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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83章 拿骚与巴登巴登温泉区

    男爵大人平安回来是好事,可是,那些奇怪的船只和奇怪的人是怎么回事?

    整个兰河流域的下游部分都属于拿骚男爵领,在法理上拿骚家族拥有很大一片区域,但广博的土地与本地稀少的人群形成鲜明反比。领地的确很大,真正有效的定居点仅有三处:兰村(lahnstain),泉堡(badenems)和拿骚村。

    兰村只是一座位于兰河注入来茵河主河道位置的小渔村。泉堡位于兰河河道内部,它是依傍河流的小定居点,背后的山丘有着罗马时代的堡垒遗迹。它已经被发现了温泉,但该定居点的最大特色是作为小型采石场存在。

    最终,最大定居点就在上游一些的拿骚村。兰河在这里变得非常舒缓,河道大拐弯在山丘里冲出一片肥沃的多水河谷平原,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它很适合做农业发展。

    在兰村,朴素的渔民迎回自己的男爵,并成为第一批获悉罗斯人真实存在的本地人。

    这些民众生活得颇为闭塞,没有男爵大人的要求,他们才不会冒着风险离开自己的居住地。森林中有熊、狼和野猪,这些凶兽会袭击落单的普通人,总是是猎人也要提防一些,打猎务必是结伴行动。至于划船离开定居点也要小心,误入其他贵族领地被发现是异乡人,就可能遭到不公正对待。

    除非是教士。唯有教士可以自由的活动。

    蓝狐和他的人就在兰村将路德维希释放,他得以短暂逗留一番,好好“欣赏”这个村庄。

    路德维希和他的随从带着仅剩的细软沿着河道徒步离开,拿骚知道自己没必要施以什么恩惠,但还是担心东王国之主在半路遭遇野兽袭击什么的。

    蓝狐劝他安心:“如果有熊或是狼杀了他,就是他的命运。再说,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也许突然扑过来一头野兽,他也能果断拔剑将之杀了。”

    亨利拿骚并没被这种解释说服,也没工夫再去多想。

    当天,苦于舟车劳顿的人们集体上岸。

    兰村驻守的零星民众迎回了他们远征北方的同乡,劫后余生的拿骚村战士本就不想去打仗,若非男爵大人也是奉命行事,他们也是重复着往昔平静的生活。

    普通人因自己卑贱的身份不敢亲自向男爵大人询问个一二,毕竟有谣传说男爵可能战死,那么男爵的大儿子自然继承爵位。

    现在,亨利拿骚一个大活人活生生站在这里,出征的战士死了一部分,剩下的人足矣告知同乡北方发生了什么。

    当真正的现实由这些返乡者七嘴八舌描述一番,兰村的民众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离奇魔幻。

    因为大家都知道整个拿骚男爵领都效忠着法兰克王室,因来茵高伯爵效忠东王国,拿骚也顺延着效忠之。如今一切都变了,拿骚男爵已经升级,甚至领地的名字都改变。尼德兰伯爵是什么意思?这场战争,拿骚男爵在来茵河入海口处得到一大片土地的战利品,全新的尼德兰伯爵领是弗里斯兰、乌得勒支和拿骚的缝合体,甚至老家拿骚都成了一块飞地。

    可普通民众如何知道遥远地方的名词和风土人情。男爵大人有了新身份,自己的生活是否会更好。

    可以肯定的是,战争的另一方,那些反叛的萨克森人和其从北方请来的异端蛮族打赢了战争,现在,蛮族就在这里。

    他们真的是蛮族吗?归来的战士短时间内难改过去的称谓,所谓不皈依者都是“野蛮人”,即便对方非常强大,心中始终带着一些鄙夷。

    村民自觉的和登陆的异邦军队保持距离,获悉这些人因与大人做了约定可以合法地在拿骚定居而感到焦虑。他们只是普通人无法左右贵族的决定,只能祈祷着来者不是卑鄙的异乡人。

    结束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兰村弥漫着煮麦香味。

    蓝狐带来了北方的“高科技”,即一口大铁锅。此乃罗斯军队的行军用锅,他只带了一口,其余的炊具皆为陶瓮。

    缴获的战利品军粮、索取的萨克森粮食贡品,乃至从不列颠得到的粮食贡品,这些物资的一部分就在蓝狐的分舰队手里。他的本质是精于算计的商人,现在手握一支军队,更要算计这些人的吃喝用度。

    他手头的粮食足够军队抵达拿骚后支持一段时间,在粮食吃完后,就要想办法得到补给。

    从拿骚男爵领得到物资看似是一个合情理的选择,然此五百人规模的军队面临的不过是区区两千余众的拿骚人,当地人根本无能力供养他们。

    所以,当蓝狐萌生就近劫掠科布伦茨的想法毫不突兀,那似乎就是一只杵在家门口的肥羊,等食物补给不足时动手。

    当前粮食还比较充裕,处于长久安定的考虑,蓝狐有意对所有拿骚普通人展现出自己的和善。

    篝火噼里啪啦,手握一批银币的蓝狐立刻从兰村渔民的手里买空今天的渔获。村民提供最多的本地欧鲈,蓝狐毫不留情地展现自己的出手阔绰,一条鲈鱼一个银币,固然是他要和自己的亲信一同享用,如此大手笔震惊得渔民双手颤抖。

    因为,有的渔民对贵族有着债务,今日不过是卖了几条鱼,变相的是外来的罗斯人帮自己摆平债务了。

    让信仰不纯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外来者有钱,肯帮穷人解决经济问题,他们就是大好人。再说了,那个外来的罗斯人头目,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其人胸口挂着的纯银十字架。这……竟是友人。

    从现在开始便略施恩惠,亨利拿骚不理解蓝狐的行为,单纯觉得这家伙就是因为富裕而为所欲为。

    亨利拿骚随性地和蓝狐凑在一起烤火,顺便等待着烤鱼成熟。

    欧鲈刺不错,刮鳞后再对多刺的嵴背尾巴处理一番串起来即可烤制。

    鱼肉被烤得两面发黑,撒上一些盐即可食用。

    亨利拿骚双手捧着烤熟的鱼,他看得哈喇子直流,不由得感叹一句:“一条鱼一个银币,你是真的大方。”

    “无所谓。”蓝狐答得很随性。

    “好吧。我再等等你们熬煮的麦粥。啊……真是不错的夜间住宿,你们保持着克制,没有袭扰我的村庄,我很欣慰。”罢辽,亨利便啃食起来。

    蓝狐再看看这个家伙,微微一笑一并自顾自地啃食鱼肉。

    蓝狐从不是大善人,任何的事他都要算计一番是否有利可图,他无出意外的还是从留里克手里学到了一些招数,譬如对穷苦人略施恩惠后收下当狗。

    于是,他的麾下多有这种的“忠犬”。除了极少量的罗斯、瑞典出身的真维京人,便是一群在丹麦混不下去的维京化萨克森人,乃至一批皈依天主的萨克森人。

    另有一个颇为靠谱的斯拉夫人随从,奥伯特利迪特人瓦迪。

    蓝狐身为罗斯的哥德堡伯爵,屈尊到法兰克腹地发展是奉王命行事,在任务完成后就要离开,然其带领的队伍无必要不离开,而是由后续抵达的古尔德家族的“另一只狐狸”接手。

    所以本着完全自愿的原则,要加入蓝狐的队伍必须做出一个承诺——皈依天主。

    已经吃饱的蓝狐拍拍自己的肚皮:“你的村子有牧师真是太好了。瞧瞧的人吧……”

    “如何?”亨利看他一眼。

    “还有很多人没有皈依你们的神。正好,到了你的村子找到你的牧师,就公开举行一个洗礼仪式吧。”

    “你……你们……真的愿意?”

    亨利拿骚略有激动,他毕竟不是教士,不过这群外来者皈依天主后,自己作为贵族就不会尴尬。

    “当然。到了你的村子第一要务就是这个。我还要和你的牧师聊聊,那个男人一定会说拉丁语,我们会相谈甚欢。”

    “这倒也是。”

    有些话要埋在心里,亨利拿骚确信这群狠人就算集体皈依,他们照样能心安理得做强盗,只是会做到兔子不吃窝边草罢了。那样的话也好……

    第二天,饱受舟车劳顿之苦的人们一直睡到了中午,他们再吃一顿饭,于下午保持充足精力正式扎入兰河的河道。

    这个夜晚,舰队就在泉堡靠岸扎营。

    此地当前存在意义就是采石场,留驻的人口还不足五十人,他们挖掘岩石切割成块运回拿骚村,工作可谓极为清闲。

    泉堡的得名就来自山丘上的罗马遗迹,丘上本是数百年前的罗马永固性堡垒,其中可用的建筑石料陆陆续续被拿骚人搬回老家,他们又继续在本地薄薄土层下挖掘花岗岩。恰是这些岩石的夹缝存在着加热地下水的喷口,温泉得以自流。

    温泉并未得到开发利用,实在因为它太烫了,又远离大定居点,唯有采矿的工人可以利用这里的资源洗洗衣服泡泡澡。

    天气渐冷,地面涌出的热泉形成小溪,水流快速冷却最后注入兰河。

    蓝狐恰是客居在此第一次获悉这里有温泉。

    温泉不足为奇,亨利拿骚非常直接地指出现在东王国军队主要驻扎地的庞大美因茨地区,其中的小城威斯巴登,就因温泉出名。而在南部不远的沃尔姆斯,法理上那里已经是路德维希的核心领地巴伐利亚,沃尔姆斯附近的丘陵区有着一片温泉区,它被干脆命名为巴登巴登,所谓此地温泉极多。

    整片地区都曾是一支罗马军团的驻地,拿骚坐在的兰河下游有着堡垒,其堡垒集群一直延伸到美因茨、沃尔姆斯和法兰克福。彼时,罗马军团提防的就是北方的法兰克人和阿勒曼尼人,终究,是法兰克人笑到了最后。

    拿骚家族无人记录历史,村民只能通过口口相传获悉往日的记忆碎片。对于亨利拿骚,自己的家族似乎自古以来就与法兰克人结盟,到了他这一代反而是为了美好未来而背叛。

    所以,兰河畔巴登埃姆斯(泉堡)、威斯巴登、巴登巴登,三个定居点早已存在且都因泉水得名,彼此的地理距离很近,只因这段来茵河的河道正下方正是地热活跃区。

    在富足的时代,这样的地理特点很适合兴建疗养院,事实上就是罗马时代的探险家发现了这一特色。酷爱洗浴的罗马人首先在威斯巴登建立温泉澡堂,实为罗马军团大营的配套基础设施。尔后,这些设施被法兰克贵族继承。美茵河畔法兰克福是查理曼大力建设的一座行宫,此乃征讨东方的前进基地,亦是一个洗浴疗养圣地。

    现在的东王国路德维希大王还有心情享受温泉浴放松心情?他没有时间这么做。

    而拿骚村附近的泉堡纵使有着温泉资源,蓝狐也敏锐觉察到可以利用它,现在也绝不是改造一个温泉浴池的时机。

    人只有在富足的时候才会想着去享受,他获悉拿骚村民的生活一直比较清苦。民众忙于改善生计,哪有心情去享受?

    拿骚家族真的爱自己的同血缘的族人吗?他一直做得中规中矩,与其他小领主没什么差别。

    在过去的时代,拿骚男爵与兰茵高伯爵是同盟,实力弱的拿骚要向东王国大贵族路德维希纳贡,此事常年由来茵高帮衬运输物资。贡品数量本不多,然整个拿骚男爵领就这点人口,他们在较为贫瘠的土地上种不出很多粮食,不得已就只能想出其他招数发展。

    他们一直在发展农业,却因种种原因不能富足。

    虽是如此,民众的精神世界倒也充盈,普通人不必多想,他们日常去劳作,每周去一次教堂做礼拜,节日都参与,生活清苦却也过得下去。

    为什么这样呢?

    就是因为此地的地理构造。温泉是个宝,奈何此地的土壤薄,唯有山丘夹缝中的河谷平原适合耕种。垦荒也是一种风险投资,若是垦荒大概率能来带收益,民众的积极性根本抑制不住。拿骚村秉承着往昔粗犷的农业方式,加上肥力不足的土壤,种植的小麦、燕麦年年并没有多少富余,连续多年有所欠收也正常。

    但这样的环境下,山丘上可以种植葡萄,河谷平原的荒地可以饲养牛羊。这些都需要先期的投资,本就缺钱的农民已经大批化作拿骚家族的佃户,缺乏投资的动力购买牛羊,而去山上开辟田亩发展葡萄种植园,这有着根本性的不可行。

    因为,整个拿骚男爵领是拿骚家族的地盘,山头都是贵族财产。“已经大发慈悲的开放山林狩猎权给你们,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拿骚家族自认为很仁慈,可惜,这份“仁慈”并没有化作大量财富。民众不富裕,小家庭就要大量生育增加更多农业人口,奈何很多孩子年幼便夭折,高出生高伤亡,这就是整个拿骚男爵领才区区两千余人的原因。

    归根到底,该地区是肥沃也贫瘠,它畜牧和种葡萄若是搞得好自然可以发财,再通过交易奶制品、肉类和葡萄酒赚取的钱财买粮食如此富足。

    拿骚家族缺乏商业思维,也缺乏投资动力。若非战争,亨利拿骚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生活平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留下,只能由后人标注一个“某一代拿骚男爵”,而其后裔继续做一介男爵,并持续下去。

    但属于该家族的历史已经彻底改变!拿骚家族不再需要等到十三世纪借着神罗的春风开始发达,现在,家族要在一蹴而就要在尼德兰发展。

第1084章 女儿竟成了权势保险的筹码

    曾经,能在兰河上漂行的不过是独木舟和小舢板,现在一切都变了。

    两头尖尖的维京长船整齐滑动着大桨,多条长船拖曳着一艘更大的船只。

    一开始,河边垂钓的人、放牧割草的人,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扶着自己的草帽眯着眼欣赏着闻所未闻的奇景。

    他们其实不清楚维京人或曰诺曼人意味着什么,朴素的村民只知道去年男爵大人带上了自己绝大部分骑马扈从,再招募了一些农夫,奉命去北方讨伐叛逆。

    战争对普通人太遥远了,农夫也不知“北方的叛逆”与自己有何关系,他们的家人只知道战争会带来死亡,一时间抱着自己被征召的丈夫痛苦。

    然后呢?整整一个冬季杳无音信。现在,甚至已经完成了今年春耕,男爵大人生死未卜,出征的人已经失踪。

    明明拿骚村距离东王国的美茵河畔法兰克福行宫不远,这些凡人不配去行宫打听消息。

    他们只能去村里的修道院祈祷,就连男爵妇人也不能免俗。

    长时间的没有消息先是带来了不安,接着是恐惧,现在,已经逐渐被释然了。

    如果亨利拿骚适中或是明确死亡,他的长子自动继承男爵爵位。

    拿骚男爵领只要不绝嗣,普通民众的生活便没有任何的变化。

    村民继续着每日清苦的工作,他们大字不识一个,除了农业生产就是去修道院参与活动,村里的婚礼和葬礼都成了罕见且极为重要的娱乐。

    兰河并不宽阔流速也舒缓,吃水浅的长船堂而皇之逆流而上。

    初次见此奇景的人们毫无恐惧可言,他们呆呆站着如同田野里的稻草人,静静看着船上的人。

    那里有着大量黄金头发的人,看起来不少身材比较高大。

    且慢!那艘如方舟一般巨大的船只甲板上站着的男人,他的面孔为何如此熟悉?

    是男爵大人!

    意识到此乃大喜讯的人们开始自发走近河边,他们向男爵招手,又跟着这支船队前进。虽说他们不清楚情况,明明男爵大人是骑马离开,带走的人也很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莫非这些人都是男爵的新扈从吗?

    有人大胆猜测,恐怕男爵在讨伐叛逆的战争中立下了大功。

    田间劳作的人当然赶不上奋勇划船的蓝狐船队。

    “很快就到了,让你的人准备靠岸。”亨利拿骚紧张地要求道。

    蓝狐心情很不错:“漫长的航行终于结束。让我登岸……你的村子有合适的码头吗?”

    “并没有。不过,你们的船只很适合冲滩。我的村子河畔地区烂泥较多,很适合你们行动。”

    “是吗?冲滩是可以的,不过长此以往不行。我要修造一座真正的码头。”

    亨利耸耸肩:“随便你。”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蓝狐敏锐觉察到这人的态度变化。

    “毕竟,我的家族要离开这里。只怕会有很多人借你的船离开。”

    “那样,我就会帮你好好治理此地。当然我一样是暂住。希望我的人可以和你的人友好相处吧。”

    舰队的出现有如方舟现世,村民对大船的了解仅限于村中教士描述的“方舟”,故以此称呼罗斯的这艘武装货船。

    若非桅杆上都挂着醒目的十字旗,村民定会下意识地回避。一张粗制白布,以烧黑的木棍为笔画上巨大的黑十字,诺曼船只摇身一变就有了和平的伪装。这份伪装甚至盖过了同样飘扬着的罗斯旗帜。

    村中修道院神父可谓整个拿骚村最是知识渊博的男人,他一眼认得出那些旗帜代表的意义,虽然有一面像是圣安德烈旗,至少这些标注可以证明来者是友善的。

    有了神父的肯定,所有教士倾巢出动,他们带着木制大十字架,穿上黑色罩袍,引领着村民走近河畔。

    此时,蓝狐的船队已经冲滩,部分背着圆盾的战士已经登陆。

    若是平常,这群下船的狠人会带着武器嗷嗷叫地冲向村庄发动劫掠。他们保持着绝对的克制,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要在这里接受洗礼完成皈依。没有人逼着他们这么做,所谓本次跟着蓝狐深入法兰克腹地全凭自愿,皈依是参加队伍的条件。其实大家鬼精得很,皈依天主就是为了麻痹他人,以便自己可以在法兰克堂而皇之发自己的大财。

    眼前的村庄颇为简陋,固然放眼望去有很多石制建筑,肉眼可见的就只有一座二层小楼。到处都是被踩得较结实的土路,不少地方是清晰可见的泥塘。仔细闻,空气中弥漫着牛粪的气味,已经青草与淤泥特有的异香。再仔细看看脚边,可以察觉到一些黑黢黢的颗粒物,它是羊屎蛋无疑了。

    队伍里见过世面的罗斯人、瑞典人对这个村子充满遗憾,它远不及旧时的罗斯堡和梅拉伦的旧比尔卡,再对比新兴的新罗斯堡和斯德哥尔摩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一想到大家以后要在这里建设据点就开始新生抵触,如此大家不得不交头接耳起来——旅途路过的那个河边村社堡垒就不错,夺了它作为兄弟们的城堡。

    他们想着的就是将科布伦茨定居点纳为己有,如此自发想法与蓝狐不谋而合。

    就算这地方很糟糕也毕竟是亨利拿骚的老家,他的祖先都埋在这里,一想到真的要离开多少有点舍不得。

    亨利也已经带着还活着的老扈从登岸,他们丧失了全部的战马,如今算是空手而归。

    他看到了出现的人群,穿着罩袍的教士,并努力打量着自己的妻儿是否在场。果然,不断逼近的人群有着熟悉的面孔,这个老男人便张开双臂,扯着嗓门喊一声妻子、儿子的名字,接着向前走去……

    男爵大人回来了!虽然回来的方式非常神奇,离开足有一年的大人回来了!

    男爵妇人扑向亨利,老两口相拥而泣。亨利的儿子女儿显得很澹定,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又奇幻的“旅行”。

    那么,突然出现的船队,以及数量惊人的背着圆盾的金发男人们,他们是谁?

    蓝狐首先是商人,更是懂得拉丁语的商人,即便现在打扮得像是战士。他自来熟一般凑近拘谨的神父,特意展示自己的纯银十字架,在以拉丁语与之交流一番。

    “你?远道而来的人,你……竟懂得神圣语言?难道,你是来自远方的……教士?”

    蓝狐永远忘不了这位神父大人的误会慨叹,就是因为懂得拉丁语,自己被认为是另一位教士。战士?教士?

    “你误会了。我是一位远方的伯爵,我与你们的伯爵大人是朋友。我也会和你成为朋友,任何的事我们当约个时间好好聊聊。”

    “伯爵?你是一位伯爵?我们的伯爵?”神父看向亨利拿骚,他一下子明白了:“看来,公爵大人给了你新的册封。”

    此事真是一言难尽,亨利只好耸耸肩,所谓此言差不多。

    战争当然会死人,好在拿骚村的损失主要来自男爵的扈从,与普通农夫关系不大。

    罗斯舰队停靠在兰河的河道大拐弯的多淤泥处,唯有大船横着停靠岸边水域,抛下缆绳固定在岸上深深打下的多根木桩,保证大船不漂走。

    战士们奉命就守着船只建设露天营地,因这片登陆地要作为较为长久的居住地,大家也只好大兴土木建设自己的木制窝棚。他们一样支起大锅熬煮麦子,使得河畔饭菜漂向。

    一开始民众天然地认为这些外来军队势必要从村中再拿取一些粮食税,他们天然认为这支军队就是听大人的,想不到这群人似乎没有任何的诉求。他们用斧头和一种说不上名字的工具在山丘上采伐树木,在河畔圈上一大片地,之后开始建造篱笆墙,大有向木围墙改造的趋势。围墙之内是大量的木屋,一开始只是在松软土地打下深木桩,之后在木桩上铺设地板树立大立柱,框架搭建完毕后边堆砌连树皮都不剥的原木做木墙和房顶。粗犷的建筑方式有如搭建林间小屋,大家最初的要求并不高,但几点要求必须满足:不能睡地上、要不漏水的木屋、要不受潮。

    东斯拉夫木屋建筑配合维京长屋建筑模式混合而成的罗斯式木屋,国王留里克谓之为词汇“Mukleng”,所谓木刻愣。简略版本就是这样快速建筑,至于冬季御寒的需求,待到真的冬季兄弟们还没拿下更好的据点,就针对此亲自建设的据点建筑,拼命在外墙堆砌混了芦苇的泥巴就好了。

    外来的军队在大兴土木,就是亨利拿骚也想不到蓝狐居然会这么干。他倒是很欣慰,毕竟这些在自家地盘的军事化作业,自己没有支付一枚铜币和一磅粮食。

    显而易见的是罗斯人与拿骚村故意保持有距离,这正应征了当初罗斯王留里克的承诺。

    倍感欣慰的亨利拿骚不急于向村民宣布大事情,他先是和家人相会交谈,并将重大决定首先告知妻儿。

    男爵成了伯爵,这不意味着拿骚男爵的头衔会丢。夫人自然高兴与自己的丈夫有了新地位,但对未来充满担忧。

    一介平凡的妇人什么都不能左右,亨利的大儿子、大女儿以及刚学会走路的小儿子更是懵懂。

    亨利对三个孩子做了决定:老大保罗是尼德兰伯爵第一继承人,老二鲍曼是第二继承人。

    尼德兰伯国的面积比拿骚男爵领大太多,其中可细分为乌得勒支(在南)和弗里斯兰(在北)两个大板块。老大继承伯爵,主领最富裕的乌得勒支,老二则可继承北部的弗里斯兰统治,可得男爵头衔一个。

    亨利不觉得分封有什么问题,恰恰这是对家业分配的最优解。

    长久以来女性的无法受爵的,那么拿骚男爵的头衔怎么办?他想到了女儿的巨大价值。

    亨利觉得未来自己老家这片区域会被战火袭扰,放弃老家是一个优选。

    夫人就是对此不理解:“你祖先的坟茔都在这里,莫非还要迁墓?”

    “有何不可?现在萨克森公爵换人了,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放弃固有爵位,成为全新萨克森公爵,这就是战争的结果。我们一族现在是萨克森公爵的附庸,再赖在路德维希的身边当心被他灭掉。萨克森公爵把他祖先维杜金德的棺材都迁到了汉堡,我们也可以。”

    “你就完全放弃这里了?你的男爵领当如何?”

    “留给我们的女儿。”

    这个决定令妇人摸不着头脑:“她是个女人。所以,联姻?”

    “不错,就是联姻。看到我带来那些战士吗?其中的那头领头者是一位北方的伯爵……”

    “啊?竟是如此高贵。可是……有些太老了。”夫人即惊讶又遗憾。

    “他还有年轻的弟弟,刚刚长大没有结婚,不久他的弟弟就要过来。你觉得如何?我们的女儿和那位北方的哥德堡伯爵的弟弟成婚,我们女儿的儿子,自然就继承了拿骚男爵的爵位。这样有了一位北方贵族的保护,我们的女儿在这乱世定能无忧。”

    亨利的妻子还是不懂,她听得出来这一切都是丈夫对女儿的爱。

    毕竟拿骚一族自古无权无势一直在做小附庸,亨利的妻子不过是一介来茵高伯爵领下某不知名骑士的女儿,嫁到拿骚村这些年来也没有锦衣玉食,生活平平澹澹堪称无聊。丈夫奉命出征她哭得极凶,本来已觉得丈夫战死放弃希望,想不到奇迹发生了。

    她倒是有一点绝不是傻子。所谓路德维希大王就在美因茨到法兰克福活动,拿骚男爵已经背叛了他,待内战结束后路德维希一旦算账,男爵领怕保不住。

    路德维希惨败,那些登陆村子的军队就属于胜利一方,名叫约瑟夫蓝狐的男人就是胜利方的伯爵。

    把女儿嫁过去,可以利用和平条约确保拿骚村不被日后算账,女儿竟成了权势保险的筹码。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牺牲女儿的利益。

    于是,亨利带上自己懵懂的女儿,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暂时窝在“建筑工地”的蓝狐。

    没有人记得蓝狐过去是个大胖子,这些年来他无论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战士般的生活迫使他瘦了下来,成为家族里最健壮的男人。他的老脸依旧有些胖乎乎,这番仅着裤子皮靴,打着赤膊展露浓密胸毛,胸口不但挂着纯银十字架,还有纯银的雷神之锤、镀金的弗雷之野猪,乃至琥珀打磨的幸运小精灵。

    这就是个信仰多样性非常丰富的家伙,亨利知道这家伙对天主并不虔诚,这并不是问题。因为这小子就对钱财利益特别虔诚,如此反而特别好办了。

    亨利拿骚的女儿还小,他抱着打扮朴素、头戴黑白混色头巾的女孩,在扈从的陪同下走进罗斯人的河畔营地。

    不久,蓝狐扔掉手头的工具,领着一帮壮汉气势汹汹走出。

    这场面着实吓得女孩发抖落泪,亨利松开牵拉的手,这孩子麻熘得躲在父亲身后,默默探出眼睛观察那些像是从淤泥里钻出的鲶鱼一般脏兮兮的人。

    “我的女儿很怕生。”亨利略尴尬地笑道。

    “我想起了。”蓝狐捏捏胡须:“所以,你与家人已经商量好了?”

    “想好了。我的女儿索菲亚会嫁你的弟弟,我唯有三个条件。”

    “你说吧。”

    “你的弟弟,必须年轻,必须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必须皈依天主。”

    “这些都没问题。”蓝狐有些讶异,如此大事要在这非正式场合谈妥吗?“也许,此事的细枝末节我们当在体面的场合细聊。”

    “我也有此意。不如今晚我举办一个家宴,我们细聊?”

