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种僭越之举,他甚至希望留里克这个撒旦把自己杀死。

    然而,埃斯基尔根本不被许可见到王公本人,他被士兵拦截扣押。事情留里克倒是听说了,埃斯基尔老头子一个,到底自己的部下烧了他未来的工作处,不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也不行。

    得有人做名义上的替罪羊。

    倘若真的和此人相见对峙,保不齐埃斯基尔破了戒律破口大骂,乃至求得一个被杀力争去做殉道者。这老小子死了如何是好?此人应该放回去,最好他能见到那个路德维希王子,好好说明一番在罗斯公国的见闻,以让东法兰克的家伙们知道罗斯可不是蕞尔小国。

    留里克书信一封,通篇的拉丁语把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净。火烧不莱梅的大恶人找到了,就是流亡的丹麦匪徒。所谓罗斯舰队不过是应不莱梅伯爵的邀请去做生意,大海茫茫执剑行商非常合理。所谓城市的毁灭与罗斯无关,要怪罪就怪罪那些丹麦人吧!因为这是法兰克与丹麦的战争,不莱梅处在边境,存在被袭击的风险。

    埃斯基尔又不是傻子,罗斯王公说得轻巧,谁不知道舰队远征是为了讨伐法兰克。

    这份拉丁语的纸质书信如同擦腚的纸,王公本人谢绝亲自出面解答更证明心虚。

    王公心虚的证明再一次展现。这不,因为埃斯基尔擅闯王公的举动得到了制裁,他本人又被软禁起来,只是这一次他被软禁在诺夫哥罗德内渺小的修道院里,固然是吃喝不愁,想要离开半步也不行,修道院成为一座牢笼。

    十月中旬第一场雪就降下了,今年没有延绵的秋雨,第一场雪伴随北方的寒风,仅仅几天的功夫世界变了模样。

    降雪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天,整个环伊尔门湖地区直接进入传统冬季生活,只是湖水尚未冻结,冰面钓鱼这种事还不可做。

    降雪多少天,拉格纳等伐木者就在森林营地里苟上多少天。他们酷似冬眠的熊,受着大量的物资倒是吃喝不愁。

    他们不禁想到了故乡的风景,降雪总是突然到来,人们必须躲在夯土、茅草堆砌的窝棚里,全身裹着皮革苟活,现在想想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一旦体验了更舒服的生活,拉格纳无法接受过去的生活方式。就比如大家居住的森林营地,他们目前是这里的唯一居民,实则温暖时期这里俨然成为一座小城镇,最多会有上百人聚集在此。斯拉夫伐木者吃饱了撑得冒雪伐木,他们回到了家中纷纷计划修养一段日子。

    营地只有拉格纳一伙儿独享,他们住在有平整木地板、壁炉的加厚木刻楞里,裹着鹿皮毯子围着壁炉睡觉。他们丝毫不觉得拥挤,只因这里的木刻楞很多。

    当冬日阳光再现,这群冬眠的熊纷纷拿起斧头和双人锯出门。世界完全变了模样,冬日的阳光因为积雪的原因变得极为刺眼。

    “兄弟们,先把门口的积雪清理一下,我们快点伐木,把罗斯人要求的任务补上!”

    阿里克必须奋斗,他和伙计们没哟懈怠的权力,他们每周都有伐木的任务量,固然因为天气原因会干扰很多工作,每个月也有一个额定任务量,既然存在时间耽搁,在好天气就当发奋伐木补足。

    积雪有助于大树的运输,也令雪橇派上了用场。

    他们忙着挖走积雪清理营地,运输物资的雪橇队伴随着铜铃声行进在被雪覆盖的小路。

    十几名有着巨大黑色眼睛的人牵着马拉雪橇正走向这里。

    他们太怪异了!他们是人吗?有着巨大的黑眼睛。

    拉格纳判定来者就是罗斯人,他们居然用奇怪的东西遮住了眼睛。的确,雪地阳光的确刺眼。

    直到他们走近了拉格纳才注意到阿里克又来亲自押运给养了。

    阿里克轻松摘下木框墨镜,露出令人熟悉的脸,这举动看呆了拉格纳。

    “怎么,对我的墨镜感兴趣。”

    “它……”

    “你可以体验一下。哦,哪怕是送给你也是行的。”

    带着好奇心,拉格纳这辈子第一次戴上墨镜,整个世界暗淡下来,他立刻命令这宝贝的美妙。

    “罗斯竟有如此美妙之物?现在就归我所有了?”

    “送你了!你还能见识更多。”阿里克又问:“雪停了,感觉如何?你们可有人生病?食物吃完了吗?”

    “一切都好。”

    “很好。王公还是让我传话,你们继续伐木,必须完成这个月的伐木任务。这个月可能会有更多的降雪,你们必须抓紧时间。我没有别的要说,卸货就撤”

    “啊?不留下来我们再聊聊?”

    “也好。倒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关于王公给你长子伊瓦尔做好了一辆有轮子的座椅,伊瓦尔可以自己拨动轮子在室内运动,他不再是废人。”

    “啊?!还有这种神迹?”

    “那是当然,王公并非凡人……”阿里克赞誉一番,罢了招呼看戏的这群丹麦人都来卸货。

第777章 来自南俄草原的风

    一支骑马的队伍行进在略显凄凉的森林中,他们有人五十余,却有马匹一百六十余匹。

    他们来自更加遥远的东方,就来自伏尔加河流域,甚至是今伏尔加格勒至阿斯特拉罕一代。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有着漂亮的黑色八字胡,他身高属于低矮,乍一看去其貌不扬,然一身铁片扎甲,腰悬挂镶宝石弯刀,不能说贵不可言,也能说是赳赳武夫一个。

    他们骑乘的突厥马耐力强突击能力也不错,每一名骑手的马鞍处挂着行囊,内有干粮与睡袋。马鞍亦有皮兜,插着放松弦的复合反曲弓,另有皮兜插着五十支雁翎箭。

    他们是一阵来自中亚草原的风,因为来自唐帝国的打击,整个部落联盟迫于压力大规模向西迁徙。

    部分人员与主体完成了历史性的分列,并在一盘坦途无险可守、无本地强势势力阻拦下,绕过里海北岸,进入到内高加索地区。

    他们终于遇到了难缠的敌人——可萨汗国。

    双方在顿巴斯盆地发生激战,终究打了一个不分伯仲。如此可萨汗国不得不承认一个继东罗马之后的来自东方的一介新麻烦。

    整个克里米亚连同敖德萨地区都在罗马人与罗马舰队的牢牢把控中,五桨座战舰或许已经落后于时代,对于罗马而言,这种舰只无论是运输步兵还是骑兵,都是极佳的平台。

    北方出现两支游牧集团并大打出手,这是东罗马非常乐意看到的,尤其是可萨汗国倘若遭遇重挫,那么帝国的东北部边境(希腊色雷斯地区)的战略压力就是骤降。但罗马还没有蠢到资助一群新来的游牧民族。

    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佩切涅格人,他们脱离了西突厥,亦脱离了乌古斯联盟,他们是整个庞大族群里凶猛向西的存在。

    他们并没有什么战略目的,只是本能的驱赶着牛羊寻找最合适的草场,如果丰美草场被他者占据,那就杀了当地民众取而代之。

    但是,他们并非单纯的莽夫,深知寻求域外势力帮助的重要性。

    和森林区的斯拉夫人交易是有益的,马匹、奶制品、皮革换取斯拉夫人的大量布匹和耐储的麦子。

    就在836年,一支斯拉夫商队又一次不请自来!他们穿越切尔尼戈夫地区的森林进入草原区,与佩切涅格牧民相遇。他们带着宝贵的盐与大量的布匹而来,令佩切涅格联盟首领惊讶的是,这一次轮到斯拉夫人卖盐了。

    斯拉夫商队的头目也不是别人,正是在罗斯境内完成越冬的基辅马客萨克伊,他带着伙计们回到基辅老家向家乡父老说明对瓦良格罗斯贸易的成功拓荒后,休息一阵子就一路向东了。

    一条从第聂伯河基辅河段至伏尔加河的陆路贸易线路早已存在,其中有着大量的草原区,实为贸易坦途。在保加尔汗国与可萨汗国的夹缝中,佩切涅格汗国以快马弯刀打出来一道贸易走廊,成功与森林中的克里维奇斯拉夫接触。

    马客萨克伊这回来到了佩切涅格人位于今伏尔加格勒北方不远处的大营,在汗帐内,他们向可汗描述了一个美妙的罗斯公国之所在。

    “罗斯人有好铁、有大船、有美酒宝石,还有大量的水晶器皿。罗斯却需要大量的马匹,唯有你们可以提供马匹,罗斯人也愿意出大价钱购买。”

    能发展一个遥远的贸易伙伴换取好东西是好事,不过一个森林斯拉夫人会为北方瓦良格人的罗斯说话,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至少对于萨克伊和他的伙计们,给罗斯王公办好买马的活计的确有重赏。重赏之下,这群冒险者宁愿在东欧大地活的像是个哥萨克。

    斯拉夫客商为何有盐呢?原来这些都是罗斯人所造。

    说来惭愧,明明占据了伏尔加河入海口(里海)的佩切涅格汗国,居然还不懂如何从苦卤一般的里海中分离出食盐,他们明明可以不缺盐的,却不得不与东罗马商人交易。那些奸诈的罗马商人不可能摸着良心做生意,佩切涅格人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马匹交换盐巴,甚至这里还存在限购。

    罗马商人也有自己的说辞:“我们这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若是被克里米亚总督发现,我们必将全家被杀。你们无权有任何抱怨。”

    可汗动了心,一位年轻人被委以重任。

    “卡甘,你年龄已不小,想要继承我的汗位你必须拿出一系列的功绩向其他部落证明自己。你作为本汗时节前往罗斯,带着我们的骏马去尽可能地交换他们的宝贝!”可汗如此命令自己的儿子,虽然年轻的太子卡甘有一点怀疑,终究这是立功之事,倘若此行自己带回来大量的盐,岂不是成为整个联盟的大英雄?

    如果可以好好生活,佩切涅格人也不愿驰骋草原拼杀生存空间,奈何草原说大是大,说小也是小,至少有四方势力势力争夺庞大的南俄-内高加索草原,佩切涅格若是示弱,结局可是族灭。

    留着八字胡的卡甘带着他的贴身卫队与商品化的马匹,随着斯拉夫客商的引路第一次抵达森林与河流交织的基辅。

    卡甘一行人抵达时正值夏至,基辅民众在他们的河畔大祭坛,各个头戴漂亮的花冠,围绕着祭坛的神木矩阵手舞足蹈转圈圈。斯拉夫人在祭司他们的太阳神与农神,希冀庄稼茁壮成长取得丰收。

    卡甘一行都是看客,他尊重这群斯拉夫人的信仰,满脑子想的还是尽快去往北方。

    佩切涅格太子亲自抵达基辅,马队携带的一小部分牛皮、羊皮和羊毛就地卖掉了,从而换取一批麦子,供给北上队伍的人与马匹的食用。

    他们在基辅逗留到儒略历的七月下旬,漫长的陆路北上之旅这才正式开始。

    相比之去年萨克伊的探险,这支佩切涅格马队的规模太大了,走便捷的水路根本不可能。

    一道糟糕的天堑摆在面前——普里皮亚季沼泽。

    它是庞大的泽国,传说是混沌神切尔尼伯格的居所,贸然进去的人必须快点离开,否则很可能暴病死去。

    马队不可能在堪称粘稠的淤泥中前进,那里腐烂的气息人可以忍耐,大量的马匹若是吸了浊气死了,对罗斯贸易也就少了一大笔本钱不是?

    不能硬闯就绕道,混合的商队骑着马匹沿着森林与草原的边界前进,他们摸索中向东北方向走,花费不少时间饶了一个大圈,一头扎进今布良斯克地区的森林中,并成功找到了第聂伯河的上游。

    相比于恶心又恐怖的普里佩特沼泽,瓦尔代泽地就温和多了。

    可惜,一场秋雨带给马队不小的麻烦。

    不过卡甘和他的亲信是一支真正的游牧军队,即便马匹进入森林,骑兵依旧能发挥出一定的实力。

    一个小型森林村庄出现在眼前,卡甘无所谓萨克伊“不要出击”的警告,带着部下冲杀过去,轻轻松松解决整个毫无防备的村庄,将村民杀戮带劲。等到萨克伊抵达现场,看到的只有倒毙的尸体,还有正在被这群游牧者玩弄的女人。

    “你就不想快活一下吗?”骑马的卡甘毫不犹豫指着自己正快活的部下,还有挣扎求生的村庄女子。

    “亏得你还懂我们的语言。你们袭击的是斯摩棱斯克人的村子,一旦我们暴露了踪迹,他们会报复我们!”

    “那就打一仗。这群人明明很弱,我毫无畏惧。”

    萨克伊不想再多言,直言警告:“袭击到此为止吧,我们不得留活口,我们不得暴露踪迹。我警告你,等到了罗斯你们不准杀戮任何一名罗斯人,否则就是惹恼北方的劲旅。”

    “这个?你自不必说,有关瓦良格人的消息我还是知道的,我不会愚蠢地袭击一群和我们一样的强者。”

    的确,罗斯人属于瓦良格人的一部分,来自北欧的武装商人早就出现在第聂伯河和伏尔加河,只是他们的踪迹过于神秘了。因为更多的时候,来自丹麦、瑞典的瓦良格武装商人喜欢从西德维纳河进入欧洲腹地,站在基辅民众的视角上,这些瓦良格人更多来自向北方向,他们带来了贸易产品,也留下了绑票掳人的传说,总之是一个对当地斯拉夫人非常纠结的存在。

    至少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从未对基辅民众做过恶性,他们想必是一支强悍又有自己原则的势力。

    卡甘操持起一支短矛当着自己正闷头办事的部下的面,一戳刺杀这女人。

    “老大,你干什么?!”

