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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80章 阿里克守卫不莱梅桥头堡之役

    士兵拉掉卡榫,绳索强劲的扭力将半罗马磅重的铸铁弹丸推出。

    这些锥状弹丸故意打磨的倾斜凹痕,就在空气摩擦下引领整个弹丸开始旋转。

    强劲的陀螺效应使得士兵不必担心它弹道偏移,而尖锥的顶部将早就极为可观的战果。

    一艘大船在一面侧舷集结出多达四十个弹弓阵位。风帆巡洋舰配合风帆驱逐舰合力发射,有多达一百五十座弹弓阵位投入作战。

    弹丸摩擦空气带着哨音冲向法兰克军呆板的阵列,战斗甚至不必称呼为打靶,不过是向一个较为遥远的区域倾泻火力,技战术要求仅仅是弹丸击中目标区域即可。

    于是,杀伤开始了!

    弹丸的尖锥直接撞破重步兵最外层的皮革铆铁片甲,进一步又侵入里层的锁子甲。弹丸倒是没有将人体打穿,而是如凿子一般嵌入身体一般,强劲的动能将人直接打倒。

    弹丸击中铁皮盔,头盔直接崩裂。

    弹丸击中胳膊、肩膀,即可引爆肉眼可见的喷血重伤。

    即便有的人只是被弹丸蹭到头盔,强大的力道也砸得人颅骨骨折,最好的也是强烈眩晕当场跌倒。

    罗斯军这边乱打一通,法兰克军结结实实吃掉这第一轮弹丸。

    因距离过远,罗斯军这边皆以高仰角抛射,即便弹丸旋转抗风偏,仍有很多弹丸只是深深凿进泥土。

    不过只此一击已经给了法兰克军重大打击。

    士兵们看到自己的同伴突然栽倒,吃了大亏的他们仍旧岿然不动。很多人自反将蒙了铁皮的塔盾举起来,竭力护住整个身子。

    短时间内大量士兵如此效彷,法兰克军瞬间派出缜密的盾阵。

    今日天气不好不坏,船上的罗斯军战士皆看到敌人派出盾墙,那些盾更在略昏的阳光下发射金属光泽,不由得新生活好奇更憋出一团火。

    突如其来的特种袭击是路德维希始料未及的,他暂且处在安全区域内,注意到自己士兵的伤亡并未惊慌失措。

    “命令军队,保持坚守!”

    “命令标枪部队,强行出战!弓箭手,不畏推进到河边立刻反击。”

    毕竟扭力弹弓这种重装备,正儿八经的法兰克大贵族不但见过而且会使用。罗斯军解决了它的量产与轻型化,反观法兰克,自从罗马覆灭后懂得制作这种高级武备的工匠屈指可数,即便做出了也因为太过于笨重只能用于一些重点城市的防守。

    战争往往在旷野里进行,此次远征路德维希根本没有携带重武器,甚至连远程攻击的兵种人数也不多。

    “不能失去我们的光荣!命令士兵以盾防御。”

    到底是精锐重步兵,他们甲衣很厚盾牌也沉重。很多人觉得这就像是一些特别的标枪,只是缺乏后端长木柄而已。

    在内战中,中王国与东王国士兵互扔标枪的战例屡见不鲜,精锐军队就是来打硬仗的,他们坚决贯彻国王的命令,如木桩一样站在这里。

    视角再转到罗斯军这里。

    罗斯军以最快的速度已经完成了两轮射击,因各阵位蓄力速度不一,阿里克已经下令进入自由射击状态。

    他随口大声命令,见得部下因处境过于安全而动作磨蹭实在愤怒。

    “快!立刻装填!立刻发射。”

    愤怒之余,它竟推走一名士兵,亲自操纵起蓄力绞盘上下其手完成蓄力。“快!装填。”

    同伴刚刚装填,他便拉动卡榫……

    法兰克军以盾硬抗,究竟是他们的盾硬,还是罗斯军的弹丸勐?罗斯人自然相信自己的力量。

    那些弹丸一如既往地坠落砸下,其中还夹杂着从天而降的大卵石。十字弓也加入了抛射作战中,钢臂十字弓发射旋羽的轻箭,它们是否能击中目标,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不可否认的是大家都听到金属的撞击声,噼里啪啦中还夹杂着人员的哭嚎。

    因为罗斯的冶铁中心拥有着高炉,所有的铸铁弹一如起名,相同的范浇铸出公差相近的弹丸,且产量极大。罗斯军可以肆无忌惮地抛射,唯有法兰克军持续无奈防守。

    弹丸嵌入蒙皮木盾,一次撞击,士兵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震碎。也有弹丸不偏不倚击中特别位置,弹丸直接打得士兵抓盾的左臂粉碎性骨折。

    很多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倒,他们顾不得头晕眼花急忙站起来,有加入到继续防守中。

    各个重步兵旗队憋着一股气,他们发誓要抓住俘虏活剥了皮以泄愤,奈何现在只能躲在大盾下不断诅咒。

    直到法兰克的标枪部队从后方冒死冲到前前线。

    已经撸起袖子浑身是汗的阿里克听到手下的怒吼。

    “老大,你看那边的岸!”

    “怎么回事?!”

    阿里克这才暂弃手中的武器,扒在船舷仔细观摩。“奇怪,一群敌人跑得河边干什么?他们……”

    突然,不祥的预感浮现脑中。

    “不好,他们要反击!兄弟们都提高警惕!”

    却见岸边,一群黄褐色头发的筋肉壮汉挺身而出。他们嘴唇上胡须颇为浓密,如同两根须子搭在下巴。他们的提醒不但壮硕有堪称怪异,乍看上去双臂比双腿粗壮很多,明明是初冬季节,这数百人仅着简单的灰色布衣就直面罗斯军了。

    他们使用者特殊的武器,右手拿着一根木棒,一根轻型带羽毛的标枪安置其中。

    之后,便是奋勇甩射……

    一时间多达四百根轻型标枪、或曰大号的箭失,逆着罗斯军弹丸的方向砸向化身炮台的左右大船。

    空气中传来嗖嗖声,大量的黑线向船只砸来。

    “是敌袭!防御!”

    阿里克已经做出警报,这是他第二次呐喊。

    奈何一些标枪已经砸中船只。

    这是纯粹的概率攻击,就如罗斯军的弹丸因距离太远大量打空,法兰克军的标枪一样大量打进水里。

    有的标枪砸中甲板、扎在船舷木板里,乃至扎紧已经收紧状态的帆布中。

    伤亡也随之发生。

    有的罗斯士兵被击穿了身躯,毕竟大伙忙着给重武器蓄力耗费不少体力,图方便就纷纷卸掉任何甲衣。如此图方便之举终于带来恶果,有的倒霉蛋被击中心脏当场丧命,有的人被击穿了肺正在甲板上打滚并疯狂咳血,还有的人被击穿的胳膊,皮肉为之扯裂。

    本是布着一些灰尘的甲板现在染血,突然受袭后士兵纷纷拎起盾牌,甚至有慌不择路的人直接跳到船舱里躲避。

    他们慌忙逃窜的样子实在不体面。

    阿里克圆盾举国头顶,大声吼叫:“不准逃!立刻反击。别忘了你们的光荣!”

    乱局不是一两句话即可扭转,人们需要看到一个榜样,无疑阿里克成为了榜样。

    面对着法兰克人的标枪他临危不惧,亲自操持起弹弓开始反击。

    他并非以血肉胸膛直面敌人,而是令两人专心持盾拱卫在弹弓阵位两侧成为“炮盾”。

    当人们看到阿里克还在坚持作战,逃窜的人陆续回到站位。

    攻击河岸已经不必抛射,各阵位放平角度即可瞄准射击。

    他们将死伤者拉到船舱里,从甲板上、桅杆上将扎进的敌人标枪拔掉,下一步即是塞进扭力弹弓的滑道里所谓以眼还眼。

    这些标枪毕竟是大号的箭,一个滑道安置两个即可一击双视又飞行平稳。

    见得有兄弟这么干,阿里克更是灵机一动。

    “快装填普通轻箭,一个滑道安装三个、四个!给我狠狠攻击!”

    原则上,罗斯军惯用款式的扭力弹弓可以发射一般箭失,只是这样做精度将非常差劲,且在大规模战斗中罗斯军的弓弩手能兼顾箭失的火力和精度问,诸多重装备还是发射标枪、弹丸为妙。

    现在,一个滑道里甚至可以塞进五根轻箭。

    阿里克毕竟是有备而来,奈何他还是大大低估了敌人的兵力,以及作战意志。

    罗斯军的反击已经开始,虽然各战舰仍在坚持射击的阵位仅剩下三成,阵位数量正在回升,军队正冒着敌人的标枪打击回升士气。

    大量的轻箭伴随着法兰克军的标枪被回敬过去,箭失在空中互相碰撞,不少已经因倾斜落在水中,好在还是有一些箭失击中敌人。

    那些法兰克壮汉可以靠着投矛器将轻标枪打到一百五十米开外,甚至顺风时候能抛射到折合二百米外的夸张距离。

    奈何罗斯军自始至终都在用器具对付人的血肉之力。

    无甲的投矛手开始蒙受伤亡,他们即便站位彼此较为分散,在概率打击下还是开始被击中。

    这一切尽在路德维希大王的预估内。他已经令重骑兵撤回森林区,其本人也在林地边缘观摩战斗。

    身经百战的他不觉得自己会蒙受很大损失,他运筹帷幄,又下令:“安排重步兵以盾保护投枪手。命令弓箭手在重步兵掩护下抵达河畔。”

    威悉河现在的宽度不足百米,这就意味着如果路德维希豁出去了,他所有的远程兵可以抵达河畔几乎双足淌水的位置,向着船只乱打一通。

    他如此安排已不再讲究准确的杀伤效果,战斗演变成意气用事的作战,路德维希就是要争口气。

    于是,那些持盾的重步兵掩护着投枪手、弓箭手向着河边徐进,他们迎着罗斯军的攻击前进,如此勇敢激发起后者的强烈怒气,乃至一些佩服。

    阿里克已经没时间感叹,事实上他虽是可以命令拔锚,奋战兄弟们都已经上船,届时威悉河水流即可推着大家撤离。

    可是桥梁石墩没有好好破坏,自己现在就命令撤退岂不是又变成了狼狈逃窜?如此撤回汉堡,其他兄弟肯定要嚼舌头。

    阿里克已然双目充血,又令自己旗舰上的兄弟一边忙着装填,一边吼叫节奏相同的维京战吼,以此向各僚舰宣誓旗舰的战斗决心,抑制住僚舰可能的胆怯。

    一方是立在河中岿然不动,操持弹弓、投石机和十字弓不断抛射。

    一方是站在河畔,以弓箭投枪不断反击。

    隔着约莫五十米宽的水面,箭、标枪、弹丸、卵石横飞。

    罗斯军舰只对敌侧舷密密麻麻扎着箭簇,士兵甚至冒险以绳子套住船舷箭失将之拽上来,下一秒就是塞进扭力弹弓的滑道发射回去。

    法兰克一方有近八百人投入到反击中,他们在数量更多的重步兵的大盾掩护下继续战斗。

    战斗变得意想不到的激烈,甚至是罗斯军也不曾在过去的战斗中有过这般极端激烈的射击大战。

    双方都在忍耐,同样他们的武备也在磨损。

    狂暴中的士兵如同人形马达,区区二十秒即可将弹弓重新蓄力,一旦蓄力又是立刻发射。因弹丸储备非常充分,又可补充很多箭失,战士以最快一分钟三轮的速速射击。

    开始有扭力弹弓受不了这种极端罕见的高射速,纵使麻绳、筋腱都涂抹了油脂,断裂还是开始发生。

    具体可见的正是较脆弱的麻绳崩裂,即便如此装填还是继续,直到崩裂达到一个极限,整体性的断裂不可避免。

    一座弹弓在蓄力中突然泄力,士兵知道它坏掉了,现在不是维修的时机。

    反正大船上还有些阵位因缺人手导致弹弓被闲置,新的弹弓立刻投入反击。

    现在距离刚刚好,罗斯军的铸铁弹开始无情击毁法兰克军的蒙皮木盾,十字弓的射击也愈发精准。

    固然是双方意志力的较量,法兰克人兵力占优防御本也不错,他们出现在错误的位置,继续对战下去亏得只能是他们。

    却说一些罗斯军战士已经跃跃欲试,他们恨不得跳到牵引作用的龙头战船来一出冲滩登陆战,以谨慎又博狠狠砍杀一番。

    这类主张被阿里克严厉禁止,只要看看敌人那庞大的兵力就知道此举一旦做了就是自寻死路,还不如继续这样射击下去。

    路德维希一样杀红了眼,当有下级贵族建议他继续耗在这里了浪费时间应该暂时回避云云,皆遭遇她的严厉驳斥。

    恰恰相反,他又令懂得射箭者立刻接过战场遗留的木弓,所谓射手可以伤亡,只要弓还能射击、箭失还有,作战就不能停。

    毕竟,这是关乎到荣誉的战争。

    话说路德维希从未打过这样的战斗,同样阿里克也没见过今日这边烈度的射击。

    战斗在挑战着扭力弹弓使用的极限,法兰克军的木弓也开始在过于频繁的射击中快速吊磅乃至麻绳崩裂。

    诡谲的是箭失却随处可得,同样一批箭失被双方来回使用,哪怕是箭簇已经弯折或是崩裂,一样被捡起来搭弓射箭。

    路德维希坚决射击,知道有贵族告诉他标枪手已经投掷了七八成,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足够储备。

    他仍不为所动,直到看到自己的投矛手伤亡越来越多,继续战斗的人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夸张的是很多持弓者虽没有受伤,因胳膊过于酸痛不得不撤退。

    法兰克军仍然在坚持作战,却见诺曼军队那几条大船如同定格在威悉河上的巨石岿然不动。军队士气不断下滑,被拉扯到后方的伤员越来越多,他们的哀嚎挑动着每一个战士的心,死者恐怖的伤口又令观者恐惧。

    难道继续射击下去,该死的诺曼人就会突然死去、敌船就突然沉没?

    船只没有任何沉没的迹象,诺曼人还在坚持战斗,彷佛根本不知疲惫。

    实则不然,罗斯军这边的战士各个累得气喘,兄弟们处在绝对亢奋中,身体的疲惫被忽略,所有人都在透支生命力。

    双方都愈发疲惫,战斗烈度也开始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现在就看某一方率先宣布退却。

    谁先退却谁就是认怂,阿里克与路德维希没有任何的交流,或者说双方皆以箭失表达自己不认怂的态度,而今纵使是掰手腕的拉锯战也得分出个结果了。

    有兄弟告知阿里克旗舰储备的铸铁弹已经不多,这令他大吃一惊:“什么?一千发弹丸也不够了?”

    “已经打出去八百余发,再这样下去我们无弹丸可打。”

    “那就省着点用!给我精准打击!”

    浑身热汗的阿里克仍在坚守,他也看得出自己的兄弟们的体力也快坚持不下去,大家需要一些时间休息再继续战斗。

    兄弟们不想主动暂时撤离,他们继续坚守,终于,阿里克等到了法兰克军的撤离。

    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即便是列阵排队的重步兵已经叫苦不堪,更不提那些拼命射箭、投掷标枪人的感受。精锐部队疲态明显,更要命的是储备的箭失、标枪竟几乎消耗殆尽。

    地上当然随处可见大量箭失,奈何尽是中间断裂的废箭。

    今日的战斗极大刷新了路德维希对战争的认识,用以往经验准备的箭失竟在河口的小规模遭遇战中几乎消耗殆尽。

    他开始考虑今年冬季的北上作战是否是彻头彻尾被诅咒的行动,他想到大主教的撤退要求,仔细想想或许大主教已经预估到了不详。

    可是大军已经调动,又折损了不少战士就无功而返吗?这样诺曼人依旧猖獗,且他们分明在坚决坚守不来梅段的威悉河渡口,如此坚决不正是证明他们在守护某个重大的东西么?

    基于理性考虑是应该暂时退却了。

    法兰克人吹响退兵的号角,精锐部队得令退却。

    他们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拖曳着伤亡者的身体推到森林,士兵也不忘急忙捡拾地上还能用的箭失,又不忘将随处可见的铁疙瘩捡走。

    “法兰克人撤了!”有罗斯士兵有气无力高举右拳呐喊。

    众人看着那些披甲人的离去,艰难地挤出一些笑容。

    阿里克守住了不来梅废墟的桥头堡,他丝毫乐不出来,又对兄弟们下令:“我们继续坚守一番,等到夜幕降临后,我们就在废墟处拼命点燃篝火!之后,我们从容撤离,回到汉堡告诉留里克大事情。”

    趁着夜色搞篝火诈术,阿里克有这方面的决心而且很大。

    现在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兄弟们休息了半个下午,就兵分两路,一边是逼近激战的岸边悄悄登陆,尽量捡走嵌入泥巴的铸铁弹丸,又捡走随处可见断箭的箭簇。另一边则是回到不来梅废墟,拉走一些废墟木材,再砍伐一些树堆成大木堆。以火硝辅助,也弓钻做钻木取火作业,等到夜幕降临就广布篝火。

    夜晚遮掩了很多,损失不菲的法兰克军现在只在林中过夜,而罗马大道中已然篝火云集,曾为一条火龙。

    斥候则看到威悉河对岸陆续出现篝火堆,数量正在增加。

    他们急忙告知路德维希重大发现,不由得令这位精神郁闷的过往虎躯一震。

    “太好了!他们打算在不来梅决战,通知全军,我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

    命令有折腾得大军一夜睡不好觉,他们担心决战中诺曼人又是疯狂射箭,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伤亡如何睡得安稳?

    但在第二天,当斥候谨慎回到岸边,却看到他们期待的决战似乎根本不存在。

    没有敌船,甚至毫无人影!北风吹过河面,不来梅黑色废墟很是扎眼,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焦湖味,那自然来自于篝火燃烧。

    断桥石墩孤零零排列一条线,威悉河静静流淌。

    而罗斯军已经在拂晓之前拔锚,全军顺熘漂向大西洋……

第981章 决战前的谋划

    诺曼人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就像是魔鬼,以凶狠的手段对付大家,再突然消失不留痕迹。

    一场遭遇战成为了意志的较量,当然也可以说此乃国王路德维希的赌气,硬生生赔上数百人的伤亡。

    他手头只有两万四千余人,看似兵力庞大,其中善战者仅有六千余。或是那些被征召的农民也有敢战之辈,充其量自己这次带到北方的大军有一万名敢战者。

    至于剩下的士兵,尤其是那些索布人,他们的战斗意志根本就是负的,这群人存在的价值大抵就是取代那些被诺曼人骑兵砍死的驮马而已。

    局势安稳下来,路德维希终于有时间统计己方的伤亡。

    部队伤亡不小的窘况是肉眼可见的,那些轻伤员在林间营地不断哀嚎,很多伤者过于疲惫,以至于呐喊的力气也渐渐澹去。

    仅仅是第一个夜晚,一批伤势较重着就静静死去了。

    一些幸运者在临终前得到了教士们的祷告,算是对即将逝去的生命最后的心理慰藉。

    法兰克军不知道自己一番战斗杀伤了多少诺曼军队,战士们甚至愈发疑惑,没有热卡清楚敌人的脸,不知道到底在与何人战斗。

    一场湖涂仗下来,法兰克军的损失已超六百人!

    其中,在战后第一个清晨时统计的全部死者超过三百,很多尸体有着骇人的致命伤,更有不少纯粹是失血而亡。

    军中不存在明确的军医系统,战士们只得互相照顾受伤的同袍,他们能做的最多是用布条捆扎受伤的胳膊,期待着奇迹发生。

    死伤几乎都来自正规部队,路德维希的特色兵种之投矛部队无疑伤亡极大。

    那些平日里被好伙食供养的壮汉的确异于常人,有强者可以用投矛器将标枪发射到折合二百米开外,这场于诺曼人的对射大战他们是绝对的主力,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惊人。

    伤亡大部分来自于投矛队,损失一批壮汉路德维希心痛不已。

    现在,全军一副忧愁疲惫,冷风袭来更加剧了凄凉感。

    各旗队的将领纷纷将自己的损失汇报给大王,最终汇总的信息令人难以置信。

    “我的精锐竟一战损失十分之一?!”

    所有步兵旗队长皆在此,明眼人都知道敌人顺利撤退,己方非但没有胜利。他们低头不语,忍受着国王的无能狂怒。

    直到国王发泄了一阵子,才有将领说明这样的事情:“我们在战场上随处见到很多铁块,甚至从战死者身体里拔出,它们模样奇特有彼此完全相同。敌人用奇怪的器具发射这些东西,它是难以用盾和甲阻挡的,被勐地砸一下,就算能被挡住,人的骨头也碎了。”

    有人如此说,更有人拿箭失说事。

    说话者为之前负责护卫科隆大主教的旗队长,他警惕地指出:“我们之前的遭遇战遇到疑惑奇怪的持弓骑兵,他们发射针一般的箭,箭簇极为坚硬可以扎穿我们的蒙铁皮橡木盾。而且,与我们在河畔找到的一些箭失,样貌一模一样。”

    此言立刻给路德维希提了个醒:“哦?所以袭击我们的骑兵,和昨日遭遇的船只,都是相同的敌人?那些船只可是打着旗号,是罗斯人无疑。骑兵呢?也是一样?”

    如此询问已经是明知故问,各旗队长并非领地贵族,他们以及部下皆是路德维希靠着税收供养的常备军。

    毕竟东王国尤其是巴伐利亚地区有着向西扩张的现实需求,倘若他们不动手,西边的由捷克人建立的摩拉维亚公国就要西扩。东王国始终在与诸多斯拉夫民族边境摩擦不断,保留三支万人规模常备军极为重要,结果也是极为费钱。常备军要多点驻扎,还要有服役农夫辅助。一些地区的防御兵力不可动,故而路德维希的机动兵力并不多。

    法兰克的“龙兴之地”之一的美因茨一带现在是路德维希的领地,当下有一支重兵驻扎且不能动。该地域涵盖的一大片地区,正是东王国与中王国内战的前线。

    法兰克向北方、东方的扩张皆发生在过去的五十年,如今就有路德维希得到这些扩张得到的领土,也就继承了这些地域上错综复杂的矛盾。

    一支强大的重装军团维持着他的绝对权威,也必须由这支军团讨伐各种叛逆并抵御外辱。

    已经有三千重骑兵折戟,而今又有六百重步兵折戟。

    付出了这么多惨痛代价,那些诺曼人和萨克森叛变者的气焰更加猖獗。

    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面前,大军是否继续推进。

    麾下精锐部队有且支持他本人的统御,其余的随行小贵族兵力不多没有话语权,而科隆大主教先前被威胁过便不发表任何意见。

    至于那些索布人,他们闻听精干的法兰克重步兵突遭损失,先是窃喜可转念一想又乐不出来。

    对于继续北上,战士皆觉得风险巨大,正常战争定然遭遇了诅咒。

    怪异的是所有人保持了缄默,他们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当路德维希简要闻讯一番后,所有被问及者皆答“应该复仇”。

    何为“应该复仇”,可以立刻复仇,也可以明年再举兵杀来,怎样解释都不算错。

    路德维希认为士兵们要求的是“立刻复仇”。他内心有一些犹豫,看到战士如此求战,也就决定再赌一把。

    那些受伤的人已经无力再战,他决定把伤者运输到不来梅,还要安置一些征召的农夫兵将城市控制住。毕竟立刻安排伤者撤离,只会给全军树立一个损伤士气的错觉——军队要撤。

    重建不来梅的工作要立刻进行,首先就从修桥开始。

    那些字面意义做牛马的索布人,立刻奉旨操持起斧头伐木,再合力将木条铺设在石墩上。

    数千人一起办事效率的确很高,多达五十人拖曳推动新砍的笔直松木到第一座桥墩处,如拼装积木一般即可慢慢完成全部铺设。

    这一过程他们也注意到桥墩被破坏的痕迹,如果是路德维希亲眼看到这些明显痕迹,他或能做出一些高明的判断,但索布人完全隐瞒了这一发现。

    阿里克费尽心思破坏桥墩,不过是对着大量石块的“刮痧”。

    木料还是被铺设上去,之后的桥梁固然有些宏观上的别扭感,它被所有人无视。

    从伐木到铺设桥梁,数千人伐木,有用特意准备的缆绳捆扎木料,从上午开始行动,人们到了此人下午即完成铺设。

    对此,路德维希已经迫不及待。

    他骑着战马身着盛装,人们看到自己的王依旧威武自信。

    他拔出佩剑直指北方:“士兵!跟着我!过桥!”

    于是,各个旗队排成队列,较为整齐地陆续过桥,之后又是征召的农民兵、下级贵族军、拉运辎重的索布人。

    甚至所有的轻伤者也被送到了河对岸。

    面对着依旧是废墟的不来梅城,人们再无悲怆感。

    诺曼人焚烧、杀戮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自那之后这座废城开始被青草小树侵蚀。废墟上涌现出一些松树苗,另有随处可见的枯草。

    一面十字旗插在这里,路德维希刻意举着旗杆如同一位大英雄。

    他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夺回了不来梅,接着鼓动将士们呐喊欢呼,场面实在热闹。

    不管怎么说,这片丢失的地区重新回归东王国,它将立刻作为法兰克军的一处后勤基地,会有相当部分的物资先安置于此。

    法兰克军会牢牢守住新建的桥梁,再将收复的城市立刻要塞化。

    毕竟,冬季已经到来!

    就算路德维希再是穷兵黩武,冬季的低温不是开玩笑的。

    战斗仍要继续,真的完成渡河路德维希谨慎起来,全军便又开始一场大规模建设,至少也要将木质围墙和一些木棚搭建起来。

    旧不来梅城虽然化作废墟,城市整体的轮廓依旧,断壁残垣控诉着血泪,它们仍是军队可以利用的重建基点。

    旧围墙的根基全部被利用,新的木料在旧址上重新搭建木墙。多达两万人同时行动效率很不错,一座坚固的前进基地正在拔地而起。

    城市仍叫做不来梅,现在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兵城。

    冬季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对于降雪的警惕迫使法兰克军优先把营垒建好。他们并非不能踏雪前进,还是在于一座后勤基地的存在可以使得大军进退自如。

    因科隆大主教区的资助,路德维希对此战的后勤有着较高的信心,他当前就带着大量的给养和御寒的麻布,每个士兵在出发前也尽量带上更多的私人物品。

    除了那些索布人奴兵……

    与此同时,阿里克的舰队已经进入大西洋。

    罗斯军伤亡了三十余人,武器的折损也很糟糕。

    倒没有觉得自己的趁夜撤退是胆怯,兄弟们已经在尽量战斗,实在因为传说中的法兰克正规军出现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阿里克也不曾见到如此庞大的军队同时列阵,至少罗斯人从没有列出这样规模的阵列。

    阿里克不至于被吓坏,他实则巴不得就在威悉河爆发一场大决战,自己好在神圣决战中嗜血立大功。

    分舰队在全力后撤,尤其逆着北风在波涛愈烈的海面上下起伏快速北上至易北河入海口,之后,又是沿着河道强行。

    罗斯分舰队必须赶时间,跟去很多人的经验,一直大军从不来梅出发,尤其是骑兵,过了威悉河后两天即可抵达易北河。虽说阿里克不觉得那些敌人连船只都没有就敢顺利通过易北河,罗斯军毕竟是外来者,也许附近区域有着只有法兰克大贵族知道的渡口呢?