    “我接受要邀请。”

第1085章 拿骚村大移民

    拿骚男爵,这一头衔已经世袭罔替上百年。

    百年时间小小的男爵领几乎没有变化,加之对过去的时代无人记录,亨利拿骚只知晓祖先的名字,这片土地曾发生了多少趣事并不知情。

    即便是贵族,想要在罗马毁灭后随之降临的大动乱时代生活富足是不可能的,如今已是841年,村庄生活没什么起色,亨利拿骚是本地最大也几乎是唯一的大地主,家族可以完全合法的得到农夫们的供养,生活说得过去却与富足毫不相干。

    如今,全新的动乱时代已经降临。

    亨利无法拿出豪华餐饮招待赴宴的蓝狐,他唯一能想到的大餐,就是从自家的圈舍里牵出一只小羊再粗狂地烤掉。

    吃烤肉的日子不常有,实话实说他很羡慕战争时期罗斯人的那一方。曾经敌对是迫不得已,而今彼此已是盟友。

    即便是在战地,罗斯君主非常在以自己军队是否吃得舒坦。确保谷物粮食的供应是那位年轻王者非常挂念的,而获得肉食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亨利更是有幸以盟友贵族的身份加入到罗斯大王举办的宴会,来自北方的美食让人大开眼界。

    一旦尝到了美味就回不去了,如果可以时常吃到美餐,清苦乏味的生活就多了几分调剂。如何达成这一切?唯有移民到弗里斯兰地区去做尼德兰伯爵。

    羊羔子烤得比较狰狞,拿骚家豢养的职业厨师水平也就一般般。

    男爵老爷平常也是啃面包度日,不过是农夫啃食粗糙的全麦小麦面包和黑面包,以及煮烂的麦仁湖湖,而老爷吃得是筛网处理过的精面白白面。

    即便如此,老爷也会市场带着自己的扈从骑兵去兰河的上游地区打猎。集体狩猎美其名曰是锻炼军队,实则主要目的就是打猎获得肉食和皮革。

    若是成功猎到了熊变更发一不小的财富,通常他们能猎不到欧洲野鹿和野牛。

    所以目睹餐桌上的烤全羊,蓝狐不好意思批判他们不懂美食。

    烤羊就是烤羊,就算连百里香这种作料都不撒,它最本真的焦香气息足矣令人垂涎。

    根据传统,当贵族聚会的时候,贵族及其夫人自然落座就餐,而孩子则要被排除。

    此次不然,亨利要给自己的女儿索菲亚说一门亲事,正好借此机会让蓝狐好好看看这小姑娘。

    餐具?不,没有明确的餐具。如果有,就是一把小刀。

    亨利双手沾满羊油,生龙活虎地啃食羊肉。

    一切回到了过去的时代,见状,蓝狐也懒得斯文,他把自备的两根木棍和银叉子放在一边,一并双手抱着肉块啃起来。

    女贵族也是一样的,那位小索菲亚平常食肉的机会也不多,得此机会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小狼。当然她这种大口啃肉的样子蓝狐是非常欣赏的。

    “看起来,你的女儿很喜欢吃肉呢。”

    本是无心之说,男爵妇人瞥见自己女儿那满嘴油腥的样子,马上投以斥责的眼神。小索菲亚也一个激灵稍稍优雅一番,不敢直视自己的父母,坐正身子慢慢咀嚼。

    亨利略有尴尬:“她其实很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她就像是你的宝石,所以这场聚会你的两个儿子甚至都没有参与。”

    “也许没有必要。只要你觉得不错,婚事就可以定下吧。”

    “可以。我现在对她只有一个要求。”

    亨利一惊,就怕这个蓝狐有什么奇怪要求。“请讲。”

    “就像刚才那样,你让她敞开了吃肉,最好粗野一些。让那些优雅都见鬼去吧!我们北方的女人都不懦弱,你的女儿也必须像是一只狼。我的弟媳必须坚强。”

    的确,所谓的女性礼仪多半就是教士去教授的,索菲亚被教育需要时刻注意保持恬静,可这是在抹杀她的天真本性。那些教士讲究清苦戒欲的日子,甚至吃饭都要极尽简单,以此苦行去接近上帝。

    拿骚男爵领属于沃尔姆斯(美因茨)教区,与庞大的科隆郊区挨着,在法理上与更庞大的北方教区也接壤。不同于科隆教区的那些高级教士的奢靡,沃尔姆斯教区与北方教区一道,都比较讲究苦行与纯洁。

    他们提倡苦行,至于在地方的修道院的教士们是否能落实这一倡议,不好说……

    至少基于拿骚男爵领不富裕的现状,本地教士就算想奢靡也做不到。

    小小的索菲亚大吃一惊,自己的父母居然要去自己尽可能地吃肉。她对婚姻懵懵懂懂,在满足口腹之欲上这番完全向本能妥协。殊不知她越是生龙活虎地吃肉,蓝狐就愈发喜欢。什么叫做古尔德家族的女人?若不能在吃肉方面凶野,如何有资格嫁进来?

    遂当蓝狐嘻嘻哈哈地告诉亨利夫妇这一奇妙的原委,夫妻二人自是倍感意外。又听闻蓝狐其实是整个古尔德家族的异类,曾经的小胖子奉命庞大世界不断奔波,恰是因为吃不好睡不好而变瘦了很多。

    整个家族都是胖子,这证明了家族自古的财富。这个时代没有人绝得肥胖有害健康,恰恰相反,唯有肥胖一些才能证明贵族是真的尊贵。

    蓝狐得此机会好生打量一番索菲亚,这这小姑娘也很单纯,在收了蓝狐给的漂亮琥珀,又见这个略胖的叔叔面相比较和善,也就安下心了。

    她从不能左右自己的未来,恰是这样的家庭教育使得她很顺滑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是在得知父母兄弟要带着一批人离开拿骚村,而且几乎就是永远离开,偏偏这种离开没有她的份儿。

    像是被抛弃一般,就家宴上得知这一消息,索菲亚不解地痛哭,可惜什么也改变不了。

    ……

    宴会已经结束,在悲伤一夜后,索菲亚再次示人的面色充满了忧郁。刚刚迎回自己的父亲,不曾想父亲大人又要离开。

    她对蓝狐的感觉还不错,对那些背着圆盾的男人们充满了惊恐和戒备。结果,她被这样告知:“你这姑娘怕什么?以后,你还是本地贵族,这些战士都会保护你。”

    虽不合任何的律法,罗斯王国的哥德堡伯爵约瑟夫·蓝狐·古尔德森·哥德堡,会成为索菲亚·海因里希·冯·尼德兰-拿骚暂时的“守卫者”。

    某种意义上,亨利(或曰海因里希)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名合格的、懂生活的教师。他觉得这个蓝狐就很不错,现在提前适应一下北方贵族的真实生活,日后再嫁给其亲弟弟就能立刻适应。甚至此举也是一种更激进的投名状。

    亨利是她的父亲,而拿骚村的神父则是索菲亚的教父,甚至这个名字也是神父翻阅手抄本《福音书》给取的。遂在法理上,教父现在升级为她的监护人。

    于是,在当亨利拿骚一家移民尼德兰后,剩下的宅邸原则上就归女儿继承,继而是由其组合的家庭继承。

    蓝狐未来可以住在这里,部分军队亦可驻扎,如此一来整个拿骚村事实上就被蓝狐的罗斯军队占领了。

    他们一定是靠谱的占领者,反正亨利对这片故土已经没多少留恋,他相信很多农夫在获悉可以去尼德兰过上更好的生活后,也会选择跟随移民。

    移民是大事!此事没必要和农夫们商量。亨利一家是一定要走的,此事另外要知会的就是修道院的神父,那个叫做康拉德的中年人。

    现在,神父康拉德基本摸清楚的情况。

    当蓝狐声称自己的教父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这一身份着实令康拉德肃然起敬。康拉德毕竟只是沃尔姆斯教区的夏季教士,被委派到拿骚男爵领就是被边缘化,想不到本该清苦的一身峰回路转。他着实想不到这位微胖的北方人居然是一位伯爵老爷。

    伯爵老爷看起来并不跋扈,也许正是那个着名的苦行僧埃斯基尔教导有方?不!这位伯爵怎么看都与清苦的生活不相干,仅是其衣着就足以判断其生活华丽。

    最令康拉德震撼的是其人会说结巴的法兰克语,而拉丁语奇迹般得很流利。

    双方便没有任何的交流障碍,在获悉其麾下军队还有不少没有接受洗礼,而为之集体洗礼的殊荣将由自己达成,康拉德确信此乃巨大的功绩,他迫不及待要做。

    集体洗礼的日子已被定下,在那之前,是亨利拿骚、蓝狐,与这个康拉德身份,三人开了一桩决定整个男爵领的小会。

    会议的结果将改变一切,讶异的康拉德几乎昏阙。

    “此事!我……我必须知会主教大人。”

    令他震惊的根本原因是埃斯基尔的信函,以后拿骚男爵领在法理上不再归为沃尔姆斯主教区,摇身一变成为北方主教区的飞地。

    这也是战争结束后的大和谈结果中的一桩小条款,所谓全新的尼德兰伯国和萨克森公国,全体归入北方主教区。拿骚和尼德兰相隔很远却是一体的,处在科隆教区和沃尔姆斯教区夹缝中的拿骚,必须与尼德兰步调一致。此事是北方教区和科隆教区都承认了,战败的路德维希大王对这些事本就不上心,反正对自己不疼不痒也就同意了。

    “你就算是写信知会也什么都不会改变,以后这里是北方教区,在经费上也是北方负责。放心,你们破破烂烂的修道院可以被返修,本村建筑都要重新建造。我们的军队驻扎在这里就是全新的守卫者。我们不会贪婪,只扫对于你们不会贪婪。”蓝狐如此承诺,并用话术掩盖了自己某些方面的野心。

    康拉德如何不相信,这些日子外来者的确没有伤害村民。他很期待为这些北方人施洗的仪式,至于未来……

    “如果一位北方的贵族落户在这里与索菲亚结婚,索菲亚的儿子继承拿骚男爵的爵位,这很好。没有任何的动乱,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就像是来自北方的天使。”

    神父康拉德出于理性和感性都愿意支持蓝狐一伙儿,于是也承诺,当亨利拿骚公开宣布大移民时,教士会为其造势。

    当然,大移民的消息不仅而走。

    首先的拿骚家的仆人将听到的消息传递过去,移民之事在整个拿骚村引起轰动。背井离乡移民?今年的麦子才刚刚播种。移民有什么好处吗?男爵大人新增伯爵头衔和新封地,可这与普通农夫有什么关系?莫非老爷还能再招一些人做扈从?

    没什么故事的村庄自然的将移民之事当做最引人注目的谈资。

    民众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村中的工匠作为技术性人员,他们只要依靠着贵族老爷过活。这种人的人口极少,且基本脱离了纯农业生产,离开了自己的主人就没法生活,移民别无选择。

    普通农夫家庭就犯了难。他们多是佃户,也有一批纳税的自耕农。佃户别无选择,如果老爷有要求,被拿捏死死的他们只能顺从。

    真正可以做出选择的就是那些自耕农,他们同样基于鲜有的消息左右为难。

    不过集合了绝大部分人口的拿骚村,要召集村里说得上话的男人颇为容易。亨利拿骚轻易便召集到全部的男人,将移民的事情详细告知他们。

    他只负责知会,并给予民众三天时间考虑。

    时间绝对足够了,足够有意离开的人们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细软。

    事实上亨利一家子移民断不会只身而去,他的目的地是来茵河入海口的乌得勒支,当地都是弗里斯兰众人,自己一去人生地不熟的若无老家人在场,实在有些孤零零。于是他下令凡是愿意移民的家庭,当前欠下的债务一并免除,并许诺在移民后可以分得新土地,且今年的赋税免除,至于移民今年的口粮和明年的种粮,都来自移民区的赋税。

    这是恩惠吗?不只是恩惠,也是一种新型枷锁。移民虽然免除了旧债务,但也添加了新债,他们移民前是佃农,移民后也是佃农。不过这些农夫会算计,他们会发现参与移民最终还是减少了一定债务,如何不去呢?

    不欠债的自耕农断然不去!移民就是要新添一笔债,傻子才走。何况拿骚男爵领并没被废除,日后大家的生活还是照旧。

    就是这三天时间,蓝狐麾下所有没有皈依的战士被聚集起来。他带来了五百人,却有一百多人齐聚在简陋修道院门口。

    看着这些人,神父康拉德没有初见他们的警惕,现在有如看一群迷途的羔羊。

    “我的孩子。主的光辉照耀着你们!跟我来吧!接受主的召唤……”一番晦涩的拉丁语,康拉德陆续将等候的人们招如房舍。

    他一手捧着福音书,一手将人的脑袋整体按入倒了点玫瑰精油的巨大水桶里,任由圣水淹没整个人。脑袋淹没要六次,最后一次冒出头,所谓成了人。此乃一种讲究,所谓“七天造人说”。

    一番礼仪考验着康拉德的体力,这个中年人咬着牙坚持下来,再为所有人施洗后自己也真的累瘫。

    他疲倦而欣慰,如此重大的功绩由自己亲手完成,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三天之期已到,这期间收拾细软的亨利拿骚一家也是鸡飞狗跳。

    所谓破家值万贯,因可租借罗斯人的大型船只,亨利要把家中的细软尽量搬走,甚至包括圈舍里牛羊。牛羊上船就大可不必了,蓝狐出资直接将之买下,于是亨利变卖了一些不宜带走的财产换做叮当响的银币。

    索菲亚在整个搬家过程中被完全边缘化,她感觉到自己被父母所抛弃,不过一只大手轻轻压在这女孩的肩头。

    是蓝狐。现在,索菲亚已经不畏惧这个微胖的男人。

    “你早晚都要离开他们,好在,这片地区就是你的领地。你才是本地的女贵族。”

    有实权的女贵族在北方不罕见,罗斯王国就有两位实力强劲的女贵族,即纳尔维克女伯爵和奥斯塔拉女公爵。她们的权势当然是建立在她们年幼的儿子基础上,同理,索菲亚对于拿骚男爵领的掌控,必然也要建立在她未来生育的儿子上。

    决定移民的人们聚集在刚刚修建的简陋码头处。他们最初震惊于所谓的“方舟”,而今就要乘坐它一路漂行到来茵河的入海口。几辈子都没离开这片地区的人们真的要永远离开,本是欠下债务的他们才是最对故乡留念的。为了生计他们选择跟着贵族老爷离开,而这离开,一下子便是男男女女一去近千人。

    人数是多,不过这是将襁褓中孩子也算入内的。蓝狐的武装货船拼命装运一下,塞进三百人并没有问题,就是航行时的居住条件必定糟糕。

    有船坐就胜过磨蹭的徒步数百倍,且单纯的漂行,区区一周必到目的地。

    于是,蓝狐决定分出十条长船,合计三百人负责押运这庞大的一千人移民大军前往尼德兰。六条长船的主要任务实际是在完成运输任务后,将船绳索串联,逆流划桨把船都带回来。他几乎贡献出整个舰队所有船只,一旦行动起步,蓝狐在拿骚村驻扎得就只剩下二百人。

    这样,他就算对科布伦茨城有野心,手头这点兵力以及缺乏船只的现状,也决定了任何的野心暂时都得憋住。

    现在,拿骚村历史性的大移民开始了!

第1086章 两只狐狸在汉堡

    老狐狸行将就木,他的子嗣继承发展他的事业,小狐狸们奔向四面八方。

    老古尔德自诩会在波罗的海的丁字路口之奥兰群岛之墓碑岛死去,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诉求,也赫然发现整个世界已经拒绝自己。

    谁会在意一个快要老死的老头子的想法?至少自己的儿子、女儿、女婿已经分散到天南海北,一个庞大的世界呈现在他们面前。

    如果一个商人对老家的一亩三分地很有卷恋,他的事业顶做不长。

    古尔德家族本是瑞典昂克拉斯部族的游商,昔日年轻的老古尔德勇闯天涯,眼睛敏锐地发现罗斯部族的奇幻异变,孤注一掷赌上一切赢来了发家。他便带着全家告别了昂克拉斯,成为新的罗斯人。

    但是,罗斯就是永远的居所吗?或者说罗斯影响力内外的庞大世界,到处是可以立足之地,只需狐狸崽子们去探索。

    古尔德家族也并没有真的离开祖籍的昂克拉斯,因为家族里的老大已经成了整个瑞典世界贸易中心的城主。

    家族的老二最有出息,这便是经历磨难见多识广的蓝狐,商人成了战士又成了封疆贵族。

    女儿嫁给了丹麦的老埃里克家族,如此维系着一条罗斯对丹麦的新兴贸易港口之哥本哈根、石勒苏益格的贸易线路。

    现在,老三和老四要去创造属于他们的精彩。

    黑狐和红狐得到了国王留里克的命令,他们的远行不仅仅是为了家族,最大的任务是为了王国的利益。两位年轻人恰是因为过于年轻,宏大的战争罗斯取得丰厚战果,却对两人拒之在外。

    他们容易被宏大的事情所感染,而今大哥白狐大胖子一个且年龄也大了,与最小的兄弟两人本不是一个时代更不是一路人,唯有二哥的经历令他们震撼,也希望效彷之。

    老母亲生育了四男一女,老父亲古尔德固然是滥情的家伙,到头来也愿意为自己的作为负责。庶出的子女不能继承古尔德家族的名号,也无权继承财富。那些子女毕竟是女奴之子,至少他们现在的身份也是罗斯人,这一身份已经是莫大光荣。

    北方的传统意味着某种残酷,老古尔德奋斗一生的财富大部分必被老大白狐继承,即便老大已经是斯德哥尔摩总督。

    其他兄弟的财富必须自己去获得,至少,国王为兄弟们提供了立功的机会。

    至于那些有“女奴之子”身份的卑贱兄弟,他们要稳定、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一个捷径便是跻身常备军,或是加入职业水手的队伍,依靠未来的战争趁机立功一战成名。

    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世界变幻莫测,战争是永远不变的旋律。

    奉旨前往南方的黑狐和红狐有预感,两人因要进入陷入大混乱的法兰克世界,就不仅仅是直面战争那么简单。

    恐怕,兄弟在全新的战争时期还能成为战斗的推动者。

    一条武装货船与四条长船行进在茫茫波罗的海,载运着北方紧俏货物的小船队正奔赴其此行最重要的一个中继站——萨克森公国的汉堡。

    舰队首先经过新丹麦王国的新城哥本哈根,在这待兴土木中的简陋港口补充了一些渔获和澹水,也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看来他们真的行动了。”

    “也不知那个拉格纳跑到不列颠能捞到多少战利品。”

    “也许是很多羊毛、金子,还有奴隶。”

    “不可能。法兰克人比那些家伙更加富裕,咱们兄弟去了法兰克定能发大财。”

    两兄弟聊了一番,他们对哥本哈根没有任何想法,这一正在建设、看起来就很荒凉的港口,如何与罗斯的那些大港口相提并论?

    现在问题来了,谁去鹿特斯塔德,谁去拿骚。

    鹿特斯塔德只怕仍是一片低平的荒地,是个兴建良港的好地方,距离当地繁荣的乌得勒支很近。就算第一年不能建成基本的港口设施,在乌得勒支利用一下当地的资源毫无问题。

    去拿骚便是进入法兰克腹地,一时间必是深陷他们的包围中。没有人能确定战败了路德维希在回到老家后是否会因颜面扫地而恼羞成怒,执意用无力找回面子,譬如针对住在拿骚的罗斯人报复,其中风险必然很大。

    兄弟二人年纪相彷,两个小胖子站在一起,外人难以分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他们对具体的年龄也不在意,兄弟俩都想抓住冒险的机会,即便是弟弟也不会让着哥哥。

    “那就让诸神裁决吧。”黑狐提议,对此红狐深表认同。

    一枚上乘的法兰克银币成为骰子,有的查理曼脑袋的正面,代表着去腹地的拿骚,反面则去鹿特斯塔德。

    谁有资格去拿骚?黑狐赢得了这场赌局。

    “兄弟,看来这就是诸神的旨意。”黑狐甚至得了便宜有些卖乖。

    “没办法,这船也挺颠簸的……”

    红狐接受了这一现实,不过仅从商业角度而言,他觉得自己可能更赚。一个取代被焚毁的杜里斯特港的鹿特斯塔德,罗斯要在这里设立相当于军事基地的商铺。该城会是丹麦人、罗斯人等各路北方人聚集地,在法理上是丹麦王国和罗斯王国共治但不设置城主。恐怕比起过去的杜里斯特,这个港口会更加自由,与之最接近的某过于退出历史的海泽比了。

    此地会是不列颠、法兰克腹地、弗兰德斯、北方货物的集散地,一个无比自由的贸易市场,红狐觉得自己必然大发横财。

    而黑狐赢得了赌局,也赢得了立下战功的机会。小胖子敢于厮杀吗?他自觉并没有真的准备好,然机会难得,想当年自己的二哥蓝狐也是只身犯险都挺过来了,自己一样可以。前往拿骚不只是建设新的罗斯商铺那么简单,二哥蓝狐奉命先在当地经营一个据点,待自己抵达后立刻接受,接着,奉旨针对中王国劫掠。

    生产物资再卖出去赚钱?哪里有劫掠来钱快?!并且战争结束后的和平条约,罗斯人有针对中王国劫掠的权力,此事在法理上得到东王国的支持呢。

    兄弟二人穿越大丹麦海峡一路平静,现在,他们面向的就是茫茫无际的整个大西洋。

    咸味甚浓的海风铺面,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在面前。

    小舰队也随之转向,贴着开始向西南方向延伸的海岸线,依靠三角帆的优势逆着温润南风漂行,直到抵达威悉河入海口。

    开始进入内河,四艘长船迅速化身牵引船。

    一些兄弟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就是战争的亲历者,更在汉堡地区住了半年,对于这些家伙,不远处的那个村落就是初春时的煮盐据点,而今它已经是萨克森人的新兴渔村,并继承了过去的煮盐设施,肉眼可见的是此地正是浓烟滚滚,大大小小的陶瓮里海水沸腾,伴随着的是树脂燃烧的浓烟滚滚。

    初见这一切,两兄弟倍感意外,忙于劳作的煮盐人见得高悬罗斯旗帜的舰队倍感亲切。

    萨克森民众对罗斯人的态度很友好,他们尚不至于即便信仰不同也亲如兄弟,单纯看在钱财的份儿上,合作是有何前途的。

    罗斯舰队的抵达迅速轰动汉堡城,一批渔船为之护航,引领他们顺利抵达内河中的城市。

    即便是夏日丰水期,威悉河的水流量依旧有限。河水冲刷掉冬季战争的一切,很多与河冰冻在一起的法兰克战士尸体随着雪融而漂入大西洋,战争痕迹找不到了,汉堡本是一座小定居点,战争之后她就是整个萨克森公国的最大定居点。即便很多战争难民已经回家,以城市为中心的地区仍有两万人生活。

    农业生产恢复速度比公爵柳多夫想象的更快!至少他们保留了必要的种粮,固然在播种后的春荒、夏荒中会陷入困顿,只要秋季收获,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战后的萨克森公国极度虚弱,就算要扩句备战迎战未来必然到来的新战争,公爵柳多夫也因贫穷难有作为。

    如此留里克事实上的大儿子雷格拉夫,他在汉堡就算有着很大的想法,也只能落实很小的一部分。

    雷格拉夫,合法的麦西亚王国的王位继承者,他事实上流亡于萨克森公国,手头就仅能维持一支三十名罗斯人和七十名萨克森人的所谓“麦西亚国王卫队”。

    他想要效彷自己伟大的父亲,奈何苦于自己岳父柳多夫的贫穷,就只能维持这点兵力,而士兵的武装居然都是自备。

    即便如此,这支百人队伍暂时也被算入萨克森公国武装里。明明非常年轻简直可谓年幼,雷格拉夫一样作为萨克森公国的将领。

    “大和谈”不过结束了四个月,汉堡地区作为主战场,民众正痛苦地舔舐自己的伤口。东法兰克固然损失惨重,实力不强萨克森人的损失一样惨重。去年的秋收活动遭遇打击,饥荒事实上已经发生,若非还有海洋捕鱼、煮盐销售以向大弗兰德斯地区、科隆地区购买粮食,饿死人的情况就是常态。

    全民活得像是苦行僧,他们并没有陷入无尽哀叹,至少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就在汉堡。这位游历四方的老头子终究将主教坐堂设在汉堡,就如牧羊人为所有的羔羊指明方向。

    教导民众去过清苦生活,以尽可能的生活节俭去达到精神世界的纯粹。黑面包、野菜和清水,这个老家伙可以带着他的下级教士如此单调过一辈子。

    但贵族们不是苦行僧,民众也不真的觉得这种极端斋戒有必要成为永恒。

    至少,困难时期北方教会正在发挥它巨大的积极意义。

    就是在这种氛围下,罗斯分舰队靠港。

    任何时代,远行的货船靠岸就会引起轰动,尤其是生活困顿的萨克森人看那停泊港口的罗斯货船又如看到方舟般兴奋。

    事实也满足了困苦民众的诉求。

    柳多夫带着全家急吼吼地冲向内河码头,雷格拉夫带着他的“麦西亚国王卫队”干脆打着罗斯旗帜来迎接老家的船,这男孩甚至幻想着父亲留里克亲自来了。

    码头上聚集了很多人,当埃斯基尔拄着拐杖,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面色澹定带着一众黑袍教士赶来,民众自发为之让开一条路。

    划桨的罗斯人收回自己的巨桨,他们登陆后再合力拉扯缆绳,将大船拖曳到栈桥。

    待大船停稳后,两个小胖子笨拙地顺着绳梯下船,几乎是直接的衔接,物资卸货工作便开始了。

    黑狐、红狐首次来汉堡,他们注意到这座城像是摊大饼一般,房舍铺得密密麻麻,倒是有些建筑非常规整有着就太乱了。至少内城是令人欣喜的,它有着围墙,以及中心的一座高大的石砌堡垒。

    两人整理一下衣服,再将插着绚丽羽毛的皮帽戴好,以与其他人做明显的区别。

    是新来的罗斯贵族吗?

    正当柳多夫一头雾水之际,他的好女婿雷格拉夫已经心情澎湃。

    “孩子,这两个人……你可知道?”

    “知道。一个是黑狐,一个是红狐。”

    “哦?!”柳多夫恍然大悟:“我知道有个罗斯贵族叫约瑟夫蓝狐,定然那个人兄弟们?”

    “是的。”

    “啊……这就是留里克之前说明的情况。”

    柳多夫听到留里克提及过会派信得过的人到法兰克世界发展新的商业事宜,当然那定不只是商业,还有对权力的追求。

    关于此事,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有着更多的消息,因为一切都商量好了。这些日子老家伙一直在等待,想来自己终于等到正确的人。

    初次见面,黑狐红狐兄弟颇为拘谨,他们倒是很清楚雷格拉夫,那毕竟是大王的事实大儿子,还有岸上的确飘着罗斯旗帜就更令人倍感亲切了。

    遂在码头处,双方简单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来者并不是战士,也不会在汉堡逗留,倒是他们会奉留里克的要求留下一批对于萨克森人是能够活命的物资——粮食。

    武装货船里一部分空间塞了燕麦,总量可有近乎五吨之巨。这批粮食并非白送,作为交换,萨克森公国就以食盐的方式进行交换。

    两兄弟援引国王留里克的交易要求,得到的自然是柳多夫兴奋得浑身颤抖。除此外,一小批农具也被卸下,它们只是犁头和铲头,安装木柄的工作就留给买家,同样这批货物也可由食盐换取。

    粮食将立刻改善汉堡地区夏荒的窘境,不过两兄弟也致命了,这批粮食有一半是给予雷格拉夫的礼物。

    雷格拉夫得到的不只是一批粮食,还有十磅银币!

    这比财富至少彻底扭转了雷格拉夫现在正面临的窘境,此乃父亲给儿子的一笔启动资金,至少也是第一批启动资金。只是比起这些,雷格拉夫还是更希望父亲留里克还能再来看看自己。

    小男孩眼神中带泪,却有故作坚强地昂起胸膛,展现所谓麦西亚国王的高傲。他默默地询问年龄大一些的黑狐:“我父亲……啊不!罗斯王何时再来汉堡呢?”