    “蠢货!快滚!把尸体都搬走,我们在这个村子待到天气放晴。快去搜刮一下,把粮食和布匹都找到。”卡甘命令道。

    对于整个马队,一场漫长的森林行军很磨损马力,何况森林区缺乏优质的牧草。他们来得恰到好处,所谓斯摩棱斯克地区的麦子都收获了,被卡甘一伙儿人劫掠的村庄,仓库里也满是麦子。

    游牧战士们想带走全部的麦子,他们的确在尽力而为,以至于趁着阴雨天气大家赶忙制作麻布口袋,再将燕麦挂在大量马匹的背上。

    所有马匹也得到开怀大吃的机会,几天的休整期,连带着萨克伊一伙儿的乘骑,合计近二百匹马疯狂嚼食美味的燕麦。连人带马,巨大的胃口快速消耗这一小村庄的粮食库存。相比于欧洲灯芯草为代表牧草,燕麦粒的热值自然远高于它。

    燕麦实为欧洲性价比最高的喂马精饲料,以燕麦喂马在卡甘看来是奢侈至极,倒也能助自己顺利抵达罗斯。

    休息时期,萨克伊闲得发慌,他甚至都觉得卡甘过早地处决了那几个农妇。

    都是斯拉夫人,萨克伊对死去的人就没同理心吗?

    他的确没有。

    毕竟自己一旦被斯摩棱斯克人扣住,少不了一阵毒打乃至处决,这里的原因非常简单,任何试图与伊尔门斯拉夫人做生意的人,都被斯摩棱斯克人视作仇敌。这就好比佩切涅格人与可萨人明明说着差不多的语言,彼此不照样大打出手。

    趁着悠闲的机会,萨克伊向卡甘指明了后续的道路。

    “我们直接穿越沼泽区(瓦尔代泽地),这样能完美避开斯摩棱斯克人的注意。我们将找到第二条大河的河道,它叫做洛瓦季河,我们沿着河畔持续北上,只要我们见到一座坚固的城堡,通过那里便是进入罗斯公国境内。罗斯王公地位崇高,想到与你们的可汗,我与王公关系很不错,当他获悉你一口气要卖掉一百匹马,你会成为最尊贵的客人!你还会享受一番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畅快享受。”

    何为“畅快享受”?萨克伊所谓那是超越男女之欢愉的。

    比如整个人泡在温暖的大木桶里泡得浑身发软,置身于满是温热白雾的物资,躺在木板上被人用麻布搓掉身上的污垢,用散发奇异香气的肥皂洗涤头发与全身,让汗味、羊膻味荡然无存。在草原上,痛快地洗澡并不容易,且贸然的洗澡容易时候感染风寒,以至于佩切涅格民众秉承着在中亚老家的习惯,他们虽然热衷于打扫自身的卫生,却主观排斥洗澡。

    罗斯人有一种着火的美酒,喝下去会感觉腹中燃起一团火,冻得发抖的人饮之顿时恢复火力。

    罗斯人有烤肉有大面包,烤肉讲究重盐因为他们不缺盐,面包讲究个头大又松软因为他们有小麦。

    ……

    这一切卡甘听得如痴如醉,巴不得立刻享受到。

    游牧人马队继续北上,他们走后留下焚烧中的村庄,以及逐渐化作灰烬的尸体……

    洛瓦季河秋风萧瑟,天空又是阴霾似乎又有降雨。距离罗斯公国南方边陲城市新奥斯塔拉已经不远了,卡甘、萨克伊几乎看到了旅途的终点,奈何降雪活动开始了。

    他们宁可在降雪中前进,好在众人早有准备,且这些突厥马已经生理性换装出长鬃毛,南俄草原不比诺夫哥罗德的冬季温和多少,这些天生耐寒的突厥马无畏这里的寒风与积雪,就是大量的马匹没有铁马掌,不能指望它们在雪地中还能快速前进。

    成功就在前方,风雪刚刚停止,一座木堡横亘在洛瓦季河入伊尔门湖的河口!

    奥斯塔拉人的猎户已经注意到一群骑马的异邦人,奈何女首领卡洛塔带着幼子在湖泊之北的诺夫哥罗德修养。

    民众自发地站出来,很多人怀疑访客就是去年的马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采取了自卫活动!

    正所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新奥斯塔拉已经堡垒化,木质城墙上的十字弓手威慑性射箭,固定位的扭力弹弓还发射标枪威慑之。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卡甘大吃一惊,连马群都有所骚动。

    卡甘真是吃了一记下马威,他又不是憨憨蠢货,深知罗斯人守军故意把标枪打偏。所谓只要他们想,自己连人带马就被射杀了。

    果不其然城墙人有人大声询问:“你们是谁?是敌人!还是商人!?放下武装,接受我们的盘问!”

    卡甘听不懂诺斯语,直到对方又用口音奇怪的斯拉夫语吼了一遍。

    这时候马客萨克伊急忙下马,张开双臂示意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思,他就站在扭力弹弓的精准射击范围内,向着城头的人们问好并自爆身份。

    他说明了一个让奥斯塔拉人无法拒绝的通过理由。

    所谓基辅马客萨克伊,应罗斯王公的命令,再一次带着马匹来了,大量的马匹都将卖给王公。

    至于一群黑头发的异域骑士,他们就是最好的养马人,是东方的佩切涅格人,以使节的身份要求觐见王公。

    奥斯塔拉人放开了边关,不过奥斯塔拉军队也出动了。他们镇守南关还没有大意到什么人都放行,既然是一支大型使团,就当由战士们护送。说是护送,实际就是监视。

    一支更加庞大的队伍开始沿着伊尔门湖走陆路北上,还是人员马匹太多的原因,本可走水路的计划毫无意义。至少卡甘见识到了罗斯人的大量船只,虽然这里不过是罗斯公国南关城市,水军的实力可见一斑。无他,佩切涅格汗国只有少数一叶扁舟,明明把持着伏尔加河下游,全族不懂造船就好比守着金山不懂得挖矿冶炼术般悲剧。

    倒是有一条船先大部队一部快速向北,他们必须向王公汇报一个好消息——马客归来,或有百匹良马销售。

第778章 没有二道贩子两头吃的马匹外贸

    高大又绵延很远的木城墙令卡甘想到了一个传说,传说罗马人的狄奥多西城墙高大且漫长,莫非罗斯人的诺夫哥罗德城也与罗马的君士坦丁堡一样?

    在这位草原之子的概念里,所为“城市”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如果聚居的人足够庞大,自家联盟的大帐区也算是城市。漫山遍野的帐篷依傍伏尔加河兴起,那里是牧民们贸易的集市,是可汗与祭司的居所,整个部落联盟有头有脸的人都愿意前来。

    大帐区域的周边总是游荡着成群的牛羊,民众豢养的大量牲畜是大家的衣食来源,就是这些牲畜总是会把草场吃得干净,迫使大帐区每个几年就要沿河移动一次。

    罗斯人完全不是那种快意自由的生活方式!

    积雪覆盖了大量平坦之地,据说几个月前场地里还长满了麦子,罗斯人完成了收获,他们的仓库物资足够供养所有人生活到明年的秋季。

    这群来自遥远东方的访客骑着马匹屹立于城市之下,由于信使先一步在即将冰封的伊尔门湖上飙船,将消息禀报给留里克。

    一群来自东方的马客不远千里来卖马?一出手就是百匹的规模?

    此等好事完全出乎留里克的意料,喜讯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是的,留里克梦寐以求建设一支骑兵部队增强自己的战斗力以及提高信息传播效率,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此事也不仅仅是偶然。

    “马客萨克伊,今年你果然又来了?一来就给我送大礼,我可要再奖励你一番。”

    留里克做好了准备,那支队伍要沿着河畔前进仍要走上两到三天,自己有足够时间摆出仪仗队迎接。

    信使说那些马客有一批武装者。有武装不足为奇,一群商人走过漫长的旅程,就是旅途遭遇的熊、狼都能成为致命威胁,更要穿越斯摩棱斯克人的控制区,带上武器执剑行商很合理。

    但信使又言,那些人样貌非常奇怪,有一些芬兰人的长相却又大大不同。他们都是黑发,为首的头目有着奇妙的八字胡,其人身材矮小,完全不懂诺斯语,倒是懂得斯拉夫语,发音蹩脚闻者基本能听懂就是了。

    主要的客人来自东方吗?酷似芬兰人的长相?

    信使提及了一个词汇,留里克稍稍判断果断确定,来者就是佩切涅格人。

    好呀!马匹的饲主送货上门了!

    卡甘与萨克伊一众的队伍过于嚣张,他们皆起码而行,而身边“护卫”的奥斯塔拉战士尽是举着旗帜步行,就仿佛这群异邦的访客才是上等人。

    他们经过农庄,即便天冷了,无聊的民众还是跑出家门,或是远远看着这群马队,或是直接逼近一睹真容。

    马匹在诺夫哥罗德并非稀罕物,同时出现大量的骑马者则是破天荒的事!

    说来非常惭愧,本地斯拉夫人不懂骑术,他们把马做拉车、拉犁的使役牲畜,作用更多酷似东方的耕牛。他们当然知道骑兵的存在,无奈自己手里的马匹数量少不说个头也偏矮。

    去年有外来马客卖给王公一些更好的马,据说王公已经在计划创造属于公国的骑兵部队。

    可这种事与种地的大家有何关系呢?即便是收益,最大的收益人也是住在诺夫哥罗德城里的各路瓦良格人和白树庄园的家伙们。

    想想好的吧!有什么事比看热闹有趣,反正生活也缺乏乐子。

    鬼鬼祟祟的围观者卡甘早已察觉,一路之上他也懒得弄清个所以然,大抵是自己的队伍太过于显眼。

    他并没有任何傲慢的意思,而是进入了全新的领域,对这里完全不同于故乡的生活方式所惊讶,好奇心胜过了一切。

    诺夫哥罗德高大的木墙让他惊讶,让他见识到真正的“城市风采”。城墙处聚集着的衣着统一的战士,不仅令他下意识起了戒备,以意识到罗斯王公完全获悉了自己的到来。

    正巧,耶夫洛本人就在城里。

    原则上耶夫洛并非芬兰伯爵,真的的伯爵是他的大儿子,他可以行使领主权力实为“涉政伯爵”。不过在罗斯公国统治核心区,留里克愿意与他叙叙旧,再委任他再做侍卫长,时限至明年春季融雪。

    此乃私人交情亦是考验,这不,耶夫洛奉命担任接洽的使者。

    既然芬兰苏欧米人和突厥佩切涅格人祖源都来自北亚,也许他们略有相似的长相能带来一种特别的亲近。

    耶夫洛不知王公用意,他倒是很懂得自己的本分。

    佣兵部队是实质上的近卫军,他们武装最好衣着也最光线,这不每个人的头盔上还插着染成蓝色的大雁飞羽,形成华丽的头冠。每个人裹身白袍的胸口处都是巨大的交错式蓝纹,牛皮武装带扎得牢,腰间悬挂着统一款式钢剑,也有五花八门私人物品。

    近卫军人手不足,这下子拉格纳所部也收了信,临时换上衣服后就来做“群众演员”。一下子便有三百余人在城门口列队,沿着大路排成两道人墙。

    要仪仗就把仪仗工作做到极致!

    这不,留里克又给了醉心于音律的爱妾诺伦表演的机会,她带着自己培训的乐师班子,集体打扮得酷似女祭司的朴素模样,带着骨笛、屁鼓在城外列队,吹奏《欢乐颂》做迎宾曲子欢迎访客。

    罗斯人旗帜飘扬,白底配蓝纹,这就是他们的象征?

    他们的武士皆着罩袍内附甲胄,装饰华丽考究。

    华丽的外表下掩藏的绝对是凶悍,卡甘年纪轻轻也是老战士,谁杀过人,他可从眼神里看出,且看这群罗斯武士绝对个个杀人如麻!

    那些金发的年轻姑娘引得他的好奇,这些女人又是吹笛又是敲鼓,合奏的曲子轻快而令人舒心,表达的意境完全与另一群赳赳武夫所流露的完全反过来。

    “远方的客人,伟大的王公已经收到了你们的请求。王公许可佩切涅格使者进入城市,许可你们的领袖进入王宫细谈。请你们都先下马吧。”

    说话者是一个低矮的男人,面貌与其他罗斯人有所不同。此人所言是斯拉夫语,卡甘听得懂。

    待其犹豫之际,萨克伊急忙先行下马,又徒手硬拽卡甘下来,并小声嘀咕:“劝你不要犹豫不决,认真听他们的要求。我们现在是在他们手里,他们非常强悍。”

    城外的雪地当然不是会晤地点,卡甘娴熟下马,摘下自己的皮毛露出笑容向耶夫洛走去。

    “你……是尊贵的人?”

    “我乃罗斯公国贵族。你……看起来你就是佩切涅格人的头目?”