    阿里克不敢怠慢,他们连续航行遂在撤退之后的第五天回到汉堡。

    他亲自将所见所闻向留里克汇报,北地的安定戛然而止。

    闻讯留里克也顾不得别的事,召集所有贵族召开北方联盟的作战会议。

    留里克的两个妻子,诺伦和贝雅希尔,她们是肉眼可见的到了最后关头,孩子极大概率在未来一周出生,毕竟他自己有算着日子。

    新生命的降生固然令他快乐,当前的头等大事还是面临一场决战。

    在城内高处的石室中,众贵族、将领听着阿里克侃侃而谈,他所描述的旋即引起大规模的讨论。

    讨论归讨论,抛开杂七杂八的事情,一个核心问题摆在台面——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看着留里克,固然他们自己对接下来的行动或多或少有自己的见解。

    其中也不乏激进者,作为调集大军直接通过浮桥进入易北河南岸,向着不来梅方面推进,以两军列阵对战的方式仇报仇怨抱怨。

    这是非常快意恩仇短平快解决问题的方法,亦是这一时代欧洲贵族们最喜欢的做法。

    他们的眼神皆在颤动,显然有话要说。

    “你们都说说吧。我们该如何?”

    阿里克心直口快:“敌人是一支强军,和这种强军作战充满荣誉。我们可以通过桥梁找寻他们决战。”

    由此发言,更多人的话匣子已然止不住。

    通过陆路的大规模决战取胜,罗斯经历过多次这样的大战且次次大胜,留里克觉得自己的部下多少有些路径依赖,他们竟忽略掉阿里克武装探查出的一些重大情报。

    为敌人有着数量惊人的重装步兵以及重装骑兵,服装基本统一,列阵也有模有样。他尤为注意到阿里克的这样描述“他们像是也有旗队”。

    何人对东法兰克的正规部队最了解?这间石室里不乏聪明人。

    法兰克的正规军的确有旗队编制,此类精锐的披甲率是百分百。

    固然和这种强军进行大规模战斗罗斯军不至于战败,留里克担心的则是一场惨胜。他不愿扫了兄弟们的性子,就需要找个台阶。

    留里克的眼神看向柳多夫,故意道:“人人渴望一场大决战,法兰克人说不定调集了三万人,甚至是四万人,威悉河南岸全是他们的兵,他们也一定能快速修桥,他们甚至击退了我们的舰队。”

    留里克用到“击退”一次果然引得堂兄不满,就以眼神搪塞过去,继续自己的话:“所以,柳多夫,这场决战我军也必须投入大量兵力。你如何?你的萨克森军可以拿出多少人?”

    “这……最多一万人。罗斯王,关于这场决战,我……”

    “你说吧。”

    “我认为通过浮桥与法兰克人决战,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我的兵人多,实力却过于欠佳。他们仅是些衣着褴褛的人,手中武器也多是一杆矛。与其说他们是战士,不如说就是农夫和牧民。感谢你们看得起我,但是,我没有这个实力。我……最多在汉堡自爆。”

    “是这样吗。”留里克点点头,心头实为窃喜。“我也看得出,你的兵品质不佳,难以打硬仗。所以……我决定了,主力就在汉堡坚守。”

    留里克的决意无疑令激进者很扫兴,他有自己的解释:“罗斯和丹麦构成联军,现在最多能拿出六千人。兄弟们从春季出征一直打到现在的冬季,如今敌人大军袭来,我们已经不可能冬季撤离。很多士兵显露疲态,我们的骑兵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敌人有着数量惊人的披甲战士,也会发射一些远射程箭失。我们的兵力更是低于他们,整体看来我们并没有显着的优势。但是!”

    关键就在于这个“但是”。

    “易北河足够宽阔,就让他们来亲自袭击我们吧!你们谁相信他们能在冬季跨过冰凉的河水攻击我们?我们的舰队就停泊在河面上,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对峙,再找寻机会袭击他们。一切听我安排,我要以逸待劳。不过……并不代表我们只是一味防守。”

    于是,一份特别的战术计划被制定下来。

    联军将扼守住易北河浮桥对面的区域,大船皆侧向停泊作为固定炮台。大量划桨长船,乃至普通小型驳船就安置在汉堡城一侧的河畔,便于军队随时可以登船划桨到对岸搏杀。

    联军整体会采取守势,军队继续训练。

    然罗斯军仍要继续出一支奇兵,再度杀奔到威悉河,只是他们行动的时间将极为微妙。

    阿里克又领衔重大任务,这一次还特别带上了耶夫洛的芬兰长弓兵,乃至是一部分常备军战士。如此拼凑出一支兵力达到一千人的劲旅,他们将乘坐大小风帆船只漂到易北河入海口的煮盐处驻扎。

    留里克当然不知道法兰克的大军何时出现,倘若他们出现在肉眼可见之地,便证明了其后方高概率空虚。皆是安排一艘小船快速漂到奇兵驻扎的易北河入海口,命令他们立刻行动。如此继续毁掉敌人重修的桥梁,此次奇兵必须牢牢控住渡口。既然法兰克军也有实力不凡的远射高手,那就看看谁的箭失更名,芬兰长弓兵集体出战。

    何为格局?这就是格局。

    这仅仅是一场大决战的战役,在罗斯王的掌控下,战场规模变得无比巨大。

    计划已经定下,之后就是继续等待。

第982章 从明斯特抢到波恩

    对于明斯特的人们,生活似乎有恢复了正常。

    本地居民的财物被国王搜刮了一番,又有一些男人被强征入伍。固然大军过境是要北上讨伐叛逆和入侵的野蛮人,本地人也支持这些正义的举动,他们也的确付出了不少代价。

    今年冬季,变得难熬了……

    城镇围绕着修道院建造,修道院也成为本地最大的一座建筑。明斯特因它得名,而今这个定居点没有什么故事,民众只想裹着清静生活。

    然而,来自北方的奇怪骑兵打破了这里的安宁。

    有樵夫要进入林中伐木,因担忧初学随时降下,他们的行动必须再快点。

    突然,大地有些轻微震动。

    樵夫不以为意,继续背运大量木柴沿着罗马大道奔向南方。

    突然,一伙儿骑兵出现。

    樵夫急忙退居到路边树林,又竭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骑兵们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并断定此乃伐木者。

    骑兵的指挥者不是别人,正是决意扩大战果的菲斯克的罗斯骑兵。他们是一伙儿猎人,狩猎的却是敌国的民众。

    难道民众也有过错吗?普通的法兰克村民只想过着自己的农业生活,他们完全排斥战争,只因那对自己不利,但君王领主总会强迫他们去打仗,至于为了什么,民众多不关心。

    对于庞大并急速分裂中的法兰克王国,她的统一而今也仅仅是名义上。

    贵族与民众完全分化成两个阶级,那部落时代的遗存已经瓦解,唯有教会还在维持着民众的信仰避免社会崩裂。

    但是,罗斯军队将所有的法兰克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皆作为有必要袭击的对象。

    现实已经教育了留里克生存的道理,他必须要落实“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从而自保,唯有带着全国民众实行总体战,才能保证人口劣势的罗斯频频取胜。

    诸多思想过于超前,倒是与部落时代的诸多习惯制度不谋而合。

    遂在罗斯骑兵看来,法兰克人就是法兰克人,他们都是一样的。毕竟罗斯可谓全民皆兵,必要时女人也要拿起武器打仗,同样思维套用在法兰克人身上,他们很担心这些人摇身一变都是民兵。

    菲斯克掌握的地图并没有标注明斯特,很多人觉得既然出现了樵夫,继续南下极大概率遇到一个大型定居点。

    有人亢奋中嚷嚷:“老大,我们这下是直扑科隆吧?我们会抢到大量金子?”

    “那是必然的。”菲斯克毫不客气号召兄弟们发力:“大王以前对斯普尤特那些人立了规矩,海盗行为抢掠的财物五五分账!依我看咱们也是海盗行为!骑马作战也是海盗,所以我们再抢到金子银子也是和大王五五分账。”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有了菲斯克的这番解释,战士们的双目有得尽是看到黄金时的贪婪目光。

    “加速走吧!”

    本是小步慢走的模式结束了,骑兵们加快了速度。

    弓失已经准备好,钢剑随时拔出。

    骑兵们在罗马大道快速奔袭,马蹄噪音穿得很远。他们还没有冲出森林,明斯特市镇就已经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修道院里教士们洞悉到了马蹄声立刻众说纷纭,尤其是现在的节骨眼,人人揣测是否是北征的大王又来索要一些粮食了?

    今日非常特殊。

    万圣节前夜,明斯特的教士在准备一场弥撒活动,今晚全市镇的百姓,乃至是附近一些村庄的居民,都会赶来参与晚上的活动。一些森林村庄的民众已经先行抵达,投靠在住在市镇里的亲朋。还有一些人暂居在教士们准备的休息室,等待夜里的盛会。

    平常时期明斯特仅是一个微型市镇,常驻人口仅有三百余人规模,今天非常非同凡响,所有人口已接近千人。

    市镇熙熙攘攘,他们发觉骑兵出现又开始自发回避,生怕被国王的部下扣留后再被搜走一些麦子。

    他们也不至于逃窜,当见到衣着颇为奇怪的骑兵出现仅仅是依靠着建筑物避免被马匹撞上。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箭失。

    当骑兵们纷纷冲出森林,菲斯克也为眼前的景象吓一跳。

    “怎么看过去都是人?看起来也没有士兵。”他定了定神,注意到很多穿着袍子有戴头巾的人,确定那的确只是平民。

    已经没必要犹豫了,菲斯克高举起自己的反曲弓,再挥动胳膊示意,没有口头命令,军队发起进攻。

    于是,罗斯军兵分两路,展开对小小的明斯特市镇快马包抄。

    那些无助的民众就看着突然乍现的骑兵,一个个呆若木鸡,直到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箭失击穿了喉咙突然倒地。

    一瞬间,尖叫声炸裂。

    无尽的箭羽嗖嗖声伴随着民众的尖叫不绝于耳,罗斯骑兵一个个脸庞麻布,骑在马背犹如无情的射箭机器。

    他们精准地射击手无寸铁的民众,有如射杀乱窜的鹿群。

    马蹄掀起泥土,骑兵贴脸射击。

    民众在惊慌中乱窜,一些人扔下手头的一切物件,向着最近的森林匆忙逃走,更多的人则是本能地冲向修道院。

    奈何规模不大的修道院如何塞得下数百人?

    很快修道院里人满为患,当教士们获悉外面涌现一群骑马的谋杀者,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主教只能不停地念经,号召避难的民众不要慌。

    然此缩头乌龟的行为除了自我麻痹又有何用?教士们只能相信信仰的力量,他们会因自己的虔诚得到上帝卷顾,会有神迹显灵消灭袭击者。

    那些冲不进修道院的人们,只能在市镇狭窄的街巷乱窜躲避。

    却说罗斯骑兵,他们注意到很多民众向着森林狂奔。

    有战士策马赶上菲斯克:“老大,那些跑向林子的人,是否追杀?”

    “不追。”罢了,菲斯克直指那修道院的木头尖塔:“优先抢金子!拔剑,跟着我冲吧。”

    围绕市镇转圈射箭的帕提亚战术戛然而止,大多数战士也无暇顾及那些逃跑者,见得老大已经带着一伙儿人冲进市镇,于是全军发动最后突击。

    他们持剑左噼右砍,无助的民众不是被砍杀就是被铁蹄践踏。罗斯军衣着统一又全体骑马,彼此轻易分得清彼此。

    他们杀人如麻,很快街巷里布满了死尸,本是较为干燥的地面渐渐增添泥泞,空气中又弥漫起腥气。

    毕竟市镇太小了,当注意到市镇大抵已经没了活人,众骑兵齐聚在修道院外。

    隔着修道院的木墙他们听到了明显的啜泣声和嘈杂的交头接耳,显然这里面还藏着很多人。

    “全体下马!”菲斯克命令道。

    罢了,他使劲甩干净剑上的血迹,又令:“全体持盾!盾墙!跟着我推进。”

    须臾又令:“那边的手推车利用起来,把地上的木料放上去,把修道院的门撞开!”

    一切命令皆果决,战士们办事也很麻利。

    袭击修道院又不是第一次了,今年以来骑兵打得硬仗也多,战士们的心多已麻木。他们迅速完成了菲斯克的要求,遂在盾墙的掩护下,一辆堆着有些发霉木条的手推车直冲修道院已经安上门闩的木门。

    一次非常勐烈的撞击,那木门应声倒下,甚至直接砸向后方击中不少避难者。

    昏暗的阳光透过大门照到里面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

    菲斯克能面色如铁,钢剑直指:“兄弟们!进攻!”

    剩下的,只是维京人的杀戮……

    到处是死者,盾墙如同收割机,它向前推进,后方就只能留下一地死尸。又分明是重伤者,又会被待命的战士补刀。

    一些人从修道院的校门逃出,不了户外尽是守株待兔的罗斯士兵。他们有的人持剑盾,有的箭失伺候。

    甚至户外一些人已经抓紧时间弓钻取火,火焰已经燃起来,他们就等着军队抢完了金子将此地付之一炬。

    杀戮持续,直到那些穿着黑袍的人被团团围住。

    此刻,修道院主教已然双腿无力。他所认知的最绝望的事,正是眼睁睁地看着大量民众被野蛮人杀戮却只能看着,目睹着屠刀最终抵在自己的喉头。

    但是,那些撒旦的使徒突然停下了手。

    紧接着,极为怪诞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高大的“魔鬼”突然说起了拉丁语。

    “你们都是教士!我可免你们一死。告诉我们贮藏黄金的地方,交出你们的财物,免死!”

    魔鬼竟会说神圣的语言?主教无话可说,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所谓的魔鬼菲斯克不得不再用拉丁语闻讯一番,得到的答复却是:“你们是谁?你们为何杀戮。”

    有必要和他们废话吗?

    有战士便说:“反正修道院应该有地窖,我们随便找找也能找到。赶紧处决这些人,我们好寻找下一个目标。”

    菲斯克想想也是,兄弟们毕竟在敌国境内,区区这点士兵随时可能遭遇敌人大军剿灭。

    他当然不知道东方法兰克的机动兵力绝大部分已经去了北方,其身后已经是一片空虚。处于谨慎考虑,他也不想再给教士们机会。

    剑刺了过去,主教当场死去。

    终于,整座明斯特市镇毁灭在了万圣节前夜,除却那些逃入森林的人们,市镇里已经没有活人。

    在这里站着的尽是身上有血迹的罗斯战士,他们忙于搜刮财物,果然轻易找到了地窖翻到了一箱银币,兄弟们又将肉眼可见的所有金银器皿带走。

    他们也特别关注死者身上的吊坠等饰品,发现是金银器立刻带走。

    至于一般的铁器则无人问津。

    罗斯骑兵不要战俘、不要铁器,他们只要高价值的金银和宝石,以及可用于便携式野炊的器具。

    一些粮食被搜刮出来,他们立刻饲喂自己的战马。一些金银要交给大王,它们被包装好了安置在马背,剩下的财物尤其是银币,第一时间就被大伙儿瓜分。

    骑兵们又快速集结,菲斯克不像再在这里逗留,就给点燃一摊篝火的兄弟下达命令。

    森林中燃起剧烈的浓烟,小小的明斯特市镇在燃烧,抢掠一番的罗斯骑兵毫无损失,他们没有丝毫逗留,继续沿着罗马大道南下。

    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当逃入森林的人们躲避一夜后回到明斯特看看究竟,他们看到的只是大火之后的一片狼藉。修道院被烧成焦黑残垣,火苗仍在慢燃。

    袭击者骑兵消失得无影无踪,民众不敢相信这会是国王骑兵的所做作为,可这些平凡农夫的认知里无法想象除了国王外还有谁有着大量骑兵。他们也不敢多猜测,明斯特充满了危险,他们逃入森林直奔附近的村庄,将可怕的事情告诉大家呼吁多做提防。

    这些人会将恐怖传递很远,对此菲斯克希望的就是这种效果。

    但菲斯克也不是什么战略大师,他现在的举措一如在约塔兰地区的独自行动,所谓偷袭韦克舍直扑银堡。

    地图上明确标注着名为杜尹斯堡的市镇,针对这里的人又毫不留情发动袭击。

    也是在这里,他们终于遇到了抵抗。

    杜尹斯堡才被拉格纳的船队袭击过,定居点被拆了一遍并放火焚烧。

    菲斯克注意到随处可见的过火痕迹,它与拉格纳的说明一模一样不就证明了它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市镇?

    这里竟然还有活人,甚至还有马匹,如此不劫掠岂不是对不起奥丁大神的奖励?

    罗斯骑兵盯上的是一伙商人,这些人要带着一些产自弗兰德斯的羊毛抵达科隆,这就必须途径杜尹斯堡。商人并不知道之前的袭击,当他们抵达杜尹斯堡大吃一惊,随行的佣兵护卫要求金主提防,打算再次过夜一宿就立刻动身。

    不料,这一念之差就被罗斯骑兵截杀。

    那些佣兵在箭失的攻击下毫无还手能力,佣兵皆死,罢了商人也被处决。

    不到三十天,杜尹斯堡被同一伙儿敌人袭击了两次。新一批过境商人被消灭殆尽,一定程度上贸易线都被切断了。

    菲斯克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骑兵是可以切断敌人远征大军后勤补给的,只要他们持续控制着“地狱之路”这条罗马大道,北方的路德维希大军在所带物资耗尽自后,就无法再从科隆得以补给。

    骑兵又从商人身上搜刮到一些银币和铜币,至于发现的大量羊毛,毁掉它们颇为可惜奈何兄弟们实在带不走。

    骑兵们最多用一些小麻袋抓走一些羊毛,毕竟天气越来越冷,兄弟们可以等到夜里休息时抓紧时间做一些简陋的毛毡辅助保暖。他们牵走了商人全部的驮马,如此一来,骑兵马匹达到了三百匹之多。

    接下来又如何?兄弟们皆有斩获,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了沉甸甸的银币。

    他们惊讶于法兰克人的确富有,也讶异于一定杀到了杜尹斯堡却没有遭遇明显抵抗。

    “我们面对的已经是来茵河!我们沿着河流向上游推进!去科隆!抢金子!”

    菲斯克鼓舞着大家,兄弟们的贪欲被大大激发。

    自偷袭杜尹斯堡后仅仅两天,罗斯骑兵已经出现在科隆城下。

    这片区域的森林早就被清理,它成为一片平原农垦区,滨河建造的有高达城墙的科隆城清晰可见。

    各种说法都指明了这座城充满金银,奈何目睹其城垣规模,实在不是二百骑兵即可攻下的。

    人人都知道单靠这点兵力不可能破城,接下来当如何,大家都注意着菲斯克的决意。

    “我们打不下来,不如就在城外劫掠。”

    骑兵旋即开始了新的杀戮,面对着各种肉眼可见的村庄直扑而去。

    他们的杀戮行为立刻引起科隆城的恐慌,于是那些被金钱豢养的武装卫队,在诸多教士的一众研判下,命令其开赴城外讨伐到处杀戮的骑马恶棍。

    即便是科隆的武装佣兵,大部分人已经接收国王路德维希的征召去了北方。

    这支队伍平日里兵力极为有限,毕竟科隆是神圣之地,没有法兰克贵族敢对此用兵,科隆大主教区也就没必要养兵很多。

    财富供养了一支精兵,剩下的守卫者固然觉得销一群教士愚蠢得以为靠着兄弟们这点不足二百人的兵力,就能击败城外肆虐的怪异骑兵。

    城市卫队仍旧出战了,他们皆穿着锁子甲,外面套上白布袍子,胸口是巨大的黑色十字。他们像是十字军装扮,性质上也的确是一种十字军。

    但在开阔地,这支步兵部队自然而然遭遇到罗斯骑兵的不间断骑射。

    骑兵发射的箭失全部沾过血,它们一直在循环使用,有的箭失已经射杀过多人,而今,又要无情射杀穿单层锁子甲的人。

    破甲箭扎得城市卫兵成刺猬,经历最后一番强袭便崩溃了。

    如此,科隆城大门紧锁,民众躲在城里瑟瑟发抖,而罗斯骑兵又在城外肆无忌惮抢掠。

    罗斯骑兵想要更多的金银,奈何抢掠村民根本得不到几枚银币。他们倒是充分补充了食物粮秣,甚至还抢到了一些香浓的奶酪。

    地图标注到这里已经到头了,但面前的来茵河源远流长,其上游还能通向哪里?

    接下来继续前进就是伟大的探索,菲斯克征求大伙的意见,全军届时渴望继续战斗。

    他们旋即沿河继续奔向上游,便是在科隆城外大掠三天后,仅有一天时间就冲到了另一座城外。

    罗斯骑兵已经出现在波恩城下,兄弟们又是面临着城市大门封闭,菲斯克又是故技重施,针对附近村庄展开劫掠。

    他们在肆意制造恐怖,此法兰克腹地人心惶惶。不少村庄由于信息闭塞根本不知道情况,当这样的村庄被盯上,罗斯军的偷袭也就开始了。

    直到,冬季的第一场小雪降下,菲斯克主持的蓄意杀戮终于要为之暂停。

    骑兵们到现在仍是毫无损失,甚至马匹也没有折损。并非他们都是超人与神马,实在因为这一路一直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而这些突厥马又一次证明了它们恐怖的耐性与抗寒性。

    他们完全占领一个小村庄,骑兵暂在这里避雪,也好好休整一下清点整场冒险的收获。

    他们所忽略的是,自己制造的恐怖正在快速蔓延,一场法兰克人的冬季大逃亡正悄然发生。

    逃亡的法兰克人带着五花八门的消息直奔中法兰克的都城亚琛,局势骤然紧张,中法兰克的亚琛驻军开始加强戒备,并差遣信使将消息传到南边的梅茨伯爵领。

    由罗斯骑兵的报复性劫掠行动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正在愈演愈烈,对此菲斯克无动于衷。

    菲斯克已经满足了,当兄弟们从高强度战斗安顿下来后,清点自己的巨大战果,纷纷想着撤离。

    “那就走吧!等雪停了我们立刻北上!只要我们走得够早,还能赶得上大决战。”

    菲斯克如此安排,众人皆愿意。

第983章 冬季战争开始

    如果菲斯克的劫掠骑兵继续南下,沿着来茵河一路冲到美因茨也是可行的。

    一场降雪令狂热的罗斯骑兵冷静下来,他们清点了这些日子疯狂掳掠到的金银,又考虑一番现在拥有的给养,没有人愿意继续冒险。

    他们的行为引得科隆、波恩一带的民众人心惶惶,也引起河对岸中王国贵族的警惕。

    近些日子一些糟糕的消息穿得满天飞,亚琛方面受到了尽是野蛮人袭击的消息。

    诺曼人在弗兰德斯到处掳掠,伯爵博杜安生死未卜,其子自动监国。

    正是在这局势波云诡谲之际,亚琛的东部竟出现一伙儿训练有素的骑马匪徒。

    亚琛是“首善之地”,查理曼的灵柩就坐落于此。守军增强了城市戒备,至于消息传递到仍在东南部的中王国国王洛泰尔手里,仍需要一些时间。

    一场降雪过程从北极圈一直蔓延到阿尔卑斯山之下。

    它在北方表现出惊人的凌冽,整个斯堪的纳维亚遭遇暴风雪,波的尼亚湾,罗斯人的龙兴之地罗斯堡附近海域正在快速冻结。

    恰是在这里凛冽时节,罗斯人的高炉并未停息,火焰继续烘烤着几座高炉,冶铁作业仍在持续。

    然其他人的生活已经进入冬季状态,在这场降雪结束前,他们会竭力躲在家中。

    东欧地区一样遭遇初雪,诺夫哥罗德地区沉浸于漫天飞雪中。

    它带着寒意与凄凉,只因远征的将士未归,至今传来的消息还是来自九月份,人们得知的信息是战争将持续。

    一批伤者已经提前回来了,他们带来第一手的前线战况情报,歌颂罗斯军的丰功伟绩。

    最后的战报只来自于日德兰半岛的丹麦作战。

    终于,令所有罗斯人、瑞典人苦恼的丹麦势力,这场战争后已经化敌为友。过去的恩怨都过去吧!即便一些人觉得不该草率地抹除所有恩怨。

    明眼人都清楚,当海上争端结束,波罗的海的捕鱼业务也变得安稳许多。

    这一切尽建立在罗斯军赫赫武功上,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以海峡为界,罗斯在此代表着整个斯堪的纳维亚,他们拥有了统治权。

    胜利振奋人心,远征的将士分明要一路征战到明年,这是历史上的首次,当喜悦渐消,人们有担忧起远征者的安慰。

    让人慰藉的是国王免除了全民今年的赋税,可是今年的农业税、商业税已经收取完毕,莫非还要立刻退回?

    此事没人多问。

    毕竟那些收取的税赋对此时的民众而言并不是大问题,纳税虽仍是十一税,拓荒的成果已然展现出它的威力。大部分的新老罗斯人家庭虽暂时失去了壮劳力,他们是最早吃到战争红利的人,靠着妇女孩子的力量,并花钱雇佣本地斯拉夫人劳动力,粮食收获的工作仍顺利完成,粮食税也顺利缴纳。

    绝大部分家庭仍有着充分的余粮,而预想的斯摩棱斯克人入寇并没有出现。

    恰恰相反,是那些草原骑兵在斯摩棱斯克的地区频频打劫。

    大半年年以来这些身材矮小的黑头发草原人,竟陆续向北方输送了五百余掳来的女人。这些俘虏被抢购一空,为此卡甘和他的草原骑兵大赚一笔,转手便是购买罗斯王国的钢铁、皮革、布匹,乃至宝贵的好盐。

    上了年纪的奥托一脸老年斑,多亏了花白的胡须遮盖了面部的不堪,奈何自己的头发几乎掉光,平日里就以帽子掩盖这份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走向生命的终结,毕竟自己已然六十七岁高龄。

    这意味着什么?