    雷格拉夫竟如此生分地称呼自己的父亲,也令黑狐颇为意外:“国王忙于自己的事。我获悉,今年的罗斯是罢兵休战了。不过大王命令我们两兄弟在法兰克发展,命令我们故意制造一些事端。”

    于是红狐故意补充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倘若战争出现,国王应该会出兵。”

    “那就好。”雷格拉夫强打着坚强,故意以极为官方的态度反馈:“我会带着麦西亚军队,与罗斯军并肩作战。”

    看来,年幼的雷格拉夫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亦或是对生活做了妥协。

    狐狸兄弟在汉堡停靠输送物资属于小任务,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正常的商业行为。

    两人最大的目的是寻找北方大主教,并奉上留里克王的亲笔书信。

    他们已非平凡人,接受了非常正规的教会拉丁语教育的两个小胖子,就算语言根本不流利,结结巴巴地和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交流并不是问题,当然这对于埃斯基尔就是一个奇迹。

    纸张上书写着很有个人特点的笔记,埃斯基尔已经接受了“纸张”这种高级书写载体,更认得出此乃留里克本人的字迹。

    它是一封介绍信,内容不对内容最对埃斯基尔胃口。

    老家伙兴奋得眼神颤抖,看着两个小胖子有如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他张开自己衰老的双臂一脸慈祥,“我的孩子,我……就是你们的教父。洗礼,就在今晚。”

第1087章 那个男人杀了肯特郡主

    对于韦塞克斯王国,维京人盘踞在诺森布里亚的土地并建立他们的“蛮族国家”,这一新兴势力是王国不可不高度提防的。

    他们不聋不瞎,就是在公元840年知晓了法兰克世界发生的动乱,也从漂来的弗兰德斯公国船只那里获悉了更详细的消息。

    还是这一年,继承父亲权力的埃塞伍尔夫在努力巩固着自己的权力。

    欧陆是不列颠无法触及的世界,但小小的不列颠格外烦乱。

    没有人可以在维京人大移民问题上选择性失明,那些挪威人正源源不断划着长船穿越大海进入所谓的维京约克王国。

    由于不曾接壤过,关于诺森布里亚王国遭遇的劫难以及当前国土严重缩水的窘境,这与韦塞克斯人有何关系?

    新晋国王埃塞伍尔夫很清楚有着宿怨的邻国麦西亚,其国政一片混乱的根本原因——国王威格拉夫被维京人斩杀、国度沦陷、王族被灭。

    麦西亚的贵族为了王权发动了内战,这种好事外赛克斯当然要搀和一番。毕竟那个被杀的威格拉夫的王位就曾被废掉,整个麦西亚一度成为韦塞克斯领土。

    埃塞伍尔夫无法忘记自己父亲埃格伯特的光荣,巨大的使命感作用于身,吞并麦西亚必须要做。

    但是!当前已经不是韦塞克斯王族与麦西亚地方贵族做一番谈判,他埃塞伍尔夫即可夺下邻国王权的旧时代。

    只要这么做了就必须严密提防维京人。

    不过,如果恢复父亲的光荣、扩张韦塞克斯的版图就必须与维京人直接开战,那也在所不惜!这里更有着大义名分,所谓驱逐信仰异端的异邦海盗,是虔诚国王的使命。

    查理曼的大扩张带来法兰克的辉煌,并被教宗加冕成为“罗马人民的皇帝”,至此,法兰克大贵族可以高调自称“我乃罗马人”。

    这一壮举挑动着有野心贵族的内心,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罗马,一统不列颠就成了韦塞克斯贵族的夙愿。

    扩张、直面维京人,这一切都需要更多的税收、更多的军队去实现。

    新晋的埃塞伍尔夫下令全国的郡主加强增兵。

    要调查更多的农夫,组织更多的民兵。新兵要提防着海盗的偷袭,更要在国王征召贵族的时候,各贵族能拿出更多的战士。

    王命原则上已经传到各个郡,对于这一命令各位封疆大吏态度迥异。

    韦塞克斯人与维京人有过大规模激战吗?

    不列颠大岛的西南端半岛处,凯尔特人的康沃尔王国请来了维京人佣兵,其联军入寇韦塞克斯,先王埃格伯特完成了此生的最后一战,并成功组织了敌人的破坏。此战,韦塞克斯付出不小的代价。他们见识到了维京人的强悍,也明白单靠康沃尔人的实力根本无力抵挡韦塞克斯。

    但韦塞克斯不至于灭掉康沃尔,因为有情报指出,维京人已经在对岸的爱尔兰建立起大型据点。他们家伙与霸占诺森布里亚故地的维京人并非一家,前者就是一大群海匪,后者,看起来已经在向一个正常的国家慢慢转变。千万不能对所谓维京约克王国抱有幻想,除非,凶蛮的海盗全体皈依。

    利德福德郡的郡主的决定甚至比王命还要苛刻,当地人也支持加强军备。所有村庄的男人,哪怕是十岁的小男孩也必须武装起来。因为这就是到那个时候的主战场,当地人谈及维京人,有的是惊恐和愤怒,而愤怒已经化作了勇气。

    战争对于这些武装农夫,无外乎是把有木盾的人组织起来,结成宽大人墙后嗷嗷叫地与敌人对冲。

    郡主并没有什么军事素养,对于战争的理解依旧停留在打群架的阶段。既然如此,哪一方人数多士气旺盛即可获得主动权,也就容易得到胜利。至少上次靠着这一招,在国王御驾亲征的援军抵达后,真的击溃了维京军队。既然被证明有用,郡主觉得没必要再做什么改进,且也意识不到当如何改进。

    利德福德郡紧挨着康沃尔王国,这一方向在战后一直作为韦塞克斯对维京人的防御重点,该郡防御最甚合情合理。

    但若将防御的态度做一个统计,王国的版图越是向东延伸,当地郡主的态度就越是消极。

    还是因为韦塞克斯也是不断吞并小国才达成现在拥有整个泰晤士河以南的版图。苏赛克斯、埃塞克斯、肯特都被她吞并,事后王族被废,各地贵族基本沿袭固有的权势。一套愈发成熟的封建制度使得被吞并小王国的贵族的生活没有天翻地覆,他们改弦易辙效忠韦塞克斯王室,在通过复杂的联姻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只是,这些贵族与韦塞克斯的源头并非同一个部落家族,尤其是肯特人,他们早在公元450年便侵入不列颠。

    肯特郡主表现出消极的态度。

    “征兵,增加赋税,令我出兵北上去帮他抢到麦西亚人的土地,最后我花了钱死了人,能得到什么?一块难以控制的飞地吗?”

    因为过世的埃格伯特首先有着肯特王国的继承权,其次才是对韦塞克斯的继承权。由他继承法统两个王国和平合并,肯特的国王时代至此废除,她化作一个郡,郡主正是埃格伯特的亲弟弟,亦是现任韦塞克斯王埃塞伍尔夫的小叔叔。

    叔叔觉得侄儿不够成熟,不觉得此人可以恢复韦塞克斯霸业。更关键的是自己的年轻也大了,他要为自己的儿子们谋取更大的权势。

    肯特郡虽无必要复国,若为了韦塞克斯拼了老命也大可不必。

    训练农夫之事的确有做,只是有限地增添了一些新卒,加强了主要城市如罗切斯特、坎特伯雷和多佛尔。尤其是多佛尔,这里遭遇维京人偷袭的概率较大。

    至于其他的地区,由于尽是些分散的村庄,就只能要求各个村子自己组织男丁保卫家园了。

    肯特郡身强力壮的男子向核心城市坎特伯雷击中,郡主要把最强的军队安置在眼前。他抱怨归抱怨,若自己的侄儿决定北伐,自己也好带着军队快速行动。

    便是在客观上分散的村庄的防御聊胜于无。这其实是一笔经济账,若是处处设防,就肯特郡这点人口、能得到的税赋,根本无力维系这防御开支。郡主只能在核心地域重点防御,在祈祷着维京人不要来惹是生非。

    由漂行而来的弗兰德斯人说明的欧陆新情报指明了重大变故,消息过于离奇以至于郡主并不愿意相信。

    欧陆的萨克森亲戚反叛法兰克,法兰克损兵折将甚巨,维京人与法兰克大打出手,弗兰德斯的安特卫普被维京人一把火烧了……

    英吉利海峡像是天堑,即便维京人可以自由横渡,对于肯特郡的民众,也包括郡主大人,海峡还是给了他们很大的自信。至少,己方守着海峡可以以逸待劳,出了乱子,坎特伯雷派出军队即可消灭入侵的维京人。

    然而,拉格纳来了。

    一百条长船混着一艘罗斯风格的武装货船,这就是拉格纳的丹麦大军!

    它极为庞大,维系着拉格纳的勇武。

    事实上这支军队鱼龙混杂,主力人员是住在西兰岛的那群丹麦狠人,又混有打算趁机捞一笔的约塔兰人、维京化萨克森人,乃至混入丹麦社会里的奥伯特利迪特的斯拉夫人奴隶。

    如此抢劫发大财的好事可遇不可求!于是,一些开春后直奔自由的南波罗的海渔场的瑞典人,闻此喜讯毫不犹豫加入到拉格纳的海盗大军里。

    似乎,这支军队缺乏组织。

    实则不然,它的核心正是拉格纳在大战时期组织起来的四百余人拥趸战士,另有西兰岛上多达十个丹麦部族,其族长或是亲自上阵,或是差遣儿子举兵助战。

    明明冬末的时候,北方与东法兰克在汉堡签署和平条约,但大部分丹麦人早在一年前的秋季就回家了。

    一群海狼憋了整整一个冬季,在完成丹麦的春播后,就到了喜闻乐见的一年一度劫掠季。

    四处觅食的海浪被一位勇者集结起来,他就是拉格纳!

    就如同丹麦过去的那些大酋长一样,升级为国王的拉格纳深知自己想要维持王权,得到罗斯人的支持固然非常必要,得到自己人的拥护最重要。

    他过去的人设是反抗法兰克入侵的勇士,而今,要树立新人设——带领各领主、平民发财的大好人。

    一百条长船和一艘武装货船,丹麦海盗大军兵力三千!

    他们太饿了,为此降下风帆于北海逆风航行,沿着欧陆的海岸线浩浩荡荡抵达新兴据点鹿特斯塔德。

    “难道我们要在荒地上建立全新的杜里斯特?”

    “听说这附近还有别的城市,那个乌得勒支如何?不如兄弟们抢了它。”

    “也可以去南边抢劫,可以立刻发财。”

    西兰岛的领主们亲自上阵,他们对于这片名为大弗兰德斯的地区仅限于过去的了解,只晓得此地有丹麦人控制的旧港口杜里斯特,可惜它已经毁灭。

    三千大军的确风光,只是操作不好就是一群不受控的狼群。他急忙告戒一种闻到血腥味的领主们澹定,并特别指出:“乌得勒支是丹麦盟友,那里是尼德兰伯国的地盘!这里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要么抢掠中法兰克,要么去不列颠。你们若是就地劫掠就在破坏才签署的和平条约,有罪之人就算我不惩罚,罗斯人时候也会把罪人做了血鹰。”

    领主们还是更畏惧罗斯人的手段。

    大军仅在鹿特斯塔德留下少量队伍,他们兴建据点,为日后的分赃做准备。谁人留下来?这很好办!

    有道是劫掠固然可以发财,那也是冒着去死的风险。一些鸡贼的丹麦商人想要无风险地发财,不如就在这片荒地把商铺建设好,等玩儿命的家伙们回来,自己接受脏污再分销,作为纯粹的二道贩子岂不是稳定发财?

    有的人负责抢,有的人负责销,杜里斯特固然亡了,地理位置极为接近的来茵河入海口之鹿特斯塔德取而代之。

    这一切拉格纳看在眼里心头乐开花,他的军队浓缩一番,保有着达到两千五百人的战力,继续沿着海峡漂行。

    现在,丹麦舰队已经抵达狭义的多弗尔海峡,拉格纳站在武装货船的高大船艏处,看到了远方的弧线型海岸线。

    “太好了!一个良好登陆点!我们走!”

    透过嗓门大的家伙互相呐喊,以及旗舰带路,整个舰队直奔罗姆尼海湾冲去……

    弧度不是很大的罗姆尼海湾简直是极佳的登陆地,海岸没有陡峭之处,松软的黄沙海滩清晰可见,它完美契合着维京长船的冲滩。

    丹麦军队毫无波澜地完成登陆,一群饿狼立刻展开行动。

    他们冲入内陆,在极为平坦的罗姆尼湿地冲杀清晰可见的村庄,面对人数有着压倒性优势、目的纯粹的劫掠大军,这些村庄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们杀人越货,奈何往往还不足百人定居的村庄,就算搜刮了余粮和牲畜,如何满足大军的胃口,不过是塞牙缝。

    毕竟拉格纳就算意识到后勤的意义,他的部下多数就只带了少量物资参与进来,倘若兄弟们不能劫掠到足够的财富,就只能退到海上捕鱼维持给养。

    这片地域仅有罗姆尼湿地一个绝佳的登陆点,其他海岸线岩石台地太多,船只冲滩意味着龙骨断裂。

    登陆的大军留下少量人员看守船只后,拉格纳便集结起两千人出头的军队,带着“强烈的饥饿”奔向最近的城市——多弗尔。

    可以说多佛尔海滩的怪石嶙峋使得这里无法轻易行船,它被开辟了一个小港口,利用唾手可得的石头堆砌了低矮的围墙。这一港口是数百年来肯特王国与欧陆人员往来的捷径,只是他们的船只仅是舢板级别,根本没有享受到起自公元760年维京世界造船业大变革的红利。

    丹麦维京人来了,他们一来就彻底改变了过去小团伙行动的旧套路。

    似乎两千人的军队不算多,但整个不列颠大岛的人口不足一百五十万,肯特郡人口更是仅有五万规模。

    两千名武装人员只为劫掠而来,将肯特郡生吞活剥也不是问题。

    多佛尔固然有着低矮石墙作为屏障也成功阻挡了有如恶魔般出现的维京大军的攻城,最后,随着用砍伐的大树当攻城锤,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丹麦军队成功破城,接着便是杀戮。

    多佛尔的男爵战死,城内守军悉数被杀,一些人被掳做奴隶。

    不过恰是由于拉格纳的行动太快,大量村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多佛尔避难,城市的防御就崩溃了。

    闻讯的的村民开始向着坎特伯雷逃亡,多佛尔沦陷、自己的次子一家阵亡,肯特郡主遭遇晴天霹雳。他并不懊悔自己疏于防御,恰恰是不理解维京人究竟是怎么轻松攻破多佛尔的。

    郡主不知道敌人的情况,对难民过于夸张的描述也只能相信一小部分。

    本着过去的经验,他觉得这就是一支实力较强的维京匪徒。如此带着军队大举冲过去,用有限的骑兵冲杀一番,把敌人逼退收复多佛尔!

    “必须收复多佛尔!我要复仇!”

    一位老父亲失去了理智,他令请战的大儿子老老实实待在坎特伯雷,奈何还是拗不过长子的要求:“弟弟被杀,我不能躲在安全的城里。我不能做懦夫……”

    肯特军队的集结需要一些时间,现在就算郡主对国王有些一件,维京人入寇的消息毕竟成了现实,向都城求援的传令兵快马加鞭直奔都城温切斯特。

    郡主亲率麾下的一千名步兵,五十名骑兵,向着多佛尔方向冲去。

    肯特军与正忙着搬运城内细软的丹麦军相遇。多佛尔毕竟是肯特主要城市,又是郡主次子的封地,这里积攒的财富正在被搬运,拉格纳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真金白银,追随他的人也都得到了好处。

    现在敌军乍现,巴不得才发横财的丹麦人紧急集合。

    就算对方出现得很突然,拉格纳手头能召集到的就是一千多兄弟,且很多人图方便连自己的锁子甲也放在一边,就顶着铁皮盔手握圆盾紧急备战。

    肯特郡主发现了这一机会,再看到多佛尔遍地狼烟,小港口外漂的尽是维京长船,他憋红着脸拔出宽刃剑:“战士们!冲!”

    来者不善不好惹,拉格纳已不是单纯匹夫,他下令兄弟们先撤回被占领的多佛尔城,就借用敌人的城墙去阻挠敌人的反攻。

    大门被用手推车紧急堵住,一些杂物又被扔过去充当配重。遂当肯特的复仇大军抵达时候,维京人扔了一些亟待运走的战利品,就已经退回城墙耀武扬威了。

    拉格纳此刻已经拿出自己心爱的钢臂十字弓,探查着哪个目标当被这神奇武器狙杀。

    于是,在城墙下无能狂怒的骑马郡主,无出其右成为那个必杀的目标。

    城墙上的丹麦人向敌人抛射箭失,肯特郡下意识举盾规避。

    郡主还在不断挥剑要求不怕死的人就算用爬的方式,也要爬上城墙收复城市。

    只听嗖的一声,郡主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他低下头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明明披着锁子甲被保护很好的胸膛却插着一支正在快速渗血的“木条”。

    具体而言是一支特殊的箭。

    郡主没有再说话,他的意识迅速丧失,接着坠落马下不省人事。

    而此刻,拉格纳用石头城垛当台基,他的罗斯十字弓箭槽里已经空荡荡……

    肯特郡主,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公元841年罗姆尼泽地的多弗尔城下,就像历史当发生的那样,就像是一个宿命。

第1088章 拉格纳的肯特战记

    肯特郡主突然坠马,他的随从冒着丹麦人的箭失前去探查,赫然发现郡主大人已经丧失意识。

    拉格纳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狙击,他没有给大吃一惊的敌人足够反应时间,深知绝佳战机就在当下,便下达命令。

    他向城外的敌人挥拳,并大吼:“兄弟们!杀死他们!”

    于是,被封堵的大门都被打开,这浪费了一番时间。

    失去意识的郡主被拖曳到肯特军的阵列,步兵和骑兵都被迫退到一箭之地外。战士们都看到郡主大人坠马,担忧大人的命运也担心这场战斗的结果。

    然而,心情紧张的郡主长子安特博格将手指贴在父亲的脖颈,手指颤抖着又缩了回去。

    “他死了。”

    “死了?!大人,我们怎么办?”郡主扈从们彻底不知所措。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安特博格再看那些正要出城反攻的维京人,那雄起的信心也缩了回去。

    战斗?还是撤退?这是一个抉择。

    “不能撤退!”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安特博格毅然决然接过父亲的剑,向身边的战士号召:“肯特人!准备厮杀!”

    父亲突然战死,对于儿子莫过于极为悲痛的事。不过肯特郡主年龄也大了,他除非死了,其长子才能顺利继承爵位。

    安特博格明白自己现在自动继承爵位,他就是全新的肯特郡主!虽然,这样的继承方式完全不是自己希望的。

    普通战士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看到了安特博格高调地会晤宝剑。

    看来,大人只是受了小伤。

    肯特是韦塞克斯的郡,统治者领伯爵头衔。这一高贵的身份早晚要落在安特博格身上,战士们也乐见于这位较为年轻的人可以带领民众击溃进犯的维京人。

    毕竟肯特这地界不是第一次遭遇维京人偷袭,他们吃过很多亏,也的确多次完成击溃。战士们不至于面对维京人吓得走不动路,只是这次的情况明显与众不同。

    肯特军队按照老传统排兵布阵,所有持盾者在前。他们多是各村精壮,又混着最精锐的贵族卫队,战士们也基本普及了锁子甲。

    他们的方盾互相堆叠形成一堵盾墙,这一招就是从过去袭扰海岸的维京人那里学的,只是没有维京人的巨大圆盾,他们更讲究灵活,所持的盾小很多。

    在他们的身后便是数量巨大的仅着布衣的农夫兵,很多人连鞋子都没有。好在这片庞大的罗姆尼泽地不至于硌脚,赤足战斗不是问题。

    对于拉格纳,他倒是希望敌人把阵列排好,因为这会耗费很多时间。

    丹麦军缺的就是时间!

    现在,趁着对手整顿军队,很多丹麦战士已经穿上了锁子甲,戴上有着巨大护鼻的铁皮盔,一些人甚至挂上了锁甲护面。

    堵门的杂物都被清除掉,持大圆盾的人们开始出城。同时在海上漂着的兄弟也纷纷登陆,丹麦军队越聚越多。

    什么叫做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当经历过840年大战,拉格纳已不再是过去的莽夫。

    固然前两排还是穿甲衣的战士构成盾墙,他将所有的弓箭手安置在阵后。他在竭力模彷罗斯人的招数,也多亏了来自西兰岛的丹麦领主们的配合,便以这样的阵列开始推进。

    剑与斧敲打着盾,丹麦人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推进。

    肯特人在安特博格的指挥下竭力保持着澹定,就是这愈发强劲的压迫感诗人不自主地颤动。

    头盔下安特博格的脸在震颤,他觉得就算让自己有限的骑兵去冲一下,也不能撼动维京人严密的盾墙。

    理智告诉他,这伙儿敌人与过去的维京人不一样。

    “啊!难道是北方的那群家伙?!”

    他想到了所谓维京约克王国,但从眼前敌人有着五花八门花纹配色的圆盾来看,与北边的家伙完全不同。

    仔细看!他们还扬着一面特别的旗帜,一张白布上画着抽象的鸟纹。

    此乃拉格纳的王旗——渡鸦旗。

    此旗在意味着国王拉格纳在,旗帜前进,整个阵列跟着前进。

    现在肯特军保持是在以逸待劳,唯有丹麦军继续喊着整齐的号子不断推进。仅从兵力上,此刻的丹麦军已经战友,只是肯特军只能看到眼前的敌人,并不是对方纵深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该放箭了!射击!”

    拉格纳向身后的领主发出口头信号,早已准备好的持弓者开始肆无忌惮地对空抛射。

    并没有箭如雨下,丹麦人根本做不到罗斯军的火力密度。

    即便如此,拉格纳集结的三百余带着自备弓失远征的战士,他们多发射骨簇箭,已经足够令肯特人开眼界了。

    在过去,从没有西欧势力大规模在战争中使用弓失,就算投掷标枪、飞刀和斧头,也不如弓失的泛用性更大。

    无甲的农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甚至连盾都没有,仅有手头的狩猎矛和长柄镰刀,毫无防具的他们只能趋于本能地抬手抵抗,以血肉之躯直面箭失。

    劣等箭失的抛落不至于立刻杀人,受伤的人立刻感觉到钻心的痛,瞬间便丧失战斗能力只顾得捂住伤口倒地哀嚎。从没经历过这些的肯特军迅速混乱,就算安特博格想组织崩盘,那些农夫兵本着挡不住就跑路的想法,已经放弃阵列向着后方逃亡。

    “你们都回来!不要逃走。”安特博格的呐喊早已淹没在人们的尖叫中。

    与此同时,丹麦军还是伴随着箭失助战以徐进弹幕的方式推进。

    直到,短兵相接。

    “奥丁!”拉格纳张着血盆大口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全军有如神助,各怀心思的丹麦领主们带着各自的人发动最后的战斗。

    厮杀开始了!

    接下来,战斗变成了蛮力的角逐。

    战术就是没有战术,盾与盾像是被胶水般黏在一起,哪一方的力气更大更能冲垮敌人阵线就能获胜。

    肯特军拼了老命硬抗了一阵子,终究因为兵力劣势、士兵素质差而前线崩溃。

    好在,安特博格已经察觉到己方已经撑不住。他没有下令全军撤退,只想着自己逃亡。

    “我们走……”他神情恍忽嘴唇颤抖,告戒骑兵:“带着我父亲走!我们快走!”

    便有扈从骑兵质问:“大人,我们去哪儿?”

    “去坎特伯雷!去防守!”

    罢了,他真的骑上马开始逃亡,弃鏖战中的部下余不顾。

    遂当逐渐陷入绝境的肯特军发觉自己的指挥官已经带着骑兵跑了,他们的苦苦坚持成了笑话,士气顿时彻底崩盘,逐渐被包围上来的丹麦人消灭,接着又是丹麦人竭尽所能的追杀。

    多达八百名肯特郡战士被杀,另有小部分被俘。

    肯特郡的军队在罗姆尼泽地损失极为惨重,他们精锐尽失,更糟糕的是大贵族战死,军队士气也跟着崩盘。

    骑马的安特博格一路狂遁,根本顾不得沿途遇到的提前逃命的溃兵。从多佛尔城逃到坎特伯雷,于平坦的罗姆尼泽地狂奔不过是折合十五英里,他带着父亲的遗体逃了回来,一瞬间全城震动。

    一伙儿凶残的魔鬼从海里的地狱裂缝里钻出,出现就是要杀人!

    坎特伯雷主教觉得末日不过如此,那些撒旦的使徒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坎特伯雷城!只因这里聚集着肯特郡最多的财富。

    逃回来的安特博格甚至顾不得安顿父亲的遗体,全城民众倒是在第一时间获悉带兵出征的郡主大人已经战死,民众陷入痛苦与恐惧中,他们需要一个力挽狂澜之人。

    谁是这个英雄?!只能是郡主的大儿子、战败归来的安特博格。

    没有人斥责这个男人扔下军队自己逃回,他是大贵族,是国王的表弟,是本地的领主!他的命令就是一切,所有人必须遵守。

    他下令封锁城门,号召城里的男人都拿起武器,更要求大主教紧急做一个弥撒,向主祈祷得到庇护。

    如此危难关头或许只有全能的主可以拯救无辜的羔羊。

    罗姆尼泽地之战的惨败已经随着四散奔逃的败军以更快的速度传播,那些仅仅听闻了相关消息的村庄,出于对维京人杀戮的恐惧,急忙整顿细软整村整村地向坎特伯雷移动。

    遂在安特博格逃回来的第二天,他赫然注意到城外已经聚集了很多难民。

    大量难民在夜里就赶到了,守卫城门的战士得了死命令,他们不敢冒着绞刑的风险开门。一样是惊弓之鸟的守卫者也不能判断城外的人力是否有着维京人的细作,他们没有射箭驱离也没有开门。

    于是难民越聚越多,直到新一天的晨雾散去,守卫着们才真正看清楚他们的脸。

    在得到了新郡主安特博格的紧急命令,坎特伯雷敞开一个大门。

    现在只有这自罗马时代就存在的石头城墙可以给予民众安全感,于是,建立在旧罗马时代军营上的这座城市,短时间内成了人口破万的“巨型城市”。

    局促的街巷到处是人,那些乱泼粪尿的地方也挤着难民。根本没人注意干净埋汰,大家只想活下来。

    以坚固的城市保卫民众抵抗维京人的入侵,此乃领主当仁不让的责任。

    安特博格没有丝毫的放松,他注意到比起维京人的继续进攻,仅仅是眼前臃肿的城市就足以自我崩溃。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吃饭的嘴,难道要动用领主的仓库喂饱他们?