    萨克伊不曾见过耶夫洛,瞧这场面也知道此人是大人物。他弓着背满脸笑容谄媚地介绍:“大人,这位年轻人是佩切涅格可汗的儿子……唔,就相当于罗斯王公王公长子的地位。他是佩切涅格使者,带着贸易与和平的目的而来。”

    “也是一位贵族?那么,就请随我进城吧。王公又令,你可以带上十名随从,其他人连带着马匹就在城外候命。”

    “就让我的人在雪地里待着?”卡甘疑惑询问。

    “这是王公的意思,在得到授权之前,你和你的人自然不可随意进城。听说你是来卖马的,我看到了,你的马匹绝对质量上乘,王公一定也喜欢。”

    震撼是共同作用于双方的!列队的罗斯军队也注意到眼前的马群,很多人都有过和骑兵对战的经历,知道骑兵的优势。即便骑兵曾被扭力弹弓打得魂不守舍,倘若骑兵军掌控在罗斯军手里,情况定然完全两回事。

    拉格纳就混在禁卫军中,他也眼馋这些马,毕竟看到那骑马者傲人英姿,任何的男人都心生羡慕,想骑上去试试感觉乃至驰骋。

    卡甘终于进入到罗斯公国的大城,他看到了整齐的房舍与平整的路面,甚至是排水的沟渠。

    他还察觉到了集市的存在,看到了大量往来的人群停下脚步对着自己驻足观看。

    让他略显失望的是,罗斯王公并没有特别气派的宫殿,这里有的只是一座大号的木屋与一批附属建筑,也许是这里并非王城的原因。

    与此同时留里克早已换好衣服等待客人,他在左右两边也都是特别请来的赳赳武夫,尤其是第一旗队中身材魁梧的人拎出来,单纯盘腿坐在宫殿侧墙坐上两排,以给王公镇场子。

    房舍内烛光璀璨,房顶降下三座吊灯矩阵。

    侧墙的油灯座很是讲究,每一青铜灯盏下必有一白熊兽首,狰狞的獠牙是说不尽的威武霸气。

    一位有着金色胡须的年轻坐在高堂,他身披一张白熊皮,头顶狐皮帽,衣服上点缀着大量的宝石。

    他像是一位富有的商人?

    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不会说谎,他是极为凶狠的战士,犀利的眼神如同在说“我杀了一万名的武士”。

    卡甘和随从不得不卸下所有的武装,这才刚一进殿就逢台上高贵者的斯拉夫语闻讯:“来者可是佩切涅格使者?”

    卡甘还是站着的,却见萨克伊闻声就急忙盘腿坐下,罢了还猛地一拽愣是将卡甘拽倒。

    “王公大人,这位是来自东方草原的勇士,是当地首领的儿子,未来也会继承首领之位。”萨克伊谄媚道。

    “佩切涅格人的可汗吗?”留里克倒也吃了一惊,“你竟有如此高贵身份?”

    “我的确身份高贵。”卡甘不羁地昂起头。

    “很好。看来信使所言都是真的。如你所见,我就是罗斯公国王公,是北方的征服者,是海洋的拥有着,是斯拉夫人的统治者,是被诸神厚爱的人,也是你们马匹的最优秀的买家。那么,你的名字?你的意图?”

    任何一个有身份的人都可以说出一系列自我标榜高贵的头衔,卡甘一时间的确露怯,毕竟自己并没有取得什么骄人的成绩不敢自吹自擂。

    这位罗斯王公却如传闻一般非常年轻,此人不似同龄人般怯懦,言语间流露着底气十足的高傲。

    王公的高傲卡甘并无不适,王公绝对是聪明的,已经点名了买马的意图。

    话题直接有了突破口,尴尬对话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乃卡甘,佩切涅格下一任可汗。我们,定然是你们最好的马匹供货商。不错,这次我奉父亲之命,直接与你们做马匹交易。”

    “很好!痛快!来人啊!赐酒!”

    一声令下,就有小臣奉上罗斯佳酿。那是一种鸡尾酒,所谓精酿又蒸馏的伏特加勾兑大量的蜂蜜,还要浸泡一些覆盆子果干,它酒精度数不低,极端的甜蜜盖过了辛辣,只有蜜香、果香与酒香。

    留里克亦是端起一杯酒。

    卡甘一时迷惑又震撼,自己手里捧着的可是水晶杯,其中美酒香味复杂颜色微黄整体清纯。

    既然对方是突厥系族裔,想来必然是草原为家。任何的草原人总是好爽的,所谓喝酒要大碗,吃肉要抱着骨头啃,粗犷地喝酒吃肉彰显主客豪情。

    留里克索性举杯站起,一脸豪放:“远方的客人,是命运是我们相遇,让我们共饮这杯美酒,罢了立即谈谈马匹之事。”

    “王公大人,你竟如此豪爽?!”卡甘颇为吃惊。

    “难道还要有任何的废话吗?我渴望你们的马匹,我想在你看来,一百句美好祝福的话语都不及我立刻拿钱买下马匹不是?你们就是为了贸易而来,我们当尽力今天就谈成交易。”

    竟有这等好事?卡甘巴不得立刻完成交易把钱攥在手里。

    “既然王公如此看中这场交易,我们干杯吧!您的热情好客的品德将在草原传颂,我们将有更美妙的贸易前景。”说罢,卡甘将美酒一饮而尽。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留里克也没有任何要坑这群突厥人一把的意图。

    卡甘竟是佩切涅格可汗之子,甭管这个名号是否真实,今后的贸易能否顺利进行才是硬道理。所谓甭管来者是阿猫阿狗,能把骏马送到罗斯,是偷是抢都是无所谓的,把骏马送来的就是英雄。

    不过这群佩切涅格人的出现,瞬间令留里克想到了很多——也许训练骑兵的计划当顺势而为进入快车道。

    还是先立刻把生意谈好!虽然公国的大钱库安置在新罗斯堡,因手工业发展需要大量现金支出,诺夫哥罗德也有一个小钱库,库存银币多达八百磅。留里克以春天的经验,寻思着这波不请自来的马匹外贸交易,钱应该是够的,大不了再砍砍价。

    “你们果然打算销售一百匹马?”见其干杯,留里克急忙问。

    “正是。”

    “那么……”留里克本想寻个价格,他果断想到了去年萨克伊的离谱报价,这下嘴边的话直接憋住。

    “价格?按照我们的习惯,一批母马价格最高,我带来的马都是母马。”

    “都是母马?!”

    “因为母马最适合乘骑,也许你现在不理解,买了我的马后你自然会懂。”

    卡甘的意思留里克大抵是明白的,所谓草原骑兵总是携母马远征。远征西欧的蒙古军队除却核心精锐外,其他骑兵皆来自突厥。他们都是逐水草而居,生活方式有着大量共性,天然也都能接受同一个大汗的治理。远征的骑兵可以一路不下马,趴在马背睡觉,饿了就嘬一口马奶。骑兵的母马不仅是乘骑的工具、战斗的工具,几乎也是后勤的全部。

    “好吧,你的价格呢?”

    “我们走了三个月的路,经历了不少磨难,终于抵达了你的领地,所以……”

    “价格要提高咯?”

    “正是。所以,一匹马一磅银币。”卡甘说得有一点露怯,反观留里克,听得这个数字直接坐正了身子。

    “你说什么?!”

    “啊!王公!我们经历了很多磨难,从遥远东方走到这遥远的北方,增加一些价格是合理的。请您务必接受。”

    “你!”留里克一只手捂着脸,杀人般的眼神透过指缝直接瞪着瑟瑟发抖中的马客萨克伊。

    留里克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马匹的繁育者给个一磅的报价都要解释一番生怕买家不高兴,合着萨克伊一伙一度提价十倍!真是为了1000%的利润,这群基辅马客真敢搞“东欧大串联”两头吃啊。

    交易都是春天往事,那些买来的公马疯狂发作,以至于如今整个诺夫哥罗德的母马全都鼓起了肚子。萨克伊卖了马就撤了,想到那些事留里克也不得不感慨这个基辅男人的行动力,真就是为了贸易,此人整整一年都在快速运动,甚至没有休息的时间,有这行动力给他一条大船还不得直接杀到新大陆。

    显然萨克伊春天的时候还是撒谎了,所谓袒露心扉描述的十匹骏马成本价四十磅银币,到头来还是胡诌,都是奸商话术罢了!事到如今知晓此事留里克也毫不气愤,甚至应该让它成为秘密。因为马匹的供货商送货上门,他们自己包揽了配送工作,已经不需要二道贩子。

    卡甘言之凿凿,一百匹母马可供销售,介于其他马匹是回程时的乘骑和驮物使役不在销售范围内。

    “我们何时交易?我何时拿到钱?!”卡甘极为实在地询问。

    对方如此实在,留里克心想自己若有半点迟疑就太不地道了。他再度站起身,宣布:“就是现在,你即将拿到钱!合计一万枚上好的银币!走吧!我先去看看那些骏马。真是个大喜事,卡甘,你和你的族人都是我的朋友。今晚我要宴请你们!”

第779章 骑马的王公你威武雄壮

    什么是美餐呢?

    但凡是草原上的集会,尊贵的首领们聚在一起,宰上几只羊烤得焦香冒油,众人持小刀走上去,割下心怡的部位捧着啃食,此为草原盛宴。

    倘若再有马奶酒佐餐,盛宴就更为美妙。

    卡甘对于美餐的概念是很有限的,他曾听说过罗马人在吃的方面很有一套,也非常喜欢葡萄酒的滋味。

    在故乡,葡萄酒当然流入到佩切涅格人的社会。会有阿布哈兹、格鲁吉亚与亚美尼亚的高加索酒商,将装在木桶中的葡萄酒卖出,以换取佩切涅格人马匹。

    马匹是一种硬通货,很显然与遥远北方罗斯人的贸易是双赢了,在卡甘看来在所有的贸易对象里,只有罗斯人在拿出银币的问题上表现得最为果断。

    因为留里克很快出城见到了那些骏马!

    突厥马有着长长的鬃毛,连马蹄上鬃毛也略多。大部分马匹并没有铁马掌,倒是马蹄的角质层都又被修剪过。

    它们聚在一起丝毫不怕人,一个个踩在雪地上忙着喘粗气。

    抚摸骏马的鬃毛,马匹并无尥蹶子的意图,温顺得仿佛是老朋友。

    “我可否乘骑一匹?”留里克无法压制着内心的躁动,随口问及卡甘。

    这个提议实在有些大胆,就算罗斯王公是高贵的,他到底是不懂驰骋呢!

    但卡甘也是完全不懂呢……

    “可以,我不得不警告,优秀的骑马者需要训练。而且,我不能保证被您挑选的马能绝对温顺。”

    “你的善意我心领。你就挑选一匹温顺的马!记得!”留里克郑重瞪向卡甘,“我买你们的突厥蛮马就是为了驰骋,我要亲自验货,给其他人做一个榜样。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意图。”

    有些事是藏不住的,比如说早在遥远东方,卡甘获悉北方罗斯人要卖马,他想当然的就认定罗斯人要筹建骑兵部队。双方在地理上的距离极端遥远,罗斯人为了得到骏马舍得花钱,买卖做成了必是大赚一笔,且佩切涅格联盟也犯不着担心罗斯人会是军事威胁。

    卡甘为留里克挑选一匹良马,一匹肩高达到折合150㎝的高头大马。

    这样的肩高在突厥马种属于上乘,固然突厥马比不得本时空的阿拉伯马和大宛马,它当然有自己的优势,甚至这一战略优势显而易见!

    一支马群在人类的驱赶、牵引下,区区三个月时间从黑海之滨穿越草原、森林、沼泽、雪地,愣是抵达北方苦寒之地。马匹的耐力实为一绝!

    留里克本人比卡甘高了整整一头,一位北欧壮汉仍需更多的肌肉、脂肪彰显自己的强壮。留里克身形未免还是有一些单薄,当然他站在雪地上,白净的脸配上一头金发与黄金般的胡须,确有“北方之狮”的风采,给予卡甘强烈的压迫感。

    如果说留里克不懂骑马,那是荒谬的。

    可他的那种骑马也不能算是真的骑马。

    就像是一个人学会了游泳,技能烙印在灵魂里。他的内心终究会烙印着一个超然于时空的灵魂,这份记忆里懂得骑马。那不过是黄河滩涂地区兴起的供游客玩乐的跑马场,骏马都被驯服得服服帖帖,游客踏着脚蹬上马,抓紧缰绳发布指令即可。这些沦为主人挣钱工具的马匹极为温顺,它们会毫不犹豫围绕跑马场跑上固定的圈数,再非常机智地停下来。

    体验到驰骋乐趣的游客总是高高兴兴下马,高高兴兴付钱。

    留里克所谓的骑术就是这样学会的,如今换了一个时空,至少踏着青铜脚蹬上马与抓紧缰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甚至情不自禁的吼了一声“驾”,奈何这种东方式的命令语对突厥马无效,只因系统不兼容。

    即便如此,目前可是有两千多人围观城市大门口的马群呢!人们眼睁睁看到王公大人顺利起码俯视众人,王公轻松征服了骏马!

    一旁的卡甘啧啧称奇,急忙讲授一番突厥式命令语。

    这下声控系统完成兼容,留里克赫然察觉到,骑马与开车本质上也没啥不同。倘若这骏马是车辆,它的操纵就是完全的智能语音声控。

    本就身材高大的他骑着高头大马,留里克的脑袋实际都到了距地面260㎝的程度,俯视众生绝非谬言。

    留里克信马由缰地在众目睽睽下溜了一圈,马匹的温顺令他着迷,突然下达驰骋的命令,这骏马闻讯突然加速,再给予一个命令,骏马立刻减速化作漫步前行。

    欣喜之下,留里克拔出自己的宝剑,闪亮的钢剑在阳光下实在耀眼。

    他学着从电影中看到的场景,高举着右臂,钢剑直指前方,又令马匹再度驰骋,整个人成了真真正正的哥萨克骑兵!

    他的白狐帽子都跑掉了,众人看到王公在驰骋,棕色的马尾在剧烈随风晃动,王公脑后的金色马尾也随风飘扬。

    卡甘这才是初见罗斯王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罗斯人的最高首领竟天生会骑术,仿佛屁股是长在马背上的。看看王公飘逸的金发吧,那与真正的马尾如出一辙。

    留里克爽快之际,喘着粗气的骏马终于停下。他如下自行车般右脚松开马镫,一记轻快的掠腿,整个人迅速跳下。

    惊喜与震撼就写在卡甘的脸上。

    “王公,想不到你天生是骑兵!”