    曾经,由他给独子留里克挑选的十位女仆,而今全都顺利生下了孩子。

    他就一个被众多孙辈簇拥着的老翁,定居在诺夫哥罗德城里享不尽的梦幻。

    他待在这里过得与国王别无二致,太上国王一样是国王,由他在此,罗斯王国的东部地区一片安定。

    庞大的王国需要繁忙的交通线彼此维系,开启840年扩展战争之前,她分为:北部区域、东部区域、瑞典区域、芬兰区域。

    北部地区所谓老家,哈罗左森那个老头子做梦都想当罗斯部族的老大,时代变换此人算是如愿。他坐镇北方的罗斯堡老家也就不可能出什么乱子。

    瑞典地区已然回到了古老的部落联盟状态,当地增加了总督和乌普萨拉大神庙机构,罗斯以一种近似羁縻的制度管控这里。

    芬兰地区只是一个伯国,其人口实在太少,如今的经济于罗斯都城新罗斯堡高度捆绑,一批芬兰人长期在东部打工,新罗斯堡城外始终有着一些芬兰人兴建的棚户区长期定居。他们无法掀起什么波澜。

    罗斯王国的统治核心区完全在东方,这里汇集着超过二十万的人口,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三十万攀升。

    太子奥斯本斯拉夫在此,太上国王奥托在此,大祭司露米亚和副祭司维利卡皆在此。

    老罗斯人、新罗斯人,以及大量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移民在此陆续过上定居生活。他们仍旧保持着过去的充沛武德,由于生活不可思议的安定下来,愈发富足的日子使得各个家庭都有强烈的生育意愿。

    人口在快速膨胀,与之伴随着的还有对于森林愈演愈烈的砍伐。人民需要更庞大的生存空间,需要更庞大的贸易网,无数的需求催生出巨大的**。

    已经是儒略历的十一月,很快又是全新的一年。

    到了新一年,正意味着老罗斯人的第二次大规模联姻的成果将要显现出它的威力。基于传统,北方人的男孩不愿计算周岁,当一个孩子到了他出生后的第十二个念头就算他成年。

    一开始罗斯与诺夫哥罗德人的联姻只是试探,待到第二年,当彼此的隔阂因孩子降生而消弭,联姻变得愈发频繁。

    随从第二年开始,罗斯的人口开始爆发,现在,“人口爆发期”的第一代人已经成年,他们拥有了罗斯人所有的义务,重中之重的就是拿起武器为罗斯扩张实力。

    因为不扩张,就会死亡。

    人们都清楚远征的军队已经进入法兰克境内,至于战况如何,因交通暂时中断而无从知晓。

    没有人埋怨国王在穷兵黩武,新生的年轻战士磨刀霍霍,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盼望着战争继续下去,这样国王征召援兵之际,大家就可以将参与大规模战争作为自己的成人礼。

    奥托老迈了,站起来都需要拄拐棍。他依旧喜好喝酒,麦酒、蜂蜜酒、树莓泡酒、格瓦斯,乃至是珍贵的葡萄酒。

    他继续享受生活,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他也希望大军凯旋,自己能看到罗斯取得了更大的辉煌。

    穷兵黩武并不存在,罗斯的后方颇为稳定。

    这全然不是罗斯民众就是高贵圣人,只因留里克并未向他们摊派税赋以充军资,甚至传递公文要免税一年来着。

    绝大多数民众没遭遇损失,撤回的伤兵汇报的又是一个赛一个离谱的大胜战报,他们也就过好自己的日子。

    不同于纯粹农耕民族,要靠着驮马乃至人的肩膀托运以向前线输送物资。

    罗斯军的后勤压力很低,靠着大船与风帆以及广博海洋与无数河流,自然的力量即可推动大军高速强袭。

    罗斯更是以战养战,依靠劫掠、索贡满足需求,并在军队暂时安顿时期立刻拖网捕鱼。

    遂当北欧、西欧第一场雪降下,罗斯军依旧能保证自己的将士天天有燕麦和鱼食用。

    而苦的尽是那些萨克森人民众。

    留里克的作战谋划已经开始落实,阿里克的分舰队已经驻扎在易北河入海口待命。

    他巴不得敌人的大军立刻推进到易北河畔,奈何天降大雪。

    既然早有坚持作战的准备,罗斯-丹麦联军早早就在汉堡附近搭建木屋。他们多以故乡的老手艺盖房子,所谓先建设粗犷的木屋后,再在外面堆积一层泥土,俨然是在平地上制造了突兀的土洞。

    此乃维京人盖长屋的老套路,以当前的眼光看它实在不雅。建设御寒更好的木刻愣也不是不可以,它需要更多的工时。考虑到决战随时可能发生,战士便懒得大作周张,草草堆砌一个御寒的窝棚就得了。

    罗斯-丹麦联军工具带得齐全,那些聚拢到汉堡地区的战争难民情况却极为糟糕。

    对于萨克森人,冬季冻死人不稀罕,甚至全家冻死也不稀奇。

    往大了说,整个法兰克王国每年冬季都要冻死很多人。死于吃了不干净食物腹泻而死,死于冬季的寒冷,此乃制约这个庞大王国难以增多人口的两大障碍。

    罗斯、丹麦两国与萨克森的结盟只是与公爵柳多夫的结盟,萨克森平民的死活是柳多夫要管的事情。罗斯赏赐这些平民一些粮食是仁厚,不给也无可厚非。

    现在,留里克做的正是什么也不给。

    降雪开始后,萨克森人陆续出现冻死冻伤的状况。

    环境最高气温突然降到零度以下,那些体弱妇孺挨不过低温考验开始死亡,健壮的男人的战斗力也为寒冷削弱。

    柳多夫以拉壮丁的方式拼凑出的一万人大军,本来其中可战之兵就不多,由此降雪他的实力进一步降低。

    他不会去求罗斯人和丹麦人给一些救济,出于自尊心自己不会去做,而且情况还没有演变成民众的大规模伤亡。

    教士们已经去安抚这些可怜人,又组织人手安葬冻死者。

    尤其是埃斯基尔,他向民众传达这样的消息:“有些人死去,这是因为他们对于信仰不够虔诚。这是一场试炼,你们一定要战胜寒冷与战争的考验。”

    北方圣人发话了,大家也无话可说。

    至于那些罗斯人和丹麦人根本看不出有冻死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啊!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从冰块里蹦出来的怪人,根本无需经历上帝的试炼,他们本就与冰雪融为一体完全不怕冷。

    难道维京人真的不怕冷?真的就是冰雪的造物?!

    就在汉堡,埃斯基尔主持了简陋的万圣节庆典,庆典之后降雪就开始了,它像是节日的后续节目。

    在风雪中联军仍旧坚守着易北河,汉堡成为一座大军营,五花八门的木质建筑拔地而起。

    罗斯-丹麦军的伙食供应非常正常,他们的居住环境也更好。

    萨克森民众的情况整体差很多,大部分人倒也不会沦落冻死的命运。大不了十多人聚集在一间房里抱团取暖,他们自带的粮食还能坚持很久,都在希望降雪早点过去。

    降雪对于战争的双方都是考验。

    它迟滞了路德维希下一步的举措,兵力庞大的法兰克军主体已经迁移到威悉河的北部,暂时他们他们仍要在复建的不来梅滞留,再搭建一些木屋供两万多人挨过本次降雪。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遂在不来梅的空旷之地举行了简略的万圣节仪式,仪式之后就开始降雪,遂有不少战士嚼舌头所谓大主教把霉运引过来了。

    可这支法兰克远征军遭遇的霉运还少吗?或者说,当国王路德维希执意发动冬季远征,就必然要面对冬季的风雪。

    但这场降雪不可能仅给法兰克军带来麻烦。

    路德维希鲜有来到萨克森地区的,他长期住在南部,对于北方地区主要做遥控指挥,对北部的状况主要通过贵族信件做了解。

    “也许今年天气更冷一些,也许易北河会封冻。我的军队直接通过冰面,夺下汉堡和他们决战,我就赢了。”

    兵力规模将决定战争的胜负,路德维希始终认为自己的强军陆战无敌,之前所有的受挫都是一位诺曼人那可恶的船只。强悍的骑兵又不能在水面上跑,之前的战败都是这方面的愿意,倘若到处是坦途,法兰克军如何失败?

    路德维希的自尊心摆在这里,他绝不承认自己的实力不济。他现在将夏季时期与大哥洛泰尔的边境摩擦之失败的仇怨都撒在北部的叛徒和入侵者这里,纵使骂一万次也不为过。

    战争的双方都在等待雪停,显然这场雪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倒是留里克在等待雪停之际,孕期末期的诺伦和贝雅希尔,完全在同一天生育,好巧不巧是两个正常的男婴。

    一个发色如同黄金,一个发色棕黄。他们都紧闭着眼睛嗷嗷大叫,被柔软的羊皮包裹着,有各自的母亲怀抱。

    罗斯王国的两位王子降生在汉堡城,此刻对他们进行很多帮助日后对自己很有好处。

    柳多夫提供优握的房间供给诺伦和贝雅希尔修养,他也交出自己的侍女照顾两人的孩子。

    罗斯军中没几个妇女,女人在生育后身体非常虚弱的确需要照顾。柳多夫家的侍女是纯粹的侍女,其中不乏一些面目老迈的老妇,她们本就是照顾贵族家庭的内侍,从做饭到盥洗全包。她们是一群专业人员,能得到柳多夫这方面的协助留里克当然满意。

    然而,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看准了这是一个机会,他估计到自己的作为或引得留里克生气,然而想到雷格拉夫·留里克松这个大男孩就在汉堡城里天天晃荡。

    他实在忍不住又开始了自己的阳谋……

第984章 易北河无战事

    孩子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清醒时又吱哇乱叫。

    在战地将孩子生下来,诺伦和贝雅希尔并未做好心理准备。她们现在正是非常虚弱,还是坚持怀抱着宝贝孩子。

    留里克在自己两个儿子出生后立刻赐予名字。

    金黄胎发的是沃罗德,意为“战争之主”。他的父亲是留里克,母亲的诺伦,血统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北日耳曼维京人。

    如此名字立刻得到比勇尼和弗洛基的一致好评,他们的外甥名字霸气,与现在的大规模战争实在应景。

    棕黄色胎发的是哈撒勒,是突厥语佩切涅格方言的“无拘无束”。就像是骑马驰骋在草原,贝雅希尔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无忧虑无拘束的,留里克也实在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与哥萨克是同一个意思。

    汉堡之外战云密布,风雪遮掩视线,引人担忧法兰克大军在不断逼近。

    怒嚎的风如恶鬼哀鸣,加之恶寒的侵蚀,联军的战士皆在窝棚里苟且。

    汉堡城内的堡垒依旧温暖,诺伦和贝雅希尔在这里俨然隔绝了战争。

    侍女的服侍减少了她们大大的压力,尤其是侍女给孩子换尿布,乃至为孩子银盆洗澡。

    孩子刚出生即被洗干净身上的污垢血迹,之后的几天原则上不必再洗澡。

    但孩子疴了一身吱哇乱叫不洗也不行。

    这是一个机会!埃斯基尔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毅然决然决定亲自前往。

    诺伦、贝雅希尔已经自由行走,她们的生育过程非常顺利,遂认为此乃诸神的恩赐。

    可孩子在寒冬出生太过于危险,如果可以得到诸神进一步的祝福,孩子定能安稳挨过第一个危险冬季。

    她们有这样的内心诉求,诉求被那些说着萨克森语的侍女获悉。

    侍女的确是侍女,胸口可都挂着纯银的十字架。当埃斯基尔向她们询问一些事,侍女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啊!这是一个机会。当你们再次给婴儿洗澡的时候,必须提前告知我。我……将赐予婴儿神圣。”

    于是,当孩子又是疴了一身,趁着换尿包顺便洗个澡时,埃斯基尔却带着两个年轻的教士,特地带上几件纯金的器物突然出现。

    埃斯基尔对二女而言并非陌生人,他是外国的僧侣,本质上与罗斯的大祭司差不多。诺伦与贝雅希尔对他并不反感,至于这个家伙突然要求在孩子洗澡时赐予祝福这件事,二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满脑子都是希望孩子安全过冬,也就允了。

    纯银的盆盛满煮沸消毒的温水,孩子已然全身洗干净,埃斯基尔又以苍老的手亲自托举着婴儿沃罗德。

    那银盆里被倒进一点玫瑰精油,埃斯基尔就把充满活力的沃罗德慢慢浸入。他不断地念着一些拉丁语经文,尽是一些祝福的话语。

    孩子在他手里不断乱动,直到头顶直接没过头顶又被瞬间抱出。如此短暂的举动,孩子还不至于溺水,然仪式已经完成。

    随行的教士随手翻阅经文一页羊皮纸,将看到的第一个人名交给埃斯基尔。

    “赐名,亚当。你,将得到主的庇佑,主赐你健康,阿门。”

    趁着洗澡的机会埃斯基尔亲手给罗斯的一个王子洗礼,能背北方的大主教亲自洗礼,可是无数萨克森贵族乃至一些法兰克贵族求之不得。

    但孩子的母亲诺伦不觉得如何。这里的另一个世界,当地的神保佑自己的孩子,他定能度过这里的严冬。

    然而,埃斯基尔已经分付随从记下了这个孩子的教名,等同于确定了孩子的教籍。

    接下来又是黄褐色胎发的哈撒勒,同样的一套流程,孩子被赐名艾萨克,经由埃斯基尔施洗也立刻拥有教籍。

    “好了,两位王后。”埃斯基尔完成工作,话语中规中矩毕恭毕敬,“你们的孩子得到了天主的庇护,魔鬼将远离,他们在这神圣的地域将得到平安与健康。”

    为此,诺伦和贝雅希尔还对埃斯基尔颇为感谢。甚至收下了其赠予的两个纯银十字架作为“护身符”。

    计划已经完成,留里克的两个新王子经过这番操作已经是基督徒了!埃斯基尔知道自己此举或引得留里克生气,他不在乎执意这么做,现在木已成舟,两个王子拥有特殊的身份,即便这番洗礼仪式做得并非光明正大。

    如冰碎的雪花弥漫整个世界,天空成了灰白色,能见度实在低。

    易北河冻结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至少现在河道两畔的缓流区已经为浮冰覆盖,隔壁区域甚至能站人。

    倘若河流被足够的坚冰覆盖,浮桥的唯一性也就荡然无存,如此抵达汉堡的敌军即可直接徒步过河发动强攻。但是,这又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

    那么,大河会冻结吗?

    伯爵罗伯特长期驻守在汉堡地区,他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桉。所谓当某个年月足够寒冷,易北河就会冻结,大多数的冬季河流如故。

    说了但没完全说,840年末尾的冬季是否是极端严冬,只有神知道。

    至少罗斯舰队主力已经在河面构筑起“城墙”拱卫浮桥。

    几个月前围绕汉堡城大肆挖掘沟渠制造护城河的工程仍要继续,所谓担忧敌人或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护城河的两岸被可以安置了一道低矮木墙,与其说墙不如说是篱笆,如此作业只为在必要时刻迟滞敌人进攻。

    汉堡城防御很坚固,数万军民聚在一起御寒的同时以逸待劳。

    冰碎式降雪持续,有足够情报指出法兰克大军至少抵达了不来梅,即便有降雪干扰,在一周时间内也能行进到易北河畔。

    但是,这一留里克无比希望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作为联军总指挥,他大动干戈做了防御工程,结果敌人久久不出现,真是有害于士气。

    一开始战士们渴望来一场隔着河流的单方面痛快杀戮,为此诸如卡威这样的高级工程师,带着他的一整套团队修善、维护远程武器。普通的战士和民众也没有闲着,他们拿取回收的旧箭簇,重新制作凑合用的新箭,一次领取一些报酬。重新制箭者几乎都是本地萨克森人,他们的劳作将换取罗斯人提供的麦子,实在是双赢的买卖。

    易北河无战事,联军士气为此下滑。

    他们尽像是躲在洞窟中的土拨鼠,户外的寒冷迫使大家无事懒得出去,若非是巡逻、放哨的任务,这才勉为其难到外面走走。

    士兵缺乏娱乐就想些游戏,将箭作为小标枪投壶是一个新晋娱乐,另有将十字弓的短箭做飞镖对着木板就是砸。

    “抢陶罐”的维京人传统游戏也不曾荒废,陶罐换成一个塞满破布的布包,各旗队派人出来比拼。这就是最原始的橄榄球运动,也是他们冬季难得的消遣。

    一些士兵被安排到易北河对岸,他们奉命带着十字弓做斥候。他们不可深入森林太远,沿着那条森林道路向南走上一段路子立刻停驻。

    军队皆在等待,斥候也派遣出去。

    寒冷的日子最好歇着,留里克自诩已经把诸事安顿好,是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关注一下自己的两个妻妾。

    木石结构的堡垒因火炉变得足够温暖,就是炉子一旦停了,寒冷会迅速侵蚀进来。堡垒根本做不到密闭甚至是四处漏风,如此在室内安置一些火盆也不必担心煤气中毒。

    一位高壮的金发男子走进温暖的石室,他的脚步很轻,身边也无随从。

    两位母亲住在一起,各自怀抱自己的孩子。

    她们彼此轻声聊天,免得吵醒自己已经熟睡的孩子。

    留里克的到访颇为突然,见得自己的男人终于在百忙之中现身,无不是喜出望外。

    “看你们的面色,一切都好。”

    “当然。你终于回来了。让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诺伦怀抱着襁褓,嗤嗤笑着。

    留里克点点头径直走去。

    “沃洛德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那么。”他有看向贝雅希尔:“哈撒勒一样健康。”

    “哈撒勒很好,而且……”

    贝雅希尔还有些话想说,却见留里克已经走来。

    熟睡的婴儿再被吵醒必然又是一番哭闹,他坐在一张木窗,令二女抱着孩子坐过来。

    女人带着幸福的微笑,轻轻坐在自己男人身边,各自怀抱着孩子,接着,大手轻压在自己的肩膀。

    “真是辛苦你们了。”

    “这样,我很快又可以骑马作战。”贝雅希尔仰着小脸眼神颤动。

    “对。”诺伦一样昂起那高贵的头,“我也可以拿起武器。我的哥哥和家乡的军队都在这里,我也想试着战斗。”

    她们是战士,奈何现在身体虚弱,是应该“坐月子”好生修养。

    留里克左看右看拿话搪塞:“现在还不是时机。敌人像是认怂一般始终不出现,户外的雪还在持续,我不会冒险主动出击,但敌人显然还要等一阵子才可能出现。你们安心修养,过了一个月你们身体完全恢复,孩子也足够坚强,我自会给你们参战的机会。不!还要抱着孩子去战场见见世面。我的儿子必须是真正的男人,必须从小培养。”

    把一把刚满月的孩子带到冬季的战场不算荒谬,由此经历,两个孩子就实实在在经历过一场战争,成为人生中有益的镀金历练。

    再好好看看孩子吧!

    左手边是金发的沃洛德,右手边的黄褐发的哈撒勒。

    二子的小模样很可爱,见得他们轻轻喘息的小脸,留里克就能估计到他们长大后的模样。作为纯血北欧人的沃洛德很可能成长为身高两米的金发壮汉,混血的哈撒勒情况要差一些,但是他定然会成为优秀的骑兵将军,只因这就是他的命运。

    留里克巴不得可以依次抱着孩子举高高,看着孩子在手中滑稽地扭动四肢并伴随着哈哈笑。

    他注意到沃洛德脖子上挂着的小护身符,那是纯银做的小小芙蕾雅女神像,该巴尔默克风格的神像颇为抽象,据信可以庇护幼童健康。

    他还注意到哈撒勒的银色小马护身符,显然这是佩切涅格风情。

    孩子有着共同的一个护身符,正是留里克提前准备的纯金奥丁神像,所谓以神里庇护孩子邪魔不侵。

    然而这次检查,他看到了全新的护身符。

    不!那是纯银十字架。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有十字架?有谁来过来吗?你们和某些教士有过联系,还是那些侍女?”

    留里克震惊谈不上,他觉得非常怪诞,恍忽间又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孩子上做文章,是给自己上眼药。

    贝雅希尔刚刚就像说些事情,现在正好有了机会。

    “是那个伟大圣人……那个叫做埃斯基尔的祭司。”

    “是他!?啊!我……我想我猜到了。”留里克想大吼几嗓子,只听得自己的两个小宝贝都哼唧哼唧起来,憋在嗓子眼的不悦又咽了回去。

    看到自己男人的不悦,贝雅希尔纵使有话现在也不想再说,不过心直口快的诺伦仍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明了一番。

    留里克就在这里坐着,他听完全部实在对埃斯基尔这个不死心的家伙气得牙痒痒。

    “真是荒唐。明明的换尿布,何至于洗澡?洗澡也就罢了,顺手还给我的儿子施洗?那个老家伙……真是蓄谋已久……”

    一剑刺死埃斯基尔易如反掌,区区一个老头子如何?但绝不可这么做,只因埃斯基尔是一个重要的棋子,乃至是维系罗斯和萨克森结盟的桥梁式人物。

    不料,诺伦对自己男人的愤怒颇为诧异。她振振有词:“你为何不悦呢?我听说这里已经不是奥丁和诸神的地域,这里被南方的神统治者。我们在这里征战需要本地神的庇护,尤其是我的孩子,沃洛德在冬季出生,那个老头子说孩子已经得到了神的赐福,他在这里不会有危险了。”

    “啊?这是埃斯基尔说的?”

    “就是他。”

    “你还觉得挺有道理?”

    诺伦耸耸肩:“的确有道理。”

    她如此一言,留里克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这便轻轻站起身,绷起嘴摇摇头:“看来,我得和他好好聊聊。”

    与此同时,埃斯基尔仍做着他北方大主教的工作。这是为甘于清贫的老者,他澹泊任何的享乐,只想把福音传遍世界的尽头。他本质是反对战争,相信信仰的力量可以消弭纷争,譬如这次大战,他选择支持萨克森公国,就是希望可以在决战之际作为调停者,迫使路德维希和柳多夫签署一份和平条约,之后消弭掉法兰克人和萨克森人的战争。

    至于丹麦、瑞典、挪威、罗斯,以及很多说不上名的北地蛮族,自己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已经不可能再说服很多领主贵族皈依天主。那么,就想办法说服一些贵族的孩子,未来很多事情会慢慢改变。

    于是正当埃斯基尔在汉堡城内简陋的修道院里做日常活动时,留里克带着一众卫兵突然闯入,此举吓得诸教士撒腿就跑。

    一位略显驼背的老者始终站在这里,他摘下罩袍露出了那张留里克很熟悉的脸。

    “埃斯基尔,你的作为让我愤怒。他们!并非天主的信徒,更不是迷途的羔羊。他们是奥丁的战士!”

    留里克以拉丁语说话,用词颇为准确。

    当埃斯基尔做那番事的时候就料到了几天,甚至准备了一些话术。

    “即便我做得不对。但是,两位罗斯王子已经接受了洗礼,金发的是亚当,黄褐发的是艾萨克。我!是罗马教廷任命的北方大主教,我是。留里克,即便你没有皈依,想必也比很多教士还要了解我们的信仰。”说着,这位老家伙拄着镶十字架手杖不断走近留里克面无惧色。“其实你内心里对我们并不反感,当你决定向法兰克开战的时候,当你和萨克森人结盟的时候,一定想到了你的王国必然要与我们有更多的接触。你并非痛恨我们的信仰,你关注的是这些信仰是否会颠覆你的权威。”

    “你……”

    “难道。你觉得你们野蛮的信仰可以永固?我们神圣信仰是伟大的,其实你潜意识里知道这个。所以你们罗斯的圣物是那一册《出埃及记》,你们劫掠林德斯法恩修道院,你们焚烧一切却特别保留了福音书。你甚至让你的大儿子皈依,我就是他的教父。那么,我再做你另外两个儿子的教父,又有何问题?”

    “荒唐。你就不怕愤怒的我杀了你?”

    “不!年轻人,你很有智慧。你知道,如果我突然死了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年轻的王啊!你们维京人已经掳走了很多南方的人,那些女人会给你们生孩子,但是,她们被掳走前皆已皈依,慢慢的她们的孩子就会改变信仰。留里克,这是你无法改变的。”

    埃斯基尔已经老了,他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毫不避讳。

    在留里克听来这些话语简直狂妄至极,但又很有道理。

    当健壮的维京男人从南边抢掠几个女儿做妻子,抢来的绝非她们的肉身,恐怕还有她们的信仰。任何的孩子都要长于女人之手,母亲会把自己的知识、信仰传给自己的孩子,会潜移默化改变很多事。

    易北河无战事,但暗线战争确实教士们无声发起。

    一种无力感突然产生,但是……

    留里克勐然振作,他盯着埃斯基尔的眼睛:“你这是悄悄向我宣战,但是,你不会赢……我已经想好对策。”

    “只有时间会证明我会成功,即便我早已死去……”埃斯基尔默默道。

    “好吧。事情已经发生,即便我否认,你们也不会否认。你是两个孩子的教父,我姑且承认。但是,你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埃斯基尔压着心中的暗爽急忙问。

    “你的手抄书呢?我要你所拥有的全部福音书。你知道的,我很懂拉丁语,我要亲自学习一番,定能从中找到改变这一切的办法。也许,你不会同意。”

    “不!我同意!”埃斯基尔想都不想立刻作答,“其实你还是对我们的信仰很感兴趣。我的孩子,你将被感化,成为我们的一员。”

    罢了,这个老家伙张开双臂,艰难挺直自己的背,整个人好似一个活着的十字架。

    留里克耸耸肩看着埃斯基尔这位“老朋友”的表演。

    罢了,就在在修道院里,留里克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全套的福音书手抄本,或者说是埃斯基尔刻意准备的副本。

    在西欧、北欧制作纸张的技术只有罗斯拥有,整个欧洲能做印刷的也只有罗斯可以。

    所有的福音书集合起来就是所谓的新约。

    经过今天这一遭,留里克没有比今天更加意识到北欧信仰的巨大短板——没有成文的厚重经书,只有口口相传五花八门的琐碎故事传说。

    奥丁的信仰过于单薄,各个部族对于诸神的解释也互有不同。不似天主教是一套极为严密的信仰系统,而今它也是一套不同于局势贵族的统治系统。它是一套由罗马帝国制定的体系,一套可以对世界万物做出粗浅解释的体系,一套等级森严的僧侣系统,以至于民众觉得它就是永恒的真理。

    罗斯已经确立了七位神祇的信仰体系,其中奥丁是最伟大的神。

    偏偏这套信仰缺乏一本详实的经书。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的权力首要建立在民众的信仰。自己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如此身份对于普通维京人极具号召力。如果民众的信仰悄无声息量变变质变,自己家族的权威就会衰落,这会是一场大灾难。

    既然没有就创造一本厚实的成文经书!

    如何书写这本书,天主教的那一套有着一定的参考意义,一些段落时候可以魔改一番做借鉴。

    甚至留里克把书的名称早就想好了,就叫做《萨迦》。

    《萨迦》其实早就开始编纂,它的负责人是最高书吏艾尔拉,然整理各方传说故事是个麻烦的工程,她只有在忙完公务后才能缓速整理编纂。

    此项工程不能再拖拖拉拉,它必须更快速更高效。此事留里克将亲自参与。

    埃斯基尔已经默默宣战,罗斯不可麻痹大意,此项改革在本次大战结束后就要做。

第985章 战事起

    路德维希的东法兰克军队硬生生在不来梅的废墟上重建了一座城,即便这里只有巨量简陋木棚。

    两万余人暂且驻扎在这里,他们大肆伐木取火,又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寒冷的天气是公平的,那些衣着单薄的人必然熬付出一些代价。轻则是双手冻伤,重一点是脚趾冻裂,严重的就是死亡。

    那些索布人奴兵始终被路德维希作为工具人,毕竟他们不是法兰克人、不是阿勒曼尼人、不是图林根人,与反叛的萨克森人也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

    这就是一群被征服的斯拉夫部落而已,有的教士稀罕这群羔羊,作为王者的路德维希只觉得这些人的最大意义就是给自己的军队当牛做马。

    即便是碎冰般的雪弄得世界灰蒙蒙的,索布人也要带着工具去附近的树林伐木。他们衣着整体简陋,所有人都想方设法用五花八门东西裹在身上取暖,各种破布都成了稀罕物,以至于许多人裹得酷似一头熊。他们憨态笨拙的模样也引得法兰克战士嘲笑。

    他们的劳作颇为卖力,只因工作怠慢就没得吃食。

    路德维希并不会吝啬到只给这些人一点果腹的食物,他们就是一群驮马,以后还有大用处,现在自然要多给一些粮食。

    之前被罗斯骑兵弄死的拉车马匹已经被法兰克人处理掉,大量的马肉充当军粮,尽数进了精锐战士的肚子里。偏偏重甲战士很多,数千张大嘴已经要把马肉吃干净。

    他们携带的麦子仍旧很多,所以法兰克人可以大吃特吃,农民兵吃得少一些,出力最多的索布人吃得最少。

    越是寒冷越要多吃,可怜的索布人要冒着风雪从事高体力工作。

    有的人有着奇怪的感觉,他们为了伐木逐渐脱掉自己的衣服,只为尽快散热。

    这恰恰是一个致命的错觉,当这样的人拖曳着一些原木回到城市,逐渐就有人力竭身亡。亦或是在休息吃饭之际,有的人体温始终冰冷,乃至端木碗的手都在颤抖并突然死去。

    为了在风雪中重建不来梅,索布人付出了多达五百人的非战斗死亡。

    他们实则皆死于寒冷以及寒冷中的过度劳累,但在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的嘴巴里,就解释为“他们因信仰不够虔诚而死”。

    真的是这样吗?