    他紧急清点自己的守军,赫然发现手头仅有五百个可以打仗的兵。

    这点兵力别说进攻,就是防守也颇为吃力。

    鼓动女人去打仗,这是非常离谱的事情。女人必须穿戴好衣装,要用白色的头巾包住头目仅露出面部,除了养育孩子外就只能做些辅助性的农活儿,甚至不可以去农田除草,只因抛头露面的事非常不体面。

    肯特人如今极为保守,生活被教会要求着恪守清规戒律,不似维京人女人甚至可以打仗。

    就譬如这一战,丹麦军队中也有少量女战士,她们几乎都来自西兰岛,随所在部族出战,享有者和男性战士完全相同的战场权力。

    一部分溃兵成功逃了回来,他们为安特博格捉襟见肘的军队提供了助力?事实上这就是一群被吓疯了的大傻瓜!他们逃回来只是在散步失败主义言论,接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彷佛在等待死亡。

    唯一能让安特博格庆幸的是求援的细心已经随着快马直通都城温彻斯特。求援的信使不止一路,有的去了最近的罗切斯特城,要求当地人保持高度戒备。有的直奔伦敦,希望得到当地贵族的支援,乃至希望“小伦敦城”里的那些真正的黑头发的罗马贵族们可以提供一点资金组织佣兵队伍助战。

    至少安特博格相信自己不是孤立无援,死守坎特伯雷的人们希望援军赶在维京人之前抵达。

    不过,倘若丹麦王国是非常正规的封建国家,丹麦王拉格纳御驾亲征自然可以在完成一场大战后迅速集结队伍扩大战果。

    然而,他不是啊。

    就像是过去的高德弗雷、哈拉尔克拉克、哈夫根、霍里克,这些丹麦大首领就只是盟主。拉格纳的王位就算得到了罗斯的承认,他依旧是事实上的丹麦世界大盟主。

    他手头的军队,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就是海盗。

    西兰岛的十个领主此行就是要发财,非常讽刺的是仅仅是多佛尔城的财富就已经令这群领主满足了。他们再去附近的村庄劫掠一番,又在罗姆尼泽地战场完成了一场追杀,继而缴获了很多农具。

    非常惭愧的是,即便是缴获一些斧头、镰刀,就已经令不少普通的丹麦战士信息。他们又在各村子清扫一空,每个人都获得了很有用的生活品。

    金银是归为贵族们的,普通战士没资格去分享,倒是抓到的一些俘虏,就是谁抓到归谁。

    多佛尔城一下子成了丹麦军的军营,他们在积极消化战利品。

    战后的夜,城里一间坚固的石室内油灯通明。

    “赞美奥丁!干杯!”

    拉格纳兴致盎然,今日他决定一醉方休。

    各位领主皆在场,与他们的国王分享缴获的麦酒。

    牛角杯高举,人们开怀畅饮,即便这麦酒有些发酸。唯有拉格纳,举着他那罗斯王赠予的玻璃马克杯。

    烤得发黑的绵羊肉是主菜,领主们肆意撕扯啃食,时不时又举杯相庆。

    得胜的拉格纳高调地嚷嚷:“诸神保佑我们!看来我们还能继续在不列颠发财!我想着继续攻击他们的城市,兄弟们一起来呀!”

    遂有喝得脸红的领主拍着桌子大吼:“好!我参加。”

    然而,在欢声笑语里更多的领主非常直白地提出反对。

    “够了,我已经发财。”

    “我也觉得足够。继续攻击他们就脱离了船只,风险有些大!而且白天的战斗我的人死了一些。”

    “没有错,兄弟们是来发财的,又不是来这里定居。莫非,你要统治这里?”

    他们七嘴八舌,核心论调只有一个——没必要再扩大战果。

    喝醉的拉格纳看看他们的态度,他的信心也迅速蔫儿了。是啊,自己此来一样是为了发财,这群狠人若非这一目的如何跟着自己来呢?

    他索性不再提了,内心也做好了盘算,所谓就在这个城市把战利品尽量清点搬空,接着船队扬长而去。到头来还是发财要紧嘛!明年再去别的不列颠海岸城市抢一次。

    “来!”拉格纳便晃晃悠悠高举他的杯子:“我们继续喝!”

第1089章 生财有方的弗兰德斯伯国大管家丕平三世

    这个时代,一介欧陆贵族可以在法理上拥有面积广博的领地,然手下的臣民寥寥。

    弗兰德斯伯国被一分为二,伯爵博杜安只保留了南部领地,并改为效忠东王国。

    此乃840年战争的结果,伯爵博杜安为了保全自己的权势如此作为,也深知这样做的后果。不过比起洛泰尔大王的报复,他还是更担心丹麦、罗斯这些维京人的血腥打击。只有背叛洛泰尔才能换取维京人“不劫掠”的承诺!博杜安完全不认为远方的洛泰尔会为自己出头,但真的激怒维京人,他们的长船随时都能杀到。

    只是领地严重缩水的弗兰德斯仅有根特一座大城市,另有安特卫普(被焚毁)、布鲁塞尔和里尔这类大型定居点,除此外尽是分散的农村。

    布鲁塞尔已经是伯国的边境城市,它的东部便是非军事化的马斯特里赫特教区,更东便是查理曼的安息之所——亚琛。

    弗兰德斯在法理上的倒戈令洛泰尔大王极为愤怒,不过在他冷静下来后,除了谩骂几句蠢货外又何必发兵征讨?当地贵族一直是强头草,他算准了伯爵博杜安不会主动惹事,这样对于自己并没有实质性威胁。

    遂在841年春季,亚琛的守备力量增强,这就是洛泰尔大王的态度。

    仅仅是这样的态度就足以令博杜安紧张,不得已,他也加强了边境市镇布鲁塞尔的防备。

    多亏了双方在地理上存在着小小的马斯特里赫特教区,马斯河也分割的双方,看起来双方不过就是隔空增兵互相暗示自己的态度罢了。

    博杜安是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的,他在去年战争狠狠挨了一闷棍,兵力损失极大的他正积极舔舐着伤口。

    他对于维京人缺乏信任,民众的态度也是高度戒备,唯有国内的一批游商胆大妄为,想要主动寻找维京人试试贸易。

    因为,伯国的夏季割羊毛季已经到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搞钱!

    在这个军事贵族与教士共治天下的时代,伯爵博杜安身边不存在纯粹的文臣。伯国正是用人之际,参与战争并战死的骑士,其长子自动继承爵位,博杜安又趁机提拔一些翘楚。他相信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精选的一些男孩会在未来成为合格的战士。

    好在有侍奉博杜安家族的管家,其地位概念对标的就是法兰克宫廷的宫相。

    管家要负责指挥仆人为主人打理生活起居,顺手也代管财政。毕竟英明的伯爵大人每年都要花费时间在自己的领地巡逻,所谓开办巡回法庭惩办不公、拜访并监视下级贵族,乃至一个非常干脆的理由——打猎和索贡。

    非常巧合的这一届管家名叫丕平。管家一样是世袭的,由于不存在避名讳的讲究,一个名字可以代代相传。

    管家丕平三世真是忠实打理着伯爵大人的钱包,他不敢有非分之想,恰是这份老实令他看起来的确人畜无害。

    事实也的确如此,管家丕平没有权力野心,他小心经营着钱库,奈何去年的战争已经使得资金耗尽。

    一日,晴朗的午后,博杜安特别召见自己的管家。当他做出这份决议的是否,已经预感到自己的钱快花完了。

    一个没钱的大贵族算什么?下级贵族改为效忠他人,最后大贵族空有头衔最终只能成丧家之犬。博杜安最恐惧的就是这个。

    “我们现在有多少钱?”他能从管家的脸上感觉到财政紧张,还是要亲自探查一番。

    丕平勾着头不语……

    “说话?!”

    “是……我们的钱库……已经见底。”

    “我有所感知。”博杜安狠狠眼下唾沫:“究竟……是多少?”

    “我的主人,您还有不足两百磅的银币。”

    “啊?就这么点?钱去了哪里?!”博杜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接扑上去,非常事态地揪住关键的衣领。

    丕平也被吓了一跳,又继续听着大人的质问。“该不会是有窃贼挪用了?”

    博杜安暗示自己的管家不干净,后者并不生气,就这样被揪着衣领解释起来。

    关于多少钱给了战死的贵族做抚恤,安置难民花了多少钱粮、增购新武器组织新卫队的开支,乃至支付给边境市镇守军的额外津贴……

    “大人,您是康慨的,若没有您的救助,很多人根本挨不过这个冬季。但是您继续这样下去,最后的钱粮也就耗尽了。”

    “你说得有理!”博杜安悻悻然松开手,他意识到自己做得过分嘴上不愿服软,又问:“现在怎么办?没钱我可是要亡国的!”

    “是!”丕平也是有备而来,这便故意低沉着嗓音循循善诱地问:“那么大人,您是否相信诺曼人?”

    “他们?我不愿信。至少不全信。”

    “那么您对洛泰尔大王什么看法?”

    “那个男人?我不喜欢他,他一旦腾出手来就会打我,届时我可能会主动投降。”

    “投降代价一定是您要支付一笔巨款,以确保您家族权势永固。”管理财政的丕平言语一针见血,博杜安一时间无话可说。

    丕平继续:“所以无论如何您都需要钱财,或是扩军,或是日后给洛泰尔纳贡。我不懂大贵族的争斗,我只知道您现在需要很多钱。”

    “所以呢?你!给我搞钱!我要尽快得到财富。”

    “这就是您召见我的目的?我的确有着办法。”

    听得自己的管家这么说,博杜安如卸重负,他长出一口气:“该如何,你说吧。只要不违背信仰,都可以。”

    丕平的手段非常干脆直接,便是以伯爵的名义组织官方的商队,针对诺曼人直接贩运羊毛。具体而言是寻找所谓的“罗斯商铺”,直接与罗斯的大商人做交易。

    听起来这很离谱,事实上事实的条件是有的,只是弗兰德斯方面要有着巨大的勇气,要期盼罗斯人和丹麦人的和平许诺为真。

    “究竟是谁在灾难前力王狂澜?是您!大人,那些农夫得到了您的庇护,现在生活重新安定,您有理由回收利益。今年我们的羊毛对洛泰尔方面完全禁运,您下令封锁道路,禁止一切游商将羊毛贩运处境。您收集今年夏季的羊毛,就在复兴中的安特卫普港集结。而我,会主动为您找到罗斯商人。”

    管家绝非光说不练之人,既然他提出了方桉并愿意落实,博杜安想不出有比这更容易发财的方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准了丕平三世决意动身的大冒险。

    这个时代,商人被教会唾弃,根据信仰任何不劳而获的行为都是不正当,虔诚的教士不会与商人有来往,然而贵族们又需要这群商人提供必要的物资。

    本地教会不喜欢丕平的家族,抨击其人就是个弄臣。为伯爵打理财物得到一定利益,就被教士们视作错误。博杜安很需要这种人,不过考虑到贵族们、教士们的舆论态度,他不可能给丕平家族任何的爵位,就算管家世袭,历代管家充其量就是一个管家罢了。

    但是,谁会永远地甘于做低贱之人呢?

    管家丕平被临时赋予重大权力,这样他便可以代替伯爵去各个村子征收超额赋税。

    骑兵护送着突然打扮得衣冠楚楚的他奔向根特城外的村庄,他令村民集合,通告今年的贡品定额。

    十一税是最传统的税法,农民五花八门的产出十分之一缴纳给教会,十分之一缴纳给伯爵博杜安。当前,因战争分裂了这个伯国,使得庞大的乌得勒支教区也跟着分裂。农民的十一税交给根特主教,另一个版本的十一税缴给伯爵,如此农夫实际成了五税一。

    另外,还有最为传统的人头税,它是直接缴纳给伯爵的。丕平高调宣布:“你们都得到了庇护,躲过了战争,为此必须缴纳未来三年的人头税。你们或许拿不出足够的钱粮,就用羊毛抵扣吧!”

    农民能有什么办法?伯爵的军队就算打不赢诺曼人,也能轻松收拾自己,更要命的是农夫没法从逻辑上证明伯爵的命令有误。

    农夫忤逆自己的领主?这种行为将被绞死,且被教士定义为一定会下地狱的蠢事。

    现在正值割羊毛季,经历劫难的各个村庄就希望靠着今夏割羊毛“回回血”。

    自古以来是各村采割羊毛后便自行进行加工,羊毛会被沸水煮得脱脂、风干,之后塞进麻袋卖给商人。

    农民自己是无法消费掉这么多的羊毛,于是弗兰德斯地区的农村的得体衣物普及率实际极高,无论老幼都是羊毛衣物。只是羊毛又不能当饭吃,本地土地不够肥沃又容易遭遇海水侵蚀,搞畜牧业比种粮食有赚头,奈何麦子才是活命的根本。

    平常年景他们的粮食勉强够吃,就靠着出售羊毛原料和半制成品赚钱买额外粮食。奈何这片地界最大的一处纺织中心在科隆地区,商人从弗兰德斯进货,运向亚琛、科隆方向。商人只是运输原料,一番倒手就赚取很多。

    有得赚就不错了!要求太多就是不够虔诚!

    很多民众竟是这种想法,他们要赚钱也要脸面,不过对于丕平一家,反正家族的风评一直不好,脸面究竟算什么?既然得了伯爵大人抬举,那就恶人做到底吧。

    丕平要求征收三年的人头税,民众明面上毕恭毕敬,背地里都在骂这个年龄已经不小的家伙全家下地狱。

    下地狱?死后再说。

    丕平顾不得那么多,他自觉既然已经做了大恶人不如就做到底。

    于是各个村庄都收到了命令,人们不太信相信伯爵大人如此苛刻,更愿意相信是这个丕平是贪婪之辈故意加码。

    民众如何理解是他们是事,丕平要的就是羊毛。

    由于伯爵的命令禁止了一切游商活动,胆敢去村子收购羊毛的商人已经发现就被军队逮捕,其人投入根特的牢房、财产全部没收、子女全部送入修道院。有人遭遇如此厄运,商人间传递消息的速度比箭失飞射得更快,短时间内已经无人敢去村庄收购各种物资,而边境道路也事实上对中王国的一切贵族领地封闭,即便有商人铤而走险也不能畅快出境。

    伯爵博杜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制造“羊毛垄断”,而他自己却带着人跑到根特以西的滨海林地打猎,想着靠狩猎野猪满足自家吃肉的需求。

    丕平便故意压低收购价,比平日里游商给的价码低了足足一倍!若非考虑到不能竭泽而渔,他就打算再进一步。

    羊毛开始向根特城聚集,源源不断送抵博杜安的面前。

    手推车上黄褐色的粗布麻袋被塞得极为瓷实,只要解开束口麻绳,里面正是被竭力压缩的略有黄色的羊毛。

    只是抚摸这第一批货物博杜安便头皮发麻,再看站在一边笑而不语有意解答的管家丕平,他有着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个清楚。

    民众疾苦?这一切都是主的旨意。

    博杜安觉得自己能在诺曼大军那里祈求一个“不袭击”的许诺,就足够民众感恩戴德地拿出钱财,因为和平的确有着明确的价码。

    羊毛抵十一税和三年人头税,丕平又非常鸡贼地将本该进贡给根特教会的那一部分扣留下来。他甚至准备了话术,所谓“你们是神的仆人难道对世俗的财富极为贪婪”。教士们过苦修的生活反正饿不死,也的确没有教士过问经费去了哪里。

    在外人看来这个丕平就是贪得无厌的恶棍,是有可能成为犹大一样的大恶人,甚至是根特主教亲自向博杜安建议要疏离这种坏人。

    坏人?谁是坏人?不能给我搞钱的才是坏人。我的管家明明是好人!

    当然这种话博杜安不对任何人说,也要求自己的家人禁止对相关话题做任何评论。

    又是一个初夏的夜晚,世界一片太平,至少弗兰德斯这里没有任何乱子的迹象,边境城市也都相安无事。

    晚餐吃的是烤野兔肉配燕麦粥,博杜安贵为伯爵,他在去年被罗斯的留里克王狠狠打了一顿,到目前为止依旧只能去过苦日子。

    博杜安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年初在汉堡的大和谈,他完全接受和谈结果,对于那些北方人提供的美妙餐饮欲罢不能。

    野蛮?能烹饪精美菜肴的人真的是野蛮?至少在吃饭的问题上博杜安非常羡慕罗斯人,而且现在自己的餐桌上就有罗斯王送的彩色玻璃餐具,从而彰显自己的高贵身份。他倒是也清楚,玻璃器在罗斯人那里不算什么,甚至很多普通战士家中也有这样高贵的器具。

    “你现在做得很好。”他召见丕平并赞誉。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丕平双手并拢,穿着长袍有如一根木桩,插着羽毛的屁兜帽难掩他卷曲的灰白头发,他的确年龄大了。

    “现在羊毛陆续到货,接下来该是如何卖出去。你已经有方桉了吗?”

    丕平不假思索便道:“有的。我派渔民去了乌得勒支方向,果然发现诺曼人在兴建他们全新的杜里斯特,叫做鹿特斯塔德什么的。”

    “他们伤害渔民了吗?”

    “没有。一开始有误会,在搞清楚是咱们的人后便释放了。有足够的情报证明罗斯商人真的来了!而且,拿骚男爵也是刚刚抵达乌得勒支,若非拿骚派人在鹿特斯塔德游荡,我们的渔民真的要被杀……”

    丕平说了很多,他简直在做一场报告会。博杜安的脑子很乱,似乎那个“新杜里斯特”的鹿特斯塔德,明明是一块近海荒地,竟成了各方势力云集的香饽饽?

    丕平得到的情报是,拿骚男爵移民队伍、罗斯商人、乌得勒支本地人、格罗宁根本地人、丹麦移民、刚刚打劫不列颠急于销赃的丹麦人,都在来茵河入海口徘回着。他们各有目的,正在兴建的鹿特斯塔德足够给这各路人员提供一个交流的机会。

    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弗兰德斯伯国?

    只是丕平还没亲自去,他便狠狠打了一下胸膛:“我即将动身,我要与罗斯商人仔细谈谈,争取今年把羊毛都高价卖掉。”

    “很好!你去办吧!”

    博杜安没有立刻再表达什么,事实是他想要在事成之后赏赐给丕平一家一些好东西。赏赐爵位?不!也许,可以物色丕平家的男孩,以与自己的小女儿订婚,家族联姻就是最大的赏赐。

第1090章 乌得勒支新局面

    诸如加来、敦刻尔克,这样的滨海城市于当今的时代,最多可称之为滨海泽地中掩藏的渔村。

    若无军事和贸易的需求,这类渔村无法发展为名城。非常尴尬的是,它们所在的地理位置的确属于“大弗兰德斯伯国”的范畴,却因地处偏僻遍地盐碱沼泽,至今还严重缺乏利用价值。

    倘若一支偏航的维京船队恰好闯入这类区域,若是补给补偿自然有可能拎着斧头去抢掠一番。

    此等情况在拉格纳袭掠不列颠的军队中并没有出现。一个非常干脆的原因是他们并不清楚那些看起来就很恍忽的近海盐碱沼泽有什么可抢的定居点,其次才是要恪守条约义务所谓不去抢掠弗兰德斯伯国。

    在地理上,从被拉格纳占领的多佛尔城到邓杰内斯海角的所谓罗姆尼湿地海滩,韦塞克斯王国下属的这片肯特郡领土,成了丹麦维京人的劫掠区。

    从没有一支丹麦人的大军长期盘踞于此,拉格纳创造了一个新的历史。

    不过对于当事人,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行动有着多么长远的意义。

    劫掠区面临的一片海峡,而这就是狭义的加来海峡,只是对岸并不存在“加来据点”,拉格纳也不曾打算建设一个。

    各个领主都有斩获,很多人打算见好就收,也有领主觉得可以通过城市为诱饵将韦塞克斯的国王引来。或许不至于正面战斗,趁机敲诈一笔钱迫使对方花钱买和平也是很好的。

    带着战利品撤离?还是向韦塞克斯人索要一笔贡品?

    “我好歹也是王!岂能撤得如同流寇?”

    拉格纳无疑支棱起来,号召那些急于撤离的贵族领主不要忙,毕竟战场主动权一直牢牢由丹麦人把控着。

    奈何领主们还是打算尽快变现。

    从城市里缴获的铁器、布匹、羊毛制品、陶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凡还有使用价值就被带走。

    似乎留下来可以向本地人狠狠敲诈一笔购买和平的费用,众领主为了更多的钱没有离开,却也纷纷做出折中之举,派遣自己信任的人组织小型船队穿越海峡直奔来茵河入海口的新兴据点鹿特斯塔德。

    时间正值盛夏时期,来自不列颠的第一批赃物已经到了!

    在丹麦大军离开的日子,留驻鹿特斯塔德的人们砍伐树木平整荒地,一座座木长屋拔地而起。西兰岛各领主都安插了人员,就像是在老家岛屿过日子那般,留驻鹿特斯塔德的家伙们各自非常和谐地划分自己的地盘。

    房舍密密麻麻看似杂乱无章,懂的内情的人则可通过标注的抽象纹章区分眼前的区域本属于丹麦的哪个部族。

    倚靠着鹿特河,丹麦人的殖民点日新月异,只是她始终缺乏罗斯人的身影。

    于是,罗斯人来了。

    黑狐和红狐在汉堡耽搁了一些时间,他们卸掉了一些货物又立即进口了一批萨克森人制作的粗制海盐。

    两只狐狸年纪轻轻,他们参考两位兄长的贸易活动经验,对于盐在贸易中的重要性有着深刻认知。毕竟,已知世界大部分民族并不具备北方人的远洋能力,便难得自行生产盐,这就给罗斯商人赚取巨额利润提供了机会!

    信仰的纯洁性?如果生活可以过得更好,法兰克贵族们和平民是否愿意主动与北方人贸易?

    两只狐狸胸口已经挂上了十字架,他们确信这就是畅行法兰克最佳的通行证。

    罗斯的商业舰队波澜不惊逼近来茵河入海口,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冲入鹿特斯塔德。

    自出生起生活就非常不错的两人并不真的愿意去筚路蓝缕,闻听鹿特斯塔德就是在滨海荒地建设的新贸易城,那还不如先去一直比较繁荣的乌得勒支一趟。

    舰队拐入阿姆斯特河,继而通过小水道逐步抵达乌得勒支城。

    罗斯旗帜高悬的同时十字旗也飘扬这,沿河定居的普通人首先感觉到恐惧,唯有当地的骑士老爷们大胆地带着自己的扈从,急忙打扮得人五人六去河畔观摩这支舰队,同时宣示自己的存在。

    “一些武装者?”黑狐谨慎地观察他们。

    “可能是本地的贵族、富商。我们有可能与他们打交道。”说罢,红狐建议自己兄弟不要紧张。

    罗斯人自然不紧张,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是这里人吃大亏。

    乌得勒支民众就是非常紧张,好在去年罗斯与乌得勒支就有私下约定,并伴随着841年年初的大和谈,对于包括乌得勒支在内的整个尼德兰地区的安排已经尘埃落定。

    就在不久之前,一支舰队进入来茵河并扬长而去,舰队派出信使通知了乌得勒支大主教阿尔贝里全新的局面。

    当本地大贵族处于暂时空位,主教就有义务履行统治者的职权。

    阿尔贝里是个大善人,他品行不错对世俗的权势没什么诉求,现在只希望保得这片领域民众的平安。

    现在罗斯船只真的来了,他想当然的觉得:“也许是拿骚男爵来继承爵位了?”

    结果,下来两个小胖子。

    一番交涉真相大白,警惕的乌得勒支完全放松。

    站在阿尔贝里的立场上,面对黑狐、红狐兄弟他甚至非常感动。

    教堂里,阿尔贝里亲自接待这两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年轻信徒。

    “原来,是神圣的埃斯基尔为你们施洗。他是值得尊敬的人,显然你们两位也会是有为的孩子。我知道,你们的到来意味着和平。”

    话是拉丁语说的,若非如此,主教就只能满嘴弗拉芒语。

    黑狐红狐庆幸自己学习了拉丁语。这份语言不止可以于各地的高级教士会谈,更会被这些社会精英视作上等人。

    “我们的确魏和平而来。”红狐对道,“我乃古尔德家的红狐,我将驻扎在附近的鹿特斯塔德,以后,我会与你们有密切的接触。”

    “哦!好吧。”阿尔贝里主教定了定神,“那座全新的杜里斯特充满了危险,或许就只有你们可以和那里的丹麦人关系友好。你们两位都得到了主的召唤,也许存在一种可能,整个鹿特斯塔德的人们都能皈依,至此一切都平和了。”

    两兄弟对这番话不甚理解,房间里也陷入小小的安静。

    红狐再说:“我们只是奉罗斯王的命令来做生意,比起鹿特斯塔德,现在的乌得勒支更加附属。据我所知拿骚男爵大人还没有到,你就是本地的大贵族。如何?我们当立刻展开商业合作。”

    “这……”阿尔贝里立刻陷入为难。

    “如何?”

    “我的孩子。”阿尔贝里无奈地摇摇头,“我是神的仆人,并非商人。我没有做商的资格,你……确实强人所难。但是合作是可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组织一些本地的小贵族,你们去与他们谈谈吧。”

    两人对天主教的这一套几乎一无所知,所谓皈依局势完成国王的命令,本质上两人对之是不屑一顾,只觉得此乃一种顺利行商的工具。

    他们对任何的神祇都是类似的态度,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本着有用就信的原则坚持到现在。

    唯有在涉及到实实在在利益的问题时,他们看似萎靡的态度瞬间化作生龙活虎。

    如果罗斯人此来不是为了袭扰就只能是来做生意,本地骑士老爷们与两兄弟迅速见面并开了一场小小的商业会议。

    从汉堡进口的粗盐卸货一部分,以较高价格卖给本地的骑士老爷。其次是一批量产型罗斯的铁质农具,它们的生产成本不高,但乌得勒支本地小贵族极为贵乏这些工具,双方互有需求,即便本地人明显要支付更多费用,双方的交易还是一拍即合。

    购买农具租给佃户,收获之际得到更多农产品。骑士老爷在打仗的时候自然是赳赳武夫,平时就是要做精明的地主。他们会自行算账,算准了和罗斯人的交易可在未来赚取更多,交易自然欣然同意。

    下船的罗斯人虽多,他们不抢劫不袭扰,甚至愿意花钱从本地购买农产品。

    于是乌得勒支的农民听说了消息,一开始是少数人铤而走险,带着新收获的豌豆、干酪、牛奶、鸡蛋,去罗斯人的临时营地兑换一些钱财。

    起初,两兄弟的船队也不知乌得勒支当地的物价。由于罗斯王国在过去的十年搜刮到大量的银币、铜币,王国事实上处在所谓输入型通胀状态,随着各种物资的加大生产以及国王有意收拢流通货币,物价飞涨的状态已经得到遏制并缓慢趋于理性,但广大民众手头的钱财还是颇多。老罗斯人及其后裔是扩张的直接受益者,他们不觉得自己其实有着很多的财富,但在乌得勒支,罗斯人突然有了“康慨”的新称谓。

    驻扎的人们实际花了大价钱购买了鸡蛋乳酪等当地农产品,事实上吃了亏。正所谓福祸相抵,乌得勒支的普通民众急需一些大善人赐予他们更多的钱财,以好还掉对领主老爷的欠债,就算罗斯人迅速摸清本地的基本物价,手握大量钱财的他们还是欣然采购。

    毕竟相比于苦寒的北方世界,尼德兰地区面对温暖的大西洋暖流,冬季不至于极寒,盛夏也不至于酷热。但对于罗斯人,这简直是一种有如梦境的温暖。

    现在正值乌得勒支地区的豌豆收获期,且因独特的地理优势,此地豌豆可以一年两熟。平时这就是本地人补充伙食的副食,既然罗斯人愿意出较高价格购买,尽量卖出去就是正道。

    红狐和黑狐从没想过本地农民非但不害怕自己,反而积极做农业贸易。他们本担心舰队补给问题,现在食物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也恰是在这种和平交易其乐融融的情况下,亨利拿骚的移民大军来了。

    长船上坐着尽是拿骚村的民众,亨利拿骚拖家带口,顺利漂行至乌得勒支城下。

    他早早便看到了那座城市,欣喜于它比老家的拿骚村大很多。

    “啊!以后这就是我主城!”

    亨利的心情极佳,家人们也都幻想着未来的好生活。

    不过随行的罗斯人非常警惕,他们看到了停泊在码头处的己方船只,意识到友军已经抵达。这些人在血统上几乎不来自老罗斯部族,身份又的确是罗斯王国的臣民。他们其实知晓已经抵达乌得勒支的同胞的身份,比起自己,那些人更加高贵一些。

    好在双方的衣着打扮非常相似,站在一起外人分不清谁是老罗斯人谁是后加入的。

    登陆的亨利拿骚急于宣誓自己的权力,他嗷嗷叫地踏在自己的新领地,如同猿猴一般呐喊,像是要吼掉一些的不快。

    可以说这一刻的亨利像是一个小丑,他的表现倒也非常的真实。

    不知多少代先祖了!终于到了我这一代,成为伯爵,成为大贵族!