    “是啊,如此畅快的感觉太好了。不是你送来骏马,我都不知道我天生是骑马好手。”留里克下意识抚摸骏马的鬃毛,“真是好马,被你们训练得极好。我已经没有任何的顾虑,我还要额外赠予你一笔钱。”

    还有这种好事?被高贵者赞誉善驯马,甘卡本就乐在心头,这番还能多拿一笔赏赐,岂有不收之理。

    一场美妙的国宴紧张筹备,卡甘一行人也拿到了买马款项。

    因为自己的卡洛塔在场,她驯养各类大型牲畜经验丰富。卡洛塔检查一番所有的马匹,断言皆为年轻的良马,所谓到了春季都可以繁育小马。

    留里克觉得自己大赚特赚,一万枚上好法兰克银币拿得也极为痛快。

    银币分十个麻袋,每袋十磅,他以荣誉担保不可能在掏钱的问题上缺斤少两。

    卡甘难道还会怀疑钱币数量不足吗?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样规模的银币,每一枚银币上都印着法兰克国王查理曼,他想当然认为这还是某个罗马皇帝的大脑袋。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他以自己的方式验证银币的真伪,只见银币上留下了牙印,它定是足量白银无疑。至于数量够不够,这个问题被他直接忽略掉。

    一小包额外的奖励随即下拨,小麻袋里装着十枚法兰克金币。如果说一百磅银币属于佩切涅格联盟的族产,联盟众酋长都关注着这场贸易,所赚得的钱财至少有一半要扩充佩切涅格军队的武装。而这十枚金币就归为卡甘的私产。

    上好的金币也是稀罕物,喜提金币后的卡甘高兴得乱蹦。金币当然可以交易,卡甘倒是有自己的想法——把金币熔化,为自己的头盔铁面具镀上一层金子。

    突厥系族群的战士都有一个讲究,如果一名战士有足够的资产,穿戴浑身的铁片扎甲是一定的。头盔要有铁片加固,一张铁板或是铜板打造的防御性面具要挂在正脸,更富有的人当将面具镀金。

    这套风格实为突厥人与盛唐的交锋中所得到,如今佩切涅格人也才抵达伏尔加河没有多少年,民众对于唐帝国的记忆并没有消散。部族联盟中的精英们知晓一些遥远的历史,知晓众多民众西迁的原因。

    所有的马客都是座上宾,包括卡甘的每一位贴身侍从都有权享有大餐。

    入夜之前,卡甘的侍从们被收缴了武器,作为交换他们得以统统进城。

    不得不说这群人浑身散发着恶臭,命令他们洗澡,所有人表现出一种难以明说的抗拒。一开始卡甘也是抗拒的,洗澡被认为容易被邪祟附身。

    这套说辞留里克根本不想听,反正这群人尽数被下了武装,又有萨克伊这个家伙不停当说客,审视一番形势,卡甘只好呼吁自己的手下老实听话。

    各路突厥人对洗澡、洗衣服有着高度警惕情有可原,整体上草原生活需要节水,洗澡是一种可耻的浪费,顶多擦擦身子。妖魔邪祟的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进入罗斯人的领域卡甘可是开了眼,当其他伙计们聚在一起享受淋雨待遇,就是她本人可以整个人泡在舒服的木桶中。

    这是他难以想象的美妙体验,更别提散发着奶香的黄白色如奶酪的模块涂抹全身,污垢随之剥落。他的发辫全部舒展开,多少年不洗的头发这番洗了个干干净净。

    据说罗马人在洗澡上非常讲究,合着罗斯人也如出一辙。他不知道罗马人如何洗澡,罗斯人是这样清洁自身的,卡甘难得搓洗掉自己积攒了多年的污垢,甚至浑身散发出一种奇妙的香气。

    因为肥皂的制作上,留里克得到了更好的材料后毫不犹豫下令产品迭代升级。

    草木灰制碱液的手段愈发高明,关键的脂肪来源出现了牛奶黄油,采集并晒干的野玫瑰也野菊收集起来煮水,这些物质混在一起做成了奶香皂。它主要给王室、贵族特供,留里克就以此清洗全身。它当然也小规模售卖,由于成本价更高,价格自然不是两个银币能解决的。

    卡甘甚至用牙齿咬一咬这肥皂,香味扑鼻引得他嘴馋,然苦涩的口感与满嘴的泡沫令他作罢。

    他是真的饿了,不知王公的罗斯国宴会有何等的美妙,更不知王公会在宴席上有何高谈阔论。

    特很馋那杯蜜酒,仅此一杯让这位自诩好酒量的男人走路有些摇晃,好在自己酒量的确不错如今完全正常。他想再畅饮美酒,渴望带回一些给部族的贵人们共饮,这也是拉拢关系的手段,是为自己未来接替可汗之位的铺垫。

    洗得舒坦的卡甘换上全新的衣服。

    让他倍感亲切的是罗斯王公穿裤子,他年轻的妻妾、信任的贵胄、战士都是穿着裤子的。他接触过很多基辅社群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那群自称血盟之族的家伙们根本就不穿裤子,若不是因骑马需要保护裆部,马客萨克伊也不愿穿裤子。

    也是这方面的接触,卡甘学会了斯拉夫语,他得以与罗斯王公交谈甚欢,同时也完全明白罗斯人不是斯拉夫人!罗斯人是征服大海的人们,他们操纵船舶就如同佩切涅格人骑马驰骋。是啊!进城的卡甘真真切切看到了停泊于码头区的巨型木船,高耸的桅杆和大树一样高,他一时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感慨罗斯人的强悍。

    换上新衣服,踩上新皮靴,外套更是讲究,是一件有袖子的白熊皮大衣,另有狐皮毛子和羊毛纺织成的围巾。皮衣颇为厚实,保暖效果也很惊人。

    按照罗斯人侍卫的说辞,这一身行头都是罗斯王公的赏赐。

    在草原上,得到一件干净体面又华丽的衣服是可喜可贺的事,再看看自身的衣服,卡甘估计从上到下一身行头,少说也得值一磅银币吧。

    的确,在草原上熊皮是极其稀有之物,基辅那边的家伙们会把熊皮卖出一个极端价格。卡甘甚至从没见过熊,更不提浑身白毛的北极熊。他至少今天见识过死亡的熊,便是王公行宫大殿的木墙上挂了一圈的熊头,狰狞的獠牙来自于他从未见过的猛兽,狰狞獠牙瞬间激发起他灵魂深处的恐惧,猎猛兽取兽首彰显男人实力卡甘可以理解,罗斯王公以多达四十具熊首做装饰未免也太过于威武雄壮。

    卡甘算是开了眼,换了一身行头走出澡堂,扑面而来就是诺夫哥罗德的烟火气。

    虽是冬季,市井生活免不得诞生。

    留里克并没有发布宵禁令的理由,他甚至巴不得民众继续在冬季之夜忙活手工业以创造更多的财富,毕竟各类物资生产量不足与民众日益增长的物资需求是一个尖锐矛盾。

    诸如陶器作坊、烧炭厂、烧砖厂、国营制衣厂、国营造纸厂、造船厂、磨坊和面包作坊、国营铁匠铺等都是连夜工作的,即便是大雪封门,靠着库存的原料民众点燃油灯会继续工作。以前各路民众找不到全新的挣钱工作,漫长的冬季更多是学棕熊苟在房舍冬眠,他们又不是懒汉,如今有了赚钱的门路,冬季不上学的崽子们现在也忙着和家长一同劳作额外赚钱。

    今日因马客的抵达诺夫哥罗德更加热闹。

    风餐露宿是突厥人的习惯,他们整体不觉得这过于寒碜,故而留里克赐予卡甘的随从们一件有地板的大谷仓住宿,赐予绝对管够的面包和麦酒,且不必支付一个铜币,大伙就感恩戴德。因为他们知道面包的美妙,可惜草原生活难以得到这等美味。他们大快朵颐撕扯小麦面包又痛饮麦酒,胃里塞满了碳水实为人生中的第一次,首次飙升的血糖引得疲倦,加上酒精麻痹神经、刚刚洗过这辈子最畅快的澡,困窘袭来,众多突厥战士什么都不顾及了。

    他们今日穿着的是罗斯王公白送的衣服、裹着的事罗斯王公白送的毯子,吃得还是罗斯王公赏的美餐,据说这个冬季大伙逗留时期,每天都能得到王公的伙食赏赐。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这一夜,有的突厥战士动了心,他们情不自禁地思考。所谓如果罗斯王公不嫌弃,兄弟们趁着年轻不如就跪在王公面前,拜谒其为“罗斯可汗”为其卖命。

    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留里克就算准了这群突厥人对更好生活的追究,在吃穿上好好给他们开开眼,潜移默化动摇他们的心。

    即便大概率不可能劝说卡甘放弃未来佩切涅格可汗之位,至少也能策反几名突厥骑马者。

    因为,骏马有了,从公国里挑选骑手虽不困难,聘用合适的教官就显得极为重要。留里克打着自己的算盘,要拉拢几个突厥人作为归化民,赐予其罗斯人的身份,令其专职教骑马与突厥骑兵战术,如此实为罗斯骑兵速成计划的不二法门。

    不过,如果卡甘这位突厥贵族能亲自接受骑兵教官的聘用那就更好了!

    留里克不在乎多花一些钱,他就在乎一个冬季的训练能否拉出第一支“罗斯骑兵连”。

    宴会不仅是罗斯公国以国宴款待佩切涅格的贵族使节,也要趁机把这件事定下。

第780章 宴双赢

    王公的行宫灯火通明,正堂已为宴会厅。

    留里克并非故意磨蹭时间,实在是晚宴需要一些时间筹备。

    一只宰割又摊开烤熟的小驯鹿是晚宴的压轴硬菜,这道菜烤制需要颇长的时间,以至于当卡甘一众人忙着洗澡之际,抹了大量盐的鹿肉已经以铁条串起来置身于烤坑中。

    到底来者是佩切涅格可汗之子,是送来百匹良马的使节。

    留里克欲以极高的伙食待遇为这位不期而遇的贵客接风洗尘,那么晚宴必须要丰盛,又得体现公国的特色。

    面粉和面成团,来自不列颠的高筋小麦擀成面皮,折叠又切割,煮之趁热放置于冰水以备用。陶瓮熬煮鹿肉、鹿脂、蘑菇丁、胡萝卜丁、洋葱块、百里香碎、大量的盐混合而成的卤子,直接佐以少量面粉,使得更为粘稠。倘若能来点耗油、鸡精、胡椒,自然可使卤子更具风味,奈何高级香料实在得不到呀。即便如此,这样的打卤面已经是留里克可以复原的极限。

    由此打卤面,自然有类似材料熬煮的斯拉夫风格浓汤。

    就在秋收之后,环伊尔门湖民众纷纷走入山林,趁着一场极为短暂的秋雨后的时机抢挖蘑菇。

    本地最常见的杏鲍菇、双孢菇、平菇年年都有不错产量,这些为民众自行食用。稀有的松茸挖掘后则是要切片烘干处理,王公是它的大买家,采蘑人很高兴可以用它换来一批麦子补贴家庭。

    毕竟蘑菇并不能当饭吃,它是很好的蛋白质来源,却也仅仅如此了。环湖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确有提高,却还达不到富足的地步。他们永远渴望淀粉、脂肪和盐,故而蘑菇只是有益的配菜以及灾年的勉强充饥物。

    但在留里克这里,它成了一种极度的美味。

    黄油煎松茸可谓极鲜又醇厚的美味,它成了罗斯特色菜。

    另有黄根胡萝卜切碎与鸡肉爆炒、捣成肉糜的鲈鱼肉汆丸子再与洋葱爆炒、以麦酒调味的洋葱炒鸡胗、单纯的煎鸡蛋。

    留里克甚至准备了甜点,便是烤得酥脆的蛋挞。

    公国王室必须在吃的方面讲究,以向所有民众介绍一些满足口腹之欲的新手段,使得增加生活的调剂。

    也许访客以银制从叉子食打卤面会觉得别扭,留里克亦准备了烧饼、白面包与黑面包,随客人所需自取之。

    留里克坚信这些草原之子胃口总是很大,他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的豪放,得到喝酒的机会定然是“对瓶吹”。

    如果访客短时间就喝醉了,事情就不好了。

    晚宴饮料有三种,麦酒、蜂蜜酒与格瓦斯,此三酒的确兼具维京特色与斯拉夫特色,绝对会是草原人前所未有的体验。

    自然可燃的伏特加也是要准备的,痛饮燃烧的烈酒,已经是公国盛宴的一种拿手好戏,它已经娱乐化。

    卡甘肚子咕咕叫,他对王公的盛宴充满了期待,幻想着到了会场就抱着一大块烤肉如狼般撕咬。因为同行又同受邀的马客萨克伊自诩过来人,兴致勃勃向这位草原之子介绍了他所知的“王的晚宴”。

    烤肉固然是压轴硬菜,五花八门的小菜就像是不停奉上的小礼物,令食客始终充满期待。

    会场已经布置好,罗斯公国顶级精英皆已在场。

    只是此宴不是单纯的国宴,趁着宴席继续研讨国家大事实为它的政治属性。留里克的女眷一个没来,唯有女仆厨娘可以进入宴会场传菜。

    这是属于男人间的盛宴,亦是东欧的南北两个政治实体的顶级贵族的谈判现场。

    留里克需要借着宴席继续落实有关骑兵的事,这一点卡甘大抵能够猜到,甚至对可能的情况做了一些预案。

    虽是有着心里准备,真的进入王公的宴会厅,卡甘为这琳琅满目的美餐深深震撼了!

    他摘下帽子,露出自己的一头黑发,只因刚刚洗完澡,他的辫发完全松开后又来不及再扎,干脆直接以绳子捆成硕大的黑马尾。

    看到卡甘的真面目留里克一口蜜水差一点就喷了一桌子,想不到这家伙竟学自己的发型?