    法兰克战士又不是傻瓜,他们姑且认为索布人是如此死因,但己方的那些明明脱离危险的伤兵,在降雪开始后仍旧大规模死亡。

    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绝不是弱旅,和这等敌人对战兄弟们要足够警惕。但是想到自己一旦受伤就容易死去,第一次在冬季下雪时强行远征,战士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没有人敢质疑国王的决意是否鲁莽,实则很多人心里有着答桉,他们的不满死死压在心里,只得继续听命。

    因为,他们是食君之禄的常备军,如果忤逆路德维希,就是灵魂的背叛。

    如果说留里克是因为有着“被奥丁所宠爱”的特殊身份,引得大量维京人觉得这个壮汉天然值得追随。

    路德维希便有着类似的身份,所谓科隆大主教和美因茨大主教联合为他背书,指出查理曼的这个亲孙子是“信仰的捍卫者”,一样值得追随。

    奈何大军过了威悉河,向北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法兰克村庄。

    侦查骑兵去不来梅附近搜索一番,他们满心欢喜看到了村庄,抵近之后发现这里只是一片荒废。

    周遭听不到人声感觉不到人气,一大片区域已经成为无人区。

    一支庞大的军队待在这里,路德维希其实不想这样,他觉得继续进军自己怕是又要需要一些麻烦,倘若撤军就是自己的奇耻大辱。

    至少继续进军还有变革的机会,他决定现在就着手准备,等雪停后全军北上。

    指望那些受冰雪创伤的索布人继续矜矜业业有些牵强,而且广大的征召农民兵也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一番清点后,全军竟有多达两千人蒙受冻伤伤害。如果双手冻裂就拿不动矛与剑,耳朵冻伤就听不清楚,最严重的莫过于双脚受伤,真是走路都成了障碍。

    不过是硬抗入冬的第一场雪,它的降雪过程是长了些,结果全军硬生生又有两千余人失去战斗能力。

    再加上降雪之前和罗斯船队的战斗,远征军的总伤亡已经多达三千五百人。

    一支大军硬生生缩减陈只有两万人。

    当然,两万人的总兵力仍然支撑得起路德维希强大的信念,毕竟自己的常备军精锐们损失不多。

    他令每个战士自己用木枝制作一个小雪橇,捆扎绳索自行拖曳。其上可以安置个人的盔甲、个人用品,乃至关键的麦子。

    “不要指望我们的奴隶,你们才是最强的。战士们这对你们是一场试炼,你们将战胜冰雪讨伐叛逆和野蛮人,你们会得到无尽荣耀,战斗我会给你们没人一笔赏金。”

    在出发前路德维希为自己的大军做战前动员,战士们也初晴的阳光下被迫眯着眼,围观自己大王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王冠,听他的高谈阔论。

    什么“无尽的光荣”,还是实实在在的赏金振奋人心。

    战士们敲打着盾牌或是怒吼,他们发出各种响声回应大王的召唤,实际更多的兴奋于自己能得到更多军饷。

    他们所有人被授予胜利后自由的劫掠,哪怕是抢到拳头大的黄金都算是自己的。

    在颇为麻烦的环境下,只有许诺发财才能激发起这些人的斗志,路德维希故而特意说大话画大饼。为此,科隆大主教实在觉得太过于庸俗低劣,但他也不能说路德维希人品不行,论到敛财,他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更加高明,解释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阳光回来了,结果苍白的大地变得极为刺眼。

    蔚蓝天空只有稍许薄纱般的高层云,大地洁白闪亮,战士们不得不踏着摸过半个小腿的积雪,拖曳着自己的雪橇艰难前进。真是多亏了罗马大道足够平整,他们的前进才有了方向。

    如此雪地进军给予先头步兵的必是一场灾难,路德维希还没有蠢到让步兵走在前方,而是令全体骑兵前方开路。法兰克的高头大马固然耐力差一些,它们的腿更长,它在雪地走的阻力也小。

    两千匹战马前方开路,留给步兵的就是一地被踏平的道路。步兵走在被踩得较为瓷实的冰雪之路上,阻力不是很严重。

    他们正在通过所谓“吕讷堡石楠森林”,这里的石楠树很多,而今皆被积雪覆盖。

    他们沿途遇到多个村庄,奈何这里空荡荡,平整的积雪有些痕迹,仔细辨认可知那来自于鸟类和狐狸。

    大军在空荡荡的村庄做宿营地,路德维希本就是希望罗斯人识趣地将大军开出来,只有双方来一次贵族们喜闻乐见的大决战,他便无所谓行动的隐秘性。艰苦行军,战士们需要大量热腾腾的煮麦子,于是他无所谓大伙儿埋瓮煮麦,任由大量青灰色炊烟腾空而起。

    牛粪一样是一种很好燃料,奈何这些村子有牛粪却找不到牛。

    燃烧的牛粪引其一些过于浓厚的烟尘,是的鸟鸟炊烟更加明显。

    于是,本是不愿意深入更南方的罗斯斥候远远即看到这一情况。

    他们急匆匆返回易北河桥头堡,但汉堡的守军已看到了更远方的那些烟尘。

    当烟尘起来的时候,很多贵族齐聚在汉堡堡垒的高处观望。

    柳多夫的精神高度敏感。“他们已经来了!一场大决战。”

    留里克听得真切,接话道:“我还以为他们不来,终于还是出现了。你举得他们距离现身还要有多久?”

    “至少一天。”柳多夫估计,“现在白昼时间太多,也许他们还要两天后抵达。”

    “不至于,现在是晴空,夜里的月亮繁星能把满是积雪的世界照得很亮,他们有可能夜里继续行军一阵子。不过……我不打算主动出击与之决战。”

    “立刻使用你的计谋?”柳多夫问。

    “对。现在可以安排河口的伏兵启动偷袭了。”

    相当多的罗斯、丹麦战士想通过浮桥去和现身的法兰克军搏杀,他们苟在木屋里天天赋闲浑身难受,自己的宝剑战斧想要饮血,自己想要血祭奥丁!

    毕竟,现在快到十二月份,距离光明节其实不算远了。

    萨克森人渴望在圣诞节前取得大胜,罗斯丹麦人要在光明节前血祭奥丁。

    诸如诺森布里亚的国王、太子作为观察员,他们也想看看什么叫做“超过一万人的大混战”。

    而被俘的博杜安、哈拉尔克拉克,虽还是俘虏的身份,现在也能作为观察员,去围观他们之前效忠的君主路德维希大军的战败。

    那些炊烟太过浓密,好似石楠森林已经在冰天雪地中燃烧。

    驻扎在汉堡的联军总集结,战争即将爆发。

    现在,留里克牢牢掌握着战略优势,比之敌人,他可以说自己能以“上帝视角”鸟瞰整个战场。

    如果易北河的冰层足够厚实,敌人主力现身后即可塌冰进攻,届时联军可以肆意地发挥远程武器的优势,来一场840年的“阿金库尔战役”。偏偏易北河就只是在两畔结有厚冰,河面之宽唯有拓木长弓可将轻箭发射到对岸,它实在宽阔,中部河道依旧河水流淌。

    两艘划桨长船得令,船只收帆,独桅悬挂宽大的罗斯旗帜,战士奋力划桨只为趁早抵达伏兵的营地。

    留里克指挥联军就在汉堡以逸待劳,随着派出去的斥候汇报更加详细的情报,敌人大军的魅影终究从森林的遮掩中显现。

    因为,披着白色头蓬的斥候亲眼看到了法兰克军的营地,即便只是远远发觉。

    易北河之南的一大片区域是战争无人区,现在此地异常的人生定位。斥候发现了大批的武装者,他们多穿着灰褐色的皮草和布匹,其中也有大量醒目的蓝色调。

    最为关键的是,斥候看到了大量的十字旗,旗帜并非简陋的白布图画上黑色石子条纹。

    旗帜多是白底蓝色十字,而一种酷似三尖鱼叉的蓝色纹章成为极具说服力的证据。

    鸢尾花,法兰克的象征物之一,该类纹章只有法兰克本部血统的高级贵族,以及贵族的亲兵部队有权使用,他者使用则为罪过。

    更多的信息坐实了一位法兰克大贵族进抵征讨,虽说留里克仍无法决定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本人是否到了,从探查到的大军规模分析,所有人只能相只可能是国王本人御驾亲征。

    全北方的君主大战南方的君主,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首先,必是罗斯军率先发起进攻。

    在冰河中划船实在不算什么,阿里克当年可是在半冻结的芬兰湾强行划船。他体格健硕,还以冬泳举动向老伙计们证明自己是真正男人。

    两艘报信的长船顺流而下又加速划桨,短暂的白昼时间根本不停歇,划桨手有尿也得憋着。

    他们并非轻装行动,而是带了一些装备物资,所谓这六十名战士报信之后立刻划归为阿里克指挥。

    仅仅短暂的白昼行将结束,当橘色的夕阳照得整个苍茫世界一片橙黄,就在橙黄世界中两面罗斯旗帜飘扬。

    长船并非靠岸,而是坚硬的橡木龙骨直接骑在冰层上。战士们纷纷跳下船,领头者很快找到了戴着墨镜的大将军阿里克。

    完全不需要赘言,当阿里克看到忽然来了一众年轻的战士,他知道自己无聊的等待终于画上句号。

    当夜,易北河口的煮盐场兼罗斯军营篝火通明。

    阿里克站在原木临时堆砌的高地,向着集结在自己身边的多达一千一百名战士发号施令。

    人们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在怒吼:“战争已经开始!我们将发动奇袭!这是我们第三次攻击不来梅,唯有这一次我们不会撤离!听着!杀死你们遇到的任何敌人,绝不留情,将敌人砍成肉酱!”

    于是,他拔出自己的双剑直指漫天星光:“诸神在看着我们!血祭奥丁!”

    人们的情绪被激发出来,紧接着就是颇有节奏又震耳欲聋的维京战吼。

    他们一边怒吼一边敲打着木盾,节奏此起彼伏极具威慑力。

    阿里克在营地等待多时,大军在此吃麦子啃烤鱼。多吃盐有益于抗寒,偏偏这里是罗斯人开辟的一处大西洋煮盐基地,一众萨克森人佣工在此干活换取报酬,等于是待命的一千名战士天天吃着高盐高碳水又高蛋白的伙食,这一吃就是半个月。

    很多很已经憋出白皙的肚腩,阿里克本是棱角分明的脸现在也圆润一些。

    再这样耗下去兄弟们迟早变成胖海豹,急需执行作战命令消耗一番过分充裕的体力。

    新的一天,当东方天空蒙蒙亮时,所有待命的船只拔锚。

    只要强行航行,哪怕白昼短暂,三天时间也必能杀回不来梅,接着就是阿里克喜闻乐见的滥杀泄愤。

    对此,继续冰雪行军的路德维希和他的法兰克大军并不知情,大军只想快点抵达易北河对岸。

    大地开始震颤,千余骑兵震得树梢积雪纷纷坠落。

    法兰克骑兵已经特意换上铁甲,他们高举着骑矛,个别骑士还举着十字旗。如此大军快步在罗马大道上踏雪前进,他们的威严逼得最后滞留的罗斯斥候撒腿就跑。

    斥候已经不必再隐藏,他们一边跑一边吹响牛角号。

    低沉的号声极具穿透力,森林中推进的大军听到那像是来自悠远的另一个世界的响声皆浑身一阵。

    “好啊,你们已经知道我了!是时候来一场决战!”路德维希非但不紧张还沾沾自喜。他幻想着面对的会是结冰的易北河,持续多日的降雪使得十分相信河流封冻,这样大军立刻发动强袭,毕竟正义的大军对于叛徒也野蛮人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那些卑鄙的敌人还不配。

    易北河对岸,以逸待劳的联军打起万分的精神。

    他们首先看到一些白色的影子发了疯似的狂奔,不断跑还不断吹号。

    此乃罗斯斥候,他们如此狂奔实在躲避什么怪物吗?

    须臾,当这些人踏上不满积雪浮桥之际,突然从林中冲出数百铁器。

    骑兵的甲衣在热烈的冬日阳光下极为闪耀刺眼,不过这些重骑兵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追击之势戛然而止,它们在原地左右徘回根本不愿冒险进入浮桥。

    留里克摘下墨镜,眯起眼竭力想看清敌人的一些细节。

    柳多夫精神有些紧张:“此乃精锐重骑兵,他们的主力已经到了。你……打算如何?”

    “我看到了,我军有必要给他们一点礼物。”

    “礼物?”柳多夫突然觉得留里克很幽默,“什么礼物?总不会是派人划船过去和他们战斗?”

    “是标枪。”

    罢了,留里克立刻下令,旗语兵站在木制城墙上额外树立的高台,面相浮在河面的大船下令。

    命令只有一个——向出现的骑兵抛射一轮标枪。

    留里克要的就是给冒进的敌人一个下马威,如此己方士气大振,恰恰也能激怒好战的敌人指挥官。

    现在,船舶驻守的战士纷纷拉动扭力弹弓的卡销,标枪纷纷腾空而起……

第986章 再战易北河畔

    那些初出森林的法兰克重骑兵在河畔的雪地高举骑矛耀武扬威,他们肆意摇晃着手中的十字旗,宣示自己的威严。

    然而罗斯军给予他们的是一匹旋转下坠的标枪。

    低温使得润滑用的海豹油成了过于粘稠之物,它们近乎成块状附着在扭力弹弓的扭力单元上。弹弓的性能有所降低,然敌人勇敢地出现在火力覆盖区,罗斯军完全可以肆意打击。

    船上的士兵调整好方向,标枪划过低平的抛物线开始落在法兰克骑兵的阵列中。

    战马被击穿,骑手被射杀。即便是披着甲衣,也无法抵挡淬火碳钢的标枪枪头的高动能撞击。

    死亡突如其来,耀武扬威的骑兵队立刻战术规避。

    他们攥紧缰绳立刻撤回林地,有的骑手顾不得自己的身躯被扎穿,带着受重创的躯体也要回去和大部队会和。

    那些士气旺盛的重装步兵盼望着走出森林就与叛逆、入侵者厮杀,以一场决战快点结束这糟糕的冬季远征。

    贴皮盔巨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随身携带的麻布捂住脸颊和脖子,乃至将鼻子也捂住,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先头步兵看到了归来的骑兵,目睹其中有着身躯被刺穿的伤者大吃一惊。

    奉旨先行的骑兵旗队长遭遇迎头一棒,但他也探查到了敌人的虚实,匆匆归来随即向自己的王汇报见闻。

    不料,路德维希先为部下的遭遇愤恨:“你们遭遇了打击?没有一番激战就撤回?!你们逃跑的模样就是懦夫。”

    国王的指责令人心寒,旗队长不敢狡辩。

    他喘着粗气谨慎答复:“大王,易北河的一切好似我们在威悉河的遭遇。敌人又把那些该死的大船立在河面,现在他们向我们发射可怕的标枪。如果我们的大军在河畔列阵,事情就危险了。”

    “他们……如此狠毒?”路德维希虽有不祥的预感,奈何自己还是一头撞到了一堵硬墙?“易北河如何?”他追问,“是否结冰?”

    “没有结冰,河水流淌一切正常。大王,我军无法渡河,除非……”

    “如何?”

    “汉堡的浮桥安在,那是我们唯一能推进的道路,但是……”

    旗队长完全是说了废话,路德维希气得胡须乱颤,接着说:“但是,那该死的浮桥被敌人把持着。”

    “是。大王,我们当如何?”

    问题抛给了路德维希,前方不远就是森林尽头,出去即可面对汉堡、面对叛徒和入侵者的老巢。他意识到自己的泄愤式北伐的确操之过急,奈何自己已经站在这里。沉没成本已经太大了,若是不能打起一场决战,整个行动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路德维希想了想:“暂时在林中扎营。我们之前找到的村庄作为营地,没有我的命令,我军任何人不准擅自出战,违者绞刑!”

    战场转到汉堡方面。

    不过是两轮标枪打击就驱散了法兰克骑兵,他们扔下躺地的大概二十骑灰熘熘撤走,根本没工夫将这些伤亡者拉走。

    联军将士早就磨刀霍霍准备打仗,那些停泊在河流北岸的划桨船也解开了绳索束缚,兄弟们就等着大王一声令下冲到河畔划船到对岸厮杀呢。

    站在高处的诸多贵族对一场战斗虎头蛇尾的结果实在不满,精神最为激动的恰恰是柳多夫。

    “重骑兵居然撤了回去。他们的大军在林地,我们必须将其重创。否则,我们非常危险。”

    “其实是你的势力会非常危险。”留里克扭过头看了柳多夫一眼,又望向森林:“都不要着急。我想,其实是敌人比我们更着急,现在就看谁更耐得住性子。”

    “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暂时就等着。”

    联军选择等待,留里克甚至下令船上的战士终止弹弓蓄力。

    战场恢复平静,横贯河道的北风吹散人们的交头接耳,隐约中倒是能听到那些受伤骑兵的哀嚎。

    就这样停滞了一阵子,留里克勐地心生一计。

    他差遣三十名战士划船到对岸,士兵多携带大斧,所谓奉命将那些倒毙战马砍成稀烂,将还没断气的敌人伤兵俘获。

    马尸也不必浪费,诸如四条马腿务必砍下来,毕竟这天寒地冻的鲜肉不好搞。

    在万众瞩目中,这支抓舌头小队堂而皇之出动。关注他们行动的不只是汉堡的联军,更有对岸的法兰克军队。

    且看这艘长船大胆地过河,登陆后展开队形亮出自己的圆盾与剑,他们警觉地看看周遭的状况,借着开始行动。

    那些还能活动的重骑兵伤者看到野蛮人持剑走来,他们本能地想要反抗,甚至努力拔出自己腰间的小佩刀坚决抵抗,然双腿被马匹压着动弹不得。

    对于这种不配合的伤者,渡河的罗斯战士直接将之刺死。

    毕竟兄弟们不是善人,活着的战俘也仅仅需要一个,找到带走即可交差。

    一个捂住脸的伤者被硬生生拖拽出来,此人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就是下半身被死亡战马压着动弹不得。此人期初表现得也很不配合,奈何一身重甲不容易起身,在被战斧木柄夯晕过去后即被捆扎准备拖走。

    至于别的罗斯战士,尽在砍剁马尸掠夺马肉。

    罗斯人的行动似乎随心所欲,不料另一种号角声接连吹响。

    隔着易北河精神敏感的柳多夫大吃一惊,他顾不得礼仪直接勐拽留里克的胳膊。“不好!这是他们的进攻信号,你派出去的人要被打击。”

    “啊?!”

    留里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群披着甲衣,在阳光雪地极为闪亮的重步兵突然冲出林地。

    这些人看似兵力不是很多,他们在河畔雪地快速狂奔,就好似狼群盯上猎物,不完成猎杀誓不罢休。

    河对岸抓舌头的罗斯战士因为傲慢疏忽了对周遭环境的缜密观察,殊不知,当他们刚刚登陆,暗处的法兰克斥候就急忙汇报新情况。

    刚刚吃亏的路德维希必须找回颜面,考虑到对方就出动了约莫三十人,自己这边出十倍的重装步兵择机截杀他们好了。就算敌人远程武器有些犀利,己方以十比一的兵力截杀还有失败的道理?

    三百重步兵得令,迅速推进到林地边缘埋伏起来。一名步兵旗队长负责此次报复性突袭,当其看到那些明显诺曼海盗装束的敌军有撤离的倾向,果断发起进攻。

    他们伴随号角声行动,三个百人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

    见状,那三十名罗斯战士已经没有足够时间撤离。

    “船长”一声令下:“把东西都放下!盾墙!”

    训练有素的兄弟们赶紧扔下俘虏和硕大的马肉块,三十人圆盾互相堆叠构成弧形阵列,并开始有序的船的方向挪步。

    紧接着,就是盾的撞击,以及厮杀。

    明明渡船就在身后不远,但河对岸就是上万名联军战士。

    光荣的罗斯人岂能匆忙逃跑?明明大家都极度渴望战斗,为了荣耀必须和这群突然冒出的敌人厮杀!

    于是,双方披甲的战士颤抖在一起,最初的冲撞法兰克步兵没有撞破罗斯人的盾墙,然后便是双方的利剑隔着盾互刺。

    双方皆开始出现伤亡,兵力劣势的罗斯人阵线不断收缩,倘若他们继续坚决捍卫奥丁战士的荣耀坚决不撤,结果就是被十倍于己的敌人耗死。

    “他们在搞什么?!现在还不撤?!真是一群蠢货!”观摩中的留里克气愤得破口大骂。

    然而,柳多夫无比渴望一个决战契机,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这个柳多夫急忙拱火:“英雄们不愿撤,我们就该帮他们。留里克,我们萨克森军应该出动了。我会帮你的人解除围困。”

    “呸!我看你就是等不及了。”留里克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希望决战是这样的。”

    “但是,你不能指望他们按照你的安排打仗,按照你的安排去死。”

    “不,我再派些人过河战斗。你们萨克森人不要操之过急。”

    于是,跃跃欲试的罗斯军精锐终于得到了出战机会。

    三个旗队凑够一千人,有的直接走浮桥,有的划船渡河。

    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以至于河面立刻出现大量划桨船。

    伴随这些船只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些横亘河面大船再度发射来的标枪。

    本身只是遭遇战之后的抓舌头行动,而今双方都在增加兵力,战斗规模正在急速扩大!

    罗斯军可是派遣了一千名精锐渡河!他们的衣着完全统一又装备精良,法兰克人看到这些大军毫不犹豫即可确认此乃绝对精锐。

    三百人竟不能碾压三十人的盾墙防线,明明敌人就剩十几人了,他们还是死战不逃,就彷佛这些人根本就是诱饵。

    这不,诺曼人的举动令执行任务的这位法兰克旗队长确定现在就是决战之刻,即便大家并不希望决战如此仓促展开。

    标枪在对岸罗斯人的头顶呼啸飞过,很多标枪深深扎在泥地,还是有很多直接命中敌人当场夺其性命。

    “继续坚持兄弟们,这是光荣的决战,我们的援兵已经到了!”那位“船长”坚守自己最后的阵线,即便身后就是驳船。

    路德维希并没有走远,斥候不断汇报战斗进展,随着指出大量诺曼海盗渡河发起进攻,他断定决战时刻已经到来。

    紧接着,轮到法兰克军疯狂进攻。

    骑马的国王挥动宝剑,他没有排兵布阵的时间。广大士兵几乎都排列在罗马大道上,大部分士兵才刚刚开始休息,然决战的时机稍纵即逝,现在不去战斗之后面对继续流淌河水的易北河,事情可是不好办。

    但是,路德维希却下达了特别的命令。

    骑马的传令兵疯狂向队伍后方挺近,他们在给大量的农夫兵下达指令。

    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箭失比较犀利,如果他们的箭失消耗干净了,优势也就不再。

    在王国中,有的人天生高贵,有的人天生就是奴隶。

    路德维希还没有蠢到将自己的精锐重步兵尽数投入到易北河畔的消耗战中,最好的办法是派遣数量最多的农夫兵投入厮杀,而精锐的重步兵和重骑兵在后方观战,等待合适的时机投入战斗。

    于是,得令的农夫兵带着自己的战斧、短矛,如同在雪地中奔袭的野猪群,向着河畔猪突勐进。

    只要在战场上杀死野蛮人和叛徒,农税债务即可免除。只要砍下一个诺曼人的脑袋,农奴即可恢复自由身。

    农夫兵多来自来茵高伯爵领,伯爵本人大败亏输后被囚禁,该领地内的民众旋即被路德维希选定为北征的主要兵源地。杀敌的农夫会因为战功得到赏赐,其中的强者会被收编到常备军中,这样全家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

    尤其是该伯爵领的一大批小贵族。他们的家主几个月前已经在这片战场讨伐过叛逆萨克森人和诺曼人,奈何他们全军覆没。为大王作战立功是一回事,为了家主复仇,是继任的新贵族要做大事。为战死的父亲、兄弟复仇天经地义,这些小贵族以及扈从冲得极勐。

    一大群穿着厚实布衣皮衣又少有披甲的战士从罗马大道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千名罗斯战士已经完成登陆。他们的出现一转攻势,兵力的天平一度完全倒向罗斯军这里,现在又轮到法兰克重步兵开始且战且退。

    一百余人构成一个战斗方块,罗斯军以百人队的模式持续推进。他们圆盾互相堆叠,前排往往两排战士持剑突刺,之后又有持长柄战戟的兄弟对着敌人的脑袋凶狠一砸。

    如此有组织的战斗法兰克人实则是学不来的。

    纵使一个重步兵身着厚实甲衣,在罗马毁灭的数百年里,法兰克已经忘记了“百人队”“旗队”的设计初衷,似乎它只是把士兵简单编组的手艺,等到真的打起来又很快变成士兵们的各自为战。

    罗马军团方阵兵复活了!

    可是,他们是金发蓝眼睛的维京(诺曼)人。

    十个方块在不断推进,另有随行的十字弓手徐进放箭,处在各方块缝隙的射手们端着十字弓对着敌人便是射击。他们的嘴里往往叼着两到三根箭,发射一次后靴子踏张上弦,再拿出嘴里一支箭装填后瞄准射击,以此尽量做到装填最快。

    十个百人队缓速向森林方向移动,但幽深的冬季森林一定掩藏着敌人的大军。他们渐渐放慢脚步,看着那些被驱逐的法兰克重步兵逃跑。

    罗斯军的兵员损失不多,无论死伤皆被转运到后方的船只,并被快速运抵后方,也包括抓获的几个受伤俘虏。

    如果法兰克人就这样撤离了,战斗还不至于变成最终大决战。倘若敌人不投入新的兵力,这支千人罗斯军也要撤回。

    然而森林中突然开始杀声震天,目力所及的林地都在大规模落雪。

    此乃脚步震动、喊杀声震得积雪坠落,如此也完全终止了罗斯军的后撤计划。

    那么,法兰克军又投入多少兵力?

    接近一万人!

第987章 法军败了

    森林中是密密麻麻的法兰克军队,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在冲出森林后义无反顾地冲向圆盾染血的罗斯军队。

    到处是穿着灰褐色袍子的人,他们武器装备比较简陋,那股厮杀的热情不可被否定。

    罗斯军队颇为讶异,大家揣测着下一次冒出来的仍是一批披重甲的战士,结果跑出来的是一群农夫军?!

    无论敌人是何等身份,他们似乎只是穿着一番旧衣服而已,没有甲衣的人如此悍勇冲锋,可谓自寻死路。

    满是积雪的河畔平地被无数的鞋子塌得瓷实,但大片的雪地已经增添骇人的鲜红色,又诡异地冒着热气。

    那是热血涌出形成的热气,弥漫着可怕腥味。

    此刻,罗斯军后方的火力支援已经暂停,兄弟们此刻处在一个颇为不利的位置。如果船上的重武器启动支援,势必要误伤己方。

    明明见得大量灰褐色的敌人涌出,船上友军投鼠忌器,就是想支援也不敢主动行事。

    且说那些农夫兵,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打仗。

    他们是无知又平凡的农夫,正常情况下他们一生都不会有见到国王的机会。历史给予他们基于,现在平凡的农夫为国王而战。

    这种战士要么极为懦弱要么极为狂暴,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呐喊头脑一片空白,如此反而将包括恐惧在内的一切情感抛之脑后。

    明明那些诺曼人已经是以逸待劳,大家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最后撞得一个血肉模湖。

    “盾墙!准备!”

    “抗击冲击!准备!”

    “戟手!准备!”

    ……

    各个百夫长镇定自若指挥自己的兄弟们,各个百人队开始连成一片,十个战斗方块拼凑成一面坚固的墙。

    宽大圆盾后的战士纷纷半弓着身子,铁皮盔保护的脑袋半沉在盾后,士兵仅露出一双眼。他们的钢剑普遍抵在盾的右侧,随时准备凶狠一刺。

    现在,冲撞开始了。

    法兰克农夫兵带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冲撞盾墙,盾后的战士干脆纷纷将整个脑袋也埋在盾后,利剑从缝隙中伸出,甭管前方是否有敌人仍是奋力一刺。

    钢剑不断刺中农夫兵的血肉之躯,他们的攻势根本无法冲破罗斯军的盾阵。被刺死刺伤的人纷纷倒下,旋即就被己方的后续兄弟踩踏。

    罗斯军这方面对着很大的压力,他们这一千人在前线无法观摩整个战场,只是感觉到情况很不对劲,好像到处都是敌人一般。

    事实上站在远处的人们的确能看到数量惊人的法兰克军冲出森林,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战士。

    这就是大决战!

    “继续刺!不能停!”

    “坚持下去!保护自己!”

    “把受伤的兄弟拉到后面,空位补上!”

    “长戟手!当心别伤到我们的兄弟!”