    的确,类似公爵的爵位是留给顶级贵族子嗣的,现在东王国的路德维希一直以国王自称,法理上第一身份依旧是萨克森公爵。

    亨利拿骚敏锐意识到自己终于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他成了仅次于国王级别贵族的大贵族,以后的确可以像国王一般生活!而且,比起逼仄的老家拿骚村,乌得勒支可是富庶多了。

    遂与本地主教阿尔贝里幻想的有所不同,当他真的接触到第一位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就意识到这个男人有着很强的权力欲和财富欲。

    阿尔贝里和他的教士们一样秉承着尽量苦行的生活,所谓以尽量极端的节俭达成朴素,从而接近纯洁的奥义。他并非不能奢侈,只是看不惯科隆主教区的那些奢靡坏毛病,即并非不能实为不愿意。想要奢靡?太容易不过。

    第一眼看去阿尔贝里不太喜欢亨利拿骚这个男人,不过过去的乌得勒支男爵也不怎么样。

    亨利对大主教颐指气使:“我要离开住进救伯爵的房舍,我要立刻安顿我的人。敞开乌得勒支的仓库,立刻由我支配!本城居民立刻缴纳今年的十一税,我需要资金。哦再补充一个,去年的十一税给我补交一个。”

    公平的说亨利拿骚做的并不过分,任何获得新领地的贵族要彰显自己的权力,第一要务就是对当地征税。亨利不过是索要两年的十一税,没有索要三年乃至更多已经是他的仁慈。

    他不觉得如何,这可苦了刚刚从罗斯人那里得到甜头的民众。

    对于本地的弗拉芒人而言,罗斯人、丹麦人这些诺曼人是外来者,从来茵河上游漂下来的拿骚人不也是外来者?

    弗拉芒人和拿骚人说的语言有所不同,前者人口占有压倒性优势,亨利拿骚的移民则不多。

    真是没有办法,被教会驯养得如同温润羊羔子的民众,就只能向新来的大贵族缴纳赋税。

    当然,本地的骑士老爷们,以及格罗宁根男爵非常顺滑地第一时间宣布效忠亨利拿骚,效忠尼德兰伯国。依旧就按照大半个世纪前查理曼定下的规矩,下级贵族不向高级贵族纳税,骑士老爷们只有提供军事援助的义务。所有的税赋全部压在农民身上,本地小贵族是地位非但没有因亨利拿骚的入住而降低,反而都在加强。

    也恰是在这里,他见到了蓝狐的两个弟弟。

    两个年轻的小胖子,他们明显刚刚长胡子,皮肤也的确新嫩证明了还没有经历岁月的蹉跎磨炼。

    “那么,谁才是我的女婿?”

    甚至还没有安顿好,在城里安置的移民社群还是鸡飞狗跳,刚刚住进旧伯爵宅邸的亨利拿骚立刻与蓝狐的两个弟弟见面。

    他与妻子上下打量这两位小胖子,接着突兀提问:“我已从你们兄长那里,还有罗斯王那里得知了你们的事,你们谁会去我的老家拿骚村?”

    “是我。”黑狐昂首道。“我乃古尔德家族的第三子,我叫黑狐。”

    “可你一点也不黑,甚至脸很白。”亨利拿骚故意打趣道。

    “哦,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用碳灰把脸涂黑。”

    房舍里旋即传出欢快的笑声。

    “我挺满意的。”亨利的妻子笑声说道。

    “很好。”亨利拿骚定定神:“黑狐,你的兄长已经在拿骚村经营,我不会放弃那里,我们会一直合作。所以,我年轻的女儿需要嫁给一个优秀的人,显然,你就是这个人。”

    “还有这种好事?”黑狐瞬间睁大双眼。

    亨利拿骚以为这小胖子不懂,又故意解释一番:“你与我女儿结婚,我就委托你帮我管理。你在拿骚村会有全权,这样你们国王的决意可以落实,没有功绩的你也可以得到权势。这可是大好事!而且我的女儿很漂亮,年龄也比你小一些。她会是很好的妻子。”

    他一位黑狐不懂,使得很清楚这就是“贵族联姻”。掩藏在和平商人外表下的是黑狐的野心,他需要机会,真是想不到亨利拿骚这个“大傻子”会把机会白白送出。

    黑狐再没有犹豫,当面直言:“那么,我可以称呼你为父亲了……”

第1091章 它终于开始有了鹿特丹的样子

    贫穷的人个个消瘦,即便是最普通的农夫,他们也看起来缺乏力气。

    下级贵族、游商和教士整体的状态要好很多。

    高级贵族与其豢养的扈从,那才是真的体格壮硕。

    一个人的财富固然不可能与体态完全挂钩,然一个胖子定然富裕。

    亨利拿骚在见到黑狐红狐两兄弟后便非常欣赏这两人,因为他们是罕见的胖子。他当然是爱女儿的,只要条件许可亨利就要亲自为选婿,倘若有机会可以选一个自带背景的赘婿,那就是绝美的方桉。

    他不知道是否会有更优秀的男人,显然眼前的会说拉丁语的、肥胖的、有罗斯贵族身份的、没有封地也没有战功的、刚刚成年的黑狐,就是不二人选。

    “这小子直接愿意称呼我为父亲?真是个有智慧的小子。”亨利捏着胡须,越看黑狐这小子越舒服。

    这小子能把自己吃得如此之肥,女儿跟着他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就是不知这小子是否愿意自己的后代拥有“拿骚”的后缀名。

    短暂的接见后是一番长谈,亨利有意和黑狐亲自聊聊,所谈内容不宜为外人获悉,甚至是红狐也不要知晓,至少第一时间不要知道。

    旧乌得勒支伯爵搜刮民脂民膏修筑自家的宅邸本就无可厚非,他搜刮的钱财一部分也转入教区的经费支出,如此本地的教堂修造得颇为不错。

    相当多的财富用于兴建乌得勒支城市,它的城市基础设施自然谈不上多高级,高层建筑倒是较多,城里也聚集着一批手工业者和工匠,便催生出一批非农市民阶层,继而可以提供高附加值的手工业产出,产生更多的商业利润。

    如果有一个和平的环境,本地有着更多的人口,再加上可以与维京世界发展贸易,尼德兰地区的商业崛起未来可期。

    只是当局者是一介从内陆小村走出来的小贵族!亨利拿骚一股子暴发户心态,他在新领地不过是轻度搜刮一番居然就满足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富裕,之后按部就班收税过日子就可以了,至于未来还将如何,他懒得去想。

    亨利现在念念不舍的就是自己女儿的未来,以及老家的归属。

    入夜,宅邸密室。

    房顶的油灯火苗震颤,室内的两人情绪舒缓。

    亨利心情很不错:“我和你的哥哥聊了很多,获悉了一些你的情况。”

    “哦?你知道多少?”翘着二郎腿的黑狐随性又若有所思地问。

    “不多。我知道你是罗斯的贵族,但没有功绩。我获悉,你们罗斯人都渴望获得战功,这样才能被他人认可。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你是一位法兰克下级贵族,在关键的战斗立下战功,就可能得到爵位和领地。”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做我的女婿,你得到的不只是我的女儿。而且!我会正式授权你为我管理我的老家拿骚男爵领。我可以赐予你相关的权力,你可以为所欲为!”

    亨利态度笃定,黑狐看得出来这个中年人一定是深思熟虑已久。

    “为所欲为?”觉得此人很不简单的黑狐动了番脑筋,故意试探一番:“若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我就可以按照北方的规矩,去迎娶非常多的女人。”

    “这……这可使不得。”

    见得亨利脸色大变,黑狐憨憨一笑,抚摸起胸口的十字架:“接受了你们的信仰,我就要放弃很多。我懂!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过……看起来未来的我并非为所欲为。”

    “也许是这样,但一些事情你必须知晓。我很欣赏你就不会欺骗你,事实上你的未来危机四伏。”

    “危机?不过就是在你的拿骚村修筑我们的罗斯商铺,要直接面临法兰克人的军事威胁罢了。罗斯王给了我命令,令我安顿后就主动去惹是生非。难不成……”黑狐故意轻抚地笑出声:“觉得我怕他们?”

    现在亨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固然他很欣赏这个小胖子,作为一个上年纪的过来人,他就是鄙视小年轻的狂妄。除非,年轻人如罗斯王留里克那般有狂妄的资本。这个小胖子究竟有什么资本?一身肥肉吗?

    “年轻人不要太狂!我知道,你没有打过仗。你……杀过人吗?”亨利瞪着眼质问。

    “这倒没有。不过也没什么,很快就可以有。”

    “言语轻浮,小子,至少在这方面你太嫩了。”

    “但是我带来的人里尽是狠人,他们可以帮我去砍杀,而我,只需运筹帷幄。我是个商人,我也很欣赏兄长蓝狐。我想,我也会成为不错的战士吧。”

    打仗之事亨利不想强求,现实的说如果这小子真的因鲁莽而战死,自己家就亏大了。亨利便道:“你若是真能幕后操纵也好,因为拿骚村的对岸就是洛泰尔的地盘。你知道洛泰尔?”

    “略有所闻。是罗斯王命令我一定要偷袭劫掠的对象。”

    “那就按照你们北方人的凶狠手段去办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我?罗斯的古尔德家族的老三。还有……你的女婿。”说到最后一语,黑狐态度已经非常随和,他真的已经将亨利当了岳父。

    “你叫我父亲我很高兴,但你的确没有合适的爵位。蓝狐告诉我,因为你们是罗斯贵族,除了罗斯王赐予你爵位,其他人无法赐爵。我本想册封你为骑士,想来这是不合适。所以,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安排……”

    黑狐来了兴致:“但说无妨。”

    “我现在仍旧是拿骚男爵,我聘用你为男爵管家,有权管理拿骚男爵领一切事务。这个工作没有任何的爵位!但是,你和我女儿生下的儿子,就必须继承我的爵位。只有如此,整个拿骚男爵领以及当地教士才能听从你的调度。我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这可能不太舒服,但为了你的罗斯王国还有你个人,这是谁都能接受的安排。”

    黑狐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紧绷的精神彻底舒缓,甚至还想大笑。“仅仅如此吗?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可以,我完全接受。”

    “就这样接受了?”

    “不然呢?这不是大家都接受的结果吗?”

    法兰克世界的贵族竟在礼仪上扭扭捏捏,这是黑狐想不到的。他觉得就算自己接受本地贵族的册封,终究最终目的是为了罗斯,想必罗斯王也是可以默许的吧?

    再仔细想想,亨利拿骚此举的确维护了罗斯王的面子。

    面子固然非常重要,可惜我是个商人,商人就是狡黠的狐狸,否则我也不叫这个名字。

    心里话就憋着不说,黑狐欣然接受了“拿骚男爵专属管家”的身份。

    对于亨利拿骚,指望自己懵懂没见过世面又贪吃的小女儿总览男爵领的大政才是痴人说梦。她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丈夫、有智慧的管家、一支可以支配的军队,看似要得到许多,实质只要拿下小胖子黑狐就一揽子解决问题。

    当然,他也做了最坏打算,便对黑狐说:“你主动招惹洛泰尔的人,一旦遭遇他们的报复又一时间打不过,务必带着我的女儿,以及其他的拿骚村民撤离。”

    黑狐虚与委蛇满口答应,内心是颇为不耐烦的。罗斯军队何时败过?他倒是看出来这个男人的确很爱自己的女儿,只是这种爱法过于深沉隐晦了。

    三哥喜提美人又得了“拿骚男爵领管家”的身份,真是慕煞老四红狐。

    红狐真是懊恼,航行时猜硬币自己怎就输了?他绝得自己可能被洛基神戏耍了一番。

    但他也觉得自从黑狐和那个亨利密谈之后,黑狐整个人变得深沉很多,看来是心事重重吧。随着一番询问,黑狐的确吐露了些许内心的担忧——去拿骚村,只有神知道会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商人又不是冒险家,坐拥稳定的供货源和销路,以及安全稳定的贸易线,商人才能稳赚不赔。

    商人是厌恶风险的,偏偏他黑狐不得不去做冒险家,虽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如今才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复杂。

    抱得美人是幸事,黑狐也略有羡慕老弟得享鹿特斯塔德贸易点的安稳。

    “要不,咱们换换?”红狐可受不了黑狐的所谓诉苦,它简直是变相的炫耀。

    “不。我才不换,凶险的事情还是让我来。”

    这两只狐狸不可能在乌得勒支长时间逗留,黑狐和亨利拿骚一家彷佛亲如一家人,红狐则忙着探查本地的商业情况。

    商业的方式五花八门,如今的时代无论地中海还是波罗的海,商业的形式不过就是跨区域贩运特产物资罢了。

    诸如放贷、汇兑这种高端金融的雏形都不存在。或者说它们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仅存于东罗马世界,而其他地区要么蛮荒、要么在蓄力、要么就是在罗马的废墟上贵族大乱斗。

    大部分地区依旧流行着以物易物,商人也必须根据买卖双方的情况,所贩运的物资几乎都是大宗生活品,其中最多的就是农产品和棉麻。像是贩运宝石的行当,此乃高端商业,并不能支撑一个封建小国的繁荣。

    以乌得勒支城为中心,过境的河流附近都开辟了农田。

    当地人明显在广泛种植春小麦和春燕麦,以及一些黑麦和荞麦,显然这些就是本地人最根本的粮食作物。除此外,红狐发现了一片奇景!

    他看到了大片的洋葱地、卷心菜地和豌豆田,这些农作物瑞典的梅拉伦湖环湖区域也种植,规模远不如这里,农作物长势也差很多。

    “如果你们可以大量种植,我再把耐储的洋葱运到北方,我所拥有的船只都很大,一次即可运输巨大,就算售价便宜,最后合算的收益也很巨大!”

    就像当年老古尔德做的那样,就算贩运低附加值的物资,本着薄利多销的方桉也要搀和进来。古尔德家的传统是不要嫌弃商品价值太低。若非罗斯王的命令,即古尔家族无权渗透入王国东部市场,所谓避免垄断,其实古尔德家几个兄弟都认为此乃国王的私心,现实情况是国王留里克表嫂的那一支忙着发展东方地区的贸易。

    如果渗透进法兰克人的世界,罗斯王当然无话可说。

    而且相比于北方世界,仅从乌得勒支即可窥探温暖南方世界有着更多的物产,就算做农产品贸易就很有赚头。

    “这里当然不只是豌豆的生产地!”

    红狐手握一笔钱财,他要在乌得勒支南部很近的鹿特斯塔德兴建罗斯商铺,此事顺理成章得到亨利拿骚和本地教会的支持。他们依旧不太相信丹麦移民,毕竟过去的杜里斯特是个丹麦人的海盗窝点,取而代之的鹿特斯塔德只怕也是一样的脏。或许罗斯贵族入住其中,可以靠着北方霸主的威名压制住那些丹麦海盗。

    来茵河入海口的罗斯商铺必须建造,为了能快速成事,红狐就地雇佣一批闲散劳动力。

    至少今年以来罗斯人一直表现得很和善,但雇佣建筑工人并支付报酬,这种好事真的是好事?万一其实是阴谋呢?村民去个他们干活儿,结果被当做奴隶转卖可如何是好。

    不过有些人就是面对着巨额的欠债压力,若不能按时还钱就只能做骑士老爷的债务奴隶(农奴),情况并不比做诺曼人的奴隶强多少。

    红狐遂在当地招募了五十余人,许诺管食宿、不抽鞭子、每个月给五个银币。他毕竟完成皈依,便故意找到本地主教阿尔贝里做证明人,并发誓自己会履行诺言。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本来这些欠了债的农民说破大天债务总价还不足十个银币。问题的根源在于本地的物价很低,而修道院、贵族宅邸又是贮藏银币的窝点,此乃人为去制造通货紧缩。所以当北方的雇佣壮劳力的月均价格都因大量银币涌入而暴涨到十个银币之际,红狐对乌得勒支物价考察的不够周全,干活一个月给五个银币,这种好事令人羡慕又怀疑。

    契约以成,那五十余人希望罗斯人可以信守诺言,他期待着做完了工就顺利偿还债务,甚至幻想着还能趁机赚一笔。其他人被迫观望者,不少人甚至暗暗说着风凉话:“一群笨蛋,你们会被抓走做奴隶。”

    红狐和黑狐才没心思和一群农夫争辩,他们自出生开始命中注定做商人,生活到现在满脑子的都是商人思维,且在他们最关键的成长期,见到的是罗斯各方面的扩张,尤其是商业扩张上,是罗斯王留里克一再强调契约的重要性,甚至公开签订书面契约。耳听目染多了,两兄弟觉得此乃真理,是需要遵守的。

    他们狡黠归狡黠,自己定下的条款不会反悔,除非对方首先反悔,那就有了报复的理由。

    现在红狐明显是强者,主观上他会支付这些劳动力食宿和报酬,前提是他们不会消极怠工。

    遂在他初步拟定的计划里,在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商铺本质上就是一个综合了商业和军事的小型城堡,最关键的事务就是大兴土木。所以他带来的人都是强悍之辈,可以上阵杀敌也可短时间内砍倒一棵大树,只是对于这些狠人的报酬就太高了。

    红狐和黑狐都拿着罗斯王给的发展经费,他们自己也颇为富裕,遂在花钱方面红狐非常舍得。当然,这小子过于年轻,小小年纪掌握一大笔钱便容易支出过度,至少现在还能出现预算到底的窘境。

    于是,两只狐狸抵达了正在被丹麦人大兴土木中的整个鹿特河流域。

    小小的鹿特河,两岸被来自丹麦西兰岛的领主们划完了地盘,如此想让他们让出一大块地给罗斯的确是强人所难。

    “好地方都被这些先来的家伙占了!早知如此我们不如玩些日子再去乌得勒支。”红狐不禁抱怨。

    黑狐懒得抱怨:“那就再在附近选一块地。”

    “我们当如何?”

    “就在丹麦人把持的地盘之西!我们开辟荒地建设港口,这样便于我们出海。”

    罗斯商铺就在来茵河入海口处分裂出的支流之来克河的北岸打下地基,针对这里土质松软的特点,他们开始大肆伐木,再把松木深深砸入土壤。所谓湿千年干万年,红狐就是要在这片泽地打下密密麻麻的松木桩基,再在其上建设一个小型堡垒。这并不能体现红狐小小年纪就非常聪明,因为两兄弟意识到这里的地理状况与祖先之地的梅拉伦湖地区极为相似,同样是多岛屿、大地被湖泽撕裂,针对松软泽地修筑房屋的招式,梅拉伦湖湖畔的几个部族已经摸索出了招数。

    出于兄弟情义,黑狐要在弟弟稍稍稳定后再离开,他监督建设罗斯商铺,也监督采购的伙食可以顺利进入劳工肚子里。

    那些雇佣的农夫的确很卖力,他们就有权吃到足量的食物。鱼和煮豌豆是目前易得的食物,得益于罗斯人的拖网捕捞技术,近海的鲱鱼收获很好改善了工地的伙食状况,而食盐的大量使用令重体力劳动的他们很欣慰。

    目前有近二百人参与建设,红狐觉得就是现在的进度,要建设出一个可以过冬的木质堡垒有些牵强,除非再去招募劳动力。他已经盘算着全新的招募计划,也有意故意降低新晋劳动力的薪水,目的地就在乌得勒支,他确信当地农民看到了有利可图一定会踊跃报名,而不会抱怨薪酬降了。

    恰是在这种状况下,拉格纳劫掠不列颠的分赃船队漂入来茵河。

    另一位来自弗兰德斯伯国的大管家丕平三世,也带着随从乘坐小船,以伯爵博杜安特别使者的身份,意欲与罗斯大商人直接洽谈商业可能,为此他拿出了确信对方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筹码——现成的大量羊毛。

    各路势力齐聚鹿特斯塔德,一瞬间,这片来茵河入海口的容易被海潮侵蚀的盐泽荒地,商业氛围热闹起来。

    它终于开始有了鹿特丹的样子。

第1092章 新羊毛之路

    丕平是从派出的手下处获悉罗斯商人的事情,据说来了两个大商人,只是他们过于年轻。

    他们究竟有多年轻?直到真的见了面,丕平才发觉自己的预判依然过于草率。

    “分明就是两个肥胖的男孩!倒是他们真的胖。”

    胖就意味着富裕,就意味着做生意有潜力。他丕平全家一直为博杜安家族服务,双方本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如此自己亲自去挑选商品的“经销商”,倘若眼瞎选了个贪婪骗子,自己全家的光荣和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完了!

    肥胖的男孩让他安心,而诺曼海盗从不列颠运来的战利品令他震惊。

    罗斯商铺这才刚刚修造出围墙,且这木墙千疮百孔处处都要加固。罗斯的两个年轻商人暂住这里,他们差人修造的小型码头目前就停着十余艘长船,以及两艘大型船舶。对于丕平而言,仅仅如此就已经是凶悍的北方舰队。

    如今诺曼人有大船,战时可运大量士兵,和平时期这就是一众有着巨量运力的载具呐!

    所以无需任何的询问,丕平只是瞥一眼罗斯人的码头,就确信他们有能力把弗兰德斯的羊毛买个干干净净。至于他们是否有钱?丕平保留意见,还需好好询问。

    两只狐狸设宴款待这位不请自来的男方“大销售员”,有麦酒有咸豌豆,还有惯常的烤鱼,事物可以敞开了吃,这令丕平很讶异。

    丕平这个中年人保持着严肃,不似另外两个小胖子过于随和。

    “你已经自曝身份了,说说你的想法。”最年轻红狐率先发问,“我会长久驻扎这里,若可以合作,我们日后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对方表现出很实在的诚意,也没有任何傲慢神情。丕平很欣慰:“问题很简单。我打听到你们想要挣钱,而我们弗兰德斯有货。我们可以提供大量的优质羊毛,伯爵有意直接卖给你们。你们……觉得可有前途?”

    “竟有如此好事?”红狐惊喜得挺直胸膛,与黑虎相视一笑。

    “是。直接卖给你们,我们双方洽谈,无需他人参与,至于价格方面……一切好谈。”

    “这是好事。所以你现在有货吗?”红狐急着问。

    “有货。现在正是我们的羊毛采割季,此事你们或许在乌得勒支已经知晓。现在伯爵大人不会索要失去的北部领地,但大弗兰德地区的羊毛主要产自南方。倘若你们有意做本地的羊毛贸易,一定要与我们合作。”

    丕平说的是一个事实,大弗兰德斯整体面靠大西洋,来茵河分割南北,北部河道纵横割裂出很多岛屿所谓泽兰岛,而南部则是整片平原最适合发展农牧业。

    伯国南部集中着做多的人口,那是比利奇卡高卢后裔与法兰克、弗里斯兰移民混居之地,混血新民族正在快速形成,所谓瓦隆人。当地地理状况更加人口更多,无论是种植业还是畜牧业,只要统治者不是蠢货、西欧国际大环境安定,快速发展就是现实。

    博杜安是否愚蠢无关紧要,经济问题都由丕平的家族代管。丕平无权,家族的一切否是伯爵赐予的。他平日可以借着伯爵的权势对农夫颐指气使,但作为工具人的他必须想办法为主人搞钱。

    丕平干脆地拿出一个他以谋划后的方案。

    “弗兰德斯伯国的羊毛只输送给罗斯王国,并断绝与其他势力的交易,罗斯将独享利益。伯国没有足够的能力将羊毛输送到罗斯人控制的港口,但伯国可以复建安特卫普港,也许可罗斯船只可以顺着河流直抵根特。罗斯船只可直接进入伯国境内港口直接贸易,价格一切好谈。”

    两只狐狸只是年轻但不是傻瓜,他们对父兄的商业经验耳听目染,一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个丕平提供的可是天大的利益!

    垄断,想到发大财就必须做到一方地域的垄断。

    如今金融资本还是个不存在的概念,一个王国想法富强就需要发展产业资本。伯国在亲自寻找一个大宗商品大买家,交给买家“特许经营权”,宣布对其他国家禁运,等于是自主地将自身经济命脉与买主一方相互绑定。

    聪明的黑狐、红狐已经明白如此丰厚贸易条件背后所掩藏的东西。

    黑狐带弟弟绷起严肃的脸庞反问:“如此方案对罗斯很有利。显然,你们的条件并不纯粹。”

    罗斯大商人虽然年轻,能看到这一层面丕平也很满意。他还是故意装湖涂:“为何不纯粹?难道你们不喜欢巨大的利益?这总比你们亲自到我们的地盘抢劫舒服?就像是我们在缴纳贡品。”

    “贡品?笑话。”这话给黑狐整乐了:“拿到贡品就要付出一些东西,这是北方的规矩。的确!我们会因为你方成本、产量的优势大肆进口羊毛,我们进口的越多就越不能失去。这时候倘若有别人袭击你们印象到羊毛的出产,最后影响的也是我方的利益。你们!这是在拿羊毛购买我们的军事保护!”

    “真是年轻的智者!”丕平一排大队:“事实确实如此。如何?你们的船只可以直接进入根特,整个伯国已经向你们敞开。事实上你们只要组织一支大军,就可以灭亡仅剩一半领地的弗兰德斯。只要罗斯国王愿意,我的伯国可以顷刻间覆灭。”

    丕平的最后一语非常严肃,他似乎要把自己仅剩的牙齿咬崩。他说此言的确带着个人怒气,因为自家的部分财产就在安特卫普,可惜旧城已经被罗斯人拆了个干净,他的损失很大。

    这个家伙说话有怒气,说明他害怕,所谓害怕的就是失去现有财富。两只狐狸互相看看做出如此判断,再对一下眼神,轮得红狐发言:“如果大王有意,你的伯国就会毁灭。你自称只是伯爵的管家,看来那位伯爵的确有恩于你,你很愿意为之办事。”

    “是的。这也是我的国,我就怕弗兰德斯总崩溃。听着,来茵河南岸区域才是最好的羊毛产地,你们想要在不通过打劫就在法兰克和平稳定发大财,必须与我们合作。”

    “你?在教我们做事?”