    “你终于来了!如何?至少我看到你换了一身衣服,很是得体!”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客气道。

    卡甘的眼角是不是还在凝视分餐制的桌案上琳琅美餐,馋虫被勾起,嘴里的唾液似打开的水龙头根本流不完。

    他以突厥式的礼节,以右手捂着心脏轻轻一恭:“感谢王公的馈赠,我获悉我的部下有了温暖住处又有丰厚的美餐。他们本都是我豢养的奴仆战士,想不到您竟给予他们极高的待遇。”

    那些佩切涅格士兵竟是奴仆?虽然这令留里克吃了一惊,仔细一想倒也合理。

    任何的草原民族都有共性,首领家族必有一群拥趸,其中尤以家奴因生存原因表现得最忠贞,不似自由牧民,过得不好就赶着牛羊去投奔更好的首领。

    留里克暂不解答,随手指着自己左手边的空座,“卡甘,你就坐在这类。最肥美的鹿腿是你的,千万不要客气,相信你可以一顿吃掉它。”

    “哦?!那我就从命了。”

    卡甘大步而来显得很有气势,他也很高兴罗斯人懂得“左为尊”的道理。

    他轻撩袍子盘腿而坐,看着面前琳琅美餐,倘若不是意志力控制着双手,真就手捧鹿腿啃起来。

    “真是美餐啊!这是草原上无法享受的盛宴。”他恭维之际还不忘咽下哈喇子。

    “如何?”留里克侧脸明知故问。

    “完美的盛宴。有很多我从未见过的美餐,仅是闻闻气味便知是珍馐。”

    留里克点点头:“你是到访我国的最高贵的客人,由此盛宴是我下令为之。只为了你!”

    最后一语留里克加重了语调,此一语惊得卡甘猛地一怔。卡甘并不敢确定这位年轻的罗斯王公是否真的懂草原的礼节,可是留里克王公这个态度,岂不是……

    卡甘急忙试探:“王公,我只是来访的使节,卖掉了一匹马,而你竟如此看中我?”

    “我敬佩你!”说话间,留里克端起了乘着蜜水的玻璃杯。

    见状,卡甘亦是捧起高贵的杯子回敬。

    “你们穿越了森林、沼泽、冰雪来到北方,你们是东方草原之子,而我们是北方海洋的征服者。虽然有着遥远路径的隔绝,我们让要联合,至少让贸易繁荣起来。所以我想好了,我们当建立互信。我知道一些东方的礼仪。”

    “啊!你是要歃血为盟?!”

    “正是!”

    留里克肯定了歃血为盟一事确实震惊了整个宴会厅。

    奥托老了甚至胃口也不怎么样,就是爱喝酒。至于儿子要与别的部族联盟,只要联盟是结果,过程如何都无所谓。割破手指,血滴入酒共饮之,这种事儿子以前干过,结果便是与纳尔维克港的那群人紧密的连接,如今更是法理上控制了那个北方港湾。

    在众人惊讶之际,唯有老奥托憨憨地笑了,他自知时日无多,大抵猜到了遥远的美妙未来——终有一日罗斯能吞并遥远东方的草原。

    虽然奥托这辈子也没见识过无边无际的草原。

    并没有人反对留里克的意图,即便是真正的堂兄阿里克也无反对。大家惊讶的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中午客人抵达,下午完成的骏马交易,如今入夜了怎就称兄道弟了呢?

    留里克自有主张,所谓机会稍纵即逝,联合的机会近在眼前自当趁热打铁。只要双方歃血为盟,剩下的事留里克不怕这个卡甘不就范。

    有美酒有珍馐,卡甘开了大眼的同时感慨自己竟被罗斯王公如此重视!

    他只是稍稍一想,一拍大腿后就抓住了桌子上的餐刀,毫不犹豫一刀尖割破左手食指,血滴入酒杯中。

    见其如此果断,作为事实上的杀敌如麻的狠人,留里克亦是拔刀割破手指,也以血滴入酒杯。

    透明的杯子清晰展现了血滴的溶解,留里克举着酒杯站起身:“我们互换酒杯,去户外向着月亮发誓皆为兄弟,你意下如何?”

    “好!”

    宴会尚未开场,先是一场歃血为盟的大戏。

    所谓“盟”,即是向着太阳、月亮举行歃血祭祀。

    留里克故弄玄虚一般,单膝跪在雪地高举歃血的玻璃酒杯,猛然侧脸问道卡甘:“在你们的语言了,天神是叫做腾格里?”

    卡甘这些不仅大吃一惊,顿时心生更强烈的好感。“你们罗斯人,竟也崇拜腾格里?”

    “是!也不是。你们称之为腾格里,在我们罗斯人的话语里就是奥丁。”

    “在最伟大的存在?”

    “真是!”

    “看来我应当入乡随俗。”说罢,卡甘将就被举得更高了,直言:“高天的奥丁,您将见证我们的盟誓……”

    听得,留里克暗笑一番,寻思着此人真是善于审时度势,恰恰也证明了此人并不拘泥于信仰某个神,利益高于一切。

    接着,就是各自表述的誓言,罢了两人痛饮祭酒。

    毫无征兆就被强大的罗斯人的可汗(王公)信任并结拜为兄弟,自己本无什么功绩,享有这样的超高规格待遇,卡甘感觉极为痛快。

    他痛快的不仅仅于此,还在于对佩切涅格前景的乐观展望。

    佩切涅格汗国并非草原的霸主,南有卡萨汗国和保加利亚王囯,东有马扎尔(匈牙利)汗国,北有保加尔汗国,东方还有一群乌古斯人族亲。南俄草原与哈萨克草原地理上是连通的,佩切涅格汗国仍处在扩张阶段,如何可以得到一个遥远强国的帮助自然再好不过。

    恰好,卡甘此行就有联盟之意。令现在的他狂喜的是,自己这位可汗之子已经成了罗斯王公的歃血兄长。

    有了亲密的关系,剩下的事情就好谈了。

    罗斯公国美餐令他大开眼界,无论是打卤面还是大量配菜,亦或是最美妙的硬菜烤鹿肉,罗斯餐饮的一大特点就是舍得放盐,这是在草原上根本无法享受的极致体验。

    的确,卡甘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含盐量很低,他贵为顶级贵族,在吃盐的问题上也必须省着。人并非不吃结晶食盐就要死,人可以从五花八门的食物里获得关键的盐分,不过身体的盐分因此只能保持一个下限,这样的人做一番重体力工作很容易就累瘫了。整体性的缺盐严重影响佩切涅格战士的战斗力,故而这顿饭给予卡甘的震撼太大。

    就如留里克估计的那样,卡甘真得啃完了一条鹿腿。这还不算完,他又吃完了一小盆打卤面,这还不够,又再要了一盆。

    分餐制下的所有小菜被他风卷残云般消灭,还不尽兴的他又一手一只烧饼啃起来。至于烤好的田点之蛋挞奉上后,他干脆一口一个。

    酒自然是少不了,蜂蜜酒是难得的佳酿自然要痛饮。格瓦斯口味清奇,此佳酿在基辅那里体验过,而今在诺夫哥罗德可以大肆灌进肚,机会不能放过。

    卡甘是个大胃口,整个人却不是羊脂球,只因他是个实干家,吃得多做的事也多,身材不高浑身精肉显得敦实也的确非常强壮,否则也不会有精力来一场耗时三个月的“远征”。

    他的肚囊硬邦邦的,走肾都去了四趟。当然,王公甚至准备了专门的厕所,虽然让他很诧异。转念一想,这座大城的路面毫无屎尿痕迹,显然这是罗斯人的有益的讲究。

    他喝得微醉,夜虽深,宴席仍能继续。

    麦酒加了啤酒花就是啤酒,留里克为了此宴准备了大量麦酒。他又吩咐下面的厨娘继续烹饪,只是美餐主要成了炭烤肉串。

    宴席化作了字面意义的午夜大排档,留里克现在也不装了,他这年轻的躯体之内的六旬灵魂整个以一介老大爷的姿态出现,由于室内已经被灯火、壁炉烧得足够热,他索性脱掉外套,仅着轻柔的衬衫。他再不老老实实坐着,接着微醉的劲头儿随性一座,右手搭在立着的右腿膝盖,受伤攥着一串烤熟的鸡胗,与一样完全放开、干脆赤膊的卡甘谈笑风生。

    只有七人继续待在宴会场,留里克与卡甘自是主角,另有梅德韦特、阿里克、斯普尤特、耶夫洛,已经以为有幸参与的基辅马客萨克伊。

    大家敞开肚子喝麦酒,彼此都嚷嚷起个人的功绩。

    卡甘是完全不懂诺斯语,不过他还是获悉了很多罗斯人的“自吹自擂”。原来北方世界也不太平,罗斯人过去也不过是小部族,靠着英明又年轻的王公引领下打出来一个大大的疆土,从而走向富足。他甚至大吃一惊于诺夫哥罗德的确不是王城,这座宫殿也只是行宫。罗斯真正的王城在西北方向的滨海区,甚至更遥远的北方还有大量的民众,直到摩尔曼斯克这座面对着“世界尽头之海”的捕兽之城。

    卡甘的脑子想不到危险的可能性。他只觉得这群罗斯人是大英雄,与其王公结拜为兄弟,佩切涅格顺利得到了一个盟友。

    留里克喝得半醉,猛然提及:“卡甘,你的人既然都是你的奴仆,要不然分兄弟我一些。”

    卡甘亦在兴头:“很好!原则上我可应该卖掉奴隶,他们是训练得很好的战士,但是你是我弟弟,我就送你十人!你意下如何?”

    “好啊!”留里克表面是小乐,结果持酒杯的右手太过于诚实,精致的高脚杯竟然掉落,落在地上直接碎裂。

    “啊!宝贝竟然裂开了?!”卡甘迷糊中略感吃惊。

    留里克撇嘴笑了笑:“无妨,再取一个便是。”

    “啊,你果然很有财富。”

    “那是自然。关于你们客居罗斯,我当然非常高兴。兄长,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吧。”

    “现在我买了你一批良马,我要建立一支骑兵保卫家园。可我们没有优秀的教练,这个冬季你们也回不去故乡了,就做我的教练,你意下如何?”

    卡甘吃的用的享受的都是结拜兄弟所提供,他有亏欠的心理,得此表现的机会果断拦下:“我完全赞同。你只管出人,一个冬季我能给你训出一支骑兵队。”

    “真是太好了。”留里克很高兴,得到这样的答复一切尽在掌控中。

    他又打了一记响指,令厨娘再抱来一橡木桶麦酒令其打开木塞,并向卡甘示意:“我们继续喝!直到明日太阳升起!”

第781章 这是佩切涅格骑射手的舞台

    留里克难得喝醉一次,酒宴的一众人睡了整整一个白天,令卡甘大吃一惊的是,第二天夜里还有第二场。

    相比于第一场的疯狂,第二场的宴席就显得斯文很多。

    按照留里克的说法,迎接远道而来的兄弟自然要大宴三天,少一天都不行。

    这就是罗斯公国的规矩吗?还真是个曼妙的规矩!

    卡甘没有任何抗拒怀疑的理由,他在草原的生活自诩富足,而今才意识到自己目光短浅。自己的罗斯兄弟做菜的本事高超,菜品五花八门的同时特别舍得放盐。

    他本是保持底线的血钠、血钾水平纷纷飙升,虽是天天喝酒,整个人觉得充满了力量!

    反正大雪覆盖整个世界,有活计的民众各司其职,留里克自秋收、税收完成后喜迎一个假期,和妻妾们过度的接触太伤肾,现在趁着机会调整一下,与客人喝酒作乐一番。

    烤肉、面包、蜜酒、奶酪、炖菜与甜点,一位精壮的草原之子快速囤积脂肪,不过是三天的大吃大喝,卡甘自觉脸更圆了肚子也鼓了起来。

    吃饭是如此,住宿与洗澡乃至是如厕,都有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包括且不限于第一次用柔软的手纸如厕后擦腚、裹着麻布包羊毛的“棉被”睡觉、天天木桶泡澡。

    卡甘身份高贵是如此,马客萨克伊也享着卡甘的福得了一样的待遇。

    这一切尽是留里克的计谋。

    风餐露宿的人一旦经历过美好的生活,思想就变了,即便是回到过去的生活也会终日自叹自哀。要用罗斯式贵族生活的糖衣炮弹暴击这群佩切涅格人的灵魂,以怀柔手段笼络之。

    手段也直指那些随行的奴仆战士。

    那些住在谷仓了佩切涅格战士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战马,留里克说道说道,战马将饲喂优质的燕麦饲料,皆纷纷关在充当马厩的保暖的空谷仓里。

    他们无需去关注自己主子的生活,自抵达罗斯公国后的三天时间,他们的工作就是没有工作,精壮的骑兵战士闲暇下来,喝的是麦酒和蜜酒、吃得是烤鲈鱼和面包,饮食供应方面可谓无限量供应。

    送餐的厨娘们推车独轮车将满满三车烤好的面包送上,次日不得不再送上三车。捕获的鲈鱼统一烤好,也是整车整车的送上。这甚至引出话题,民众间不可避免的酿出非议,所谓王公对这群骑马的人恩惠过了头。也有自诩智者的家伙指出王公这么做定有深意,至于何为深意,说话者就只是打哈哈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的晚宴,再度喝得半醉的卡甘已经完全放开,他光着膀子随性端着玻璃高脚杯,眯着一双黑溜溜的双眼神色迷离。

    “明天就结束了吗?也好。这样的生活太好了,我……就是担心长久下去,我会失去勇气。”

    留里克无意附和,也随性地命令:“明日集结你的队伍,把送给我的十人交出来。”

    “可以。”

    “好啊。到时候我再发布一个命令,很快给你准备大概八十人,我就让你做教练,帮我训骑兵。”

    “仅仅八十骑?我可是卖你一百匹马!”