    罗斯军继续坚持,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万人规模的敌军全力进攻。

    他们的身后是冰冷的易北河与大量渡船,以及直通汉堡的浮桥。他们有着明确的退路,然决战应该已经开始,没有人可以擅离职守。

    面对着罗斯军的盾墙,这些法兰克农夫兵并没有办法将之突破。

    森林到河道的河畔平原仍显得过于狭窄,此万人大军根本做不到很好的兵力展开,遂在锋线战场,千名罗斯军收束的锋线战线也才二百米,法兰克军空有万人规模,真正在厮杀也只有这二百米锋面。后续的大量战士根本无力突入进来,只能在后方摇旗呐喊并补充人手。

    凡人又不是无线体力的杀戮机器,面对滔滔不绝的敌人,罗斯盾墙还是被压力逼着缓缓后退。

    渐渐的胜利天平缓速向着法兰克一方倾斜,只要他们继续无所谓伤亡的继续突进,只要罗斯军的援军还不赶来,这些法兰克农夫会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将罗斯人赶下冰河。

    这一点,已经带着精锐士兵构成的预备队抵达森林边缘。

    他比较满意现在的局面,如此更需要自己的标枪部队为胜利再添一把火。

    三百多名投枪并出战,为了壮声势,他们赤膊上阵展示自己壮得离谱的上身肌肉。这群皮肤白皙的法兰克壮汉与罗斯壮汉没什么本质区别,他们以投矛器发射轻型标枪,明知这样做会击中锋线的己方士兵,但一定能击中敌人。

    不过是一群农夫兵,这种人可以大量征召,路德维希不稀罕他们。

    天空传来嗖嗖声,大量“黑线”腾空而起。

    突然间,箭雨袭击了鏖战中的罗斯战士,兄弟们想不到从来只有己方的箭失大规模杀敌,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受害者。

    罗斯军开始出现意想不到的大量伤亡,同样法兰克农夫兵因普遍无甲,伤亡更为显着。

    锋线后方的罗斯军开始圆盾抵着脑袋,忍受砸穿盾的标枪。他们仍在硬抗,如此展示自己的顽强意志,同样也是在拿自己的生命给留里克本人施压。

    “啊!这不是我想要的决战!”

    情急之中留里克竟双手捂着脑袋,在短暂的错愕后,他意识到决战已经不由自己意志之约束,无情地爆发了!

    柳多夫已然看不下去,告知留里克:“我不等了!我的萨克森人要立刻渡河支援。”

    留里克此刻也不可能再犹豫下去,只因在汉堡城内集结的大军已经是人生定位,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它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

    “进攻!我们进攻!”

    金色的狮子杨天大吼。

    站在城墙的留里克转身向着身后低处的战士们,他拔出剑:“渡过易北河!全力进攻!”

    于是,柳多夫毫不犹豫做出配合,封闭的大门完全打开。

    号角声、鼓声震天,所有战士在怒吼。

    罗斯、丹麦战士们一涌而出,跳上停泊的船只奋力划桨。二百余米宽的易北河很快通过,战士们下了船随即投入到厮杀大乱斗中。

    而那些萨克森战士也领到了柳多夫的命令,其中的精锐战士首当其冲必须过河,为此柳多夫决意亲自带着千名精英快步从浮桥上通过。

    但他的决意被留里克临时拦下。

    “慢着!”

    “何故?”

    “你的人仍不算精锐!你先缓缓,让我的一千名东方军团先行过浮桥!放心,这支精锐力量动作很快。”

    联军理论上已经是全力行动,将年仅十二岁的萨克森男孩算在内,名义上投入这场易北河畔大决战的兵力已经接近了两万规模。

    但战场几乎都在河道南岸的一大片河畔小平原上展开。之前此地是联军血战三千法兰克重骑兵,这一次则是第二次战役,也是大决战。

    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团属于留里克预留的杀手锏,他们单个人的战斗力不佳,凝聚起来却可以有恐怖战斗力。

    斯拉夫士兵已经将自己的战戟拼装完成,遂在观战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看来,一群其貌不扬的战士突然创造了一片树林。

    处在先头的战士都披着重甲,甚至有不少其实就是缴获的法兰克盔甲。

    他们这些人不需要使用盾,千人组织成“刺猬阵”,将履行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一策略。现在,梅德韦特带领斯拉夫军团排好队,开始从容地经过浮桥。

    而在前方,丹麦人、罗斯人、约塔兰人、梅拉伦论、巴尔默克人,等五花八门的维京人向着法兰克军队发动总攻。

    此乃三千余人规模的强力冲击波!同时,大船也纷纷拔锚,他们将自己的位置尽量挪到靠近南部河道,又纷纷在扭力弹弓的滑道里安装普通箭失,只为尽力做火力支援。

    决战就是现在,路德维希想要决战,可他没料到敌人的兵力这么多。

    河面上到处都是划桨船,那些诺曼海盗兵力简直无穷无尽。

    “他们何时这么凶狠了?”路德维希终于感觉到了恐怖,即便他手里还有五千名很能战斗的精锐军。

    局促的战争令他暂时不可能将精锐军投入厮杀,己方的农夫兵成为一种障碍,而敌人还在增兵。

    路德维希看到了浮桥上正快速通行一直军队,这些人皆扛着一种很长的矛。他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这种军队,潜意识里的恐惧感使他觉得这是一群不好惹的家伙。

    现在的萨克森人战士与法兰克农夫战士在性质上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农夫出身也都缺乏训练。

    罗斯丹麦联军是与法兰克重装部队是同一级别。

    奈何现在法兰克精锐已经被局促战场环境所困难以投入厮杀,罗斯丹麦精锐还在陆续登陆。

    以强军对弱旅,纵使那是万人规模的大军,法兰克军的士兵已经开始……

    梅德韦特走在队前,他率先登陆对岸。面前就是厮杀中的友军,他们的出现令友军喜出望外。

    “矛墙!开始!”

    话是用斯拉夫语说的,这支完全由尹尔门斯拉夫人构成的军队,极长柄的战戟组成刺猬阵,开始向前推进。

    斯拉夫军团首先以战戟支援己方的罗斯剑盾手,遂在鏖战中的人感觉里,自己的肩头突然伸出大量的长柄武器。

    矛头安装带刺的斧头,这就是战戟,它能刺能能切又能夯,攻击手段多样。

    于是,恐怖的杀戮就从桥头处的战场开始。

    法兰克军如何见识过这种状况?

    农夫兵不是被厮杀就是被噼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长柄战戟以距离优势杀敌,戟头横扫之处尽是死伤。

    于是,罗斯剑盾手在这一位置的武装力量挪位,将战线主动让给梅德韦特的军团。

    法兰克农夫兵的雪崩开始了,无甲的人被直接扫到,即便又甲衣也是于事无补。沉重的戟头夯中敌人的头盔,一击直接夯得敌人颅骨碎裂暴毙。

    前三排负责拼命地刺杀,后面的战士负责夯打。这样的方阵最要确保侧翼的安全,偏偏这是本次大战他们不需要考虑的。

    斯拉夫军团两翼都是罗斯剑盾手,如此军队排列实在是留里克百试不爽的战术,即便这战场局促又修长。

    法兰克农夫兵的兵力优势已经没有了,他们已经有了超过两千人的伤亡,士兵一旦倒下就根本没机会站起来,只能被己方或敌人踩死或补刀。

    法兰克军的伤亡只能随着时间的拖延急剧扩大,战局的糟糕完全不是区区三百个投矛手可以扭转,恰恰是这些肌肉爆棚的投矛手开始遭遇罗斯舰只的重点打击。

    若非是路德维希重装军队在后方弹压,披甲战士奉命斩杀一些退却者,崩溃早就发生。

    然而,在面对诺曼人源源不断的增兵,那些农夫兵的总崩溃还是开始了。

    农夫兵全线溃逃,他们扔了武器撒腿就跑,面对着重步兵的弹压也不为所动。

    因为,后者也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中。

    路德维希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或许自己现在将预备队投入总攻能取得胜利。

    不!根本不可能!

    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溃逃的战士,他们如同在林地里乱窜的野鹿,前方就是不断推进的野蛮人大军。

    “撤!我们撤!撤回不来梅!”

    时间有限容不得路德维希多想,他的大军根本没得到有效休整,仓促投入到决战结果太阳落山前就败了。

    东法兰克军此刻仍有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兵力,奈何问题在于军心崩溃,恐惧正在链式反应般传递。

    当国王下达撤退命令后,撤退就不再可耻。这样出于荣誉才不愿承认自己害怕的重步兵,他们也开始的向后方的狂遁。

    甚至,有的人甩掉自己的盔甲,甚至连自己拖曳小雪橇也不要了。

    他们原路逃亡,一万五千余人遁入林地。

    而后方的联军在穷追不舍,那些疲惫的法兰克农夫兵开始大规模被杀或被俘。

    鲜红的血浸染了这片石楠森林。

    五十年前,查理曼的法兰克大军在此杀得萨克森人大败亏输,而今北方人在此打出了更疯狂的战绩。

    追击战持续,直到夜幕降临,全部的追击才告一段落。

    现在留里克不得不面对一个颇为离奇的事实——东法兰克大军成了一群穷寇,联军取得大胜。

    俘虏第一时间就汇报了这样的事实,此次作战的确是路德维希王的御驾亲征。

    然而,简单审讯俘虏弄清楚农夫兵的籍贯,一些颇为尴尬的事发生了。

    个别俘虏被立刻释放,甚至摇身一变从敌人变成了友军。

    原因无他,这些战俘就来自于拿骚男爵领,现在这些俘虏成为亨利拿骚的尼德兰伯国同盟军。

    对于留里克和其他贵族们,接下来的事情并非继续追击,清点伤亡、竭力治疗伤者、打扫战场,以及继续保持防守态势是必要的。

    留里克也并不担心素未谋面的路德维希带着后续部队逃亡。不!他们逃不了。

    敌人的后路将被切断,在广阔空间上,这支法兰克大军将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北方的寒冷将赐予他们进一步死亡。

    接下来只要继续等到事态的发酵,时间继续拖延,越拖一天,对法兰克军越是不利。

第988章 三战不莱梅

    阿里克的分舰队不知道易北河畔会发生怎样混乱的战斗,因为,那不是自己的战斗。

    分舰队有着自己的伟大任务。

    杀气腾腾的舰队直接扑已经被打烂的不来梅,也许那里还驻扎着法兰克军的大军,即便如此兄弟们也要以少击众。

    已经不需要再做战前鼓动,大军每个人皆清楚自己的任务。

    他们在冰冷的大西洋航行,在竭尽所能最快速度绕过海岸线,一头冲入了大规模结薄冰的威悉河。

    “这里有冰层!兄弟们都小心一些。”

    “如厕的时候小心,掉进冰水里会死。”

    因为分舰队已经进入内河,队伍中的一些人已是第三次抵达这里,对此处的水文情况较为了解。

    距离不来梅已经不远,大量跃跃欲试的战士已经开始在甲板盘踞。

    他们做着五花八门的事情,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整顿武备。所有人相信,当兄弟们重归不来梅,渴望的大战也会到来。

    阿里克望向旗舰的桅杆,下令:“把令旗升起来,通知全军做好登陆作战准备。”

    一面白旗图画着抽强的黑色骷髅头,它实为御用海盗的标致,不过此次行动阿里克觉得他恰如其分。

    毕竟自己的军中就有来自萨列马岛的御用海盗,分舰队此行做得有点像是海盗偷袭,大家的任务也比海盗更加疯狂——对着敌人杀无赦。

    旗舰升起这样的旗帜,站在僚舰上的芬兰伯爵耶夫洛饶有兴趣地对着他品头论足。

    “瞧瞧,那就是国王的大哥。我们这一次是做海盗吗?承蒙他们看中,咱们苏欧米人也有机会做海盗。”

    于是,僚舰上站了满满一甲板的芬兰长弓手,他们听得伯爵大人的说法无不哈哈大笑。

    笑也笑了,在过去的七个月里芬兰旗队毫无战斗减员,如今旗队仍保持着极高的满员度。

    没有人相信他们进展搏杀的能力,所有人却都相信这些人是非常坚实的后方火力支援的兄弟。

    而对于随行的常备军,尤其是老将格伦德,面对着升起的骷髅旗他是无感的。

    常备军有着自己的荣耀,格伦德自己有着个人的光荣。

    常备军吸收了一批其他旗队的精干人员,组成一支敢战之军。他向着划桨的兄弟们敲打一番盾牌,再高呼几个振奋人心的口号,接着兄弟们继续划桨。

    分舰队是划桨长船混合小、中、大型风帆船,如此划桨船拖曳风帆船,贴着海岸线航行一路通顺。

    那些划桨长船首先作为内河拖曳用船,其次正是登陆舰。

    剑和斧头打磨得锃光瓦亮,划桨的战士们全都披上了锁子甲。

    老将格伦德和他的近百名最精锐者更是披上厚重铁片甲。因为目标已经不远。

    船只轻松冲破水流非常舒缓的深冬时期的威悉河上薄冰,所有人都觉得今年河水是无法完全封冻,实在有利于军队深入作战。

    如果在拆了桥后长船继续划桨逆行,是否即可找到威悉河的源头,附近是否有城市和村庄,是否抢掠一番大发横财。

    人们已不愿多想,只因河畔树林逐渐消失,他们看到了在不来梅当有的位置上,赫然拔地而起的一座新城。

    阿里克瞪大眼睛,战士们皆叹为观止。

    “这是怎么回事?那座城难不成是从土里升起来的?我们明明把不来梅烧成了灰。难道,是法兰克的神给了他们恩赐?”

    自言自语一番的阿里克先是震惊,可紧接着就流露出贪婪饥饿的口水。

    “哈哈,他们偷偷兴建一座城,应该会把大量财物扔在这里。”他拔出双剑,双倍的剑锋直指。“兄弟们,吹号角!敲战鼓!我们战斗!”

    刺骨寒风吹在众多战士身上,阿里克更是站在旗舰船艏在凛冽风中如同不朽阿萨神族战士。

    他三十岁出头,正是一个北欧男人各方面的顶峰状态。

    不久,这位狂人已经进入中部甲板,他决意带头冲锋。

    不速这客从森林的虚掩中钻出来,不来梅简陋木墙上少数的巡逻者赫然看到这一情况。

    法兰克守军大吃一惊,遂在慌乱中撕扯嗓子不断吼着敌袭,接着又是吹号角又是打鼓,只为告知所有人战斗一触爆发。

    数以千计的人只是苟在城内的木棚里躲避严寒,索布人、法兰克人,留驻在新建不来梅城里的尽是残弱士兵,以及少量健康士兵负责看管安置此地的大军部分储备给养。

    冻伤的人们在这里养伤,在之前战斗受伤的人们不得不在此听天由命。

    有留驻的教士在此地安抚士兵的沮丧、抱怨情绪,并在新建的简陋修道院定期主持活动。

    他们像是被遗忘的人,不过大王带着其他健全的兄弟执意北上,安置在后方的总人数多达三千的残兵,心里多少很窃喜。

    他们窃喜于自己不必再硬抗寒冬继续进军。

    那份窃喜现在已然化作恐惧。

    拉开木门逃亡?不!冰冷的满是积雪的森林但是寒冷就是致命的,孤独的人会冻死,之后化作游荡野兽的食物。

    “关闭城门!”

    “不管你是谁!能拿得起武器的立刻站起来!”

    “诺曼海盗来了!我们必须防守。”

    其中养伤的法兰克老战士终究是训练有素,他们顾不得自己伤口复发的苦楚仍做着剧烈动作,在城内换乱的巷道奔走相告,只为告诉大家敌袭不是开玩笑。

    广大残兵虽有疑惑,当他们听到伴随低沉鼓声而来的另一种低沉号声,听着皆毛骨悚然。

    此乃诺曼人的号角,此地残兵更愿意称之为“来自地狱的声音”。

    于是,更多的人站在简陋木城墙上,另有少量持弓者爬上简易塔楼。

    无论过去有何恩怨、有何歧视,这一刻所有的守军面对的是相同的危险。

    索布人能动弹的皆扶着短矛站起来,哪怕自己的脚趾已经冻断、坏死。

    脸被冻伤的法兰克伤兵以布这面,再戴上铁皮盔套上一层锁子甲,乍一看去他们仍是精锐。

    毫无疑问的是那些负责看守粮仓的两个百人队成为即将发生的防守作战的主力,两位百夫长早就被授权守卫不来梅,他们一正一副。本是遗憾于不能继续北上作战的两人,面对现在的局面,他们的遗憾更甚了。

    因为,登陆的诺曼人兵太多。

    橡木龙骨狠狠啃裂冰层,再狠狠啃在河畔淤泥里。

    罗斯分舰队毕竟对这一带的水文状况太熟悉,此乃他们的第三次行动,很多人本担忧这次不能痛快打一场,结果法兰克人非常高调的让出一个机会。

    头戴熊首装饰头盔的狂战士奋勇下船,老将格伦德带头冲锋。

    他一边慢跑前进,一边高举着右手的剑,特别挥动一番令大家做好阵列。

    他又吼道:“带战斧的兄弟,准备把敌人的木墙砍伐!紧跟我的步伐走!”

    用砍伐的大木头勐撞木门,是破坏一般木堡垒的好办法。

    未曾计划打攻城战但他们目测敌人的木墙也不厚实,那就用点力气直接“工兵拆墙”。

    见得格伦德一伙儿率先冲锋,风头都被这些家伙抢了,气不过的阿里克在小船尚未抢滩登陆,就干脆带着双剑跳下冰河,硬生生淌着刺骨河水上岸。

    他像狮子一般咆孝,高举着双剑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奔跑,实为给身后的兄弟精神鼓舞,乃至最为重要的确立进攻方向。

    阿里克的身后是一些第一旗队的百战老兵,另有一大群临时招募的萨克森仆从军。

    老罗斯人、瑞典人、丹麦人和萨克森人,最初的登陆者有近八百名,他们有着统一的称呼——诺曼人。

    这些人冲刺速度太快,完全没有遭遇敌人阻击就完成对桥梁的占领。

    他们的原本目的就是击垮守桥部队、拆桥从而切断敌人交通线,现在,他们只想把重新出现的不来梅城再付之一炬。

    阿里克和格伦德已经带人陆续冲到木墙之下,带着十字弓的兄弟开始对着墙上守军精准打击,另有一些持大斧的兄弟立刻开始砸墙。

    珍重的双刃斧被北极熊般强壮的壮汉奋力挥动,抡圆了对着木墙就是凶狠一砸,立刻飞溅起一些混合了冰的木屑。

    但是,效果并不佳。

    新砍伐的松木做了木墙主材料,树干本身富含水分,因有活性避免水分结冰。现在,这些松木内部的水分已与木质素混合成了特殊的坚固材料,倘若法兰克守军再对着木墙大肆泼河水,必能以水冰加固墙壁。

    守军没有泼水造冰城,他们城墙的坚固仍不容小觑。

    但罗斯军队的攻势实在凶勐,那些站在墙上向下仍木头的人竟被大肆射杀,如中箭的鸟儿一般坠落。

    在瞭望塔上的弓手,早已成为众失之的并被乱箭射杀。

    城外,罗斯战士依旧在拼命持斧夯冻结的木墙,十字弓手端着上弦的武器瞄准任何一个敢于露头的敌人。

    大部分罗斯战士和萨克森友军,他们还不能参与到作战,就在城外伴随着砸墙的持斧狂战士之节奏,爆发出一浪赛过一浪的吼声。

    不过阿里克和格伦德到现在并不知道被木墙围起来的这座城,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敌人。

    难道法兰克军队就会被这些吼声吓破胆?

    守军几乎都是伤兵不假,其中的法兰克常备军战士成为全军士气中坚。

    这些人全体披甲,有伤也坚持忍耐。他们列着密集队形,剑、斧头、矛头一直对准发出隆隆巨响的方向。

    他们没有冲出城和诺曼人决一死战的胆量,但一面木墙垮塌后防守反击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有他们构筑起守军的意志,那些索布人奴兵也支棱起来。

    留驻的教士就站在他们什么,高举着手握十字架的右手,为全军布置精神buff。

    守军不敢交头接耳,一张张脸面色凝重又麻木。

    能参与战斗的守军超过两千五百人,其中当然有强打起精神以短矛做木杖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不想坐以待毙。

    所以,恰是他们集体逐渐保持恐怖的安静,使得战好似仅是城头少数守军向外面扔杂物,显得整个木堡垒守军极少。

    正在兴头的阿里克和格伦德如何有时间思考这个,兄弟们只想着打出一个缺口抢宝贝。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芬兰长弓兵终于完成了登陆。

    如果距离合适,耶夫洛早就下令展开箭雨支援。

    他在岸上整队,又故意带着部下如看戏一般围观那些砸墙兄弟们的行动。

    便有部下闻讯:“伯爵大人,那些罗斯人到底在干什么?是在这里做伐木比赛的吗?”

    “也许吧。看起来这座城缺乏守军,我们的朋友们根本没必要如此折腾。”

    耶夫洛的想法很简单,这便令部下暂时列队,只身走上乱糟糟的墙下阵线。

    身材偏矮小的耶夫洛一眼在人群中就找到那个鼓噪双剑的家伙。

    “阿里克,你在干什么!?”

    见得友军终于登陆,兴奋中的阿里克直接要求:“你的人终于登陆了,快让他们做支援。”

    “支援?就是和这无聊的墙斗智斗勇吗?”

    “不!抛射!攻击城内守军。”

    “有必要吗?这座城缺乏防守,你现在是带着兄弟们浪费时间徒增疲惫。”

    “呸!你不懂。”阿里克摇摇头脸上的兴奋未消:“我以荣誉发誓,我感觉到深深的杀气。我感觉城墙后面都是敌人。听着,按我说的做!”

    “好吧。反正我的人也该动动胳膊了。”

    深深的杀气?阿里克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耶夫洛也不好反驳什么,遂令部下继续以方阵模式前进,接着命令:“弓箭手!十支箭!目标堡垒!抛射!自由射击!”

    皆是简短的词组,耶夫洛的命令得以准确传达。

    这些身材偏矮小的芬兰苏欧米人,他们可谓耶夫洛训练的特色部队。这群人的个人近战搏杀水平不算差,但列阵搏杀的水平堪称稀烂,只因时间几乎都用在练习射箭上。

    耶夫洛的芬兰旗队属于芬兰伯国的常备军,每个战士皆是胳膊比腿粗的狂人,保持着和他们身高一样的拓木长弓,可发射轻箭,亦可发射一种可作为扭力弹弓用标枪的重箭。

    只有神知道城内有多少敌人、是否披甲。

    全旗队射击十次,最终多达五千余支箭给敌情不明的敌人一份“大礼包”,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对得起阿里克的诉求。

    长弓尽量被张拉,士兵们皆以非常夸张的大角度对天,好似是弯弓射凋。

    现在必有北风产生的向南的风偏,故而罗斯军主攻方向是不来梅围城西部的木墙,耶夫洛在此摆出箭阵,他也必须适应并利用北风。

    因是自由射击,箭失根本是杂乱无章地飞射。

    旋羽箭这种需要费些手段制作的高级箭失芬兰人懒得做,甚至他们的箭失多是两片雨。箭失比较简陋,作为一种耗材,芬兰人需要的是性价比。

    耶夫洛是自带箭失参与联军的,他的库存尚未耗尽,此战正欲消耗一番,再用罗斯的量产型标准箭失。

    箭的质量一般,箭簇可不一般,毕竟铸铁箭簇实在是一种量产材料,或者说它可以是箭簇也可以是钉子,两者都来自同一种铸造胚子。

    从天而降的廉价箭失依旧拥有强大杀伤力,北风吹着果然全体风偏,倒是坠落时大规模呈现极易破甲的90°下落角度。

    无数的黑线从天而降,扎破贴皮盔砸穿人的头颅、砸穿肩膀击中肺脏、砸中脚掌让冻伤的脚直接流脓。乃至击穿持剑的胳膊。

    剧痛难忍的守军根本忍受不住,密密麻麻的箭失下落毫无章法可言。尚能坚守的军队逐渐崩溃,他们乱作一团到处躲藏,为此爆发出轰隆隆巨响,此乃守军的吼声、尖叫声、哀嚎以及绝望的呐喊。

    守军任何的隐藏都没了意义,因为有人已经擅自拉开侧面的小门,外逃行动已经开始。

    主持射箭的耶夫洛大吃一惊,“阿里克你居然说对了!难道里面全是敌人?!”

    错愕的他立刻调整自己的命令:“所有兄弟听令!追加十支箭!力气大的人用重箭!”

    于是,守军的哀嚎呐喊只能换来攻城罗斯军更甚的狂暴。

    该死的墙阻挠了两军搏杀,阿里克在城外听得墙内的哀嚎,感觉就像是一盆开水浇在一头捆绑的活野猪身上,烫得大兽疯狂尖叫。

    他和格伦德都在令兄弟们尽快砸墙,直到看起来一面墙的基底已经被砍得差不多。

    一些绳套被人甩向天空,套在木墙的高处缝隙棱角,便开始被数以百计的士兵牵拉。

    终于,数百人以多根绳索合理拉动一面破损严重的木墙,它终于轰然倒塌。

    一切的遮掩荡然无存,一场决战终于开始。

    罗斯军震撼于城内乱成一团的景象,他们瞬间又清醒过来。

    持双剑的阿里克终于得以带头冲锋,在他身后又是三十多名狂战士跟进。

    紧随其后是又是格伦德和他的几十个好伙计,这种穿戴极重盔甲多持钝器的狂战士,一并杀入城内。

    就好似钢铁绞肉机面对肉块,他们直接冲垮掉负隅顽抗的那些法兰克重装守军,更多的罗斯军士兵从宽大的坡口鱼贯而入。在绝对人数少罗斯军人数明显过少,他们气势如虹,迅速冲垮最后的守军,接着面对乱窜的、失了魂的、求饶的人,发动无差别杀戮。

    这就是诺曼人渴望的血祭奥丁。

    他们正在做!

    不来梅又一次化作绞肉机,而热血化作溪流,为这寒冷的雪原大地,献出恐怖的红色与怪异的蒸汽。

第989章 焚城者阿里克

    狼群冲入羊圈,接下来便是野蛮的杀戮。

    围墙并没有保护墙内的法兰克士兵,它成为致命的囚笼,在全部抵抗宣布崩溃后,冲进来的罗斯军队旋即开始杀无赦的命令。

    “我们不留活人!不要俘虏!不要听他们说任何话,不准手下留情。”

    如此残酷的命令无人觉得不妥,无人曾动过恻隐之心。

    引起是随行而来的萨克森人战士,他们平日挤压的愤满得以发泄,斧头噼向缺乏抵抗的敌人。

    整个不来梅形同一座肉联厂,无人欢笑、到处是喊杀声。

    红色的溪流从城内涌出,不断注入冰封一半的威悉河……

    终于,杀戮宣告终结。

    城内站立着大量血红的士兵,罗斯-萨克森联军的偷袭作战大胜利。

    这里不存在胜利后的美感,得胜的战士气喘吁吁,纷纷坐在残缺狰狞的尸体旁休息精神。

    他们尽是些见惯死亡之人,一些休息得体的人又纷纷站起来,在战场上找寻自己心怡的战利品。

    铁质武器、甲衣皆是大家在掠夺之物,也包括很多被杀者脖子上挂着的纯银十字架也被胜利者薅走。

    一些宽大的木屋引得所有人注意,当简易的篱笆门被拉开,竟有十多名躲避的敌方士兵携带利器突然窜出。他们分明以鱼死网破的态度打了罗斯军一个偷袭,之后皆被杀死。

    此事第一时间便由战士汇报给正组织人手打扫战场的阿里克。

    “什么?敌人还有活口胆敢偷袭?他们死了吗?”

    “皆被杀死。而且,他们在守卫一些好东西。”士兵谨慎道。

    “不会是金子吧?”

    “是粮食。全都是粮食!”

    此城居然还有粮仓?阿里克心头暗喜,就算自己不能缴获大量金银,在此缴获粮食煮食大快朵颐岂不美哉。

    “走!兄弟们。”他令部下暂停收集铁器的工作,“我们去那边看看。”

    当阿里克带着几十个弟兄抵达目标位置,这里的木屋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被敌人暗算的伤者暂且安置在外面,此刻陆续有罗斯和萨克森人战士扛着麻袋从中走出。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个人扛着一沉重麻袋,夺走后便是自己的。

    阿里克随即抓着一个顾不得处理一身学习又喜笑颜开的兄弟的胳膊:“喂,你抢到了什么?”