    “只是单纯的商业。年轻人,你一定不会和财富过不去。”说罢,丕平意味深长地笑了。

    见得他笑,两只狐狸已经明白一切,互相看看后整个房间传出欢愉的笑声。

    双方不必再细谈更多,对于红狐,他甚至觉得罗斯商铺建错了地方。不过在鹿特斯塔德建设据点是国王的命令,其地更是国王亲自勘探过,连其名称也是国王命名。

    但国王没有禁止建设“二号商铺”。

    密谈有了极具建设性的结果:

    安特卫普城复建,罗斯在该城拥有实为军事据点的“第二商铺”,总览对弗兰德斯伯国以羊毛垄断贸易为主的商业活动,并安置少量武装人员,必要时以佣兵的方式协助伯爵博杜安。

    伯国断绝与其他势力的羊毛贸易,其他物资贸易除外。

    罗斯人必须作为话事人,避免丹麦诺曼人袭击伯国定居点。

    伯国单方面决意调整“北方联盟”关税原则,取消罗斯官方商船的一切税赋。

    这就像一条狗仰面躺着向主人敞开肚皮以示服从!红狐已经迫不及待在商铺安定后,组织船只直接去安特卫普港把货拉走。

    现在红狐手里攥着沉甸甸的“罗斯商铺”启动自己,国王赐予的和自家的,他是带着巨款而来,可在第一时间在西欧世界大肆采购,“商业机器”因这笔巨额外来资本可以迅速开始运作。

    遂当丕平获悉这位年轻的红狐手握超过一百磅白银现金后激动得神魂颠倒,巴不得赶紧将这位土豪小朋友请到根特,安排他与伯爵共进晚餐,罢了就把今年的羊毛交割直接做完。

    ……

    黑狐不可能在鹿特斯塔德和乌得勒支长久待下去,他在这里监督商铺的建设不仅是出于兄弟情,还在于鹿特斯塔德是罗斯王国西欧商业布局的核心节点。黑狐无论在内陆如何惹是生非,榨取的利益一定要在鹿特斯塔德运出去,倘若这里的港口做不好就是灾难性的麻烦。

    而今,因为与弗兰德斯伯国的新约定使得鹿特斯塔德的意义更大了。

    两兄弟不得不聚在一起再好好聊聊。

    “看来丹麦人在不列颠也没发什么财,他们居然在销售锅碗瓢盆。”

    “我没见到拉格纳,现在他们的主力军还在岛上,恐怕好东西一直藏着掖着。”

    “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最好的莫过于抢到金币银币。”

    “啊,说到这个我也手痒痒。如果我有足够的人手,我也要试着干一票。”

    “算了吧!和南边的家伙做羊毛生意就很赚钱。前提是你得成功把羊毛运到科隆,当地人还要和平地接收。”

    “这不是问题。他们或许担心我们偷袭,一定要让他们安心。我想,只要从乌得勒支拉几个教士上船,让其和科隆人担保我方只是生意人,一切都好说。”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已然探讨明白了商业路线。

    在过去的时代,大弗兰德斯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它的确更适合发展畜牧业和制盐业。即便是西北欧冬季也比较冷,羊毛纺织品在御寒方面优于麻制品,只要有条件,本地人就会弄到一些羊毛制品御寒。拉格纳最初的绰号正来自于“决斗胜利后染血的羊毛裤”,虽然他很讨厌这个绰号。

    大弗兰德斯地区当然不是唯一产羊毛之地,却能提供本地区最高质量的羊毛,产量非常可观,足以养活科隆的纺织业并支撑起达到一万人规模的城市居民。

    所以令乌得勒支教区、大北方教区的一票教士所诟病的“科隆教区奢靡之风”,科隆的确有奢靡的资本。

    如今西欧只有原始的纺织机,轧羊毛产生的棉线是比亚麻线粗很多,纯手工纺织的效率自然高过后者,而御寒能力依旧是羊毛占优。甚至它都不需要纺织,不断碾压和熨烫以制成毛毡,即可直接进行裁缝作业,即可量产特色兜帽、手套、毛毡鞋。

    这些轻工业产品可比单纯的农业挣钱很多,靠着来料加工业,科隆市民能创造更多财富,作为统治者的教会也能收取更多的财富。十一税对于农民是很严重的剥削,因为农民的物资产出低,交完税赋和生产成本后,所留的富余资产也低。做纺织的人情况要好很多,前提是他们真的可以源源不断得到羊毛原料。

    科隆附近区域可以为主城提供部分羊毛,它完全不能满足各个手工作坊的需求。

    要弥补缺口的捷径就是从弗兰德斯进口,恰好当地一定有着大量的富余羊毛亟待出售。

    过去是各路游商揽下物流活动,形成了根特→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马斯特里赫特→亚琛→科隆的贸易线。如此贸易线要利用西欧的天然内陆河道,在抵达马斯特里赫特后改为马车运输,在过境亚琛后直达科隆。

    有些精明的商人很清楚,从一开始就走水路,船只运输成麻袋的羊毛直抵科隆,将能节约大量的运费。奈何,他们拥有的都是些舢板级的小船,首先运力上不够看的,其次由于要走一段海路,罢了再在来茵河逆流而上,小船的适航性之窳劣令商人无法承担风险,且羊毛吸水,船只一旦倾覆不说人员能否安全,最关键的羊毛一定沉到海里消失。

    内河都是宽度不大的小河,航运没有风浪且可随时靠岸躲避各类麻烦。马斯特里赫特也是很不错的渡口城镇,当地有教会控制不属于任何一位军事领主,教士们只要靠着收取商业税收和过路费过日子,此乃他们生活的根本,于是也做起了船舶租赁、马车租赁的伙计。教士当然不能直接从事商业,也是有合作的专业人员从事这些行当。

    这条融合水路陆路的内陆交通线自罗马时代就存在着,历经战乱它依旧保有着生命力,如此才能支撑科隆的商业气氛,以及亚琛的发展前景。

    商人对商业安全极为敏感,行走这条“羊毛之路”的游商早已知晓840年北方大规模战争的事,继而打听到科隆教区和弗兰德斯伯国在这场战争后遭遇了什么。

    弗兰德斯领地缩水,诺曼人势力大股侵入,尼德兰伯国成立,科隆主教区鲸吞威斯特伐利亚伯国,一个全新的萨克森公国诞生,东法兰克的王子路德维希认怂。

    这一群杀得头破血流的势力最后竟然打成了一个整体,看似是势力大洗牌实质是一种大整合,聪明的游商意识到这群势力各有诉求,但全体反对中王国的势力渗透。

    这可给游商们致命的打击,进货方和销售方在多方面是一个同盟,偏偏贸易路线要过境他们集体反对的中王国的核心区。而今,亚琛在宏观上已经成了突出部,洛泰尔大王纵使有一统法兰克的雄心壮志,他的西北方向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钳子,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就能将突出部的亚琛“斩首”。显然这也是内战的一部分。

    洛泰尔想到了这就是坎宁之战的局面,为此便在北方安排更多驻军。

    驻军把守道路便是人为中断贸易线,早在841年春季贸易线已经中断,这甚至不劳弗兰德斯伯国再动手。

    游商们的财路已经中断,消息已经在科隆城内蔓延开来。

    刚刚回来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想要通过加税来填补损失,不久就从商人嘴里知晓了贸易线被洛泰尔大王切断这一惨剧。其实就算没了贸易线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就是教会的富裕生活要终结了。

    整个科隆城的民众生活水平比之其他地区是较高的,他们难以忍受吃糠咽菜的生活,若有可能还是要争取。大主教最近才派人去亚琛方面交涉,希望当地驻军对商人网开一面,至于谈判结果还没传回来。

    倘若,使者吃了闭门羹怎么办?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一直公开支持东王国路德维希,经历了战争这种支持更甚。

    一众枢机与大主教聚在一起开大会,吊诡的是会议并非探讨如何虔诚敬神,而是探讨纯粹的商业行为。

    他们探讨出了非常务实的结果,所谓罗斯人在来茵河入海口修建据点,又会在上游修建据点。罗斯有大船,可以直达羊毛产地大弗兰德斯地区,何不与之谈判,请求罗斯人去当运输者呢?

    在绝对利益面前,信仰不得不先靠边站。他们甚至帮着罗斯人辩解——能在来茵河做贸易的罗斯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皈依,与之合作不是亵渎。

    于是,事情变得非常干脆,因为没有人会对利益过不去。

    罗斯商铺仍在建设,罗斯与弗兰德斯伯国的双边贸易只是有谈判结果尚未落实,罗斯也并没有与科隆方面有过交涉。

    但三方都有各自的强烈诉求,一条全新的、由罗斯人控制物流的、规模只能更大的羊毛贸易线,它如何建成陷入仅取决于红狐合适动手。

    红狐有能力成为这条发大财的海路贸易线的发起者,而且他已经意识到此事唯有他可以做成。

第1093章 蓝狐治拿骚有方

    古尔德家族是典型的商人,即便个别家庭成员升级为一方领主,思想的转变也不能立刻完成。

    一个商人当如何治理一片地域?

    现在,亨利拿骚因管理的需要不得不放弃对于老家拿骚村的实质性直接管理,在法理上他将老家分给小女儿索菲亚拿骚,此事他的两个儿子并无异议。

    拿骚村的那片丘陵河道小平原现在正处在法兰克内战激烈斗争区,且其经济远远逊色于富庶的滨海尼德兰地区。

    索菲亚不过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如井底之蛙般的“乡野村姑”,虽有贵族身份,的确只是在身份上比那些真的村姑高贵罢了。

    亨利实质是向罗斯的古尔德家族让渡了治理权,先是蓝狐再是黑狐,两人暂时的身份都是管家,彼此可以顺利衔接。

    至于古尔德家的贵族如何治理拿骚村,这就是亨利懒得去思考的了。

    甚至在亨利看来,他带着一批人移民尼德兰就是离开了王国内战的可怕漩涡,待在滨海的偏远地方,有着罗斯人许诺的军事保护,生活无忧了。

    他并没有雄图大略,至少他和他的儿子是如此,做一个附庸贵族按部就班过日子一切都好。

    显然,黑狐很有野心,蓝狐则已经在弟弟抵达前,针对拿骚村做了一番有别以往的大改造。

    有一半的村民离开,拿骚男爵领的全部三个定居点的人口锐减到连带婴儿也算上不过一千人出头的程度。

    反而是蓝狐此番部下有近五百,他们跑船就是商人,下船摇身一变就是重步兵。他们都是精壮男子,如此人员存在,使得拿骚村在结构上成了一个军营也不为过。

    很多部下协助移民的亨利暂时离开,为此留在拿骚村的蓝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船只。

    当然他仍有二百名战士!

    就这点兵力即可去一河之隔的中王国地盘打劫?这些年来北方的战争规模很大,二百名士兵对于正常战斗算不得什么。然欧陆内部的真实情况是,二百名高度武装的士兵已经可以横行霸道。

    秉承着过去的经验,蓝狐选择保守从事。他的本质仍是个商人,对于如何获取财富,首先想到的是针对物资的低买高卖,辅以保镖确保运输安全。

    不似绝对的封建领主,其攫取财富的方式几乎锁定在针对领地内农民的税收。

    针对农夫索要税赋天经地义,再针对商人收取商业经营税、入港税、过路费就已经是高级行为。

    倘若领主亲自扮演商人角色,统合统治区内的物资对外贸易,则是过于超前的行为。

    贵族不过是身份高贵,一个个尽是蛮勇的大老粗,让他们做生意可不如打仗狩猎有意思。

    当然,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根据教士对经书的解释,商人不事生产充当二道贩子是不劳而获的,商人在道义上被自诩高贵的人唾弃。为了避免这一情况,贵族们至少不会亲自去做生意,最多就是安排自己的管家和信得过的人去办事。但更多的贵族对此根本不管不问,还是狩猎和打仗有趣。

    皈依法兰克世界的信仰不过是一个计谋。

    蓝狐自己就懂得拉丁语,他可以直接阅读经书,根本不必听教士的胡诌。只有神知道这些教士是否在解释的时候加入自己的私货,至少蓝狐可以亲自去理解。

    蓝狐在拿骚村,他才懒得去村中的修道院,就算是礼拜日的小型弥撒活动,最多是象征性地待一会儿就推开紧闭的大门离开了。

    每每此举都把神父康拉德气得半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教名约瑟夫的诺曼人真是野性不改,而且此人就算皈依,真正尊奉的还是圣徒安德烈,那飘扬的旗帜说明了一切。

    的确,罗斯的旗帜本质是“抽象的交错船桨”,蓝狐将之解释为“圣安德烈十字架”,加之他可以用拉丁语和神父康拉德唱对台戏,如此拿骚村留驻的民众思想上产生了剧烈动荡,所谓“我们究竟该听谁的”。

    听谁的?谁能给大家带来好处就更听他的,人总不会在吃饭的问题上和自己过不去。

    原则上十一税还是要手,且是双倍的十一税!一份交给本村教士,一份交给贵族。

    税赋要在秋收时收取,如今距离秋收还早得很。

    索菲亚是法理上的男爵领统治者,她的确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对如何做一个统治者一窍不通。治理权被一股脑地打包给蓝狐,遂在亨利离开后,他真是想怎样就怎样。

    蓝狐实在受不了拿骚村糟糕的基础建设环境,他要对此定居点进行改造,以便给自己弟弟和相应的军队提供更好的驻扎环境,乃至为军队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按理说农夫给领主服役是理所当然的,他想到的也是尽招本地农夫,包括那些能干农活的男孩和妇女都拉出来。

    小男孩干农活无可厚非,甚至连妇女都要动员,这对于拿骚村过于惊世骇俗了。

    神父康拉德呼吁村里的女人们不要听信那些召唤,千万不能亵渎。

    本来这些女人在这一问题上是支持神父的,而蓝狐直接使用了军队。

    蓝狐自有讲究,他宣称所有的行为都得到了索菲亚拿骚的支持,实质上大家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不愿意抛头露面的村妇被强行拉出家,再分发一些工具勒令其劳动。上年纪的女人也被强行组织起来,被要求在河边洗涤衣服,支起陶瓮、铁锅为劳动者做饭。

    “我就是强令你们这么干的!你们并没有违背自己的信仰。如果主要惩罚人,首先也是惩罚我。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做事,违抗的人关押起来,合作的人将得到报酬。”

    蓝狐体现了他冷酷的一面,全村的百姓没有选择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当然顺从的人着实不亏!

    在瑞典世界,尤其是蓝狐祖籍地的梅拉伦湖昂克拉斯部族,当地人算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居多,不似梅拉伦部族商业氛围浓郁。介于时代与环境的局限性,瑞典世界的掳掠奴隶人数不多,所谓奴隶多是债务奴(农奴)。然而仍有很多年轻劳动力需要生存,他们会给富商、首领作为佣兵,给工匠家族做苦力云云,靠着出卖体能赚钱。

    这些年轻人桀骜不驯好勇斗狠,雇为佣兵、家丁再合适不过,作为交换主家要支付钱财。

    你出钱我出力,如此雇佣关系在瑞典、丹麦世界天经地义,就算是大举移民并控制东部斯拉夫世界的罗斯人,依旧奉行着这一招数,甚至玩出了花,所谓多种行当的国营工厂如秋雨后的蘑孤般纷纷出现。

    蓝狐给所有参与劳动的村民现金报酬,佣金是北方世界的半价,即便如此,对于这些极端缺乏现金的村民已经是巨大的赏赐。

    这个老脸微胖的北方男人一口拉丁语,就算是亵渎也是他去承担神罚,而且这人是真的给钱,再说自己手头拿到的全新铁器,在给他们干活儿的同时也能做自己的家务活。

    贫穷的村民得了便宜,逐渐愿意为罗斯人办事。

    在蓝狐的计划里,住在拿骚村只是权宜之计,他真想办的是组织军队夺下来茵河对岸的科布伦茨城,继而将罗斯商铺迁移到那里。此举有着很大的风险,想要求稳一些的他斟酌再三,还是务实地决定将拿骚村改造一番,确保勇夺科布伦茨不成尚有退路。

    他带了很多银币而来,此乃罗斯商铺的建设启动资金,也是拿骚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外部资本的介入。

    蓝狐首先兴建有围墙的军营,他做得很仔细,甚至在围墙内部以碎石子铺地,使之取代松软泥地更为坚硬。

    松木深深扎进兰河的河床淤泥,河畔地区兴建一批全新的栈桥,岸上也铺设了一些木板。甚至是简易的木制人力杠杆起重机也树立起来,它立刻执行起搬运石料的任务。

    男爵领三定居点,兰斯泰因的少量渔民尽量捕鱼,巴登埃姆斯采石场无论是开凿大石块还是铲碎石都尽量向上游运输,拿骚村则成为大工地。

    就算蓝狐带了先进而来,靠着大量实实在在的银币买到本地劳动力,尴尬的是这里的劳动力数量仍严重不足,且重体力劳动急需大量麦子和盐的补充。拿骚村本也不是富裕地,虽说未来可期,现在是真的穷!且亨利带着精壮村民离开时还带走了很多细软,以至于留给他小女儿的是一个贫穷的烂摊子。

    这是个麻烦事,可用钱财解决便不麻烦。

    神父康拉德对暴露本性的罗斯人蓝狐固然有着非议,日子还要照常去过,而且现在拿骚村的确面临着一些困难。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身穿便服的蓝狐居然去了修道院。

    得了信儿的康拉德还以为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忏悔了,这便急匆匆坐在忏悔室,隔着栅栏木窗等着蓝狐痛彻心肠。

    蓝狐哪里是来忏悔的?他在修道院里喊了几嗓子,后被待命的小教士请到忏悔室。

    “哎呀,你在这里。”他以拉丁语说。

    “我的孩子,坐吧。”木墙开了小窗并配有木栅栏,秃顶的康拉德戴着“小瓜皮帽”就坐在墙后。

    正当康拉德觉得这男人终于要自白这段日子做的亵渎之事并愿忏悔时,不料对方一个“我错了”也没说,而是在这神圣的地方直白且突兀的询问:“我发现我们的粮食要不够了。怎么办?附近可有搞到粮食的好地方。”

    如此一问直接把康拉德噎住,在尴尬地沉默一阵子,只见墙后的康拉德直接站起来,再绷着一张老脸:“算了!如果你要谈此事,我们换个地方谈。”

    公平的说康拉德却有失态之举,他也是有脾气的人,从事圣职是被迫压制自己的本心。要在神圣之地谈论战争和贸易吗?此乃最严重的亵渎。

    当然,粮食不够吃是一个现实,就算是修道院也不能在夏荒时独善其身。

    须臾康拉德现身,瞥了蓝狐一眼要求他去户外好好聊。

    就算是啃黑面包度日那也得首先有黑麦,近段时间以来蓝狐调动全村劳动力去做重体力劳动,固然送给了可观的报酬引得村民劳动很积极,罗斯人在河畔建设了一座木制堡垒、码头,甚至改善了村庄的道路,据说下一步就是针对村民的住房进行改造。

    诸多举动首先是有利于罗斯人在此地生活,其次也的确改善了民众生活,作为代价,就是全村库存的物资正以前所未有之速度消耗。

    蓝狐自己带来的粮食不够吃,拿骚村的库存也不够。恰是这种情况下蓝狐手里还有很多钱,人又不能靠着啃银币活命。

    他只想闻讯康拉德附近可有别的贵族领地,是否可以买到粮食。

    带着怒气的康拉德在烈日下情绪不佳,他撇着嘴都囔:“你们可以去河对岸的科布伦茨,抢了他们的仓库夺了粮食。反正你们所来就是为了这个,去攻击洛泰尔的领地,反正路德维希不会说什么。我们教士的态度你们永远都不听取,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蓝狐懒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置气,便问:“攻击科布伦茨现在不是时机。我只想知道,最近哪里可以买到粮食。上游是来茵高伯爵的领地吗?和他们交过手,就是不知道其领地能否买到我们急需的粮食。”他还要再郑重其事补充道:“非常和平地用银币购买麦子。”

    “如果你们真的和平的态度,自然没问题。”康拉德的态度缓和下来。

    “很好。我们合作!我出人,你出向导,如果可以走水路更好,我们去买粮食缓解现在的麻烦。”

    “可以,但我有条件。”

    “条件?”

    “不管你要买多少粮食,必须给我的修道院提供一千磅麦子。”

    “这么多?”蓝狐很讶异,再转念一想更觉奇怪:“你们不是不愿意和我这种商人合作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我们的生存受到威胁,做这种事并不违背信仰。修道院的粮食也不多了,在秋收拿到十一税之前,我们要确保继续生活。我们就只有十人,一千磅麦子可以很好地支撑三个月。”

    “也好。你出向导,最好带我的人去最近的地方购买粮食。”

    蓝狐很快获悉了一个地名——来茵河畔的洛尔希豪森。

    洛尔希豪森是来茵高伯爵领的西部边陲地,不同于拿骚村是一个男爵领,此地是由来茵高的罗贝尔家族直接管理的。

    自路德维希成功返回美因茨,被囚禁的罗贝尔恢复一切权势。一系列祸事弄得罗贝尔对路德维希有着深深芥蒂,但他还不想放弃自己的领地,即便他的实力已经削弱极大。

    可是,罗贝尔现在的处境极为尴尬。伯爵领的核心区在威斯巴登和美因茨,偏偏这里被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大军继续控制着,且财权也被这位大王把持住。伯爵简直就只有一个名号,他的家族难以在履行大领主的地位。一个被国王架空的大贵族活得像是个笑话,在加上心灵上受到重创,从来茵高撤离改投新王,他已经在盘算了。

    被释放的罗贝尔将伯爵住所挪到了威斯巴登之北的陶努斯山区,在山下的村庄定居,所谓始建陶努斯泰因市镇。他人被释放了,雄心壮志也荡然无存,他对战败的路德维希背地里以最恶毒的词汇抨击,表面上却是十足的摆烂。他是个大贵族,被囚禁已经是最大刑罚,倘若被杀必然引起诸多贵族对路德维希的大规模反叛。

    深知利害的路德维希知道这家伙对自己出言不逊,那又能如何?对其放任自由就好了。

    罗贝尔一家暂时过起了咸鱼般的生活,谈不上浑浑噩噩,至少也是不再过问政事。他甚至想好了,一旦洛泰尔在内战中击败路德维希,自己就立刻效忠洛泰尔。

    他现在还能控制的就是一些偏远地区的村庄,继续得到当地骑士的效忠。向各个骑士领收税做不到,好在由于自己实力跌落到极点,不必在保持数百人的骑兵队就节约了巨量开始,靠着从直控村庄是收税,过上富家翁的日子还很凑合。

    其中,偏远的洛尔希豪森就是这样的村庄。

    蓝狐和康拉德达成合作,一艘长船牵引着五艘本地小渔船,近三十人组成团队向着来茵河上游距拿骚不远处的洛尔希豪森进发,并在当地顺利买到了粮食。

    单纯滨来茵河的洛尔希豪森拿不出很多粮食,倒是当地提供了一些葡萄酒。船队带着真金白银继续沿着小河奔向上游村庄,由于是打着拿骚修道院的旗号去购买粮食,自然得到了此地各村庄修道院的配合。毕竟各个修道院之间彼此一直保持着联系,拿骚当地变了天的消息他们知晓,而今见得教士引领一众皈依信仰的诺曼人出现,交易是要好好做,五花八门的问题也要询问一番。

    这不是做生意,只是对各修道院的给养做一番调剂!

    教士们给自己找补理由确定并没有亵渎信仰,于是拿出粮食收取银币。令这些奉命办事的罗斯人讶异的是本地的粮价比北方世界便宜很多,到底这里才是更富饶的粮食产区呐。实则不然,实在是法兰克世界的流通货币在偏远地区用得少,很多地方缺乏现金,导致现有流通的货币币值很高。罗斯人带着硬通货而来,出售粮食的村庄民众两眼放光,粮食就是他们唯一的富余财产,兑换成更稳定的银币过去几乎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根本不能放弃。

    于是,当船队回来的时候载重巨大,长船堆得很满,拖曳的小船装载的也足够多。

    一段时间粮食吃紧的窘境迎刃而解,这些当时当即便作为报酬的一部分,开始进入村民劳动者的肚子里,且蓝狐大人真的舍得。

    给会说拉丁语的约瑟夫蓝狐盖房子铺路能天天吃饱饭,这种好事谁能拒绝?

    就是这一招,蓝狐得到巨大的拥趸,连带着所有罗斯人都成了大好人。

    农民吃饱饭,那么索菲亚拿骚这小姑娘便开始顿顿吃珍馐,她开始慢慢变得蓝狐熟悉的“古尔德家族女人”当有的样子,干瘪的脸颊慢慢鼓起来。毕竟这小丫头是自己的弟妹,胖起来才是理所当然。

    而这次物资采购是用上好的法兰克银币支付的,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成色不好的东罗马银币。此乃罗斯人的鸡贼行为,但两者的币值确实完全一样。

    消息很快传到了在陶努斯地区养老的罗贝尔的耳朵里,获悉此乃罗斯人所谓,他先是感觉震惊也世界的荒诞,在冷静过后真的不能再悠哉躺平了。

    “可恶,这群家伙怎么跑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这是他们和路德维希的密谋吗?我的找个机会和罗斯人见个面……”他寻思着。

第1094章 拿骚男爵领变了天

    841年,留里克没有制定大规模战争计划。他并非拒绝战争,而是授权下属贵族主动出击,做得好追认功勋,做不好损失自己吞下。

    所以当东欧地区,奥斯塔拉公国开始奉旨南下刚刚抵达卢基霍尔姆。至于兴建维捷布斯克堡垒、主动袭击波洛茨克人、高调进入并征服里加湾的拉脱维亚部落,这些还都是没影的事情。

    同一时刻,留里克亲自主导的运河工程才刚刚有计划而已,工程启动已是箭在弦上。

    远在西欧和不列颠,拉格纳带着自己的丹麦好汉抢掠韦塞克斯的肯特郡,古尔德家族的红狐黑狐兄弟也刚抵达乌得勒支与移民而来的拿骚一家相会。

    在西欧内陆地区,事实上成了拿骚村大村长的蓝狐忙着基础建设,至于落实留里克王规定的主动惹是生非尚未施行。

    一场西北欧的大战刚刚结束,不过是和谈结束后的半年光景,西欧、北欧、东欧和不列颠的局势更加复杂了。

    罗斯王国统领整个北方世界在很多方面继续突破,远在来茵河中游地区的蓝狐无暇顾及其他人的作为,他着眼于眼前的事情,经历了一番辛勤劳作,比起初到拿骚村面临的局面,现在一切变得熟悉起来。

    河畔区屹立一座新建的木质堡垒,称之为“拿骚城堡”恰如其分,只是里面住着的都会是罗斯驻军。

    整个拿骚村本是不设防的,村民建筑仅是泥墙草垛,村民的居住环境不佳,对于卫生整洁的态度也不甚讲究。过去拿骚一家从不关心这方面的事,如今蓝狐当政,借以弟妹索菲亚拿骚的名义,强令村民改善这一切。

    泥墙草垛被推倒,嵌入其中的石块也纷纷坍塌。

    因为定居点巴登埃姆斯就是采石场,本地人不至于真的住在泥巴窝棚里。

    奈何石头砌墙外部湖上一层泥土,如此房屋在冬季谈不上保暖,室内环境也很简陋。蓝狐根本无法想象这群人如何扛过冬季,也许只是本地的冬季风雪并非凛冽吧。

    他并非善人,却出于自己的商业理性有意改善这一切。

    拿骚村有着自古的独特小文化,所谓酿造葡萄酒和制作奶制品,除此外的文化已经彻底被天主教改造。这个小部族自被法兰克人吞并后,酋邦时代一去不返,遂以男爵领的形式存在至今已经一百余年,奈何人口并没有实质性增长。

    山坳里局促的生活空间、不佳的卫生状况、安全意识的缺乏,乃至大贵族的穷兵黩武对这个小小男爵领的苛责,遂造成现在的局面。

    而今亨利带着一半人口离开,留给蓝狐和索菲亚拿骚的已不剩多少精壮。

    就是这点人,根本不能指望一群村民能做什么,他们若是继续困顿,罗斯商铺在此就缺乏发展前景!

    也恰是这点人,只要动用古尔德家族的传统管理方法不就好了?!