    “是九十骑,你的十人已经归我。哦,我还得留些母马专注配种呢。”

    卡甘笑了笑,动作夸张地猛然干杯,又伸手指着留里克。他想说什么一时间忘了,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猛然嘟囔:“一言为定。我现在休息好了,明日集结。十名战士任由你选。”

    佩切涅格可汗的“近卫军”几乎都是奴隶出身,他们的来源颇为复杂,然都是奴隶家庭选出的男孩,经历了十多年的训练才有当今之实力。

    每名十岁的奴隶男孩要接受骑马、骑射、劈砍等骑兵技巧,卡甘自己并非教练,曾经的他就如同这群奴隶男孩一道接受一样的训练,成为贵族中强者,有了继承汗位的基本实力。能成为保卫可汗的近卫部队,虽是奴隶,这样的人生活待遇也会显著提高。

    佩切涅格并非富裕的游牧部族,且在强敌环伺之下还显得弱势。

    卡甘固然想善待自己的部下,提供更好的生活物资,奈何他自己的日子也谈不上富足,如何满足属下?平日里喝牛奶吃奶酪充饥是常态,抓只土拨鼠烤了吃就算改善生活了。

    最后一场晚宴结束,次日中午,大吃大喝足足三天的五十名佩切涅格骑兵终于得到了集结令。

    户外的寒冷激得他们神清气爽,他们重新扎起辫子,穿着罗斯人发的新衣服新毛子和新靴子,踏在被压得坚实平整的雪地,聚成一团在诺夫哥罗德民众的围观下走向王公行宫。

    待人员全部就位,行宫的木门被穿着锁甲的罗斯战士关闭。

    木门一关,众多毫无武装的佩切涅格战士本能地心头一紧。

    然抬起头,敦厚房舍的木台上,自己在主人正与罗斯王公肩并肩站在一起。

    卡甘摘下帽子,让部下看清自己的脸。

    他以与留里克做了一番商议,这便当众宣讲:“我以与罗斯王公结为兄弟们,佩切涅格已与罗斯结盟!你们都是我的奴仆,会有十人离开我的队伍,被选中的人,你们就位我的罗斯兄弟效力吧!”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骚动起来。

    卡甘再张开双臂控制场面,又宣布:“现在听听罗斯王公的宣讲。”

    以上的话语皆是佩切涅格人的突厥方言,留里克根本听不懂,在场的罗斯人、斯拉夫人也一窍不通。由于提前双方商议了一遍,关于卡甘宣讲了什么,留里克也是知晓了。

    的确,两个相距达一千公里的政治实体的首次交流,倘若不是都于东斯拉夫人有所交流,双方连对话的媒介语言都不存在,交流成本也就高得离谱。

    恰恰是语言一关是大障碍,决定了留里克必须选中合适的人员作为部下。

    留里克当众以斯拉夫语宣讲,话语极度简单,以至于只是在强调一些关键意义的词汇:“我!罗斯人的可汗!我将选择十人!听懂我的话的人!站出来!”

    他重复了多达五遍,这才有人谨慎地离开队伍,又略显木讷地左顾右看。

    走出来的人恰好十个,实为见人数足够了,剩下有意出列者直接憋住。

    大家仍不知道出列意味着什么,出列者只是因为听懂了斯拉夫语的命令,机械式的落实罢了。

    “你瞧,十个人选就位,他们绝对都听得懂斯拉夫人的语言。”卡甘善意提醒道。

    留里克耸耸肩,身材高大他披着洁白熊皮遮盖了自己仍显单薄的身躯,他显得极为魁梧。另有王公的佣兵部队,一群贴皮盔挂熊头的狂战士镇场子,更显彪悍。

    他下了木台阶亲自俯视十名离队者,挨个检阅他们。

    “你觉得如何?”卡甘问及检阅完毕的留里克。

    “还不错,是被你选中的侍卫必都有过人之处。至少他们都经历了漫长的行军抵达罗斯,他们的实力有的保证。”

    听得,卡甘可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我懂了。你还是需要他们亮出技艺。”

    “那是自然。他们都是骑兵,我要你的人给我表演一番骑兵战术。”

    “这有何难?一切随你意愿。”

    留里克轻叹一声:“那就表演骑射吧。我就要这十人亲自表演!”

    ……

    下午时分,缺乏娱乐的诺夫哥罗德民众因听闻一个有趣的消息,整个城市的闲人拖家带口抵达河畔处被积雪覆盖的荒滩。

    这片滩地尚未被开垦为农田,事实上这一带因可作为小规模放牧的草场,留里克不下令垦荒,其他人也懒得动手。

    因为它不仅仅是草场,亦可作为军队的集结地,乃至现在的演武场。

    多达三千人围观一场表演,有传言说东方的草原人要表演骑马的同时射箭,这种人民众可是闻所未闻的,便纷纷抱着猎奇心态以围观。

    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观众卡甘也大吃一惊,他想不到诺夫哥罗德竟有如此多的人口。

    却看要表演骑射的十人,他们换上了自己正儿八经的突厥扎甲,佩戴上自己的裹兽皮头盔,骑上自己的马匹,手持筋角复合弓与罗斯人提供的铁簇箭。

    说实话,佩切涅格人的弓引得留里克眼馋至极。

    来自东方的民族普遍善于弓矢,制作复合弓也是诸民族传统技能。就比如佩切涅格人,他们的牛角就是自养的草原牛,夸张长度且尖角向前的牛角足矣制作成弓片。筋角复合弓是其战士的标配,自然附近的几个游牧汗国,甚至是东罗马的骑射手也是一样的装备。甚至于东罗马骑兵的骑弓磅数是最高的。

    一身铁甲的战士骑上战马,他们偏瘦小的身材与突厥蛮马的高大形成奇妙的对比。

    一批与法兰克骑兵对战过的罗斯战士正好待在诺夫哥罗德,尤其是拉格纳手下的一众丹麦战士,他们都来看大戏了。大家因击败过法兰克重骑兵,有了大胜自然自傲,而今见得一群其貌不扬轻骑兵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骑马还能射箭?这是在开玩笑吗?一名骑兵如何做得出来?

    拉格纳带着墨镜又绷着脸,整个人显得凝重极了。

    也不只是这位丹麦落魄贵族戴墨镜,诺夫哥罗德一众杂七杂八的人这番也戴着墨镜,它是雪地工作保护眼睛的极佳工具,王公在私营此物,供销量不错价格也算公道。

    有一大群眼前戴着黑乎乎东西的人在围观,卡甘虽知那是神奇的墨镜,想不到罗斯人普遍拥,佩戴此物的人整体变得滑稽,他心底也偷着乐。

    老奥托穿得厚实也来围观,留里克的众多妻妾穿得保暖华丽,甚至是抱着孩子也来看大戏。

    尤其是抱着孩子卡洛塔,她这番来就不只是围观好戏,因为已与自己的男人有了基本的商量,所谓众多的马匹自然不能养在湖泊之北的诺夫哥罗德,湖泊之南的新奥斯塔拉,那里有天然的大范围湖畔草场,最适合畜养大型家畜,自然是极佳的养马场,再说整个罗斯公国没有谁比奥斯塔拉更善于养牛羊,养马自不在话下。

    卡洛塔要仔细观察,她要承担后期的养马工作,同时新组建的骑兵部队也将驻扎在新奥斯塔拉镇守罗斯公国南大门。

    甚至是自己的大儿子卡尔。

    她轻拍襁褓中的孩子:“卡尔,以后你也要做骑马的男人。别睡了,好好看着这些战士。”

    所谓靶子,就是突击立在空地上的两根高木杆,并拉上麻绳,绳子下吊着十只新捕获的大红松鼠。

    按理说这些个头不算小的小兽当立刻剥皮卖掉的,如今被留里克买来充当兽类标靶。即便只是骑射的掩饰,也得准备得酷似打猎,也好使得骑射手充分展示出实力。

    且看那十位骑射手,他们都已经明白自己的未来,各个也都充满了斗志。

    必须给罗斯王公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如此才能得到认可,换得以后吃香喝辣的资格。

    “就按照你们佩切涅格人的作战方式掩饰。”留里克给卡甘提个醒。

    “那么,射箭的距离就得是二十步,或者更近。”

    “啊?”

    “你在疑惑?”卡甘问。

    “这么近?”

    “至少比步弓手射击距离近很多,骑射就是这样。看来,你完全不懂呢。”

    留里克不做反驳,他的确不懂骑射,不过卡甘解释一番后,他算是有了基本的认知。

    的确,人在晃动的马背上拉弓射箭,还想如站立稳姿般射箭实在是奢望。

    罢了卡甘来上一段突厥语的命令,留里克这便招呼部下敲打皮鼓,伴随着鼓点第一名骑兵策马奔袭而去。

    只见这位战士双脚踏着马镫,侧着身子双手将弓拉满,虽然罗斯人给的箭矢有一点奇怪,聪明是骑兵一瞧便知此乃好箭。

    众目睽睽之下的骑兵将弓拉出惊人的拉锯,顿时引得围观民众的呜呼声。善于打猎的男人也不是这样用弓的,凭什么草原人的弓竟可拉得这么离谱。

    倒是明眼人看出了骑兵撒放的手法,这个不足为奇,大家都是扳指流派的撒放术,甚至用的都是骨头扳指。

    战马疾驰而过,箭矢嗖得一声击中松鼠,锥形箭簇的皮甲间击穿大红松鼠不说,整个箭几乎没过去三分之二。

    “一次完美的骑射,不是么?!”卡甘言语充满了自傲。

    留里克啧啧称奇“哇!这要是那边站着一个敌方战士,一箭射中,对方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骑兵已经跑了!”

    “看来你都明白了,骑射就是这样的。你可以征服大海,但丝毫不懂骑兵作战。在我看来,一定不要和敌人的骑兵硬拼,草原很广扩,要尽量和敌人拉开距离射杀敌手,或者射杀敌马。只要你真的发现了敌人的破绽,再派出骑兵冲上去冲散他们的阵列。”

    “你们就是这样战斗的吗?”

    “不如还能怎么战斗?”卡甘耸耸肩。

    十名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表演,伴随着鼓点他们都完成了第一轮骑射,还别说十箭皆命中。这仅是第一轮骑射,完成一轮的他们紧接着又是第二轮。

    倘若短时间就结束表演就太对不住大冷天前来围观好戏的民众,他们将连续骑射多达二十次,留里克就是要他们将表演当做一场实战。

    他们也的确不负众望,没射击完一轮后人与马稍事休息,罢了就再来一轮。

    自然有箭矢打偏,这都无伤大雅,因为作为靶子的一排松鼠现在浑身是箭矢,所谓皮革已经彻底废了!

    关于如何运用草原骑兵,留里克至少了解一些成吉思汗的骑兵战术,便是轻骑兵诱敌,趁敌疲敝之际亮出人马皆具装的重骑兵预备队碾压上去。

    现在他们这群人实实在在做了一番演示,留里克大看眼界,他的脑海里甚至想出这样一副画面。

    所谓前方一群敌对的维京战士排出盾墙,我方骑兵先行挑战,持重型的钢臂十字弓的骑射手端着武器射击,罢了策马跑路,战法就好比大秦弩骑兵。虽然这样的骑兵部队设立之初的战术价值是骚扰,放在当前的到处打呆仗的北欧、西欧世界,骑射放强矢的战术,想必能取得巨大战果呢。

    留里克脑子陷入幻想,自己的肩头又被人猛地拍了一番。

    “卡甘,你……”

    “看到他们的表演,我收养了。兄弟们,你可知速射?”

    “何意?”

    “看我表演。”

    卡甘骑上了自己的劳苦功高的战马,他摇身一变恢复了佩切涅格王子之姿。整个人仍显得有些其貌不扬,持弓的样子倒显得一丝英武。

    留里克期待着这位贵族也来一场骑射表演,他倒是真的在表演骑射,却绝非策马高速掠过只放一矢。

    卡甘双腿轻搭马肚,马匹走到距离满是箭矢的靶子约莫十五步的距离,按照罗斯人的正规长度单位则超过了23个stika,亦约莫23米。

    卡甘直接站在马镫上,留里克看到了,此人左手持弓的同时,左手还横着抓举大量的箭。

    “啊!这就是你的速射?!”

    左手持十矢,卡甘完全以右搭模式快速放矢,不过是扎了几下眼睛,留里克赫然看到十矢皆射完。

    这还不算完,卡甘又从按在马背是箭袋里抽出三箭,这下是眨眼功夫三矢皆中靶。

    竟还可以这样射箭?太快了!

    留里克完全看明白,射准左搭弓,射快右搭弓,这个道理他固然是明白,然罗斯人的传统木弓无法做到夸张拉距,且猎人都广泛使用射兽更高效的十字弓,连木弓用处也不多了,何谈练习右搭弓宿舍里。

    民众懒得练射艺,见得卡甘一顿猛如虎的速射流操作大开眼界。

    他策马归来,猛地甩甩胳膊,高傲又微笑中俯视留里克:“承蒙你这些天的款待,我浑身充满了力量。连续快速射箭二十次很伤胳膊,也就是我有这样的本事。”

    “让我看看你的弓。”留里克木着脸索要之。

    “好的。”

    留里克得弓猛然拉之,这可吓得卡甘大吃一惊:“你……”

    “无箭不拉弓,我懂。我不会空放。”

    卡甘还是错愕不已,急忙敦促住手:“你可当心,真的空放就翻弓了,我的宝贝也会废掉。”

    留里克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感受到筋角复合弓,它个头小磅数绝对不低且拉距的确可以做到极端。倘若这样的复合弓改装成十字弓,战术效果岂不是更佳?训练优秀射手难,更佳的骑射手就更难了,反倒是十字弓手可以速成。

    试了试强劲的力道,留里克将弓还给卡甘,又拍拍他踩马镫的大腿:“兄弟,你们的弓太好了,下次来的时候可要给我带上一些。”

    正在兴头的卡甘爽快答应:“可以,就是价钱贵一些。”

    “无妨,多少钱我给。”

第782章 草创骑兵记

    那些身经百战的罗斯人、丹麦人战士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战斗方式,佩切涅格骑兵与曾经遭遇的法兰克骑兵完全是两种战术。法兰克骑兵是勇敢的,因为他们敢于堂堂正正持骑兵矛冲阵刺杀,反观佩切涅格人,他们射了箭就跑!