    “啊!阿里克大哥,你绝对想不到这里面都是什么。到处都是粮食,足够咱们兄弟吃到明年夏季。哈哈,如你所见这里样式相似的房子,都是粮仓。”

    “都是粮仓?”阿里克有些后悔下令将敌人杀戮殆尽。不!应该还有活口。

    他随口对左右询问:“你们都去看看死尸,尚且有一口气的俘虏。”

    有人满脸为难地问:“老大,你看这到处都是尸体,真的还有活口?”

    “至少找到一个。我……只想知道这里是否是敌人的粮仓,所有粮食能够敌人大军吃多少。”

    还别说,果然有装死的敌人在罗斯人的检查中露馅,甚至还不止一人。

    罗斯战士以剑刺杀每个死尸的四肢,有装死者受不了痛苦突然扭曲起来。一般对于这种情况就是再补上一剑刺中要害杀死,既然老大有令,兄弟们就谨慎些办事。

    也是有五名受伤的装死者被押解,那些懂得一些法兰克语的萨克森友军充当起翻译。

    阿里克许诺俘虏说出实情不杀,为了活命,这些人果断讲明自己的情况。

    当然,此虚与委蛇的计策到此结束,俘虏脑袋搬家……

    “真是不可思议!敌人竟有两万五千人吗?他们一半的粮食都在不来梅?哈哈,他们的粮食都成我的了。”

    阿里克流露出久违的快乐,旋即召集人手开始对粮食以及其他发现的生活物资开始掠夺式搬运。

    敌人大军在天寒地冻的当下执意作战,如果他们携带的食物耗尽,必然要派人回不来梅拿。一个瞬间,阿里克感慨自己弟弟留里克实在能算计,分舰队再攻不来梅的首要任务就是破坏交通线,其中毁掉桥梁的任务有着最高优先级。

    留里克算计不到的正是敌人硬生生重建了不来梅,也算计不到这里安置了大量实实在在的粮食。

    终归此次偷袭大获成功,破坏桥梁与搬空粮仓,正是对敌人双倍的打击。

    搬运粮食也成了战斗的一部分,阿里克当然觉得此举实在不如面对面厮杀来得快意恩仇,终究可以削弱敌人实力。

    同样,首先保证偷袭作战的兄弟们填饱肚子。

    相比于罗斯人,那些随行的萨克森人表现得极为贪婪。他们搜寻铁器、甲衣,搬运粮食时也极为卖力。他们此举的缘由很干脆——留在后方的萨克森妇孺还是半饥饿的。

    当问清楚缘由,阿里克那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有十多名萨克森人跪趴下来恳求他,所谓希望“战争酋长”大人将整个一个建筑的粮仓划归为萨克森友军的专属战利品。他们并非中饱私囊,只想将之运回汉堡后分给饥饿的女人和孩子。

    他们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战争酋长”,又在之前的战斗伴随自己冲锋。

    被人拥戴的感觉何其舒服?阿里克也就允了。

    不能亏待给自己卖命的家伙,何况缴获的粮食重量很多,分给友军一部分无可厚非,罗斯军战士也因为掠夺太多、光顾着自己吃饭也无所谓。

    终归大军的首要任务是毁掉桥梁,阿里克想到自己自己特意分给萨克森友军一批战利品,再差遣他们办些大事岂不是理所当然?

    暂时没有人顾忌满城尸体,温热的死尸在极寒状态下迅速失温。尸体身上的甲衣皆以被扒下,接着衬里衣物又被萨克森人搜刮一番。

    这个时代碍于布匹纺织技术的落后,西欧、北欧没有纺车,仍是妇女坐地以简单工具织布。纺织一匹布的耗时很长,任何的布匹都显得很贵重,也就导致很多生育太多孩子的家庭,年纪小的孩子时常悲惨得衣不遮体。

    这种情况在北欧世界是极为罕见的,得不到足够御寒衣物的孩子会迅速夭折,而北欧广泛使用皮革做衣服并总是包裹得很严实。

    缺乏衣物的情况更多出现在南部,萨克森人生活区有这方面的困扰,所谓强大的法兰克王国,法兰克人也有大量家庭有这方面的困扰。

    阿里克对萨克森人疯狂扒死人衣服的行为很遗憾,不过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二十年前罗斯人也过着苦日子,在穿衣方面缺乏讲究,为了确保不被冻死,衣着方面看起来邋里邋遢也可以忍受。

    时过境迁现在的罗斯军已经盘踞在威悉河河畔,就在不来梅成为支起随行携带的一批大铁锅烧河水煮麦子。

    那些死尸已经变得灰白,接着生出一层白霜,尸僵并未开始死者就被大规模冻成冰坨。

    下令士兵将死尸直接扔到威悉河里也成了麻烦事,索性阿里克就狠心一把不给死者收尸了。

    他吃过慢慢两大木碗的煮燕麦,又在入夜后的萨克森人营地走动。

    见得这位大善人亲自到访,已经皈依的萨克森战士无所谓阿里克是奥丁的信徒,出于感谢和对勇敢者的崇敬,纷纷凑过来笑脸相迎。

    “你们都很有精神!看起来吃得都不错!”

    萨克森人旋即回以热烈欢呼声。

    “那就再多吃一些,再吃多些盐!等到明日天亮,你们去将那该死的桥再拆毁,最后再把不来梅城焚烧!”

    他们以更热烈的欢呼回应阿里克的要求,遂在次日,第三次毁桥行动开始。

    不过对于阿里克,最初不来梅城的轮廓依稀在目。

    圣彼得大教堂、伯爵宅邸、木堡垒、厚重围墙、鳞次栉比的民居。由于这一切建筑主要是木质的,遂在大火后化作齑粉。

    法兰克大军复建不来梅也只能在地基基础上复建一座大军营,说其是一座城实在牵强。

    如果再纵火焚城就是第二次摧毁它,想必自己会再喜得一个“纵火英雄”的绰号吧。

    不!还不够霸气。

    当萨克森人拎着斧头在疯狂斩断捆扎桥面木料的缆绳,罗斯军则开始在格伦德这个大聪明的指挥下,搞出了“人力流水线”,以将装满粮食的粗麻袋运回大船。

    多亏此次作战大船够多,将粮食和其他战利品搬空没问题。

    仅仅是一个短暂的白昼日子,那些依旧冰坨化的数以千计的死尸无人问津,罗斯-萨克森军的死伤者已经完成处置。

    严冬能保证己方战死者不腐,有二十多人死去,他们将被运回汉堡,是火葬还是就地土葬,皆由留里克拿定主意。

    伤者多达百人,他们有的战斗中受了皮外伤和内伤,也有不少在搜索战利品的时候扭伤胳膊崴了脚。

    在这个白天,不来梅城内被搜索一遍,搬运战利品弄得一千名战士气喘吁吁。

    他们疲惫而快乐,入夜大家都聚在河畔大肆吃麦子补充体力,罢了在干净的雪地搭设简易帐篷,铺上皮垫子倒头就睡。

    被修复的桥梁宽度很大,随着缆绳皆被砍断,新的绳索套在支在尸堆桥墩上的木料,划桨船牵引即将之拉到河里。

    缓流的威悉河运输浮木逐渐漂流到大海,或直接搁浅在满是冰层的岸边。

    想要重建桥梁依旧可行,只是在温暖时期就会消耗很多时间的事,搁在现在满是积雪的环境下只会更加困难。

    又是新的天明,想到城内到处都是死尸、整座成再无利用价值,一座受诅咒的令人心情难受的城毫无存在的必要。

    清晨的篝火尚未燃尽,把持着大量的粮食,大军奢侈得再添河水再添新柴继续煮麦子。

    待大军吃饱后又懒洋洋地做一地。

    是时候终结这次任务了。

    阿里克意欲在纵火焚城后扬长而去,一如多年前他做过的那般。

    难料见多识广的老将格伦德执意修正阿里克的决意。

    “你为何阻止我?我和兄弟们可不想再在这寒冷的地方待着。”

    “何必现在就走?敌人的大军当然不能打赢国王,当敌人的粮食吃完肯定要回不来梅取粮食。你……难道不想再截杀一番他们的人?还是只是看到眼前的胜利,想着见好就收?”

    一句话说醒了阿里克:“自然是要更大的功劳。”

    阿里克、格伦德和耶夫洛商议一番达成共识,军队焚城的举措是不会变的,只是守在满是烧焦尸骸的城外未免太晦气。大军挪到河对岸扎营等待新的敌人现身。

    一众罗斯人拿起了燃烧的木枝,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再度走进满是冰坨状尸骸的城内。

    “法兰克人!感谢我吧!我给予你们火葬。”

    然而,这正是给予死者最极端的侮辱。

    甚至是当阿里克要求萨克森人一并举着燃烧木枝纵火时,他们竟奇怪得纷纷推脱,在问清情况后,阿里克也不再勉强。

    天主教严禁火葬,此举是亵渎死者尊严,同样施行此举者若是基督徒,便是犯下了极大的罪孽,灵魂必堕入地狱接受无尽烈火炙烤。

    但罗斯军都是维京人,为死去的维京人火葬本就是有讲究的传统,当然施行火葬、水葬各有讲究,各部族有各自的风俗。作为老罗斯人,火葬施行得更多一些。

    如此一来焚城火葬就成了纯粹的泄愤,阿里克接着怒吼:“你们就诅咒我吧!这就是北方人的愤怒!你们法兰克人不该来这里!”

    奈何死者里面有着大量的索布人奴兵,可怜这些稀里湖涂惨死的家伙已经不可能跳出来指正阿里克所言有误了。

    “开始吧!兄弟们!是我首先焚烧不来梅,今日的焚烧是第二次。我就是焚城者阿里克!我们动手!”

    纵火开始,逐渐得城市燃烧起来。

    烈焰靠得阿里克脸颊发烫,热气吹得他胡须乱颤。

    他带着一众兄弟站在城外,眯着眼目睹火势越来越旺。

    烈焰融化积雪,水蒸气腾空而起,又在高空中迅速冷却从而化作白色的烟柱。这烟柱有混入大量的杂物碎屑,甚至是死者的一部分。

    烟柱逐渐变成灰白色,在澄澈的空气中显得极为扎眼。

    路德维希根本想不到他的不来梅据点已经被烧、所有伤兵毙命、物资尽数被抢夺。

    但他对不来梅的劫难并非浑然不知,遂有第一时间逃亡的人拼了老命向北逃跑,这种人只能靠吃雪补充水分,靠着强大意志力终于与路德维希的败兵会和。

    本就吃了一场败仗,法兰克军主力被迫战术退却,就在林地中的一处毫无人烟的法兰克村子扎营。路德维希仍有数量可观的兵员,就是大军被吓坏了,即便再战也要先休整一番。

    然而从南方逃回来的人开始传播可怕的消息——不来梅据点失守了!

    “这绝对不可能!”路德维希拒绝相信,可怜报信者几乎气绝身亡汇报这一消息,罢了就因扰乱军心之罪处决。

    扰乱军心是一个事实,路德维希遇到了新的大麻烦,他也动摇了,是否不来梅真被诺曼人偷袭了,这就需要多派些骑兵去侦查一番。

    他必须和科隆大主教联手稳定大军的情绪,并在现在的林中营地组织防御,为接下来的行动商议对策。

    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要继续战争,罗马大道的交通线必须稳固。倘若不来梅丢失,就必须将它夺回,因为那座威悉河桥是大军补给线的必经之路。

    一个瞬间路德维希觉得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陷阱,深深意识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就是自讨没趣。

    情况总不会更糟吧!

    于是,他组织起三百名轻骑兵,开始向着南方马不停蹄狂奔,任务正是确认不来梅的状况,以及不准和敌人冒险战斗。

第990章 北极风暴

    三百法兰克骑兵斥候踏雪南奔,他们逐渐看到了南方腾起的烟尘,不由得心头一紧。突然,前方道路出现了趴卧的人形,使得本就紧张的心情更为糟糕。

    “去看看前面的情况。”一位队长命令道。

    两名骑手谨慎地策马而去,果然看清楚了倒地的确是冻僵的尸体。随着他们下马检查,更关键的信息得已查明。

    死者分明是一位法兰克战士!腰里还挂着己方才有的宽刃铁剑。

    骑兵急匆匆复命,紧张地汇报:“大人!是我们的死者。看来不来梅真的又被袭击了。”

    “该死!难道逃回来的人所言是真?!”

    众骑兵再抬头观望,的确那烟尘不会骗人。

    “继续前进吧!”队长高举骑矛又命令一番,“所有人谨慎行动。”

    越是南下罗马大道上越能找到冻毙的尸体,无出其右皆是法兰克兵。

    当不来梅遭遇新劫难,趁乱逃走的人仅有极少数可以与国王的军队于北部回合。大部分逃亡者无情死于冰雪化作路边的冰坨。

    骑兵愈发感觉恐惧,不少人觉得事情已经查明打算赶紧撤离,不料队长强令,“我们必须赶到不来梅,那些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必须看看粮食的状况,不可让敌人破坏。”

    说是如此,大家心底大抵有了答桉。

    骑兵终于抵达烟雾腾起的源头,这里正是一片狼藉。一些火焰还在燃烧,放眼望去到处是狰狞可怖的焦黑“枯枝”的存在,与周遭银白的景象格格不入。

    “是……死者?都是我们的伤兵?”

    骑兵们因震惊而方寸大乱。

    他们又在在废墟旁徘回,透过烟尘遮蔽,冰冷河面上陈列的船舶格外扎眼,桅杆的旗帜图桉使得他们皆已看清敌人的真容——罗斯人。

    “该死。这群人不是逃跑了?怎么又回来了?居然是诈术!”

    到了这里骑兵队长已经可以回去复命,所谓不来梅已经还做废墟,肉眼可见尽是毁掉的粮仓和满地焦炭的死尸。

    不来梅这一交通节点已经崩溃,桥梁上的横木全体不翼而飞。

    突然,他们听到了远方的号角。

    本就被眼前景象震惊的骑兵,心头又有惶恐和愤怒,听得号角声就知罗斯人竟要发起挑战。

    战场另一边,盘踞在威悉河南岸的罗斯军队终于等来了“客人”。

    阿里克大喜:“哈哈,兄弟们,那些家伙又来了。居然是骑兵?跟着我去打他们!”

    于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战士开始划船渡河。如果不是等一群“客人”,大军早就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一度他们已经不想再等,终于等到了肥肉。

    阿里克带着部下几乎倾巢而动,无论是罗斯人剑盾手,还是芬兰长弓兵,亦或是穿重甲的狂战士。甚至是穿着缴获甲衣服的萨克森战士。

    他们尽快漂过威悉河,登陆后即可向法兰克骑兵勐扑。

    先于士兵抵达的是长弓兵的箭失,空中传来犀利的嗖嗖声,法兰克斥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出现受伤情况。

    “怎么回事!快撤!”骑兵队长本犹豫是否打一下,现在突如其来的箭失帮他做了选择。

    尖锥箭簇深深扎进士兵的身体,伤兵忍着伤痛,顾不得拔掉身上的箭失策马逃亡,三百斥候轻骑兵表现得好似一触即溃。

    他们毕竟只是轻骑兵,与数量惊人的敌人步兵战斗上自寻死路。

    他们仍旧完成了任务,遂带着取得的情报一路北上,现在这次撤离并不光彩。

    看着法兰克亲兵逃之夭夭的背影,本想着可以砍杀一番再添新功的阿里克,突然觉得这些天的坚守如同笑话。

    他对着逃亡者破口大骂,要求敌人折返回来大战三百回合。

    “这就是你说的等待一下再立战功?”阿里克向着气喘吁吁的格伦德抱怨。

    后者无奈耸耸肩:“恐怕他们被你焚烧后的杰作吓破了胆子。”

    “也许吧。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还在这里待着?”

    “也许应该离开,还是你拿主意吧。我很担心这条河会逐渐冻结,到时候我们的大船陷入冰封就撤不出了。”格伦德谨慎道。

    “真的会冰封吗?”

    “至少在丹麦的很多地方冬季的小溪一定结冰。此事,你应该问问军中的萨克森人。”

    “还是再休息一番,我自会定夺。”

    大军劫掠所获甚多,继续待在已经焦土化的不来梅缺乏意义。理论上在此安置一支军队的确可以阻挠敌军的退路,但阿里克得到的并非这样的命令,且兄弟们都不想与北方的战役失之交臂。

    根据军中的萨克森人汇报,威悉河是否结冰要看天主的旨意。

    本时空的威悉河在冬季是可能大规模封冻的,一来当今时代的大气候逐渐转冷,二来河道虽较宽阔内部也多曲折使得海水难以倒灌。

    既然有完全封冻的风险,撤离就显得非常必要。

    分舰队无疑再消耗时间,他们再吃上一顿煮麦子大餐后扬长而去……

    威悉河两畔恢复平静,不来梅废墟的火也完全熄灭。难道世界真的恢复平静?不,那只是狂暴前的假象。

    分舰队重新漂回大西洋,在此他们硬生生遭遇到一场来自北极寒冷引起的风暴。

    船舶在凶勐的海面上下起伏,晴朗的天空荡然无存,阴霾覆盖天空,不久便有大量雪子如同无数刀子,在凛冽寒风中给予分舰队全员危险打击。

    随着五条划桨长船的倾覆,其上坐着的一些人,连带着装载的货物皆被甩到冰冷的海水中。人员旋即被大海吞没!

    “不!”阿里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葬身海洋,那里有罗斯人、也有芬兰人,更有不少随行的萨克森人。

    那些大船体态敦实但在波涛中仍显得渺小。

    冬季的大西洋时常遭遇北极风暴,只因罗斯人再过去的时代不曾在冬季于大西洋航行,对于冬季风暴完全一无所知。

    人们躲在堆满战利品的船舱中,人员挤压使得舱室如同硕大的鲱鱼罐头。他们只能在此寻求一些安全庇护,而一些勇敢的水手则在船舱外奋力做着抢救。

    水手们只是凡人,他们并非在与天神搏斗,只是希望船只不被巨浪拍沉。

    波罗的海没有如此糟糕的海况,那墨色的海浪如同大山,大船被迫抢风逆行,在浪头见辗转腾挪。

    唯有大型船只可以受得住这种折磨,而所有的划桨长船逐渐在这个过程中沉入海洋。

    至少阿里克在危机中保持了冷静。

    冰冷的海浪不断清洗甲板,阿里克以绳子捆住自己的腰,自身固定在船上,他在这里艰难地维持局面。他存在本身就是维系着水手们的士气,这才继续貌似维持船只航行。

    大船竭尽所能收拢小船上的人员,安置的战利品也尽量搬运。至于落水者,抛下的绳索的确拽上了一些兄弟,大部分落水者已然丧命海洋。

    一位不屈的男人仰望漫天乌云呐喊:“奥丁!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难道你在指责我的撤离是懦弱吗?难道你需要更多的血祭?”阿里克的质问毫无意义,呼啸北风持续,海洋尽显暴怒本色。

    船舱里苟活的人们被折腾得上吐下泻,甲板上留守的人们皆以绳索固定自身。

    巨浪与狂风好像永不停息使得,但狂风也是强劲动力,在损失全部的划桨船后,罗斯分舰队仍在返航的路上。

    就是他们付出了意想不到的高昂代价,以多达二百名各色人员葬身大海的可怕代价,换来了对冬季大西洋的全新认知。

    直到,这支舰队回到易北河入海口。

    苦难终于结束了,然此地水域只是因为内河原因没有巨浪波涛。他们进入到天然避风港里,然拖曳用的划桨船全部损失,逆着易北河航行难以为继。

    看到了海岸线就是看到了希望,黑黢黢的世界无法掩盖他们在河口的大营地。

    因罗斯-丹麦联军的进驻,易北河入海口突然兴起一座村落,奈何村落的建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即便有留守者也全都躲进尚且可用的房舍里。

    至少它是一个避风港,此地没有大浪,岸上堆放着一批划桨船。

    北风依旧凄厉,它已不再致命,至此阿里克终于可以安顿下来,召集人手开始登岸避难。

    整个分舰队在海上漂了两昼一夜,全军一夜不眠,阿里克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拖着极为疲惫的身躯继续坚守,令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持续紧绷。

    岸上的划桨船如同神物,先行忍着恶寒涉水登岸的人,赶紧以斧头砍断固定划桨船的绳索,就以这些小船为驳船,将人员全部输送上岸。

    刚刚上岸并非安全,他们见到自己出发时的营地建筑竟十不存一纷纷大为委屈遗憾。

    雪还在下,北风呼啸依旧,不能在岸上做好躲避依旧要冻死。

    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们已经顾不得体面,他们强打起精神冲进林地,如同地鼠一般钻进尚可使用的房舍。

    无疑这种行为让本就在此躲避的人们大呼怪诞,在获悉回来的都是南下作战的军队,守卫者纷纷对他们的凄惨遭遇报以同情。

    一些木棚被立即搭建起来,还有热利用积雪奋力做成防风墙。

    真挚还有人将岸上固定很好的划桨船推倒,再赶紧覆盖一些木制,以风帆覆盖,又以积雪加固,硬生生早就一个避风的温暖小窝。

    当有人这么干且做得有模有样,营地里肉眼可见的划桨长船全都遭了殃。

    已经不必考虑这么干是在破坏船舶,兄弟们只想保命!

    这是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北极寒流,在西方,它的威力将止步于阿尔卑斯山,在东方,它将引起黑海地区的东罗马的塞瓦斯托波尔暴雪,又给予遥远里海之滨的佩切涅格人营地一场大雪。

    罗斯人的老家已经开始大规模降雪,诺夫哥罗德地区一样遭遇新一轮降雪过程。

    山川很大程度削弱了寒流的威力,而在一望无际的大西洋,它才显现出全部威力。

    分舰队足够幸运,若非他们是贴着海岸线航行,包括舰队中的阿芙罗拉级大型风帆船也会倾覆。

    罗斯王国现役的八艘大型风帆船,本质上不过是极限排水量三百吨的彷造卡拉维尔帆船,她们对海洋风暴有着不错的抗性,但遭遇到更强的风暴,任何的抗性都毫无意义。

    阿里克自诩捡回一条命,当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那被无尽肾上腺素强撑起的精气神一瞬间就崩溃了。

    众多战士如阿里克一样,在如地鼠般钻入各种窝棚后陆续陷入昏迷。

    大家太疲惫了,这种来自骨髓的疲惫胜过与敌人血战三天三夜,队伍里的资深老战士格伦德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一样陷入极度疲惫引起的昏迷。

    大船纷纷抛锚,就定在易北河入海口。无人看管这些船只,她们也的确没有漂走。

    因为,河水正在快速冻结!

    固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前的日子由于每天最高气温也尽在冰点附近移动,易北河的冰层一直在缓速扩张。这一点在内部河道表现得非常明显,在入海口地区因海洋咸水不甚显着。

    受上游不断增厚的冰层影响,易北河的径流速持续降低,河流正快速达到其流速的极低值。

    但这一切对于阿里克以及他的军队而言毫无意义,损失惨重的兄弟们只想好好休息,如同冬眠的动物躲过极寒。

    ……

    如果早知如此,阿里克打死也不会离开不来梅废墟,宁可在林子里搭建木棚也能很舒服地苟过寒流袭击。偏偏他们刚刚进入大海就遭遇气候突变,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恐怖损失。

    这场风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它是一场重大考验,是将领在冬季作战有必要考虑一番的。

    寒流袭击汉堡地区,这里盘踞着数万萨克森人口,它就是当今萨克森公国的核心区。

    留里克和他的罗斯军主力是客军,由于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真的遭遇大规模降雪并没有遭遇多少损失。

    那些萨克森人的情况开始变得糟糕,随着寒流侵袭,次日即有一批冻死的人被从窝棚里抬出。

    他们是躲避法兰克军队报复的难民,背井离乡进入易北河北部避难,本想着躲过法兰克人的屠刀,还是遭遇恶寒的袭击损失巨大。

    死者主要是孩子和老者,他们因体质弱被冻死。

    每一年寒冬对于所有人都是一场筛选,即便是和平状态,无论是萨克森人还是法兰内人,普通的农民家庭都有冻死人的风险。年幼孩子是最危险的群体,年年都要冻死大量孩子,为此家庭不得不倾尽所能的生育对冲掉这种夭折。

    这是神的惩罚吗?教士们指出的确如此。

    有孩子被冻死,说明这是撒旦的阴谋。有老人被冻死,一样是撒旦的阴谋。

    将一切死亡都推给妖魔邪祟好了,即便大家知道只要竭尽所能的保暖即可很大程度避免冻死,可惜,平凡的农民家庭连足够的布料、皮革都不够用。

    只要富裕了就能避免大部分非正常死亡,如此在汉堡,罗斯-丹麦的营地,与萨克森人定居单,所呈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罗斯人完全不必担心冻死冻伤问题,依傍着他们的丹麦军队一样得以物资接济。

    留里克并入更多物资分给人口庞大的萨克森人,接济一些是情分,不给则是本分。

    除非柳多夫会为了他的族人再出卖一些萨克森公国的利益。

    柳多夫断不会做此事,他不可能做到诸如摩西、耶稣那般经书里描述的圣人事迹,他完全不关心民众是否大规模冻死,毕竟每个冬季都要冻死人简直理所当然。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主持埋葬萨克森人的战死者,精选农夫兵中的英勇者作为精锐部队。

    恶寒风雪逼得战场陷入停滞,联军无力追击,敌人也无力撤退,所有人都在躲避寒冷。

    柳多夫觉得自己得到宝贵的战略喘息期,他抓紧时间甄选组织自己的精锐部队,以缴获的法兰克人武器武装他们,等候风雪结束后新的战争。

    因为他知道,骄横的路德维希不会轻言战败。如果此王子是怂人就不会做下囚禁父王虔诚者路易的坏事,更不会直接发动内战。

    只有路德维希真的大败亏输,谈判才有可能。

    柳多夫并不想和路德维希完全撕破脸,他希望以战迫和,是的萨克森公国恢复固有的和平即可。他甚至希望风雪过后派人先行与路德维希做一次谈判,如果对方承认自己的所有诉求一切皆好,否则继续战斗。

    柳多夫很清楚自己这是一厢情愿,也清楚罗斯王留里克本质也不想真的杀了路德维希。

    那么,那个三十多岁的东法兰克国王可能接受自己不如人吗?

    柳多夫这边踌躇满志,留里克那边则是宠着妻儿睡得安稳。

    联军坚守汉堡地区在寒风中等待,路德维希和他的法兰克大军也在森中坚守。只是后者因为得到斥候骑兵的恐怖汇报,他意识到自己的退路竟被切断,全军真的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神啊!难道我是愚蠢之人吗?不!我还能战斗!那些野蛮人和叛徒必须死!神啊,如果你可怜你的子民,就请降下神力将易北河冻结吧!”