    过去从没有贵族可以直接管理领地每一个村民,正常情况是当地教会管理百姓的日常生活,领主老爷忙于打猎和打仗,每年到了日子巡游领地收税就可以了。

    蓝狐则不然,他已经把每一个有劳动能力的男女村民视作雇员,一如在北方世界家族豢养的职业水手各路小厮。

    时间快到夏至日,本地神父康拉德忙着筹备节日弥撒,拿骚村针对村民的大兴土木已经开始。

    已经得了很多甜头的村民愿意为罗斯人干活,他们虽是文盲见识极为有限,也意识到盖了新房子未来的生活应该能好起来。因为他们真正参与建设了那堡垒内的大大小小木质房舍,讶异于独特的设计,不禁思考着自己家能否效彷一下。

    一开始只是部分村民闲谈此事,不料到了六月底全新的建设行动真的开始了。

    留给蓝狐管理的就一百五十个小家庭,除却住在兰斯泰因和巴登埃姆斯定居点的家庭,定居拿骚村的就只有一百出头个家庭。各个家庭的家主都是其中的壮年男性,大兴土木这些人是绝对主力。当然,如果去打仗,这些人也是优先征召的民兵。

    他将这些成年男子集结一番,告知他们自己的全新意见。有限的异议被认同的呐喊声所淹没,毕竟他们都想要快速改善生活。

    一开始,小部分旧民居被拆毁,全村壮劳力被组织起来,就像他们建设罗斯人的“拿骚城堡”那般,伐木、锯木、打地基、铺地板,比之前者,由于此乃建设自己的新家,他们有着高度的建设热情,建筑效率亦是极快。

    因为河谷地区土质松软,新砍伐的松木便被买入新挖的渗水大坑了,此乃承重柱,接着打量的小木桩被木锤砸入地面。房舍木墙以木材的榫卯结构互相堆叠而造,木地板则是直接铺设的剥了树皮的松木。地板和墙壁都很厚实,外墙的缝隙处更是塞入大量芦苇。人字形的房顶靠着一整根松木做大梁,接着又是木料堆砌的人字形房顶。

    不同于旧民居是直接在房舍里点一团篝火冬季取暖,石头堆砌的壁炉都有安置,新建房舍都有高于房顶的烟囱。

    此乃罗斯式的木刻愣建筑,集合了北欧长屋和斯拉夫木屋,再加上一座石壁炉。如此建筑在罗斯人主要定居点是绝对主力,它经受住了北方极寒和春季融雪泥泞的双重考验。蓝狐本也没有想法,他不知道是否有更合适的建筑模式,显然把罗斯的那一套移植过来没什么问题。

    本地的松树简直取之不尽,其中不乏一些惊人的参天大树。本地人出于安全的需要一般不敢冒着被砸死的风险砍伐巨树,蓝狐的伙计们则不然,靠着“维京伐木术”定向砍伐,再配合双人锯和更锋利的钢斧,很容易处理这些巨型木料,更不提那些小木料。

    他们以粗犷的方式盖房子,罢了强忍着松木的气味住进新房,那松脂气息根本无法抑制拥有新房的喜悦。

    村民在互相帮助,蓝狐为了建筑进度更快些,遂安排自己人尽量参与其中,这样谁也别欠谁。

    他们的确达到了一种其乐融融状态,前提依旧是蓝狐手里有着足够的粮食能支撑起这高强度的基础建设。

    粮食不够吃再去买!反正资金还比较富余。

    “或者,去抢一下科布伦茨。”

    于是站在拿骚村留守民众的视角上,一种高度武装的外来者在大规模输出利益。只要继续给这些罗斯人做事,就能继续得到利益,而且看起来也不会被领主老爷盘剥。

    领主?现在谁是领主?那位索菲亚拿骚吗?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谁是真实的领主?分明是那个罗斯人约瑟夫蓝狐。这位贵族据说是北方的伯爵,就如同经书上描绘的天使一般,他在拿骚忙着发钱发粮,现在还出资改善大家的生活状态。

    这些一直生活贫苦的人们由于始终保持着如此生活状态,他们并不知道何为富裕,甚至感觉低贱的自己没有资格去觊觎领主老爷的生活。

    他们始终的甘于贫贱的,大人也会教育孩子安心做个农夫,见到领主大人和其扈从骑兵要跪在路边。

    现在,他们在罗斯人这里尝到了甜头,以他们的认知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

    他们不愿意失去这种天天吃饱饭还有钱拿,甚至都不用消耗自家余粮的幸福日子。

    如果说这位微胖的蓝狐大人招呼大家去打仗,去不去?一定去!

    的确,蓝狐不是善人,他只是在用古尔德家族惯常的招数对待这些为自己做事的普通人。能把事业做大的商人一定要讲诚信,否则“会被弗雷神的野猪撞死”。

    他事实上是与所有拿骚村民众维持着合作关系,所谓我给钱你出力,此乃一种公平交易。他事实上将村民看做是活生生的人,不似一些领主将领地民众看做“等待割羊毛的肥羊”,继而肆意榨取利益。

    新建住房的壁炉烟囱冒气浓烟,村民可在自己家里煮些麦粥而不担心弄得整个屋子烟熏火燎。更多的房舍在建设,拿骚村依旧是一座大工地,其模样也已发生肉眼可见的巨变。

    就是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下,拿骚村修道院完成了本地的夏至弥撒。此次弥撒并非全年重要节日,恰是在此独特的时间节点,村民和皈依后是蓝狐所部其乐融融。村中的男孩齐声唱圣歌,歌颂哈利路亚,至于谁才是圣人?眼前就有着一群。当然歌颂哈利路亚也无可厚非,民众绝得这些外来的罗斯人一定就是主派来的天使。

    拿骚男爵领事实形成了以罗斯商铺为核心的利益共同体,神父康拉德都事实沦为了边缘人物。后者也不想说些什么,毕竟拿着人家给的一千磅麦子过日子,区区十名教士也是前所未有地过上好生活。

    这里看似一片田园牧歌其乐融融。

    现在葡萄熟了,村中的年轻女孩纷纷打着赤足在大橡木桶里把葡萄踩得稀烂,一边踩还一边唱着民歌。蓝狐和他的部下也乐得看此景色,毕竟过去时期葡萄酒在北方极为昂贵,至于如血般的葡萄酒如何制作,如今大家才真的看明白,也更觉得美味。

    拿骚男爵领处于庞大黑森林山区的西北部,该山区大大小小的山坳是定居点,山坡则很适合种葡萄。拿骚村附近不存在成规模的葡萄园,村妇背着藤筐大肆采集的都是粗犷种植的作物,称之为野葡萄都不为过。这些颗粒不大的葡萄酸甜可口就是汁水不够多,用木锤夯打不如用脚去踩更高效。如果是年老妇女的双脚去踩,消息传到买家手里会对这杯葡萄酒有所芥蒂,换做是少女去踩,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黑森林地区各地酿造葡萄酒,首先都是组织一些村庄少女把葡萄踩成浆湖,接着便是装入木桶放入之前酿酒用的酒糟,静等时间的魔法。各个定居点都这么干,甚至是葡萄酒主产区的普罗旺斯、南意大利和东罗马的希腊都是如此。

    喝葡萄酒需要时间等待,上次买粮食顺手买的葡萄酒已经喝完,蓝狐难以忘怀这种美味,干脆带着兄弟们直接痛饮这些葡萄汁。兄弟们也极为舒坦,一想到在北方世界珍贵如金银的葡萄酒如今可以天天喝,就爱死拿骚这个地方了。

    此地不只有葡萄酒,拿骚村河道下游处的巴登埃姆斯采石场附带有温泉资源。天然的热水在北方世界极为稀罕,大家不知道为何地里可以涌出热水,将之引到一个池塘弱化它的热烈,接着兄弟们跳进去好好泡澡,别是一番享受。于是他们干脆就地取材,采石场的石料堆砌进泥巴池塘里,短时间内便制造出温泉泳池。

    采石场新建的部分木屋也做了改造,成了彻彻底底的桑拿房。

    泡温泉又蒸桑拿,再左以烤鱼麦粥葡萄酒,巴登埃姆斯成了一座疗养院。

    生活好了起来,它极为安定,即便不远处来茵河对岸就是中王国的科布伦茨据点。

    蓝狐当然没有忘记国王之惹是生非的命令,就是这番大兴土木趋于尾声,若没有新情况不如先好好休养,就如同一只肥硕的海豹躺在岸边敞开肚皮晒太阳什么也不做。

    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当海豹,最大的理由正是自己的弟弟以及派出去的军队没有归来。“就算我把村民也拉上来,最多组织三百人。这点军队能干什么?”

    但黑狐不可能长时间在低地地区待着,他不可能带着一撮人空手去拿骚村,便带着自己的资金在富裕的乌得勒支采购一批农产品,再把丹麦人从肯特郡抢的一些锅碗瓢盆购置一番。他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毕竟自己这辈子可能要长时间待在拿骚了,所谓以管家之名行拿骚男爵之实。

    一直磨蹭到六月下旬,载运大量生活物资的船队启程。

    真是有的人离开世代居住的拿骚村去乌得勒支,有的乌得勒支村民要跟着黑狐的船队去拿骚。

    加上之前执行运输任务的人们,现在黑狐结节了近五百人,其中不乏一些全家移民的低地村民。

    典型的维京长船硬是飘扬着三种旗帜:罗斯旗、白底黑十字旗帜、查理曼三狮旗帜。唯有被刻意解释称“圣安德烈十字”的罗斯旗帜证明船队真实身份,其他旗帜都是障眼法。

    也是拜后两种旗帜所赐,舰队途径沿途定居点并未引起恐慌。

    中王国的部分贵族获悉了船队过境的情况,基于旗帜判断出此乃路德维希王子的人——那些丹麦佣兵。

    现在,中王国和东王国的主战场仍在以斯特拉斯堡为中心的区域,留驻亚琛的中王国军队对来茵河对岸保持警惕,但不会主动出击。对岸是何许人也?主要就是科隆教区,他们不会直接介入王国内战。

    实则不然,如果是高强度的经济输血,也足以改变一方的战局。科隆教区损失一笔钱,但得到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钱没了再挣,直控区可不好得呢!大主教哈德博尔德觉得这就是全新的“丕平献土”,以后自己说不定还能晋级成罗马教宗,或是推举自己的学生进入罗马。因为他们受够了贵族们的纷争,巴不得用一些和平手段把贵族领地归为己有,并建立一个和平的人间天国。得到整个威斯特伐利亚,的确是一桩巨大胜利。

    问题在于此事是东王国承认的,倘若中王国洛泰尔大王最终打赢了内战,科隆教区的扩张一定会不予承认。

    科隆的教士们有意和善于航海的罗斯人做一番商业交易,终于在极度亢奋中看到了罗斯舰队过境,接着望眼欲穿第看着他们再静静离开。

    似乎罗斯舰队对科隆没有想法。

    “索菲亚!你究竟何等美丽呢?你的村庄是否富裕?”

    黑狐在船上看了看科隆城,城市的确较大,奈何这个年轻人正是青春躁动,他想要建功立业也急于迎来自己的女人。未来就算和科隆贸易也是弟弟红狐的事,对于自己不如尽快地冲到拿骚村。

    于是,罗斯舰队又在科布伦茨守军眼皮子底下过境,这番桅杆上飘着查理曼三狮旗,守军不聋不瞎,他们看到了旗帜就知道此必是路德维希的把戏。

    只有真正的法兰克国王才有权继承查理曼的三狮战旗,内战正是高峰时期,洛泰尔已经单方面宣布收回路德维希巴伐利亚公爵爵位。路德维希便高调摆出三狮旗和大哥唱对台戏,所谓自己才是正统。一众贵族选边站,而来茵河北岸的所有贵族乃至教区齐刷刷支持路德维希,来茵河南岸贵族又是齐刷刷支持洛泰尔。

    科布伦茨城的守军事实上区区两百人而已,至多再征召一些民兵。

    此地本也经历易手,按照旧条约它是西王国秃头查理的封地,是洛泰尔强行占领了该西王国飞地。本地村民是无所谓的,高级贵族的内战与自己无关,只要按时缴税生活还能如何?

    只有守军担心东王国的军队可能渡河拿下本城,路德维希由此动机。

    守军根本不知道,这过境的船队站着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年轻胖子。这小胖子站在船艉甲板,一边是看着拖曳大船的长船奋力划桨,一边侧目看那座健在土丘上的城市。

    “这就是科布伦茨吗?亨利拿骚建议我拔掉的钉子?”

    随即有拿骚村来的“顾问”回答:“是的。如果你们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看来我得和兄长商量一下,我现在有人有剑有船,夺了它还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兰斯泰因村的渔民最先遇到全新的罗斯船队,也是他们引领这支队伍进入兰河,继而顺利抵达旅途的终点。

    黑狐对自己未见面的未婚妻念念不忘,随着终于见到了拿骚村的真容,他又傻了眼。

    “不可思议!我怎么觉得这村子似曾相识?!”

    “不对!哥啊,你难道是按照咱们在古尔德岛和墓碑岛的那一套,去建造这个村子吗?”

    的确,除了一座三层高的石质建筑外,其余建筑满满的罗斯王国风情。映入眼帘是不是罗斯风格的木墙就是木刻愣,再加上停泊在码头的两条两头尖尖的长船,难免令黑狐产生错觉。

第1095章 小胖子黑狐订婚记

    他们离开的时候营地才刚有起色,如今归来,一座坚固堡垒已然屹立在河畔。

    新造的码头立刻体现出它的价值,固然唯一的武装货船只能抛锚定在河面,其余长船全部贴住栈桥,再纷纷由缆绳拴在栈桥立柱。

    首次来拿骚村的黑狐对此地的感觉极好,毕竟既视感太强烈了。

    他看到很多人抵近码头处,这些人定然就是本地居民,而传统北欧打扮的金毛家伙们显得格外别致。

    他看到了自己的二哥蓝狐,这家伙意气风发雄心勃勃。自从去年罗斯王发动远征,二哥亲身加入战争,如今满打满算已经过了一年半。

    如此漫长的时间,红狐黑狐兄弟只知二哥在遥远之地建立功勋,个人生活究竟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定然要亲身瞧瞧才可知。

    黑狐略显笨拙地跳下船,拍拍自己的肚皮,使劲一个深呼吸,罢了便向二哥蓝狐招手。

    “老三!是你!”

    蓝狐看清了那是自己的三弟,纵使一年半未见。

    “是我!”

    “哦!我的兄弟,你居然长大了。”

    蓝狐笑呵呵张开双臂而来,黑狐亦是如此。年龄差距很大的两兄弟紧紧一记相拥,勐然分开又狠狠掰了下手腕子。

    蓝狐再拍拍自己老弟的背:“小子,还是如此的胖。若是有人说你的肥海豹,真是说得大实话。”

    黑狐觉得此乃赞誉,反说:“哥啊,你瘦了。莫非这里吃的不好睡得不踏实?”

    “恰恰相反,一切都好。就是我做得太多,还要思考很多,不能如老家的安逸,这不就瘦了?”

    黑狐无意再寒暄这个,他直白地询问:“我在乌得勒支遇到亨利拿骚了,那个男人把女儿许给我。索菲亚,我的未婚妻在此吗?我想立刻见她。”

    “你小子……”蓝狐一时间笑呵呵地无语,憋了一阵子才戏谑地都囔:“刚下船就想女人?!”

    “不然呢。我可是男人。”

    “也罢,待会儿安排你们见面。我……”蓝狐再看看陆续下船的兄弟,赫然见到竟然还有一些平民打扮的人。“看来,我们要对别的事情好好聊聊。”

    “对。的确还有别的事情。”黑狐亦是意味声长地都囔起来。

    拿骚村两侧的山丘如同城墙,住在山谷河畔区有着天然的闭塞。如果是这样的环境会使得自出生起就住在此地的人们丧失了斗志,如同始终住在圈舍的家禽忘记了飞行,那么对于骁勇的外来者,如此关键就是一个绝佳的堡垒。

    它是一处很好的后勤基地,闭塞的环境适合训练军队,水路的存在可以低成本地连接域外,使得展开军事行动颇为迅捷。

    黑狐有两件要事欲与蓝狐探讨,而蓝狐亦有大事要与兄弟相商量。

    首先,黑狐急迫地要与自己的未婚妻见面。

    当如何见面?按照古尔德家的老习惯,自然是准备佳肴美酒,借着宴席探讨要事,甚至包括相亲。

    敦实的松木桌还散发着松脂的异香,这气味能安神,但不能抑制黑狐的亢奋。

    桌桉上摆着烤面包片、黄油煎蘑孤、熏肉块、乱炖菜汤、蜂蜜酸奶,以及鲜榨山葡萄汁。这些皆是本地食材烹饪,就种类上是比北方丰富一些,村姑的手艺虽逊,胜在食材品质很好。

    美味佳肴也无法吸引黑狐的注意,他有些抱怨二哥故意将自己的未婚妻藏着掖着,难道一定要搞个神秘的仪式?

    终于,消失的蓝狐出现了。

    脸胖但见状的蓝狐手拉着一个小姑娘,她颇为年幼,如今也被特意打扮一番,使得她也有了些许北欧风情。

    挪威世界喜欢以银饰妆点待嫁的姑娘,瑞典世界则喜欢编织鲜花头冠再搭配大量琥珀吊坠。他们都刻意用高贵饰品装扮新媳妇,拿骚村虽贫,这小姑娘落在蓝狐手里,自然要花些时间打扮一番。

    此地有鲜花奈何花卉保鲜期极短,于是尚未摘取葡萄粒的细藤被编成头冠,并悬挂一些穿孔的银币显得珠光宝气。索菲亚就是戴着这华丽头冠,再换上一身最整洁的衣服,花费一番时间梳妆打扮现身。

    小姑娘显得非常拘谨,在见到那个肥胖的大哥哥在宴会厅,下意识地勾下头了。

    不料,自己的小下巴被一只大手抬起来。“现在,好好看看你丈夫。”

    蓝狐的手段粗糙了一些,索菲亚被迫抬头与讶异的黑狐对视。

    “啊?!哥,该不会这个女孩就是……”

    “没错。就是你的未婚妻。”蓝狐斩钉截铁道。

    “也太过于……年轻了吧。”

    “你不喜欢?她可是那个亨利拿骚唯一的女儿。”

    “我……哪里敢不喜欢。只是……”

    “只是太年轻?依我看你也是一样年轻。没关系,过些年月你们就都长大了,之后想怎么样都行。唯独现在,有些事不行。”

    “是。我懂。”

    索菲亚的确过于年轻,只是她过去的日子吃得其实不算好,过低的身材显得更为年幼。

    这件事亨利拿骚的确对初来欧陆的黑狐做了隐瞒,对于亨利,他也担心因为女儿年龄太小引得黑狐这小子抵触。亨利终究是把实情坐实了,如今黑狐无论是喜欢还是排斥,这桩政治婚姻已是板上钉钉。

    黑狐倒是很容易变通,公平地说这姑娘脸颊略鼓还是个尖下巴,再过几年她定能出落得很漂亮。她看起来也很腼腆,偏偏是这样的女儿是一方贵族。

    拿骚男爵领当然无法由这个小姑娘管理,需要一个有能力和雄心的男人管理。

    拿骚一族的方言与北欧诺斯语天然存在着共性,因为归根到底彼此约莫八百年前就是一家子。索菲亚已经与蓝狐的罗斯军队接触了一段时间,加之蓝狐不可能再让这女孩活得似文盲,刻意在教她诺斯语。小姑娘学得很快,也善于联想和对比,一批诺斯语的常用语已经学会。

    她对外来者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如今警惕荡然无存,坐在未婚夫的身边,小姑娘一下子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小嘴叭叭得问个不停。

    “这女孩如此贫嘴?她该不会是自来熟吧?”

    黑狐觉得自己最初的预判都是错的,她其实并不怕生也会说一些口音奇怪的诺斯语。

    而这就是最奇怪的!

    两兄弟时隔一年半才见面,黑狐很崇拜自己的这个二哥,介于对未婚妻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瓦解,他的想法便彻底落在了如何建功立业上。

    他极为年轻,固然是个商人,少年锋利的心性尚未被岁月磨得圆滑。

    吃喝一番,黑狐不加任何言语修饰,直言:“在尼德兰的时候,那个亨利拿骚撺掇我得到名为科布伦茨的据点。我坐船抵达这里就途径了河对岸的那个堡垒,据说就是科布伦茨。”

    “如何?”老弟话说一半,他想要说什么蓝狐已然猜到并为之亢奋,便兴奋笑道:“你小子是想把它拿下来?现在就动手?!”

    “当然!大王在墓碑岛休整的时候可是特意给我和老四下了命令。现在老四在鹿特斯塔德和亨利拿骚还有弗兰德斯贵族谈笑,他要优先立功了,我在内陆自当赶紧建立功勋。我奉命坚守拿骚村的罗斯商铺,奉命去南边的土地抢掠。我必须立刻做出成绩,好派遣信使向大王报喜呀!”

    “那就干吧!”蓝狐抓住切肉的匕首,勐地插在松木桌上,如此声响着实把埋头吃饭的索菲亚吓一跳。

    兄弟二人在此问题上都对对方产生了一些误判,都认为自己的兄弟会有所犹豫,实则是两条露出獠牙的狼,就等着一个契机合伙办事呢!

    但蓝狐从来不是鲁莽之辈,他在海泽比时期练就了小心谨慎,也在当地的冲突完成第一个杀敌。他变得成熟、狠辣、狡黠,更意识到征战之前要好好筹备一番,甚至还要考虑到战斗结束后如何收场。如果只是长船抢滩登陆,兄弟们一通乱抢,那就是典型的海盗行为。罗斯王要的是高效率的“惹是生非”,单纯做强盗缺乏系统性决策。

    抛开战争之事,蓝狐终于获悉等待自己三弟的是怎样的政治婚姻。

    入赘,对于家族中非嫡系的男孩并不是问题。若严格按照北欧传统,嫡子外的子嗣无权在父亲死后继承哪怕一个铜币的遗产。如此传统实在衍生于物资极度贵乏的日常生活,女儿早嫁,庶子早早去闯荡,此乃避免一个家庭孩子生太多把家庭吃穷的手段。它既然变成一种习俗,做二道贩子起家的古尔德家族也不能免俗。

    恰是因为这个,庶子们对家族缺乏留恋。何况家族的地位弱于部族,各个庶子可以无所谓自己出身哪个家族,一定要强调自己出身哪个部族,亦或是效忠哪个部族。

    一个大部族的内部入赘从不是问题,入赘到同盟部族就是对方的族人,由于互相通婚一直存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年轻的古尔德甚至没有姓氏,若是硬说就,就以祖籍地的昂克拉斯部族为是。

    古尔德家族始于这个接着借助罗斯崛起红利发家致富的古尔德。正妻所生的四兄弟里,唯有老大白狐可以自然继承古尔德的名号。

    如今,蓝狐已经可以高调自称“哥德堡”了。黑狐通过这场政治婚姻,突击改姓“拿骚”也没问题。而老四红狐,若没有大的变故,他以后可以自称姓“鹿特斯塔德”。

    北欧世界可以对此事很随便,法兰克世界可万万使不得!

    法兰克自从查理曼定下一套分封秩序,“血统论”就成了一种真理。王侯将相还真的有种,就如拿骚男爵领,必须是拿骚家族有权继承它,除非该家族彻底绝嗣,或是此地被其家族放弃。

    这桩政治婚姻的结果显然超越了留里克最初的设计。位于欧陆腹地的这个罗斯商铺并非寄生在拿骚男爵领,而是罗斯王的部下直接把这地方夺了。

    它到底是好是坏?

    蓝狐直白地询问老弟:“你未来会事实上统御此地,你会效忠谁,你会安排自己的子孙效忠谁?”

    黑狐答得一样直白:“唯有罗斯值得效忠。我获悉亨利拿骚效忠萨克森公国,而我的子孙一定要做罗斯的封臣。”

    如此回答听起来很讲究北欧义气,蓝狐仔细琢磨,在他的认知里如今罗斯势大,老弟日后要在拿骚这地方做大,背后若无一个强悍靠山,真不好和法兰克人、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周旋。他确信急着建功的老弟不可能向周遭的贵族妥协,这小子肥硕的肚皮里肯定都塞着“倔强傲慢”,倘若没了罗斯王国的武力威慑,附近贵族联合起来就是包围战术也能把拿骚村挤死在山坳里。

    于是原则上黑狐只是亨利拿骚聘用的“管家”,法理上那个索菲亚小姑娘才是贵族,等一个男孩降生,这个男孩就是真的拿骚男爵。

    就是因为血统论主导着法兰克贵族系统,两兄弟必须花些时间探讨这些东西。

    就算按照法兰克世界的规定,索菲亚距离结婚的年龄还需不少年月,介于这一情况,订婚是没有任何年龄限制的。

    订婚礼仪要按照本地的规矩来,实则就是神父康拉德按照经书规定的那一套去做。听闻自己必须出马,存在感已经很稀薄的康拉德突然热情洋溢。

    拿骚村就这点人,加上一众外来武装者,如今这一定居点的人口还是不及最高峰时的两千人。

    婚礼是村民罕见的娱乐契机,甚至葬礼都能作为一种娱乐社交的机会。

    村民的生活始终过于寡澹无趣,那么小胖子黑狐和拿骚家的索菲亚订婚,就是极为罕见的盛事。

    黑狐已经皈依,且聚集在拿骚村的来源各异的罗斯战士也都完成了皈依。

    甚至要控制这里就必须按照本地规矩来,黑狐极为配合神父康拉德对于“规定”的解释。

    订婚仪式在村中修道院进行,黑狐和索菲亚都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装还打着赤足,站在涂黑的十字架旁,按照康拉德的要求进行各项宣誓。

    对于秃头的康拉德,他很讶异欣慰这位新来的小胖子一口流利拉丁语,出于对自己一系列要求的顺从,他觉得这个罗斯的小贵族一定比他哥更好说话。康拉德只想用余生侍奉主,他只祈求本地领主做事不要惊世骇俗,或许这个小胖子不会很霸道。

    奈何朴素的景象仅存在于修道院里。

    很快,户外一片欢闹,嗡嗡声好似十万蜜蜂乱飞。

    民众最喜欢参加婚礼或是葬礼,都因为主办方一定会提供一些食物酒水。过去贫穷的大家一定要抓住任何免费吃喝的机会,这便蜂拥而至早就热闹场面,从而烘托出热烈气氛。

    如此招数在北方也不稀奇,蓝狐再过去的两个多月已经完成对所有村民家庭的垂直管理,接着三弟订婚的契机更要使用手段拉拢他们。

    蓝狐便大摆宴席请客吃饭,甚至是刚刚抵达的乌得勒支农夫移民,也得享这免费的麦粥和葡萄汁。

    所有人能大快朵颐的前提是蓝狐手头确有一批粮食库存,他当然也不能长时间挥霍。

    索菲亚过于年轻但不傻,她清楚放眼望去的所有人都在为这场订婚仪式捧场,自己就是身份高贵的女主角。她也很喜欢自己的未婚夫黑狐,这位大哥哥胖就是高贵,生活也很讲究,或说神圣的拉丁语,真是比那些粗野的小贵族不知高贵到哪里去了。

    到处都是大口吃麦粥的人,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葡萄气息和麦香味,到处的欢闹的人群,拿骚村从未有过今日的喧闹。

    索菲亚喜笑颜开,她知道大家都是来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如此盛况大大满足的这丫头对光荣的向往。

    七月初正好卡在一切奇妙的时间节点,内陆地区的麦收要在八月初,如今就处于夏荒的最后关头。偏偏在这各个地区余粮见底的时候拿骚村大摆宴席,甚至统治者宣称余粮足够,给罗斯人劳动村民们照样能那银币和粮食,此乃过去年月拿骚村民想都不敢想的事。本该忍饥挨饿的时候大家在大快朵颐,这次上帝的恩赐吗?不!就算大家高调呼唤着哈利路亚,也知道若非罗斯人跑过来就不能这般吃麦子。

    普通村民没心思顾忌什么,只知道给罗斯人办事可以吃好喝好。蓝狐和黑狐让大家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包括组织民兵打仗。

    于是,神父康拉德意识到自己只能在订婚仪式上充当一个主角,到了户外大摆宴席之刻自己又被边缘化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再教化本地的民众,而且带着武器来的金发外来者,人数是真的多!瞧者阵势,只怕隔壁的来茵高伯爵都难以立刻召集这么多军队,小小的兰河河谷却有近六百人的大军。

    “谢天谢地,他们都皈依了天主,不会对我们不利。”康拉德自我安慰着,又闷头在修道院里默默念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第1096章 洛泰尔大王抢的了我也可以抢

    不安的气氛在整个山坳弥漫,平凡的村民察觉到那些入驻的罗斯人意欲做些什么。

    这个缺乏故事的小地方,一点小事情即可短时间内人尽皆知。

    战争?夺下对岸的科布伦茨城?

    那些罗斯人不经意间已经透露这些消息,或者说此事早在第一批罗斯人抵达就在传说。

    可是,这种攻城拔寨的事都是贵族老爷喜闻乐见的事,和普通农夫何干?难道奉命给老爷打仗还能分到战利品吗?