    聪明人如阿里克和拉格纳,他们可以意识到这种战术的恶心与懦弱。佩切涅格弓骑兵射完箭一溜烟就跑掉,战士为了躲箭只能持盾硬抗,刚想反击敌人溜之大吉。

    当然,阿里克也想到列阵的战士以十字弓克制。只是双方都善于射箭,罗斯军队是否还拥有绝对的弓矢优势。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倘若罗斯军皆步兵,充其量能击溃他们,想要完成歼灭太难了。

    只有少数人悟出了佩切涅格人骑兵优势,绝大多数人纯属看个热闹

    大戏终有散场,待全部的表演结束,聚集的人群纷纷退散。

    这一夜,做出充分表演的十名骑兵战士得以极高的礼遇。他们不过是部落中的奴隶战士,而今竟成了罗斯王公的座上宾!

    自然,他们的前主人卡甘再度列席。

    一场小型的酒宴算是今日工作的首尾,由此留里克正式接纳此十人为部下。

    且看这十名骑兵聚在一起单膝跪地,接受“罗斯可汗”的训令。

    “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仆人,以后为我效力。你们必须做好自己的职责,倘若有任何的背叛行为,将被当众绞死。只要你们格尽职守,将得到稳定的食物、衣服、住宅和一笔津贴。当你们年龄再大一些,我将赏赐你们女人,最后成为我的牧马人,为我饲育更多战马,而你们的儿子也要为我效力。”

    这感情好,为罗斯王公效力兄弟们可以得到更多。

    他们纷纷称是。

    “很好。你们就坐吧!最后喝了我的酒,你们就是我的战士……”

    能被卡甘选中的人必是佩切涅格人中的精英,此十人必然有成为军官的资格。

    他们各自汇报了自己的名字,各种突厥语的名字实在令留里克颇为迷惑,获悉了其代表的真实含义,名字并无什么特别的。

    有的叫“狼牙”,有的叫“大胳膊”,有的叫“箭羽”,还有的叫“大眼睛”……

    人如其名,那个名叫“大眼睛”的战士,在众多小眼草原之子中,此人眼睛的确算大。

    他们的名字五花八门,由于都是奴隶出身,起名权理论上都属于主家,自然也不可能取什么雅名。或者说佩切涅格人的名字普遍是乱取的,规则是没有规则,相当随性。

    卡甘自己的名字就颇为讲究,意为“可汗的马刀”。这就好比维京领主给自己儿子取名叫做“比约恩”一样,所谓“领主的侍从”。

    佩切涅格人都没有姓氏,或者说姓氏对于他们本也没啥意义,尤其是对于一群奴隶。

    甚至于姓氏这一概念对罗斯公国管辖的大部分人员也缺乏实际意义,只是留里克采取了强制手段,才使得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在籍斯拉夫人有了意义五花八门的姓。

    至少此十人必须有一个姓,从而在担任骑兵军官后便于管理。

    彼此喝得半醉,留里克灵机一动,就按照现在的座位顺时针指着人员,赏赐他们所谓的姓。

    “你叫一、你叫二、你叫三……你叫十。这就是你们的归属名(姓氏概念),以后自称名字,要在后面加上这个。”

    留里克是用他们能听懂的斯拉夫语说话,一群奴隶能有什么选择权,新主子赐姓,兄弟们谢恩即可。

    之前的温暖期诺夫哥罗德城在大兴土木,兴建房屋的运动实质到现在还在持续。为王公盖房子可得赏赐,最次也能混上一天的口粮。留里克为此破费很多,多亏了今年的粮食丰产,以及舰队在法兰克和不列颠掠夺到了一批粮食,很好填平了财政开支。

    不可否认的是,目前城内有一批质量不错的木刻楞处于闲置状态。它们是为了应对未来人口膨胀所建造,而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十人各个都将是骑兵军官,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一间木刻楞暂住,由此过上比留里克的正规佣兵更好一些的日子,也与那些仍住谷仓的同族事实上地划清了界限。

    此十人暂时的生活仍旧是歇着,他们得到在城内自由行动的权力,一日三餐也无需自己花钱。属于他们个人的武器、甲胄仍处于扣押状态,还包括自己的坐骑仍被扣留饲养。

    事实上所有的佩切涅格人都处在优哉游哉的状态,住在谷仓的人们从现在开始花销当自费,他们的主人卡甘负责生活的开支,如此一来如何花钱就看卡甘自己的意愿。

    在他看来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部下住兄弟的仓库不花钱,自己索要支付的就是剩下四十名部下的伙食与四十匹战马的粮秣。留里克在稳定供应,燕麦价格稳定在一枚银币十磅。

    相比于人,兄弟们的战马是最重要的。在草原的故乡,马匹还能在冬季啃食草皮,即便如此一个冬季过后,整个部族联盟的马群都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并非大家有意虐待自己的马,全然因为牧草的季节性因素不足。再加上牧草繁茂之际马群又进入到繁殖期,故在诸多草原民众看来,冬季和春季都是要养兵休战的,等到了秋季战马最彪悍的时节,是发动战争的最佳时机。

    也恰是这个因素,卡甘一行的马队在夏末出发,初冬抵达罗斯。倘若换一个时节,战马能活活累死……

    即便如此,抵达罗斯的马群也非常虚弱了,多亏了罗斯人提供了大批的燕麦,虚弱的马快速恢复。

    大家都是爱马的,以前是卡甘没有能力,现在他有钱了,当即购买燕麦喂马。

    如此留里克直接与卡甘商量了一个优惠的代理饲养的价格,所谓每匹马天天待在马厩里,无任务不出去,每一匹的标准伙食是一天五磅燕麦,辅以少量的黄根胡萝卜和卷心菜。蔬菜供应就算是优惠范畴,人工费用、场地费用皆免除,四十匹马一天的二百磅麦子的硬支出是一定要给的。

    一天二百磅燕麦?岂不就是十天两磅银币了?

    听说这片湖区的冬季会在三月初结束,兄弟们要在这里戴上长达整个五个月,单纯是四十匹马的饲养费都是一个大数目。

    留里克很讲道理,一口价今年冬季代理养马的费用累计三十磅银币。

    相比之下人的伙食费用就少了很多。

    趁着休息的时机,卡甘毫不犹豫在诺夫哥罗德城内闲逛。他为自己置办了新皮衣,还特地给部下统一买了墨镜,又是破费一番。

    罗斯人贩售的玻璃器令他着迷,而洗澡用的有花朵芬芳的香皂他也是欲罢不能。

    一番买买买,又是一笔财富支付出去。

    即便如此他还觉得自己大赚特赚!

    事到如今因为压铸式玻璃器的量产,原本价格极端的它们已经变得便宜很多,以至于五枚银币就能买到一只玻璃盘、十枚银币喜得一只玻璃杯。卡甘急忙多买了一些,当即在木盒里塞上大量枯草,将互相堆叠的玻璃餐具封装起来。

    至于单纯的彩色玻璃珠吊坠、项链他也买了几套,所谓带回去赠予自己的母亲、姐妹、爱妻,以及作为一种拉拢同盟首领的工具。

    不过是三天功夫,卖马的一百磅银币已经支出了是七十磅!

    这其中他还订购了十把罗斯钢剑,乃至用留里克赠予的十枚金币,令本地年轻的工匠熔了金币镀在剑镡处。

    所谓银币在罗斯的确为一种常用的记账工具,卡甘卖马所得短时间内又被留里克赚了回去。

    另一方面,留里克已经下达了组建骑兵的命令,他需要一些时间等待被选中的人们在诺夫哥罗德集结。

    购置的一百匹马,将有十匹最佳的母马全力用于繁育,剩下的九十匹中,八十匹为纯粹战马,最后的十匹则为贵族坐骑。

    诸如阿里克、耶夫洛、梅德韦特等人,大家都要学会骑马,以及学会在马背上操弄武器。

    且说那八十匹战马搭配的八十名骑手,他们不可以有单一的来源,甚至于挑选骑手,留里克将之运用为统御的工具。

    成员皆年轻的第六旗队挑出三十人,从最忠诚的白树庄园挑出二十五人,从奥斯塔拉选无人,再从牛犊、钓鱼人庄园各挑选五人(含首领的一个儿子)。

    另有十个经过了平叛战争后坚定臣服罗斯统治的传统滨湖庄园,他们的博雅尔首领必须交出一名儿子参加骑兵。

    如此凑够的八十名骑兵中,人员的年龄也有限制,所谓年龄下限是十五岁,上限则是二十岁。

    三十人是来自罗斯本部的男孩,剩下的五十人就是纯粹的斯拉夫人了。

    骑兵部队当为精锐,留里克固然想建立完全由罗斯本部人构成的队伍,当前的形势使然,骑兵队不但会是一支混合部队,内部的语言通用的也是斯拉夫语。

    命令早已下达,选中的人员被要求先期抵达,尤其是那些交出儿子做骑兵的庄园主,他们倘若误了日期就是大不敬当被罚。

    此事白树庄园的民众真是满心欢喜,骑马的模样威风凛凛,如果可以有选择,男孩自然更愿意做骑兵。

    罗斯公国奉行着朴素的公民兵制度,所有的男人都有当兵打仗的义务,这方面斯拉夫人与含罗斯人在内的各路维京人达成完全的共识,只是大家注定只能做步兵,而今做骑兵成为新的选择。

    梅德韦特负责自己的二十五人份额,按照王公的要求很快选出合格的人员。他们首先是斯拉夫旗队中的年轻战士,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一岁,虽是如此,其中不少人多年前以稚嫩之姿就在哥特兰岛参与了大决战,之后的历次战斗也多有参与。他们仍是年轻的,忠诚方面也没得说。

    第六旗队队长菲斯克虽不能卸任队长去做骑兵,在奉命选人的问题上也是老实落实。在他们青年城的定居点,一场旗队内部的比武立刻举行。虽然不知道组成了骑兵队意味着什么,至少选中的人员必须是强者。他们在雪地中比赛摔跤,又比赛射箭,以较为温和的方式角逐出了三十名男孩。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当出五名骑手,她书信一封,长船在已有浮冰的伊尔门湖飙船,书信抵达新奥斯塔拉堡垒,五名人选很快选定。就算这个一度极度落魄的部族严重缺乏男人,纠集出五名十五岁的男孩是可以的。当然留里克也考虑了他们的现实因素,这才仅仅要求拿出五人。

    牛犊庄园与钓鱼人庄园,在平叛战争中坚定站在罗斯王公的阵营里,他们享有了不菲的战后红利,而今在出人做骑兵的问题上,两位首领没有丝毫的顾虑。他们可不是只把一个儿子交出来,连带着自己的侄儿也交出。两人交出的合计十个男孩,各个与自己沾亲带故,只因他们不想放过这个可令子孙后代飞黄腾达的捷径。

    奈何另外的十个庄园主,他们有多少人有这般的觉悟?

    因为地理的隔绝,他们只是知道一群南方来的骑马者去了北方,关于骑马者身份基本不知。王公要建设骑兵部队意味着什么?大抵是为了更好的控制。

    王公强令交出儿子去做骑兵,庄园主想当然觉得这是类似于质子的行为。

    还能怎么办呢?不交出年龄合适的儿子,王公的雷霆之怒一来可就糟了。

    小儿子的离开意味着完全丧失对庄园的继承权,这种事自然庄园主的大儿子最是高兴。然孩子的母亲思来想去,总觉得儿子一去就不会来,成了只听命于王公的类似奴隶的存在,送别之际嚎啕大哭。

    这种事在多个庄园上演,一时间弄得亟待成为骑兵的男孩也慌了神,就仿佛自己乘船去诺夫哥罗德是闯火海。

    人员陆续集结完毕,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不同的预期。

    尤其是那些庄园主之子,他们战战兢兢而来,所见所闻根本不是预想的那样。

    他们看到了一支膘肥体壮的马群,且都安装至了马鞍、马嚼子和缰绳。

    有一批骑马的草原人威风凛凛屹立于马群之后。

    看啊!那个金发的男子。

    那不是王公留里克还能是谁?!