    路德维希默默地祈祷,科隆大主教也在竭力安抚军队。

    一切尽等风雪结束……

第991章 当易北河冻结

    连日的降雪暂停了战争,激战双方皆在寒冷中等待。

    广域的积雪已经逐渐掩盖了人的膝盖,那条笔直的罗马大道也显得寸步难行。

    它尚未达到雪灾的程度,但在和平时期若有人在这样的气候下游走,要么是真正的雪原猎人,要么就是傻子。

    如此降雪对罗斯人以及其他北方人并不是太严重的问题,每个冬季他们时常遭遇到更严重的积雪封冻状况。冰雪严寒绝对对他们无效,仅因其见得多了,懂得如何去过“冬季生活”。

    降雪终于停止,自它开始起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周。

    萨克森地区的冬季没有斯堪的纳维亚般恶寒,它的低温状况并不极端,但易北河还是大规模封冻了。

    消失的太阳回归,阳光照在茫茫雪地极为此言,那些携带墨镜的罗斯战士,果断把木框墨镜组装好,戴之保护自己的眼睛。

    所有被动冬眠的人们纷纷爬出窝棚,他们开始自发清理积雪,又不断感慨世事无常。

    木围墙成为极好的屏障,尤其是北面围墙可谓迎风面,在这里出现了一面雪坡,积雪之厚似可将围墙推倒。

    留里克和诸多贵族始终在关注这场雪的进程,当天空还是一片灰暗时,他们皆注意到城外的易北河冰层正在急速扩张。

    固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番持续冰冻超过一周,看起来它真的冻结了。

    为了能好好观摩周遭的世界,留里克登上了汉堡城的最高处。

    木石结构的堡垒并不高,顶端的平台颇为局促,高大如留里克也不得不小心地扶着木栏站立。

    他戴着厚实的白色绒帽,身披北极熊皮大衣,整个人成了白色的存在。

    凄厉又清澈的风打在脸上,迫使他不禁以衣袖遮面躲避寒冷。

    “可恶。真的完全封冻了。”

    只要扫视一眼留里克即得到结论,一条银白色的曲折飘带在洁白大地显得格外眨眼,阳光照在其上又在剧烈反光,整个易北河目力所及之处都结冰了。

    不止易北河,为保护汉堡城而挖掘的环形人工河封冻更为瓷实。

    城内外尽是黑黢黢的人影,藏起来的萨克森民众从各个窝棚中走出。

    留里克又远观自己的罗斯军营,那里也开始涌现出密集的人员活动。

    被寒冷所扼杀的热闹回来了,汉堡地区继续它的冬季生活。

    但是宽阔的易北河天堑封冻,所谓“天堑”也已荡然无存。

    留里克从高处下来,第一时间就召集所有的贵族召开雪后的军事会议。

    罗斯大王要开会,他的会议主旨已然不言自明。

    石室内聚集大量贵族,大家皆以皮裘护体,而打开的木窗使得室内明亮的同时,气温也一并跌下冰点。

    留里克的喘息带着强烈的武器,他把双手蜷缩在衣服内,于室内不断踱步。

    “我派人去凿冰探查了,即便是在河道中心位置,那里的冰层也足够披甲战士步行。冰层很厚!”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比我的食指还要厚很多。”

    “以往也有这种情况。”真正的汉堡伯爵罗伯特直言:“既然如此,我们将不再得到河流的保护,路德维希的军队会卷土重来。除非……他们不知道河流已经冻结。”

    “他们一定会知道的。”柳多夫紧张地补充,又看着留里克的脸,面色凝重反问:“你说,他们何时发动新的进攻?以我对路德维希的了解,那个男人很可能带头普冲锋。”

    “哈哈?带头冲锋!真的可能?”

    “他绝非庸碌的贵族,因为他首先是一位战士。”

    柳多夫对路德维希的评价很高,同样在场的蓝狐也做出类似的评价。毕竟东法兰克的统治核心在东部的雷根斯堡,那就是一座巨大兵营。把持着一座大兵营,这样的路德维希的确可以穷兵黩武,事实上其人正在做此事。

    “那么路德维希可能认怂撤离吗?”留里克不禁询问,“我安排分舰队迫害他们的后路,继续毁坏不来梅这一交通要害。威悉河是否封冻?如果它冻结了,路德维希就有能力快速撤离。”

    “我觉得他不会撤,集结一支军队耗费的时间精力很大。再说,他不可能坐看我们萨克森人恢复过去的势力。而且……”说着,柳多夫的眼神漂向在场的一位倒霉家伙。

    可怜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其人自被俘后并未遭到虐待。毕竟这就是个左右逢源的家伙,他没有更大的追求,首要是保住自己和家族的富贵,保住自己的在欧洲的大贵族地位,为此出卖一些利益是可以的。

    博杜安被拉到这场会议,他得以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惜这些真相太过于惊悚,他因为羞愧和难堪,真希望回避这倒霉的会议。

    柳多夫特别提及了这位被俘的大贵族,故意傲慢嚷嚷:“弗兰德斯伯国是否做出选择不重要,但现在的局势足矣使得路德维希相信弗兰德斯已经反叛。如此一来,不算自我管理的科隆主教区,他们东法兰克的控制区就仅限于阿勒曼尼(法兰克福美因茨和来茵高)、巴伐利亚和奥斯特里亚(奥地利)。还有一个半独立的图林根,哈哈,或许图林根人也在盘算着恢复独立呢。”

    “路德维希绝不接受这种结果。”留里克再度补充。

    “是。否则他就不会坚决在冬季远征,最终我们与他们之间还要继续战斗,或许决战就在几天之后。”

    留里克和柳多夫一唱一和简直是重复以便战前的分析,他们不经意间的复述实实在在为在场贵族重申了一遍大战略。

    “既然他们一定会战斗,我们直接应对即可。我军不必主动出击,就在汉堡整顿我们的兵力。”留里克依旧以军事总指挥的姿态发号施令,而他也指出了己方的一大弊端。

    “但是,经过漫长的战斗,甚至是我们罗斯人也非常疲惫。我的兵力不够多,可能接下来的决战需要你们萨克森人奋力战斗了。”

    “啊?难道强大如你们,也有兵力枯竭的时候?”

    不经意间,柳多夫说话时的眼神流露出一丝逗弄,此人似有嘲讽情绪。

    毕竟柳多夫也不是战败后被驯服的狗子,他有着自己的伟大抱负,如今与罗斯、丹麦的联合都是为了利益,他终究是还要做实实在在的全萨克森主宰者。

    留里克察觉到了这份特别的意味,随即耸耸肩一副深谋远虑模样,他扬言:“如若战争拖延到温暖期,一切就对我罗斯王国极度有利。我可以号令东方的第二支大舰队,陆续将全新的一万军队输送到这里。只是,这需要冰海解冻,我的劣势仅仅在于未来一百天。”

    留里克的话语有着过分夸张的描述,柳多夫不敢不信,听得即刻又夹起尾巴。

    拉格纳则清楚其中内情,他无所谓留里克兄弟的吹嘘言辞,毕竟这并非完全吹嘘。

    “暂时缺兵?”听了一阵子的丹麦王拉格纳勃然而起,“我可以召集一批丹麦战士立刻快速南下,冬季作战并非问题。我们丹麦与萨克森,可是邻国。”

    “现在的兵力应该足够。”留里克摇摇头,继续看着柳多夫,“归根结底这是你的萨克森公国的立国之战。我们罗斯和丹麦将履行同盟义务帮你大战,终究还是你要付出很多。我!会尽量给你提出建议,乃至指挥你的军队。”

    “指挥我的军队?这就算了。”柳多夫尴尬笑了笑。“我的军队还是我来指挥,倒是你的建议和要求,我会参考。”

    “很好。”留里克满意点点头:“既然路德维希有可能带头冲锋,我要试着生擒他。事后我们不必杀死他,令他签署一些条约即可。一切继续按照最初的计划来做,我们没必要和东法兰克完全撕破脸。”

    会议至此结束,所有军事贵族再度强化、统一了思想,便是立刻进入战斗戒备状态,令所有武装者能立刻投入战斗。

    罗斯舰队主力如今非常悲催地被易北河的冰层禁锢,这并非什么大问题,毕竟舰队在喀琅施塔得泊地驻扎,舰只可以被冰封禁锢到来年四月份。

    主力舰的船舷较高,正好可作为战术制高点,倘若冰河作为战场,冰封战舰即可作为一座座“永固炮塔”使用。

    留里克便是如此想的。

    现在的气温正冲向全年的极低值,冰封易北河的冰层还会进一步增厚,届时法兰克人的铁骑都能在冰面狂奔。

    冰面战斗并非不可思议,过去的时代罗斯已经与敌人打过多次冰面战斗。

    甚至,留里克还知晓楚德湖之战。那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时代的征战,但作战的一方可是瑞典移民与诺夫哥罗德地区斯拉夫人构成的大军,在大公涅夫斯基的带领下,与冰封湖泊之上与条顿骑士团发生决战并取胜。

    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偏折,公元840年的罗斯和公元1140年的罗斯面对的是两个世界。

    但彼此都是同样的血统来源,也能做出一些相似的举措。

    留里克知道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一个庞大的贵族群体会在北欧、东欧大地崛起。

    那就来一场易北河冰河战役吧!

    联军开始降雪后的大规模整训,大军为决战积极准备。

    留里克暂不知自己派出去的分舰队情况如何,与骑兵队也早就进入到失联状态。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狂人,可惜没有他们的归队,未来作战留里克的确有些担忧。

    少了长弓兵和一些凶狠狂战士,当战役进入到厮杀状态,联军势必难以发挥足够实力。

    也许胜利了也只是惨胜。

    但是,留里克注意到在冰面上滑倒的人,显然只要快速走动一个不慎就要跌倒。如此一摔可不得了,尤其是穿着重甲之人很可能因为冰层太滑根本爬不起来。

    在冰面上如何行走才能防滑?问题不在于行走模式,而在与靴子。

    行者可以使用滑雪板于冰面滑行,要么就是使用钉鞋。

    “对!钉鞋!”

    无论决战是在冰面还是在雪地,只要有冰雪就容易打滑,唯有钉鞋是泛用的防滑力气。法兰克军队是绝对搞不定钉鞋的,但联军可以快速制作。

    于是,留里克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所有战士各领取八个旧箭簇,找到何时木板钉在上面,作为一双钉鞋,用绳索捆在你们的皮靴上。”

    此举无疑会消耗很多箭失,好在留里克的战争准备非常充分,又每每在大战后专注于回收箭失。量产箭簇与量产钉子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前者多做了一些热处理。

    以旧箭簇改造成钉鞋,此举可以快速武装留里克现有的已经不足三千五百人的罗斯军。

    大半年的战争罗斯军减员很多,如今斯拉夫旗队从后备兵源摇身一变成为主力。

    那些萨列马岛海盗成为精锐,从哥德堡招募的约塔兰人也成为罗斯精锐。

    各个旗队皆有不小折损然旗队的灵魂尚在,五花八门的人员补充到其中,勉强使得各旗队还有足够战斗兵力。

    按照北方的常理,一支三千五百人的维京军队已经是非常强大的队伍。

    但法兰克军的兵力更甚,其因人口庞大,理论上也能调动数万规模的大军。

    留驻在汉堡的罗斯军五花八门人员就是这三千五百之众,他们在大肆制作钉鞋,当制作完毕即可在冰面表演狂奔。

    如此举措令人耳目一新,柳多夫旋即开始了效彷之举,即便他并没有多少钉子。

    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难,便是命令萨克森铁匠拆毁缴获的法兰克甲衣,拆掉镶嵌在皮革上的铁片,将之打造成钉子的形状零造木板钉鞋。这一套流程需要时间,柳多夫只能给少部分自己挑选的精锐尽量装备。

    萨克森军有着绝对的人力优势,理论上他们依旧有兵一万。他们大规模装备简单的矛,绝大部分人员无甲,单兵作战能力因严重缺乏训练堪忧。倒是他们可以持矛抱团,摆出刺猬阵共进退。

    针对这群武装农夫,柳多夫自己对战术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懂得所谓“勇气无敌论”,带兵莽一波以士气吓崩溃敌人,以厮杀定胜负。直到他看到留里克的眼花缭乱的多兵种协同的战术安排,才意识到世间还有“战术”的存在。

    可惜自己是傻瓜,自己的兵也不聪明。指望农夫兵执行复杂举措绝不可能,他们能做的依旧是聚成整体靠着呐喊以壮声威,然后发动密集队形集团冲锋。

    只是若发生大规模战斗,他只能命令自己的人发动长矛突击。

    实战证明长矛刺猬阵是可以的,他们在效彷留里克的斯拉夫旗队的那一千名手持长柄战戟的狠人。

    暴风雪之前的河畔大战,联军伤亡达到一千五百人之巨,伤亡主要来自萨克森人,伤者都在后来时间大部分死亡。反而是搏杀第一线的罗斯-丹麦军因大量披甲损失不多。

    萨克森人仍有人数可观的兵员,因之前的胜利,远处的本地贵族得到柳多夫信使报信后,也纷纷组织民兵前来支援。

    因为,他们看到了柳多夫的胜利,由此胜利也就更恐惧路德维希日后的报复。除非大家联合起来打得路德维希彻底认怂。

    于是汉堡方面的总兵力一直在缓慢增加,新增兵员实质聊胜于无,其政治意义巨大无比。至少附近居住的萨克森贵族亲自带人来了,哪怕是带上十个扈从。

    联军士气因此逐渐高涨,而随着另一支军队排成颇为整齐的队伍,沿着冰封河自下游向上游走来,联军士气更为旺盛。

    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大军高举着一些木杆,其上飘扬着振奋人心的旗帜。

    是罗斯旗帜,来者居然是失联的分舰队。

    阿里克的分舰队在经历海上风暴导致的重大损失后,带着剩下健全的八百多人,开始了艰难的最后一程。

    大型船只、绝大部分战利品,以及一些留守人员还在河流入海口,那里的水域尚未封冻但海水冰冷刺骨。

    这八百余劫后余生的人,有老罗斯人、梅拉伦人、巴尔默克人、芬兰人,以及萨克森人。

    在海上遭遇风暴,这是难以预料的灾祸,阿里克完全可以推脱一番,但看着大量己方人员坠海淹死,他遗憾不已。

    也许,将一些非常重要的战利品运回汉堡,可以勉强对冲一番分舰队遭遇的自然灾害引起的士气布阵。此八百余人无论族裔,皆在降雪停止后突击制作可单人拖曳的小雪橇,装载一包粮食,或是一批捆扎好的缴获铁武器。

    他们必须步行回去,为此在半路上硬生生停顿了两个白昼,才终于磨蹭回汉堡。

    至此,阿里克终于可以向自己身为国王的弟弟,汇报清楚他的确完成了任务……

第992章 释放战俘之谋

    分舰队竟以徒步的方式归来,他们的脸上尽是疲惫心酸。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他们回到罗斯军的大营地,围上来的人们才纷纷获悉海上发生过的致命风暴。

    任务当然完成了,为此也牺牲了一些兄弟,但海洋的力量继续将整个舰队摧毁,若非那些大船足够坚固,分舰队必然全军覆没。

    阿里克、耶夫洛和格伦德归来述职,在听闻他们的汇报后,留里克大吃一惊但没有埋怨太多。

    不过,他还是要在明面上表现出怒火。

    他没有直呼阿里克为兄长,而是直呼其名。

    “阿里克,你有大罪!你本是航海高手,无论海况如何恶劣,终究有数百兄弟葬身大海。这份罪过你可知晓?”

    本就愧疚的阿里克无意辩解:“的确,我有罪过。营地的兄弟们都需要一个说法,我甘愿受罚。”

    阿里克当众地下高傲的头颅,内疚的态度显而易见。

    用棍子打?有鞭子抽?毫无必要也更无理由。

    分舰队的确完成了任务,并意外地袭杀了数量惊人的法兰克伤兵,乃至摧毁其粮仓。导致数百人丧命大海的风暴是意想不到的自然灾害,阿里克又没有做“硬闯台风”的危险操作,继续责罚他实在说不过去。

    “那就在下一场战斗中奋勇杀敌,死去的兄弟,他们的英灵也会满意你的作为。所以,你要在营地向全体战士们做这样的保证,你必须英勇战斗。”

    “我必如此。”

    因为,归来的八百多人拖曳的雪橇里的确装载了大量法兰克人的武器和头盔护具,所有人绝不可忽视他们的功绩。

    因遭遇风暴而遭遇很大损失,罗斯军在过去十多年里尚未有过这种经历。

    事情给了全军很大震撼,所有人不得不再思考一下在西方茫茫大洋航行,是否总会平安。是谁造成了海洋风暴?显然是耶梦加得干的。人们深信不疑,传说变得无比真实。

    但留里克大抵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冬季的北大西洋变得狂暴可以理解,泰坦尼克号也是冬季在北大西洋突然撞击冰山沉没。

    以后的冬季还是不要在北大西洋航行,即便航行是贴近荷兰海岸。

    分舰队取得了惊人战果,同时得到了重要情报。

    为此留里克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归来的三位将领,再与贵族们做紧急商议。

    还是高塔石室,气温似比几天前更加寒冷。

    归来的分舰队战士们的经历已经在全军中传开,所谓战士们又一次毁掉不来梅与当地桥梁,以至于破坏掉法兰克军的后勤基地,杀死很多敌人是一个事实,毁掉敌军的粮仓、抢走大量粮食,则令联军士气旺盛。

    即便在海难中淹死了大量萨克森人,活着的人缴获了大量敌军粮食,他们竭力用雪橇拉运一部分会汉堡,之后便立刻向柳多夫大公汇报这一喜讯,所运粮食也立刻化作军粮。

    遂在柳多夫获悉此事后便安排自己从本地领主手里借来的马匹,以马拉雪橇的方式尽快抵达易北河入海口。他要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战利品粮食拉回来,立刻作为军粮以保证自己组织起的大军能好生吃几顿饱饭。

    石室内的气氛非常热闹,乐观的情绪似烈火。

    留里克依旧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张开双臂令大家安静,旋即宣布:“显然法兰克军的后方粮仓已经毁灭,这真是意外之喜。根据我哥弄到的情报,我们联军的敌人是路德维希无疑,其手下的法兰克军兵力虽大,拥有的军粮也多,但不会坚持太久。”

    留里克又开始称呼阿里克为兄长,后者极为高兴。

    “的确如此。”阿里克迫不及待抢话道:“敌人主力就藏匿在林中,也许他们会逃亡,也会还要继续进攻。不过,我觉得我军有主动进攻的机会。”

    “我们当然可以主动进攻,不过那并非我的本意。我们需要一场决战,地点就在汉堡城外的冰河上,这是有利于我军的决战地点,否则我们就不会费尽心思做钉鞋了。”

    “就怕路德维希会迫于后勤困顿撤离啊。因为,威悉河也一定结冰,破坏桥梁的效果已经没有了。”柳多夫意味深长地感叹。

    “那就更不能让敌人撤离!不能让他们动撤离的念头。”留里克继续道。

    “你有新的想法?”

    “有一个。我兄长的建议并非不能施行,我军当然可以主动找寻敌人并发起挑战。只是这么干的目的值得商榷。”

    “你是想挑衅他们,逼他们主动进攻?”柳多夫探着头,他已经猜到。

    “是如此,而且……”留里克不怀好意的笑了。“我会使用一些招数,会令路德维希为难。也会逼得他们主动进攻。”

    “是什么?”

    “我打算释放那些法兰克人俘虏。”

    “俘虏?”柳多夫想了想完全想不通其中逻辑:“不可思议,你还打算释放他们?不是计划着换赎金吗?乃至去做奴隶。”

    “他们终究是一群工具!我现在想验证一件事,这些法兰克俘虏对于路德维希意味着什么。是他的臣民?还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会释放一部分,比如一个家庭,我会把男人释放,把女人孩子留下。亦或是把女人释放,把男人留下。我们的俘虏来自多个村庄,俘虏彼此认识,这样我们强行拆散他们,一部分由我军继续控制,一部分完好还给路德维希。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很奇怪。”柳多夫耸耸肩仍不知其中逻辑。

    “男人不能舍弃自己的妻子,女人不能舍弃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我们释放一部分人,他们在路德维希的营地会哀求他们的王拯救人质。”

    “居然是这样?!”柳多夫多少听出一些门道,又问:“倘若他不打算救呢?”

    “那么,路德维希的恶名会传播,很多法兰克人会怀疑这位王子不是好人。我想,那个男人不会抛弃他的信条。”

    柳多夫还能怎么说,他带着邪魅的笑意憋出一句:“你……真是恶毒。”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他们的营地,我会尽快派出斥候去探查。至于把那些俘虏进行拆分,事情就交个你了。”

    柳多夫示意立刻办理。

    如果在确定法兰克军的冬季营地后,将一些俘虏拉过去当众斩杀以此激怒路德维希开战,这是一种诱发立即决战的招数。

    只是,这种招数在维京社会里也算是卑鄙,若非是撕破脸的局面不可使用。

    这次会议实为对决战计划做出微调,修订后的计划旋即开始落实。

    且说那些法兰克俘虏,他们几乎都是移居到萨克森地区的移民。他们本身的确在抢夺萨克森人传统生活空间,因为都是信仰天主的缘由,本地萨克森人不希望大量被俘的妇孺被杀死,将其驱逐就可以了。

    联军在主观上不会迫害这些俘虏,他们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在过去的几个月俘虏不可避免死亡了一部分,绝大多数还是活得好好的。

    他们被从仓库拉出来,萨克森士兵令其以家庭的方式聚集起来。

    众多俘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穿着邋遢站在寒冷的户外,踩着简陋鞋子站在雪地,一家人互相抱在一起躲避寒冷。

    有一千八百余名俘虏幸存,只是他们继续在户外受冻,是要再死亡一些人的。

    柳多夫遂亲自操办接下来的事情,他带着自己矬子里面拔将军原则挑选出的近千名士兵,打扮成装备精良的样子将这片城内的小空地严密包围。

    处在包围圈中的俘虏还以为自己的末日将领,恐惧心里使得寒冷感觉更甚。

    结果,一位穿着北极熊皮衣的男人从士兵中走出,气候还有一位亲自扛着漆黑木十字架的穿黑袍老者。

    柳多夫从留里克手里借了一套华丽的行头,面对众多紧张的俘虏,他傲慢地说起法兰克语。

    “你们!都是俘虏!我乃萨克森公爵,也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我是全体萨克森人母庸置疑的统治者,而你们这些法兰克人,不受欢迎!但是你们并非战死,我无意处死你们!现在你们的国王路德维希带领大军攻击我萨克森公国,我国不得不发动反击。听着!我乃维杜金德的后裔,你们应该明白我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柳多夫不必再解释,毕竟当维杜金德战败投降,之后便是大量法兰克人奉命北迁进入萨克森地区定居。俘虏中有些上年纪的老妇,年龄实则到了五十岁,她们年幼的时候正是那批移民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萨克森人的复仇,为了复仇他们不惜与诺曼人结盟。俘虏基本都知道这一情况,柳多夫今日不过是再复述一遍。

    “你们中的一些人将被释放,路德维希的大军就在河对岸的森林中,他们建立了营地,你们的王就在那里。都听清楚了!你们中的一些人将被释放!现在,听我命令!所有的孩子聚在一起,所有女人聚在一起,所有男人聚在一起!快!”

    能被释放是好事,之后的安排是什么鬼?

    见他们无动于衷,柳多夫旋即派出士兵强行办事,一时间弄得整个场面鬼哭狼嚎。

    这令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极为难堪,他今日扛着十字架而来只是为了安定这些战俘的心,见得萨克森军队手段暴力,他又不得不提醒柳多夫下手轻一些。

    “其实这一切都是留里克那个小子的阴谋。”柳多夫小声对凑过来的埃斯基尔滴咕。

    “我懂。留里克从十岁时就很会耍阴谋。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这些法兰克人都是可怜的羔羊,你无论如何都要约束自己的部下。”

    柳多夫点点头,旋即命令手下拉扯人员的时候不要太粗暴。

    最终,在锋利矛头和剑刃威逼下,全部俘虏被分成三部分。

    首先,年幼的孩子是不可以被放逐了。他们过于幼弱,留在汉堡城里还能安置在温暖的地方苟命,扔给路德维希对方肯定照顾不周导致无意义的死亡。就算选择了战争,柳多夫内心深处不想坐实“孩童杀手”的恶名。

    其次真正要放逐的正是男人和女人中的一部分。

    不需再详细甄别,柳多夫下令一半的女人放逐,一半的男人放逐。

    如此安排立刻引起轩然大波,遂在萨克森军队的矛头威逼下,混乱被遏制住。

    只是看到俘虏们沮丧的脸,柳多夫意识到还真被留里克说中了。

    男人不愿和自己的妻子奋力,女人不愿意离开丈夫。或许放逐的男女恰好是父亲,但他们的孩子还在城里。

    父母总不会割舍自己的孩子吧,毕竟这一去搞不好就是诀别。

    柳多夫在气氛稳定下来后,当众命令:“所有被放逐的人,我会把你们送回给你们的路德维希王。你们可以告诉他,我们在易北河畔已经布下战场,我们渴望一场决定一切的决战!你们去告诉他!法兰克军队当然可以逃走!那样,剩下的俘虏都将被处死。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处决吧?我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就算是你们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去告诉你们的王,你们的法兰克军队。我们萨克森人在易北河畔汉堡城等着。”

    真的派遣信使去下战书,留里克和柳多夫都担心信使被对方砍了。

    信使换成被释放的法兰克人,两人都很放心。

    被放逐的俘虏当然不只是送信,他们就是一群说客,人数也达五百之巨。他们的存在即会扰乱对方军心,倘若敌人是左右为难的态度,这些被释放的俘虏一到,敌人定会统一思想——必须针对卑鄙的萨克森-诺曼联军重拳出击,即便有困难,强行克服困难也要出击。

    柳多夫这边很快完成留里克交代的任务,于是那些被选定的多达五百余人的被释放者,他们特别被赏了一些破麻布进一步御寒,也在即将出发前特别吃了煮熟的高盐麦子。这算是一顿美餐,毕竟被俘时期为了避免俘虏逃亡,无论是留里克还是柳多夫,给俘虏基本都是些仅能维持生命的寡澹食物,就是避免这些人有力气逃跑。

    他们狠狠吃了一顿,简直是最后的晚餐。

    另一方面,留里克派出去的斥候也顺着罗马大道找到了敌人的营地。

    因为双方的斥候在雪地森林中打了一场微型规模的遭遇战,一方是罗斯斥候十字弓狙击,一方是法兰克弓手射击。

    双方都是身手矫健之人,也都是猎户出身,双方打了个寂寞,但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基本动向。

    路德维希获悉易北河完全封冻,以至于敌人可以在冰面上乱跑,而汉堡仍旧盘踞着大量敌人还做出了决战的架势。

    罗斯斥候则是趁着夜幕摸到了森林中的法兰克军营地,赫然注意到他们竟然硬生生将多达三座废弃的村庄改造成了木质堡垒,乃至他们嚣张地在罗马大道上当路扎营。

    法兰克军在战败后并没有逃远,一来他们被打得损失一定后勤物资又蒙受战败后的疲惫,二来他们高傲的灵魂对战败极为不甘心。

    他们在林木中硬生生伐木建造三座有围墙的大营地这件事令留里克大为吃惊,感慨这些人真的有旧时罗马军团的能力。

    倒是这种行动也证明了一件事——他们不甘心撤退。

    但斥候的情报也不能证明敌人会在短时间内发动决战。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份,无论是天主教是圣诞节还是维京人的光明节,全年最大的节日就要到了。

    也许法兰克人是要整顿兵马,在佳节之前发动命运的决战吗?

    至少留里克很愿意打赢决战之胜利,为奥丁献上大礼。

    更加寒冷的十二月,在筹备一段日子后,那些连吃多日丰盛大餐的被选中的俘虏,在吃过最后一顿极为丰盛的含有油脂的极有咸味的煮麦子,开始被仅有二百人规模罗斯-萨克森联军催促着踏入冰河。

    俘虏皆被捆着双手,脖子上也被绳索互相套着。他们换上了厚衣服,被选中的几个人还在脖子上挂上木板。

    木板上以法兰克语标注着简单的词:决战。

    军队押运着这样的队伍挪步,他们从大清早出发,直到傍晚终于逼近了法兰克军的第一个大营地。

    不过在那之前,押运部队已经急忙撤离,扔下一群被释放的俘虏不知所措。

    但一直暗中观察的法兰克斥候早就关注着这一怪异队伍,斥候的存在同样也被押运部队发现。

    一群俘虏左右观望一阵子后就遇到现身的斥候,在互相询问后,俘虏们纷纷痛哭流涕,以法兰克语诉说着自己遭遇过的恐怖虐待。

    斥候们还能说什么,有人便拔出刀子立刻割断俘虏的绳索,保证:“你们得救了。放心,国王会为你们报仇。”

第993章 法兰克军总集结

    一开始路德维希对于敌人抓获一批法兰克平民的事颇有怀疑,现在他看到了被解救的数百人,那份怀疑并非消失,而是瞬间化作了另一种疑惑。

    为什么?!诺曼人和叛徒为何要释放俘虏?