    的确,留里克无畏北风,任由自己的金发随风表扬。今日天气虽不错,风势稍大,尽显北国苍凉。且看这群突厥蛮马,它们这些日子除了天天大吃特吃燕麦、胡萝卜,身上的鬃毛也在疯长。本该逐渐消耗体能的它们反而更加强壮,与草原上过冬而生理性萎靡的同类完全两个画风。

    卡甘在城里采购之际,留里克这便忙着精进御马术。

    大抵磨合期已经过了,自己选中的坐骑明显智商很高,下达的命令都是很好的落实。此马因而得一雅名,所谓“蒙克比约恩”,所谓“黑侍卫”,在维京文化里实为一个霸气名字。

    是留里克下达集结令的,见得被选中的男孩懵懂地聚在城外的空地吹着冷风,他双脚轻蹭马腹,骏马缓步走去。

    罗斯王公以绝对俯视的视角检阅自己的部下,简短地宣讲一番。

    他没有再磨蹭,命令道:“温顺且强力的骏马皆在此,你们去挑选自己的马匹吧!记住,选中骏马的人必须发誓善待自己的马,它就是你的战友,是你未来的家人……”

    一场妙趣横生的选马会由此开始,在卡甘等佩切涅格骑兵的注视下,一大群年轻的初学骑士选中了自己的坐骑。好奇与欣喜尽写在脸上,他们下意识抚摸骏马的鬃毛,又是对着马头搂搂抱抱。那些曾担心的庄园主之子,这下巴不得立刻学会骑马,以拥有酷似王公那样威风凛凛的模样。

    在卡甘看来,这些年轻人一定不可能有留里克王公这般骑马天赋。

    接下来就由佩切涅格王子的自己作为总教头,把这群黄头发的家伙训成骑兵!顺带自己还能赚取一笔学费,进一步购买一批物资以好明年带回到老家。

第783章 骑马与砍杀的练兵记

    被选中的人们骑上了自己的骏马,一开始他们所经历的训练仅仅是坐在马背上,一众人构成马队在雪地上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走。

    留里克甚至也混入其中,阿里克、梅德韦特等人一样是作为初学者。

    大家在真正的佩切涅格骑兵的护卫下学习如何驾驭马匹,长时间地磨合技巧。

    当骑手在持续三天的特训中基本学会了骑马漫步并开始尝试策马狂奔,很多年轻的崽子觉得自己天生是这块料,被询问最多的问题无出其右,所谓我们何时可以骑马战斗。

    骑马战斗?就如骑射之技艺,任何时候都是可以进行的,甚至于骑手可以自行拿起一支短木弓,去自行摸索骑射奥义。

    就在训练之际,第二场冬雪不期而至。

    不似第一场雪的温柔,它伴随着暴风而来,凛冽似神祇的暴怒。

    各个定居点的围墙是绝佳的防风墙,民众躲在城内,骏马藏匿于马厩,驯养的小兽家禽皆在圈舍。

    所有活物皆藏匿于温暖的所在硬抗冰雪,恐怕只有耐寒的驯鹿可以仅靠自己厚实的皮毛抗住寒冷。

    这场风雪之后,世界彻底冻结。

    伊尔门湖结了厚实的冰,诺夫哥罗德城内的积雪也足可没过大胯,所有房舍的屋顶,积雪之厚也令人恐惧。

    风雪结束之后,全城民众先是各扫门前雪,又以手段尽可能清理掉房顶积雪。

    大量的积雪就堆积在公共道路处,逐渐由畜力雪橇拉运至城外。

    那些早期得来的矮马与大量驯鹿承担起这项工作,虽然都是马,本地的矮种马就只配做驮马的工作,佩切涅格人贩运而来的突厥蛮马则为战斗而生。

    暂时留里克是不缺劳动力的,拉格纳的三百名战士被动员起来,他们领取报酬负责清理积雪。一开始大家是高兴的,结果连续两天的工作刚一宣告结束,不少人直接累昏,亦有人喘着粗气浑身发凉。虽然事后有过量的面包啃食、又有油腻的烤鱼,拉格纳所部可要好好休整一番。这群丹麦人几乎是以透支生命的代价,在城外堆积了一座积雪夯筑的金字塔,一时间天真的小孩子有了充当滑滑梯的大玩具。

    积雪金字塔之顶有着很高的制高点,一些孩子站在定段,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再度聚集的骑马者,对着那些人品头论足,乃至抒发一些伟大的梦想。

    留里克本人的御马术更加精湛了,双脚夹紧马腹是制动,双脚同时轻踢马腹是前进,双手攥着缰绳,左拉是向左右拉则向右。坐骑除了不懂得如何“倒车”,整体来看真是听话解人意的好马。

    他一身裘皮头顶绒帽,腰里的皮带挂着自己的短剑,再加上他的金色小胡须,整个人的模样颇有些经典哥萨克形象。

    他年轻的骑兵部下被赐予了一种统一的衣服——白熊皮衣。

    精锐的佣兵侍卫的头盔有熊首装饰,越是精锐的战士越是穿上熊皮大衣。

    作为公国的新兴军事力量,骑兵必须集华丽于战斗力于一身。

    年轻的人们很喜欢自己的新外套,它御寒能力极佳,外表白色的厚毛摸着柔软舒服,再一想到此乃熊皮,心中的自傲感油然而生。

    甚至是留里克麾下的十位佩切涅格“教练”,他们也有熊皮新衣,甚至他们自带的尖顶铁盔上果断戳上熊首,狰狞可怖的满是獠牙的熊上颌成为遮阳帽的所在。倒是颇为奇妙的是,他们十人皆佩戴墨镜。

    或者说聚在一起的骑马者,大规模地佩戴上木框墨镜,由此白茫茫一片颇为刺眼的白雪已经不会瞎了眼。

    卡甘是真正的教官,他当前的四十名部下是真正的助教。他们四十余人构成了一个小型的骑兵作战单位,留里克有意令自己的人对其进行全方位的模仿。

    故而雪后的第一个训练日,是时候终止令人无聊的御马慢行了,应该正是开始骑兵战斗的训练。

    一些碗口粗的松木杆杵在雪地上,杆上皆裹有鹿皮,并以缆绳捆得牢固。

    它们都是靶子,今日会进行怎样的训练,聪明的年轻骑手只是握紧自己钢剑的剑柄就猜到个大概。

    留里克策马屹立于众多骑兵面前,他高大之姿态干脆踏着马鞍直接站起来,以至于一双眼睛是在约莫三米的高度俯瞰自己的部下,以及卡甘的佩切涅格盟友。

    “兄弟们!让你们整日骑马漫步是否太无聊了?在我看来你们算是学会了如何骑马。从今天开始,你们会学习战斗!”

    “我已与卡甘兄弟商量好了,首先我们学习骑马劈砍,再学持矛戳刺,最后学习骑射。”

    “我听说比起步行战斗,骑马作战困难重重,只要学会了就是最强的兵。”

    “现在即便是我也与你们一样,都要向佩切涅格人学习。我会和你们一同训练……”

    没有什么大道理,即便留里克知道自己站在一个历史的分水岭,从今天开始罗斯公国正式学习骑兵战术,才可以说是真的成为骑兵。他觉得这是历史性的时刻,年轻的战士们如何觉得?大家只是单纯希望早点成为优秀骑兵,并在未来的战斗中为公国立功、为自己捞钱巨量战利品。

    留里克抓住时机创立骑兵的目的就不是守土护国,如若不是公国几年以来疯狂扩张犹如巨蟒生吞大野猪,消化猎物还需一些时间。暂停扩张是为了更好的扩张,内部快速发展综合实力,创立骑兵就是这一战略的直接体现。

    因为继续向南扩张实力,公国海军的优势几乎无用武之地,骑兵将成为新的“帝国战斧”。

    待留里克宣讲完毕,卡甘得了命令,当即亲自带着自己人表演一番何为骑马砍杀。

    佩切涅格人手持的都是一种略微带有弧度的、酷似唐横刀的马刀。它的确是刀,虽有锋利的剑尖,却是一面开刃且另一面故意加厚,略微的刀背弧度更是故意为之,只为适应骑马劈砍。它足有五磅重,实在是沉重的杀敌兵器。

    相比而言留里克的骑兵装备的仍是标准型的步战钢剑,它富有弹性且双面开刃,重量也有四磅多一点。善于划船的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在划船中练就过于强壮的胳膊,四磅重的剑依旧颇重,这都不算什么,爆棚的肌肉附着在骨头上,握剑的手不觉得累。

    两种武器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直柄。

    看到佩切涅格人的马刀,留里克直观感受就是它太酷似唐横刀。

    一想到这群家伙的本质是被东方帝国打跑的突厥人,吸收东方的军事科技为己所用再正常不过。当然,留里克想到的还是给自己的部下重新设计一种马刀——一种弯折弧度更大的哥萨克马刀。

    甚至不只是新式马刀,制作一批骑矛也在计划内。

    至于采用何等骑矛留里克心里有数,他决定效仿波兰骠骑兵的易折断骑矛,此矛为一次性的武器,戳中敌人必折断,这样不至于骑手被惯性力扯下马,也方式骑矛被敌人二次利用。如此一来矛头制作都不必过于讲究,唯一要讲究的长矛木材选用,它必须容易折断。

    卡甘带队在大家面前好好秀了一番,他们高举着突厥马刀如闪电般策马疾驰,对着裹着鹿皮的木杆就是深深的一刀,接着扬长而去。

    整个骑兵队连续出动,有的战士先是怒吼一生,马刀随即劈下。

    一开始众多鹿皮显不出多大的破损,结果四十余骑来了两轮劈砍,已然完全破损的鹿皮就随便耷拉着,暴露出内部崩裂的木桩。

    甚至还有一木桩已经被砍得摇摇欲坠了。

    卡甘带着傲气策马而来,面对着留里克:“你都看到了,如果那是敌人,他们早已被我们看得血肉模糊。记住,在草原上骑兵作战,你几乎只有一次机会。抓住机会就是你能活命,所以这一击必须使出全力。我听说过一个传闻,有的强壮战士可以一刀将敌人拦腰砍成两段!”

    听得后面的描述留里克也不寒而栗,而他的部下早就看得一片狼藉的木桩瞠目结舌。他们无法不诧异,那些草原男人明明个头不高,怎么骑上马劈砍木桩竟有这么大的力量。倘若给予他们一把斧头,一棵大树岂不是眨眼功夫就砍倒了?

    终于,年轻的罗斯骑兵分成了十队,各自在自己的佩切涅格人队长的带领下联系骑马劈砍。

    既然王公舍得用鹿皮做靶子,兄弟们也就从命了。

    年轻的战士都听明白了卡甘的告诫,这番皆以最大的力量挥动钢剑。

    奈何这样的劈砍总是扑个空,单纯是策马狂奔之际把握住正确的劈砍机会,就有得他们拼命训练。即便是侥幸砍上了木桩,因为力量是相互的,骑手劈砍力度如何,反作用力就如何,一时间震得人手发麻。

    甚至有人震得钢剑脱手,直接出了大糗。

    无他,卡甘刻意针对此事大说特说,所谓一名骑兵战斗之际武器脱手,这与自杀无异。

    “马刀脱手的人啊!你们应该庆幸自己是在训练场上,如果是在战场上,你们就死了!”

    难道仅仅是几句严厉的告诫就完事了?

    既然是按照草原的规矩来训兵,卡甘被聘用为教练得到了很大的训练自由度,那么针对此事就完全按照草原的规律对犯错者责罚。

    八十名年轻的骑兵有五人剑脱手,其中甚至有庄园主的儿子。

    此五人获悉要被抽鞭子责罚,当即嗷嗷叫地求饶。

    甚至是骑马的梅德韦特和阿里克也在关注留里克对此事的反应,按照两位贵族的态度,一群“刚长胡子”的崽子胳膊太柔弱,脱剑是可以理解的。

    留里克面色如铁,那些人的求饶声如同苍蝇乱飞惹人烦。

    他爆喝一声:“就按草原的规律来!你们反侧错就当受罚!听着,我宁可你们平日训练流汗累了筋骨,最多流点血,也不希望你们在战场上被杀!抽你们鞭子是让你们长记性!记住这份疼痛!等到了战场再次受伤,你们也能完美的忍住。”

    卡甘听得很是欣赏留里克兄弟的这番话。

    一条皮鞭在手,作为总教官的卡甘提前声明:“你们的王公所言完全正确,你们现在忍住了疼痛,以后就不怕战斗。每个人抽一鞭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且看那五人都被捆在独立的木桩处,厚实的外衣剥掉,甚至连内部衬衫也无了,只有发白的后背与处处可见的积雪融为一体。

    卡甘正欲动手,留里克猛问:“仅有一鞭?你们真正的规律是什么?”

    “是……三鞭子。”

    “那就三鞭。卡甘,你先过来……”

    留里克到底也不希望卡甘痛下杀手,他只小声强调:“就三鞭子,不要太狠,尽量制造少量出血,我砍木桩那么狠,我可不希望你一鞭子把人抽死。”

    “我自有分寸。”

    五人各领三鞭子,白皙的后背迅速出现三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诸多双眼睛看着这份责罚,年轻的骑兵趔趄着嘴巴心神不宁。

    骑马的留里克坚毅似一块雕塑,他早已褪去了曾经是稚嫩,而今已成强壮的狠人,对待予以厚望的骑兵更要求兄弟们做狠人。

    “你们都看到了!”留里克持剑直指:“这就是规矩!他们武器脱手了,按照规律受罚!我是公正的,我绝非无端责罚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加紧训练,错了当被罚,做得好也有奖赏。”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砍杀训练,年轻的骑手纷纷表现得对木桩手下留情,谨防自己宝剑脱手。即便如此,当夜幕降临之际,累计被赏了鞭子的人也足有十人之多。

    骑兵在统一的宿舍里诉苦,倒是那十人被独立安排至一个新宿舍。

    壁炉将宿舍烘得温暖,十位挨鞭子的倒霉蛋皆趴在松软床铺上,他们的后背伤口被清洗一番,先是烈酒粗略清创杀菌,最后沿着伤口走向糊了一层蜂蜜。

    卡甘的确手下留情,所谓伤势也就是擦伤稍微狠一点。

    因为本地斯拉夫农庄在过去温暖季扩大了他们的传统技能之树洞养蜂术,采收的蜂蜜也就更多,他们将蜂蜜大肆卖给罗斯王公,因而留里克得到了远超以往的蜂蜜。蜂蜜不仅是吃的,还是一种药材。既然一颗蔗糖块贴在口腔溃疡患处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意味着各种糖块都是可以促进体表伤口愈合的。

    何况蜂蜜不知是果糖葡萄糖的混合物,还有大量的维生素,粘稠的形态还能形成伤口外保护层。

    有人受罚挨鞭子,其余人员内部串联一番,迅速研究出一套防止剑脱手的手段——用布条将右手于剑柄捆在一起。

    这种行为被留里克默许,卡甘见状也就不拦着。

    比起骑射,骑马砍杀最考验一名草原骑兵的战术能力。毕竟骑射只是骚扰,是一种小刀慢慢割肉的战法,目的是迫使敌人阵列出现严重破绽。真的决定性战术还是骑兵群冲进去破阵,最后化作马刀对逃窜之敌的无情砍杀。故而砍杀是要花费大量时间训练的,这才是草原骑兵的根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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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