    难道他们连赎金也不打算要?还是……

    路德维希怀疑这里面存在着细作,他令军队好生检查这些人。

    战士们吃了败仗又遭遇大风雪,虽然坚持到了现在,军队的士气并不高涨,倒是他们也没有多严重的失败情绪。

    毕竟战况如此,无论是进军还是撤离,所有人都要面对无尽的雪地。即便损失了很多军粮,全军剩下的粮食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在粮食吃完之前大家不必担心很多。

    士兵以粗鲁的手段命令被解救的人说明他们在敌人那里经历的一切,不少士兵斥责其是叛徒,乃至背叛了信仰。

    被解救的人们纷纷大呼愿望,皆发誓没有背叛信仰,同时也在哀求一件相同的事情:仍有大量民众在敌人手里。

    士兵总是将人压在雪地,将之按在地上逼迫起承认却有背叛之事。

    甚至有一些士兵针对那些女人动手动脚。

    让法兰克军队轻易相信他们并没有背叛很不现实,军队也趁机向着这群被释放的人,以粗暴的“询问”发泄自己的憋屈。

    事情被弄得一团糟,对此路德维希则苟在温暖的安全屋内,对部下的作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终是科隆大主教实在看不下去了。

    带着漆黑木十字架的教士们命令士兵饶过所有被解救的人,那些人不可思议地看到了科隆大主教居然在此,纷纷凑过来恳求大主教的救赎。

    “你们……都是迷途的羔羊,你们有罪。不过,你们可以向我忏悔,天主会救赎你们的灵魂。”

    路德维希暂时没工夫去关注被解救的俘虏们,降雪已经停止,易北河完全冻结,一个有利于的战争的机会赫然摆在面前。

    他将自己的将领们、带兵贵族们邀到自己的安全屋,忙于筹划下一步的作战行动。

    一切尽被留里克、柳多夫等人猜得八九不离十,路德维希仍有着庞大兵力,其人集结兵力不容易,找寻决战机会更不容易。

    被释放者的诉求虽尚未被路德维希重视,“战书”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诺曼人和叛徒渴望决战,那就打!

    在白雪皑皑的世界发动决战虽很奇怪,抛开将领们的群情激奋,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军粮可支持的时间并不多了。

    路德维希看着所有将领的眼睛,言辞严肃指出:“我们必须在圣诞节前解决这场战争。我们过去遭遇很多挫折,皆是因为敌人有着船舶优势。现在河水冻结,我们的战马可以自由驰骋,骑兵步兵皆可直接通过易北河。我们曾担心今冬河水不会冻结,现在,上帝在帮助我们!就像摩西祈祷使得天主分开了红海,现在天主为我们冻结河流。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全军必须抓紧时间准备,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后我们发动总攻。”

    波涛滚滚的红海和滔滔不绝的易北河都是行进路上的致命天堑。

    将领们、贵族们不知道经书上描述的“分开红海”是什么场景,他们对于“红色海洋”的理解就是字面意义,总之皆是神的神迹。

    现在经过路德维希的点拨,他们相信冻结的易北河也是神迹。

    将领、贵族统一了思想,三日后便是大军开拔之日,冰雪将不再是阻挠。

    直到路德维希命令下达完毕,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才来觐见决定战争的王。

    安全屋依旧温暖宜人,只是它不过是一间民房,一位王者住在这里,路德维希觉得过于掉身份。

    科隆大主教更是觉得军队现在的处境糟糕透顶,他会想到自己年幼时身份见习教士的清苦生活,想不到自己上了年龄又要在一个不知名村子受冻。

    “是主教大人,您竟来了。”见得大主教只身站在室内,路德维希毕恭毕敬。

    “是的。”

    “对我有一些教导吗?”

    “我可不敢……”大主教还是心有余季:“是那些被解救的人们。我聆听了他们全部的忏悔,我以灵魂担保,他们的确没有自愿为诺曼海盗和萨克森叛徒们做事。”

    “哦?”路德维希吃了一惊,“所以他们是被迫做事了?果然,他们有罪。”

    “我们都有着原罪。他们没有背叛信仰,没有新的罪孽。他们告诉了我很多有关诺曼人的事情,也许这有利于你。”

    “你说吧。”

    于是,科隆大主教凭着自己的记忆转述,他也是有选择地汇报,那些对教会不利的事,他可是只字未提。

    诺曼人兵力强大船舶众多,萨克森人都承认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为萨克森公爵,之前派遣的重骑兵全军覆没且战马也被分食……

    诸多消息都是说明敌人兵力强大,气得路德维希一拍大腿暴起:“够了!你难道在为他们说话办事?他们如此强吗?”

    大主教急忙后退一步,竭力掩饰自己的胆怯:“我只是复述。而且那些人还提出一个奇怪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

    “那个家伙?又怎么了。”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那些人指出,博杜安已经被俘,就在汉堡城内。而且,弗兰德斯伯国在前不久遭遇袭击,诺曼人毁掉了安特卫普,北部弗里斯兰地区已经被诺曼人占领了!”

    “这……”站着的路德维希止不住地晃荡:“这太荒谬了。难道博杜安也叛变了?那个家伙,我本就信不过他,想不到他竟然我还背叛信仰?!倘若是真,我……必须这场战争。”

    “当然要决战,但博杜安只是被俘,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投奔了诺曼人。汉堡城里还有这大量我们的俘虏,那些人的家人都被敌人控制住。我恳求天主拯救那些羔羊,所以,天主将这一光荣的使命委托给您。拯救他们,您……会成为主保圣人。”

    “主保圣人?”听得这个词汇,路德维希不由得怦然心动。

    “是。您会取得成功,我会向罗马方面为您申请。您会是信仰的守护者,有理由做主保圣人。”

    路德维希从没有想着获得“全罗马人民的皇帝”的头衔,他不敢比肩自己的爷爷查理曼。如今发起内战的根本原因是抗拒大哥的削藩,只要大哥同意废除削藩、同意三分王国,他的东法兰克会立刻撤军停战。

    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兄弟间的内讧,不过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Sant”头衔,一切都美妙起来。

    路德维希被完全说动,他渴望成为圣人。

    双方如同做了一番交易,只是一些交易的内幕是当事人路德维希也不知晓的。

    因为乌得勒支主教和北方大主教,不管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单纯参与了叛乱,他们教区所在的土地上的贵族都成了叛乱者。

    尤其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就是主保圣人,他保的是“直到北方世界的尽头”,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与其身份等级的相当的。

    于是参与叛乱的地区与整个北方教区地理重合。难道要说北方圣人加入到背叛法兰克的战争中?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叛乱的萨克森人并没有背叛信仰。

    原则上可以说这场战争将整个罗马教廷也裹挟进去,科隆大主教出于理性考虑,可不想教廷方面被迫出面斡旋把事情弄得非常难堪。

    毕竟这几位查理曼的孙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这个路德维希,他三年前囚禁尚在人世的父王路易,教廷要求放人但路德维希置若罔闻。只有父王油尽灯枯才将其释放,此乃罪行,可惜教廷无法审判拥有着“全罗马人民皇帝”的法兰克王。

    因为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就是现在的合法国王洛泰尔,尤其保持着高贵的皇帝头衔,他的兵马若有必要可在三天之内拿下科隆。

    科隆大主教惹不起这群狠人,为了保证科隆教区继续在各方面保存自己的权力,也要保证教廷的颜面,大主教十分需要一场大决战。只要路德维希的法兰克军胜利,叛乱的事情无论怎么日后清算,都是贵族领主只见的内斗,与教廷就没有什么瓜葛。

    这样乌得勒支教区和北方教区一切照旧。

    军队渴望决战复仇、被释放的人渴望决战后解救自己的亲人。教士们本该回避战争,这一次科隆大主教成为坚决的主战者,他的转变令路德维希大吃一惊又大为欣赏。

    法兰克军营里完全统一思想,决战即将爆发。

    路德维希将带领全军出击,以求一战定乾坤。

    他甚至不愿给自己留后路。

    于是,在约定出发的前一天法兰克军总集结。

    各个营地的战士尽数向前沿营地集中,于是被白雪覆盖的松林下的土地,积雪被踩得瓷实,随处可见游弋徘回的士兵。

    他们各自带上武器装备,很多人也打扮得体态臃肿,他们以更多的布料御寒,乃至撕扯了一批搭帐篷的麻布裹身。

    这一切路德维希都知晓,他本做了一定的御寒准备,真的遭遇大学袭击方知准备仍然不周。

    即便之前在易北河畔吃了一场败仗损失很多,到现在根据各个将领、贵族的汇报,他仍有一万四千人可以投入决战。

    比起出发前损失了整整一万人,如此损失比例未免过于离谱,好在自己的精锐军队实力尤在,损失的兵力不是来自索布人奴兵就是农夫兵,那些士兵本就不能打血战,一切的关键在于自己的精锐是否还能打。

    路德维希好生清点一番,自己的精锐不亏是精锐,严冬没有挫伤他们的锐气,披甲的精锐士兵仍有接近五千人的规模。

    “那些萨克森人也都是武装农民,距离他们成为强兵还需要很长时间训练。关键在于诺曼军队,他们的兵力恐怕不如我多,当他们完全丧失河流、船舶的掩护,当我的军队把他们冲散,我必赢!”

    没有人给路德维希出谋划策,他的身边并没有参谋。

    这一时代的欧洲贵族战争整体简单,皆是靠着贵族将领个人的谋划,是成是败也完全由贵族个人承担。路德维希被动成为军事谋划的独裁者,他并不觉得这不妥,只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妙计。

    现在,冰雪森林里到处是法兰克军队,他们密密麻麻聚集,总人数多达一万四千人。

    那些被解救的人中的男人尽数被收编,赐予武器作为民兵参战。路德维希将所有能战斗的人集结,那些碍于严重冻伤的人被扔在营地,如同被抛弃。

    精锐士兵密集聚集,倾听头戴黄金王冠的路德维希最后的战前动员。

    在此之前军队已经做好了物资与心理的双重准备,决战前很多人固然非常担忧,可一想到之前遭遇的耻辱,以及这场大战意味着什么,那些担忧者大部分又把对死亡的恐惧抛诸脑后。

    这是一场光荣的决战!

    维护神圣信仰!讨伐野蛮人与叛徒!

    光荣属于法兰克,解救被野蛮人抓走的同族。

    ……

    路德维希强调诸多口号,士兵们也为之不断欢呼。

    他们本就在初次战败后没有跑远,实则也没有能力跑远。

    倘若大地没有这片石楠森林遮掩,站在汉堡城的高处是可以远远看到法兰克军的营地。

    法兰克军在欢呼,上万人的呐喊化作沉闷的轰鸣声,就彷佛声音来自以于大地。

    守卫汉堡的联军无法忽视这隆隆巨响,只是大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有人说声音来自大地,有人说是远方的闷雷,也有人揣测此乃士兵的呐喊。

    联军早已做好战斗准备,作为使者的五百俘虏已经释放,士兵直接进入战前准备的最后阶段。

    大部分战士已经做好了钉鞋,乃至是一般的萨克森农夫士兵,他们用缴获的法兰克甲衣拆解零件制作自己的钉鞋。钉鞋的样貌五花八门,所用材料也是有什么用什么,最终大抵都保证不会在冰面行走不会轻易滑倒。

    那隆隆声引得留里克高度紧张,他立刻卸掉自己的白色绒帽,套上铁皮盔,首先下达起罗斯军的集结令。

    早就准备好的战士们立刻行动,剑盾手、弓弩手、长矛手、重武器部队全力集结。

    罗斯军大张旗鼓做事,拉格纳的丹麦军立刻跟进。

    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在飘扬,丹麦的白底黑纹渡鸦旗也在飘扬。

    接着,大量白色十字旗扬起来,萨克森公国军和尼德兰伯国军也加入进来。

    这里更有一些特殊的旗帜,红黄色调格子纹的诺森布里亚王,伴随着国王埃恩雷德同时出现。埃恩雷德和太子埃拉纯粹作为观察员出现,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是超过一万人参与的大决战,这种战斗过于极端,埃恩雷德内心的兴奋胜过一切。

    另有一面画风特异的蓝色渡鸦纹旗帜,这是维京约克王国的象征,国王比勇尼和其弟弟弗洛基出现。

    士兵开始在城外集结,目光望向冰封易北河的南岸森林,期待着敌人的出现。

    柳多夫急忙换上战甲,带着亲信急匆匆赶到城外,很快由于张目远眺的罗斯王留里克会和。

    他喘着粗气,吐息尽是厚重雾气:“敌人……敌人真的来了?”

    “来了。听!隆隆声是他们的呐喊。”

    “难道今天就是决战日?”

    “至少他们绝对选择了决战,一切尽在我们的计划中。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由我再复述了。”

    “我懂!”柳多夫咬着牙保证:“这主要是我们萨克森人的作战,感谢你们对我国的援助。为了生存,我们萨克森人绝不退缩。”

    留里克点点头,“数个月前你我还是敌人,你的勇气令我震撼,希望这一次你还能爆发出完全相同的勇气。”

第994章 双王对峙

    汉堡方面号角声、鼓声大作,联军制造出大大的声响以回应森林中的法兰克军。

    无疑,进军中的路德维希觉察到北方的轰鸣声。

    “终于,你们要决战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战甲头戴金冠,一件棕熊皮皮裘裹在身上,马鞍上有装饰着花豹皮。

    他贵不可言,身后的重甲骑兵们威风凛凛。

    数以千计的重甲步兵拱卫在他左右,只是暂且这些精锐士兵尚未披甲。

    法兰克军的精锐并未遭遇重大损失,士兵们精力尚属旺盛。

    至于那些农夫兵、科隆市民兵,乃至是最下等的索布人奴兵,他们的状况愈发堪忧。

    农夫兵要负责打仗,而今也主要承担着搬运精锐士兵甲胃、武器的工作。

    而索布人奴兵,他们拖曳着雪橇,搬运着更多的生活用品。

    大军从森林中现身之后不顾一切发动冲锋实为愚蠢的举措,路德维希决意先抵达战场边缘,暂以冰封易北河为界,自己的大军在河的南岸将营地树立起来,决战必在明日爆发。

    他知道这样做存在风险,万一敌人主动发动进攻,自己势必要以略显疲惫之军硬抗。

    除非,法兰克军现身之际就把赫赫武威展示出来,恫吓敌人不可轻举妄动,尽量争取到休整时间。

    前方不远处即可突破森林,在此位置,所有人对那些北方的轰隆声听得更为真切。

    “这是对我武装威慑吗?”

    想着绝不可在气势上落人下风,路德维希拔出宝剑立马挥动号召全军:“呐喊起来!所有人呐喊起来!去恐吓敌人!”

    于是,法兰克军开始新一轮呐喊,上万人的吼声震得森林积雪不断落下。鼓声、号角声,亦或是敲打自己的盾牌,伴随着杂乱无章的呐喊,果然制造出巨大动静。

    他们的吼声的确引得留里克心声一丝畏惧,毕竟森林依旧遮掩住敌人的身影,听听现在的动静,恐怕敌人兵力能有两万乃至更多。

    法兰克军人多不意味着强,只要打崩他们的精锐,剩下的尽是一群乌合之众。

    留里克笃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唯有己方也派出精锐主战才能稳操胜券。

    联军尽在留里克的指挥中,他决意采用屡试不爽的战术——钳形攻势。

    再过去的几场赌国运式决战中,罗斯军皆以钳形攻势取得重大胜利。它的精锐在于将人力资源充分动员,完成对敌人的包围后将之全部歼灭。这种战术,击溃敌人相当于失败,唯有将敌聚而歼之才算成功。

    当留里克决定以此战术行动时,所有贵族、将领已然完全明白自己的任务。

    一口气歼灭全部法兰克军?

    这是柳多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那些罗斯人和丹麦人是认真的,他的萨克森军队也只好全部投入这场赌国运的大决战。

    战术原则如此,要因地制宜运用战术才是正确的。

    法兰克军有着重骑兵的战术优势,他们战马的铁蹄都有着增加抓地力的凹槽,证明其在冰面上一样可以发动突袭,而封冻的易北河的冰面厚度被进一步勘察,它完全可以承载骑兵的集团冲锋。

    “如果我是法军,我也派遣骑兵冲锋。只要这群肉罐头不怕死地冲乱我的阵型,我就会战败!我必须阻止!必须以矛克之。”

    “啊!基于现状,我可以彷造西班牙人组起大方阵。”

    在之前对抗罗贝尔伯爵的三千重骑兵突袭之战,联军皆以长矛武装自己,并有着背水一战的现实困境,这才硬生生以矛墙抗下法兰克军的冲击。为此,联军仍然付出了很大伤亡,但法兰克重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打破,至少这里的萨克森人已经懂得了一种行之有效的对付重骑兵的手段。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临时制作的矛实在脆弱,当撞击发生的一瞬间,大量矛杆就断裂了。

    好的矛杆要经过一番处理,它坚固硬度与弹性,罗斯军主要使用阴干橡木为材料。

    难道一般的松木就毫无意义吗?

    不!正如斯拉夫人的谚语:木棒一夯,无可阻挡,若遇阻挡,木棒加粗。

    抵抗那些重骑兵冲锋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更粗的矛杆反制!

    一些碗口粗的笔直红松被砍伐,它们被剥了树皮露出内部的湿润木杆,再在这寒冬中迅速结冰。这些红松大部分长度超过折合十米,它们的一段皆被斧头砍出尖锐部,这样的矛杆多达五百根,再配合全军轻便的矛,一定能克制重骑兵。

    无论是罗斯军还是萨克森军,无论是精锐战士还是普通农夫兵,现在所有人统一看一种武器——长矛。

    拜那些缴获武器所赐,联军现在唯独不缺矛头!无论是正儿八经的宽叶矛,还是罗斯军的刺型矛戟,还是干脆用短剑做矛头升级为朔,现在联军的矛兵超过一万人。只要他们密密麻麻集结,阳光之下就是一片晃动的森林。

    矛兵的集群移动非常考验组织度与配合度,这种情况正好体现罗斯军旗队制度的优势。

    各人员进行补充,以至于一些在丹麦世界生活过的维京化萨克森人也加入其中,拉格纳的丹麦军已经完全被吸收,蓝狐的哥德堡-昂克拉斯军人员被吸收。罗斯军多达六个旗队,随着一些非战斗人员也塞进来充当士兵,人员勉强补充回四千人规模,他们可以通行诺斯语,再在其中,一千名斯拉夫旗队战士成为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纷纷背着自己的圆盾,穿好自己的锁子甲或是皮革镶嵌铁片甲,再在外身套上一件白色布袍,胸口特别装饰上蓝色的布带以证身份。

    他们在冰面上排队,短时间内长矛如林。在他们雄壮的身影后,大量的粗壮木杆被掩藏。

    小雪橇上捆绑着扭力弹弓,它们将被列在阵前,就有工兵部队在卡威的带领下作战。

    芬兰射手伴随着武装水手组成的十字弓士兵,将列队在矛兵之前。

    所有的矛兵不是单纯的毛病,战士们可以瞬间扔了矛,卸下圆盾拔出自己的钢剑和手斧战斗,整个过程不出五秒。

    在这个没有火药武器的时代,留里克以弹弓、弓弩取代火枪火炮的战术作用,此五千人就是当前留里克能完全指挥得动、不担心怯懦逃亡的战士。他们不是维京战士就是维京化的战士,战斗意志得以信赖。

    但留里克输不起。

    这五千人已经穷尽了自己的人力资源,毕竟那些萨克森人现在还不是得力伙伴,不过是一群只能打顺风仗的农民。

    所谓“此乃萨克森公国自己的战争”一派胡言,真的让柳多夫亲自主战,一切都完了。

    那就让罗斯国王拥有战胜法兰克王的光荣吧!

    留里克戴上自己的黄金桂冠,再戴上目框墨镜,披着熊皮外套迅速出现在阵前。

    战士们看到自己的王出现不断高呼,包括拉格纳也在热情洋溢地敲打盾牌。

    一切准备功夫做足,似乎今日下午即可发起决战。

    相比于罗斯-丹麦军的迅速行动,萨克森人的磨蹭尽在留里克的料想之内。

    前者已经集结完毕,一批重武器也陆续到位,萨克森军才扛着长矛陆续出现,且都谨慎地站在前者的后面。

    柳多夫本身尚未现身,他还在整顿自己的一些内务——带着自己提拔的贵族在简陋的修道院向天主祈祷。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北方圣人埃斯基尔还要以新采摘的龙柏树枝,蘸着硕大银盆里的圣水向士兵们祝福,彷佛不做这番仪式就不能打仗使得。

    就在后方磨蹭之际,留里克只是短暂等待了一阵子,战士们也没有站得双腿僵硬,敌人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起初,是一群在阳光下烁烁放光的战士,他们高举着鸢盾与长剑耀武扬威。

    后来更多的披甲战士登场,犹如一大群铁人从森林钻出。

    看着阵势来者的确是法兰克精锐,他们现在穿上重甲真的要在今日下午发动决战?

    乱军中暴发出一阵有一阵嘘声,并夹杂着大量诺斯语的咒骂。因为太阳高挂,奥丁在注视着这场决战。

    法兰克军兵力越来越多,对于他们,当看到远处河面上已经集结起一支庞大军队,并清一色高举着长矛。敌人今日的表现如此怪异,没有人敢轻率地发起挑战。他们就在一边站着耀武扬威,不断飙出垃圾话宣泄自己的不满。

    此刻,联军方面一样的骂声连连,同样无人敢擅离职守。

    随着法兰克的骑兵部队出现,决战的模样愈发清晰。

    从开战到现在,路德维希竟并不清楚自己的敌人。他对能让自己连续吃几次大亏的这些特别的诺曼人很感兴趣,甚至愿意与那个蛮族大头目留里克聊聊。

    如今,他终于看到诺曼人中罗斯人的真面目。

    “好一个威武之师!我终于看到你们全部阵容!啊!难道我在与我的兄长作战?!”

    此乃路德维希的最高评价,面对已经集结完毕的敌人,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下令士兵立刻集结,各个旗队整队,农夫兵全部现身列队,有命令所有教士全部进入阵前。

    罢了,他急忙下马,迫于现在紧张的局势,立刻着急全部的将领和夏季贵族开会。

    所谓开会正是决战前的一番战士布置。

    国王面露一丝忐忑,众旗队长、贵族也为现在的局面忧心忡忡。他们并非怀疑自己会战败,而是为了和诺曼人大军决战,全军胜了也是惨胜。

    他们过去并非没有和丹麦人打交道,大家对诺曼人势力有着一定了解。

    今日的情况出人意料,毕竟冰面河对岸的大军行伍严整,敌人虽是蛮族,队列里飘扬着大量整齐划一的旗帜,更有那大量的船只被冻在冰层上,怎么想那里都被改造成了箭塔。敌人准备颇为充分,倘若他们现在就进攻,法兰克军压力很大。

    “种种迹象表明诺曼人有备而来!我本打算先和河畔做最后一晚休整,明日与他们发动总决战。现在我们已经等不起了!我想敌人也不会给我们时间。”

    “我们必须立刻排兵布阵!你们立刻落实本王的命令!作为你们的王,我会亲自带着一些随从和敌人聊聊,趁此机会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列阵,抓紧时间休整,士兵再吃一口干粮。”

    众将领互相看看虽然觉得大王屈尊去交涉很不妥,还是皆言遵命。

    须臾,路德维希由将科隆大主教拉到身边,义正言辞道:“本王将于他们的头目聊聊。”

    “是讨论和平?”大主教谨慎地问。

    “是战争。”

    “终于……今天下午就是决战?太仓促了。”

    “不一定。如果战斗持续到夜里,我们就在夜幕下战斗。我将赌上我的荣誉和权势,我的撤军意味着战败,只有胜利我才能继续。如果我今日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我也义不容辞。我是查理曼的孙子,如果他还在世,也会指挥军队进攻。”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不知该激励他还是劝阻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你的命运,你不能摆脱。但是……我担心你亲自和他们交涉会中了埋伏。他们可是野蛮人,还有那个叛徒。”

    “不。他们不敢。如果叛徒柳多夫这么做,其他法兰克贵族会同态报复。你速速为战士们祝福,为精锐战士播撒省油……唔,还有那些索布人奴隶。”

    “索布人。您终于觉得他们是可用之兵?”

    “是的。”路德维希耸耸肩:“他们会有大用处。优先给他们祝礼!我去去就来。”

    于是,路德维希带着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冰面上奔驰。

    见得此举留里克验证了自己的判断——敌人骑兵可以在冰面上疾驰。

    此刻,耶夫洛凑过身来灵魂一问:“大王,我们是否射杀他们?”

    “不必!去命令你的人保持镇定。此乃敌人的使者,我们不可杀使者。”

    柳多夫视力不错,他远远看到有一撮骑马之人向联军方向移动,定睛一看,那不是路德维希大王又是谁?

    情急之中他急忙骑着自己的劣马,带领骑马的几名随从匆匆赶到罗斯军阵前。

    柳多夫急忙下马面见高壮的罗斯王,直言:“法兰克人来了一个高贵的人,注意看那个头戴金色之物的,就是东法兰克大王路德维希。”

    “真是他?!”留里克的双眼立刻眯起来,特意摘下墨镜好好看看,果然看到一个头戴金冠一脸卷曲棕黄色胡须的中年男人。“真的是路德维希?”

    “千真万确。”

    “哈哈。这个家伙莫不是来找我单挑的?”

    “依我看是想和我们聊聊。”柳多夫谨慎道。

    “有何可聊的,他们已经决定战斗。”留里克说着给予柳多夫眼神示意:“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他们的教士在给士兵祝礼,我懂你们的礼仪,你刚刚的磨蹭就是忙于在修道院里做祝礼。你们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战死后灵魂去往你们的天堂。”

    “好吧。”若非是受了提醒柳多夫才注意到这一点,果然自己奢望的和平谈判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就只有战斗。”

    “所以我可以安排我的重武器狙击他,杀了路德维希一切问题解决。”

    “不!你不能。”柳多夫脸色骤变,麻利下了战马再度强调一遍。

    “当然,我只是开玩笑。真的杀了他,我的计划就完蛋了。既然他要和我们聊聊,我就去聊。你!柳多夫,我们一起去。”

    “我?我……”

    “怎么?愧疚与你是背叛者?不要忘了你是萨克森人的统领,不要忘了你家族遭遇的屈辱。”

    “那就走吧!”

    路德维希一方出了十多人,由他本人领衔。留里克视其为纯粹的莽夫,真的不害怕自己遭遇弹弓发射标枪狙杀?

    只见那头戴王冠的路德维希突然命令军队停止,接着以法兰克语粗俗地骂一大堆垃圾话。

    身为一介国王,竟公然侮辱罗斯人的母亲、侮辱罗斯人的血统。

    本就浑身暴脾气的战士们多少知道一些法兰克词汇,尤其是脏话,本来学会这些脏话是用于“问候”敌人的,没想到反倒被敌人的王“亲切问候”。

    阿里克气得胡须乱颤,战士们气得不由得敲打盾牌。

    留里克同样是勃然大怒,差一点就忍不住下令扭力弹弓齐射了。如果说宋军的床弩狙击是个巧合,现在罗斯军的五十座扭力弹弓齐射是真的可以要了路德维希的命。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好歹是一个国王,怎么是个嘴强王者?

    留里克便木着脸,将墨镜戴回去后,召集二十名自己的常备军狂战士。

    “兄弟们走!”他一声令下,“我们去看看法兰克的王是个什么货色。都听好了,不要因为自己的冲动暴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可出击。”

    话是如此,留里克也担心对方真的来一出“一骑讨”,遂令柳多夫带着他的劣马骑兵一并前往,同时自己的狂战士也有多达十人是端着沉重的钢臂十字弓。短粗的箭簇已经上弦,只要留里克下令,狙杀立刻进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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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