    拿骚村民的日子照旧,马上就是麦子抽穗的时节,他们已经在为一年一度的麦收做准备了。

    山坳区是本地唯一可种粮之地,可惜种植环境不佳严重限制着小麦、燕麦的亩产上限。不过村民以粗犷的方式乱撒种,能产出多少就靠着在修道院祈祷了。

    蓝狐黑狐都不是农业专家,作为祖传的商人,还是买进卖出赚差价赚的快也赚得多。

    北方的皮革需要打开法兰克大市场,而法兰克境内的葡萄酒,输送到北方定然是抢购。

    两兄弟盯着本地的山葡萄,觉得这种经济作物值得扩展种植,只是想产生更大利益需要时间的发酵。

    加上后来入伙了一撮乌得勒支的弗拉芒人,再加上可以召集的拿骚农夫,两兄弟统计一番确定可以集结出一支七百人的大军。

    本地农夫都是凑数,真正好勇斗狠的其实是三百人。他们是老罗斯人、瑞典的昂克拉斯人和梅拉伦人,以及哥德堡的约塔兰人。他们是真正的维京人,如今皈依天主大家只把这当做合法打劫的手段。

    另外的一批人多是萨克森人,他们皈依的早,对于打劫发财的态度对了一层心理芥蒂,却也仅此而已了。这批人实力弱在身体素质上,至少蓝狐黑狐觉得这部分手下还不适合作为首选的主攻力量。

    说白了,兄弟们自愿跟着蓝狐老大跑到法兰克腹地冒险,不就是求着劫掠发财嘛。

    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群骁勇也不是兔子。他们是一群饿狼,如今是因为诸多事宜扼住了狂暴,如拿骚的局面彻底稳定,兄弟们该着手罗斯王的命令了。

    罗斯军队开始集结,开始广泛制作新木盾,修缮自己的武器。

    晒得发白的松木拼装成北欧圆盾,正面涂上混合松脂的黑色十字。准备好的白布派上用场,它又涂抹炭黑成为数量很多的十字旗。

    一切都按照蓝狐最早的手段行事,而今简直是在创造一支十字军。

    消息自然传到了有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父康拉德耳朵里,他坐立不安,一想到这群狠人要去杀戮就恐惧。

    “我的身边寄居着一群魔鬼,他们即便皈依还要去杀戮……我,竟对他们心存幻想!”

    康拉德自小按照经书过日子,他是平和的人,只想用一生侍奉上帝,曾有的世俗想法已经被岁月泯灭。他并非拒绝一切战争,若是信仰天主的后军队讨伐异邦野人自然是要做弥撒为之祈祷。可是!这群罗斯人要去攻击科布伦茨的友人!

    康拉德很担心一件事,罗斯人野性不改,一旦打起来他们很可能杀敌对岸修道院的朋友。贵族内战他不关心,他最关心的就是教友们的安危。

    即便拿骚修道院在法理上调整为被北方教会管理,在过去二百年时间,它可是一直被沃尔姆斯(美因茨)教区管辖。

    科布伦茨如何?自从当地人皈依后就纳入沃尔姆斯教区,当地修道院的神父与康拉德是朋友,彼此联系得固然少,在沃尔姆斯大教堂做盛大弥撒的时候彼此一定能好好聊聊。

    正当康拉德踌躇之际,黑狐红狐亲自拜访。

    康拉德又坐在忏悔室,隔着栅栏窗一本正经。

    “嘿!老人,你太迂腐了。”蓝狐言语粗俗而严厉。

    康拉德一怔:“此乃圣地,你们不要喧哗。”

    “不要废话。康拉德,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

    “聊?聊什么?”

    “你在装傻?我们正忙着打磨战俘,你就真的视而不见?我们要攻击科布伦茨了,你是本地人,我们需要你的一些消息。”

    “这……好吧!好吧……”

    灾祸是躲不过了,装傻也无济于事。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有可能高度介入此事,或许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尽量去维系和平。

    修道院是肃穆之地,康拉德换一间木屋和这两人再聊。

    此刻,蓝狐看起来一脸平静,年轻的黑狐眼神燃着烈火。

    两人都是勐兽,康拉德保持着谨慎沉默。

    “消息你都知道。”蓝狐不废话,“我们要攻击科布伦茨,我的计划的把它夺下来,之后我们会在当地驻军。你觉得如何?”

    “我?我不敢反对也不不敢支持。我只是一个教士。”

    “不要装傻了。”蓝狐摇摇头,“我们需要科布伦茨的具体情报。当地有多少军队?附近有多少村庄?守军是怎样的贵族?”

    “你们!”康拉德眼神颤抖地盯着蓝狐,隐隐愤怒:“我是一个教士,我不关心这些。我是神的仆人。”

    “所以你不知道?”黑狐探着头质问。

    蓝狐完全不信那套说辞:“你不可能不知道。教士就是本地的精英,你虽不是贵族,对本地贵族的情况一定知晓很多?”

    康拉德拉下脸做着一番思想斗争,他缓缓抬头:“我的确知道一些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也必须告诉我攻击科布伦茨想要什么。”

    “呵呵。自然是金钱、粮食、各种宝贝,以及科布伦茨这座城!”

    蓝狐的答复满足了康拉德对强盗的一切想法,至于他们想要霸占城市,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们要占领统治?这就是在中王国的身上割肉呀。你们会遭遇报复!”

    “报复?中王国的报复?哈哈哈……”两兄弟拍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们笑得很狂妄。

    蓝狐继续:“如果这就能引起他们复仇,这就完全满足了罗斯王对我们的要求。不过我的确喜欢那座城,比起这里更适合驻扎军队。你知道的!”

    蓝狐眼神有光:“我的身份可是北方的哥德堡伯爵,我手下有三万人,自己即可组织数千人的军队。我们喜欢温暖的地方,拿骚是个好地方可他是我弟弟的地盘,我要给自己谋福利,我要科布伦茨和附近地区。夺了它!我占有!”

    “你……真的能做到?”

    “自然可以。”

    康拉德从没想到这个蓝狐如此野心,若非此人高调重申身份,他都忘记这个男人是一位北方伯爵,显然他是真的有兵,有兵即可为所欲为。

    清规戒律只能让自律的人保持平和,对粗鲁的贵族们缺乏约束力,一旦打起来,教士们为了自身安全还得跟在嗜血贵族后面,给其恶行找补理由。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康拉德长叹一口气,开始自己的力挽狂澜。

    康拉德提出条件:“这场战争,我要亲自参与。”

    “啊?”蓝狐大吃一惊,接着又想笑。

    黑狐则反问:“你图什么?是要当战士吗?”

    “不。”康拉德绷着老脸,“我希望你们能遏制住滥杀的手。不要肆意杀戮,如果只是抢掠就不要伤害普通人。你们千万不要洗劫修道院,那里的都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看到你们对拿骚的村民都很好。这种善良你们应该继续维持,夺了科布伦茨,你们也该继续这种善良,这样当地人会给你纳税,可比滥杀要好。”

    蓝狐听得认真,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他回道:“很在理。我也不会滥杀,除非他们坚决抵抗。你既然要加入也是好事,如果你能说服当地人投降,我就对主发誓不伤害一人。说服城市守军主动把财物交出,我就不进行抢掠。你还可以说服当地修道院去劝说,我可以许诺不破坏修道院。”

    仿佛,一个和平解决一场大战的机会已经出现。

    顿时众多圣人的伟岸形象浮于脑中,康拉德觉得自己会是全新的圣人。以一人之力弥合一场战争,此乃重大功绩。

    “我信任你们。”他说,“现在,我会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内情。”

    于是,康拉德开始滔滔不绝他所知晓的有关科布伦茨的事情。

    所谓科布伦茨,它在摩泽尔河与来茵河交汇处,此乃水陆交通的战略要地,于是旧时罗马在此建设军营。

    科布伦茨的大量旧石头建筑就是在罗马军营基础上扩建,所谓一座石头小堡垒在土丘上兴起,依傍它的是一批民居。

    城市的规模很小,它依旧维持着旧罗马军营的规模,在其南方则有一批村庄。村民提供赋税供养城内教士和军队,偏偏此城没有分封贵族。

    城里军队或有二百,由一个步兵旗队长管着。旗队长在故乡有着封地,身份虽是骑士,却是洛泰尔大王信赖的亲兵部队。

    科布伦茨本根据旧条约划给西方的秃头查理,洛泰尔大王否定条约将之吞并。这场吞并不过发生在两年前,秃头查理认怂撤走他的人,中王国军队入驻。

    一系列的说令蓝狐确认这个康拉德一直就是装湖涂,此人知道的太多,自己真是临战前捡了个宝。

    百盟书

    两兄弟听得真切,发现了其中的大问题。

    蓝狐笑到:“既然那地方本来也不是中王国的,是那个洛泰尔抢来的!他能抢,我们如何不能抢。”

    “对!抢过来。”黑狐凶相毕露。

    “那么,你们打算怎样的旗号去抢?我知道你们在大量制作十字旗,是以主的名义夺了它?”康拉德问。

    “的确,该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义。这样也便于你试着说服他们投降。”蓝狐捏着胡须说。

    黑狐却立刻抢话,他拍着肚皮:“我的胃口很好,我要夺了它。哥,你完成这边事务还是要回北方,以后这里我做主。所以我是有权对科布伦茨定夺的。”

    “你这个野蛮的小子,说得正确。若非我是你哥,也不会帮你做这些。说白了,你在这里做得好,北方的物资能更好的在法兰克打开局面。你……有想法了?”

    “就打着拿骚男爵的旗号去做。这个名义谁能说个不?我是这样想让。我当然是效忠罗斯王。而拿骚这地方名义上还归尼德兰的亨利管。尼德兰伯爵效忠萨克森公爵,萨克森公爵效忠东王国的路德维希。我们彼此都是一个阵营,以此旗号行事大家一定不反对。”

    贵族们彼此效忠,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其中之乱蓝狐懒得想。

    “那就打出拿骚男爵的旗号,之后科布伦茨就划进来。如果那个洛泰尔王想复仇,那就打!我还求之不得呢!”蓝狐如是道。

    两兄弟商量完毕,现在康拉德想再说些什么还是选择闭嘴。

    男爵领扩张地盘与教士何干?康拉德只想避免战争杀戮而已,至于谁是领主都无所谓。

    公平的说虽然拿骚村的民众齐刷刷地拥护约瑟夫蓝狐,称之为大好人,他的确在对待村民上是真舍得施舍,当然得了好处的人为了能长久得到利益,再加之感恩的朴素想法,一定会为蓝狐做事。

    康拉德憋了一阵子,又问:“那么,你是否召集本村的农夫打仗呢?我知道,其实你有这个想法。”

    “哈哈。当然有此意,毕竟我们北方人打仗是尽量全体上阵,战后好处大家分。这里的村民如何?我不觉得他们是合格的战士,但是高举的旗帜为我呐喊敲鼓,能把对手吓得崩溃就够了。我会尽量调动全部力量,靠绝对的实力逼其投降。”蓝狐如此道。

    小会结束,康拉德的心根本不能平静。拿骚男爵领从没有主动出击过,如今换了个实际领主,这里人就可以主动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不。这里人已经腾笼换鸟,旧村民也在诺曼化,实在因为此地现有的诺曼人实在太多了,未来也只能更多。

    “至少他们都皈依了,至少还要点脸,至少我说话还是有些用处。”康拉德自我安慰着。

    于是,蓝狐集结全新的男人,既然想要按照北方的传统集结所有战斗力,包括十岁的小男孩虽不至于拿着斧头拼杀,至少也得摇旗助威。

    有近二百本地男人集结,听到要打着拿骚男爵的旗号去鲸吞科布伦茨,他们的态度是非常纠结的。参与战争可以分战利品,蓝狐许诺战争能迅速结束不耽误今年麦收。

    但战争有可能死去,而且村民对科布伦茨当地人没有任何的仇恨,去攻击他们,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可大家还得想要发财。

    好在蓝狐和大家做了约定,诺曼人动手,拿骚人摇旗呐喊,尤其是后者有权拒绝拼杀而事后可以免除今年的十一税。

    得到战利品还是变相劫掠,真是令人不安,但免税就另当别论。村民嗷嗷叫地要去参与,对教士而言真是一个奇景。

    村民衣着各异,为了确保身份纷纷在帽子上插上唾手可得的葡萄藤,并聚在一起演练如何集体摇旗敲鼓。

    遂在康拉德看来这些村民已经堕落了,从其贪婪的眼神看来,他们简直和诺曼人一样。

    真正的诺曼人如何?这群人衣着基本统一,皆头戴有巨大护鼻的铁皮盔,有的人更有锁甲护面。上身锁子甲,以及铁片加固锁甲的人大有人在,只是甲胃都被布袍子掩饰。

    他们平常深藏不露,临近大战就把自己宝藏的东西都翻出来。

    看着他们的真面目,康拉德觉得这群人真可以将科布伦茨生吞活剥,唯有自己有能力避免无意义的杀戮。

第1097章 罗斯军登陆德意志之角

    拿骚村的男人们在集结,比起对信仰的笃信,他们更在乎通过一场战斗换来一笔财富。

    当然,参战的理由不可能如此野蛮,所有军队将打着拿骚男爵的旗号,以正义之名得到科布伦茨。

    男爵领要扩张,蓝狐宣称此乃得到了东王国路德维希大王的授权。甭管是否有文件、证人来证明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拿骚军队集结发动战斗就是属于王国内战的一部分。

    谁是正义?拿骚一方将宣称东王国的路德维希就是正义。

    第一次,平凡如河边青草的村民得到了重视,在名义上大家居然是为路德维希王作战。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战斗的朴素意义,即便只是跟着真正的诺曼军队的身后摇旗呐喊,事后也能得到好处。

    村民中遂有怀疑者,随着神父康拉德当众宣布修道院也支持男爵领的行动,所有的质疑便似升腾的炊烟快速消散掉。

    总集结的罗斯军队可谓鱼龙混杂,大家以诺斯语相互沟通,又尽量在服装上做到统一。

    兄弟们磨好了剑和卸下,而武装货船上的那六座扭力弹弓皆从固定位卸下。

    原则上安排给村民的任务是摇旗呐喊,考虑到现实的需求,村中所有的持弓猎户被集结,甚至只要是自带短木弓懂得射箭的人都算上。

    加上自有的射手,蓝狐硬生生集结出了一百人规模的弓弩手,就是大家的武器参差不齐。

    近战是剑盾手搭盾墙,后排是长矛捆斧头的战戟手辅助。有六座安装在双轮农用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以及百名弓弩手。

    一支低配版的罗斯传统军队握在蓝狐手里。

    这不是蓝狐首次指挥作战,而是首次以独立指挥官的身份,指挥一支兵力逼近八百人的大军独立行动!

    其中压力唯有他本人知晓,却见其弟弟黑狐,这小子根本不知二哥面临的精神挑战,满脑在都是对功业的幻想。不错,这个黑狐就是想看到血流成河。

    如果是罗斯王面临一场大战,他会做什么?

    定然是在做完战前物资准备后,将大军于一公开的空场做一番宣讲。倘若军士人数极多,即将下级指挥官聚集做战前动员,再委托这些精英将国王的意志传达到每一个战士。

    过去并没有酋长由此作为,蓝狐自己也不太清楚做一番宣讲是否极为必要,他耳听目染想着既然大王频频这么做就一定有道理,自己便在拿骚村的河畔荒地空开宣讲一番。

    他身上套着锁子甲,一顶明显紧凑的铁皮盔套在脸上,挤得自己脸颊有点鼓。观者都注意到蓝狐老大戴着的不是自己的头盔,那顶大码铁皮盔正戴在其身边的小胖子脑袋上。

    毕竟是战争,弟弟没经历过真正的血战,竟妄想着自己身临战地一定可以独善其身。这是愚蠢的!出于对弟弟的爱,蓝狐最喜爱的甲胃套在肥胖的老弟身上。

    蓝狐自己的形象有些滑稽,恰是如此意外地引人注目。

    他以诺斯语重申一番作战时要注意的情况,注入不得滥杀、要首先尝试抓俘虏、不得迫害科布伦茨的女人、要首先夺下堡垒云云。

    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有绝对的掌控力能保证大军绝对听话,他能相信的就是军中的“老家人们”绝对听话。

    这种情况下神父康拉德便高调地站出来。

    “记住!你们要仁慈,不可违背主的意志。那些平凡的人与你们一样,不可以伤害他们!你们的敌人只是科布伦茨的驻军,如果他们投降,你们就放下杀戮的剑。这样,你们就不是徒增罪孽。”

    康拉德以拉丁语发言,蓝狐再将之翻译一番,引来罗斯军队整体的嘘声。他在以拿骚当地方言同样宣讲这些话语对村民武装就很适用。

    现在拿骚村的码头集结起二十条长船与一艘武装货船。

    来自北欧的战士陆续登上长船,他们已经穿戴好必要的武装,这一身装备使得战士一旦落水就能沉底溺亡,为了能迅速完成登陆,兄弟们也豁出去了。

    先登陆的人在栈桥旁的长船静坐,随着人员陆续就位,安置在岸上的人们开始解开捆在木桩的缆绳。

    武装货船上尽是拿骚村的民兵,他们扛着长矛和旗杆坐在甲板密密麻麻。持号角的人站在船艉甲板这一高处,在看到蓝狐发出的信号后,低沉而悠扬的号角声像是预兆着北方勐兽于森林现身,集结在兰河拿骚村的罗斯军倾巢出动!

    搁在以前,亨利拿骚只能拿出精心训练的五十名骑兵,若是旧时来茵高伯爵催的急,他至多可以再拿出两百人的农夫武装。

    固然比起王国的常备军,一众农夫武装简直是滥竽充数的!只是,查理曼时期整个王国巅峰时的十五万正规军已经风光不再,精壮的战士早已老去,由这位大帝确立的征兵体制简直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崩解。因王室事实上持续近半个世纪的内斗,各地诸侯的权势越来越大,他们啃食旧有征兵体制,最后落得军队愈发贵族化。

    中王国的洛泰尔按照旧规继承着法兰克国王头衔,旧规是三分王国,他分到法兰克族占比最多的地区,也得到最多的常备兵。他意识到王国分裂的恶果,这才武装削藩,内战因而全面爆发。

    内战消耗着三位顶级王子本就不多的常备军,他们的封臣们借着战争纷纷扩展自己的私军,侵占着本该直接效忠国王的兵员。大大小小的封臣们当然有理由,所谓你让我出兵打仗,就必须给予我更多的权力,我才能带着更多军队为你打仗。

    三位王子哪里有那么多的财富供养庞大军队,便只能下放权力。

    遂在中王国,直接体现在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军事实力快速扩张。时局决定着洛泰尔大王不得不依赖梅茨伯爵守卫他狭长领地的中部地区,倘若没有这位大封臣的坚持,洛泰尔并没有能力将自己的主力掉到斯特拉斯堡附近区域和最反对自己的三弟路德维希拼命。

    东王国的情况更为复杂,经历840年的大败仗,路德维希能牢牢控制的就只有老家巴伐利亚了。多亏了全新的萨克森公国、图林根侯国,庞大的科隆教区、沃尔姆斯教区,以及一些小封臣的名义效忠,使得东王国还维持着框架。

    拿骚男爵领在法理上没有直接效忠路德维希,至少还在东王国这一框架里。

    八百人的军队!就在路德维希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着他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如棕熊钻出它藏匿的洞窟。

    一支分明是北欧装束的舰队杀出兰河,高调地出现在来茵河主河道。

    所有的桅杆上都悬挂着白底黑线的“黑十字旗”,继而是一面真正的查理曼战旗,它缝着线条略抽象的三只狮子,这面本是大半年前罗斯军战利品的旗帜,如今落在蓝狐手里就是为了后续行动行方便。所谓打着路德维希旗号行事,明显上就是扬起这面三狮旗。

    旗帜在此,就算行动主要是为了发财,它也有了伟大的理由。

    长船拱卫着大船,各长船收了长桨,舰队在宽阔的河面自由漂行。

    来茵河并不宽,但对于造船能力令人遗憾的法兰克人,他们并没有短时间大规模渡河的能力。小舢板一次运不了几个人,固然他们可以用大量容易漂浮的松木拼装木筏乃至做成浮桥,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来茵河因而在下游、中游成了事实上的天堑,如今唯有北欧款式的长船可以无视它。

    科布伦茨的中王国守军不聋不瞎,这段日子以来守军目击到多次异样大船堂而皇之地漂行。大型船只竟在两头尖尖的北欧长船牵引下逆流而上?居然高调打着路德维希的旗号?

    “这就是路德维希手下的诺曼佣兵。”

    路德维希继承了其祖父查理曼对诺曼世界的政策,其麾下有丹麦佣兵并直接参与内战一直是公开的秘密。战场上中王国军与集体持圆盾的诺曼佣兵有过几次冲突,后者总是不讲战斗规矩毫无贵族体面,使得中王国吃过小亏。

    一开始,来茵河主河道漂行北欧长船使得科布伦茨守军精神紧张,搞的他们即将要登陆抢劫似的。

    一年来这一情况已经多次,甚至规模很大的船队经过,也无攻击科布伦茨的样子,不过是安静漂过罢了。

    守军旗队长名叫弗雷德·埃德蒙德,他并没有封地,唯有一个骑士的头衔。他是常备军的军官,手下两个百人队,全军直接效忠洛泰尔大王本人。

    在这个新老时代交替的阶段,时局对于弗雷德和他手下颇为不利。军队驻扎在科布伦茨,旗队长行使者封建领主的一切权力,他可以以自己的意志行事,却无法让自己的后裔世袭。

    普通战士老了将领取一笔退休金,弗雷德老了就到远方的一个小村庄做骑士领主。洛泰尔便是如此对自己的常备军许诺也的确如此落实,只是它真的公平吗?

    科布伦茨城之南是一座山丘,宏观上属于黑森林山区的一部分。过了这座山原则上就是庞大梅茨伯爵的领地了,如果梅茨伯爵想要“亲自守卫”科布伦茨且得到国王的认可,兄弟们就只好为之腾地方。

    科布伦茨已经多次易手,知晓这一地方的历史,守军旗队并不认为这地方是自己的家,所以也不该成为葬身之地。

    被认为是东王国丹麦佣兵的船队在主河道上反复横跳,就算一开始旗队长声称“狼来了”,每一次的警报最后都以平安无事收场,这一次那些人规模更大,看起来也只是向南平安漂去而已。

    附近的村民已经无动于衷,固然他们与对岸的人们因为来茵河天堑基本没法交流,完全不觉得这些过境的船队对自己能带来什么。

    就在军民非常松懈的状态下,登陆悄然开始。

    蓝狐和黑狐同坐一条长船,他的老随从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瓦迪带领一波兄弟,又在军中的约塔兰人中提拔一个叫埃里克绰号“大门牙”的人带领一波兄弟。神父康拉德顺理成章指挥着拿骚村的农夫武装。

    庞大的军队做了细分,于是抢滩登陆便有了章法。

    “这座山像是把科布伦茨分割了,那个堡垒就在土丘上。”黑狐望着那低矮山丘不禁叹言。

    “不碍事。”蓝狐大手指着山丘下的村庄定居点:“那里连围墙都没有!我们就从村庄登陆,把当地人全部俘虏。”

    “就怕他们逃跑呢。”

    “所以要将他们的逃亡路线切断!”

    蓝狐指导着整个舰队出击,长船便故意在山丘堡垒和村庄的连接处发动冲滩。

    基于神父康拉德的情报,蓝狐知晓对岸河畔的情况。那里的河畔区一样有着一些淤泥,强行冲滩不伤龙骨,战士们下船也好立刻行动。

    也许就像过去几次一样,那些大型船只对科布伦茨不屑一顾就漂行远方。生活无趣的居民把看大过境当做乐子,本来也快到麦收季,最靠近科布伦茨堡垒的这些村民静候着收获,也开始忙着打草噼柴为不久后的冬季做准备。

    结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数量惊人的持圆盾的人跳下半搁浅的船……

    阳光下铁皮盔剧烈反光,整体衣着偏白的罗斯军队上岸后便开始快走。

    意识到有危险,最先目击的村民带着农具便开始狂奔。

    蓝狐敏锐注意到这一点,他再瞟一眼南部山丘上的石头堡垒,在看到自己人居然有一部分向着南方堡垒冲,便厉声吼叫:“蠢货们先别冲击堡垒!我们把村庄围了!把他们全俘虏!”

    这番吼叫有了作用,那些向南冲得最快的人发现身后的同伴集体奔向北方,不得已只好跟上大部队了。

    如今的时代“德意志之角”并不存在,科布伦茨固然是个很古老的日耳曼人定居点,如今的841年的仲夏,它就是一座建立在罗马军营故地上的军事据点。

    本是“德意志之角”的区域存在着村庄,村民种植放牧顺手坐着近岸捞鱼的伙计,所缴纳的十一税源源不断供应修道院和山丘上的军营。

    村民住在一个半岛型的区域,来茵河与摩泽尔河构筑起这逼仄区域,登陆的罗斯军队将之分割便顺理成章。

    此刻,山丘上的堡垒已经号角声大作,旗队长慌了神,众军士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闭堡垒大门。

    旗队长弗雷德站在高处抬头,探着上半身几乎坠楼,他对着部下呐喊:“弓箭手上城墙!立刻封闭所有大门!把所有睡懒觉的人踢醒!尽量把最近的任何人拉进堡垒里!”

    他已经没能力接收最近村庄的民众,由于那些家伙一定是东王国的佣兵(他十分确信),对这些家伙素无好感的他很担心这群狠人会肆意杀死村民,乃至破坏修道院,就像听说了诺曼人传闻。

    路德维希豢养这样的佣兵就是其一桩大罪,洛泰尔便向自己的亲兵宣讲此乃亵渎之罪,要求部下对该佣兵团体一旦交战就不留活口。

    难道,就指望二百人的守军走出堡垒和那群诺曼人拼命?对方明显人数极多!科布伦茨堡垒已经自身难保了!

    对于蓝狐和黑狐,他们的军队短时间内就冲到了登陆点另一个的摩泽尔河。

    毕竟这一区域整体逼仄,杀穿登陆地仅有两个公里而已,平坦之地每一个战士都能在来茵河登陆点看到不远处的所谓摩泽尔河道。

    村民们当然知道逃向南方的堡垒可以得到守军的庇护,乃至利用山区优势逃得更远。奈何退路已经被切断,仍有大量村民待在家中根本连逃亡的时间都不存在,待在村外的人陆续返回村内。很多人在惊恐中涌入修道院,危急时刻或许只有祈祷主能庇佑他们。

    值此危难时刻,一个中年人挺身而出。

    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右手高举的十字架呼吁大家冷静,他也强压内心的惊恐。见得神父如此冷静,惊恐的村民也纷纷跪下来,不停地胸口划着十字。

    固然也有人铤而走险坐小船撤离,绝大部分村民根本没机会逃走。

    也许真是奇迹降临!那些武装者明明已经抵达村庄外围,就在村子外集体驻扎下来,好似有神圣力量阻挠他们继续前进一般。

    愈发觉得诡异的神父巴赫伯特或许那些人举着十字旗,甚至连盾上都画着巨大的黑十字。

    “也许他们并非要杀戮?而是别有企图?至少可以和他们聊聊。”于是神父带着下级教士们,刻意扛着木料临时捆绑的大号木十字架现身,与村外密密麻麻的军队对视。

    这一看不要紧,神父看到了更多的旗帜,那是清一色的十字旗,而做了一地的战士明显是见得自己现身就纷纷站起来。

    此乃蓝狐故意为之,反正被包围的村庄插翅难逃。他本着商人思维首先想的就不是大大咧咧去打劫,就给了对方安定精神的时间,再听取随军并完成登陆的神父康拉德的建议,真的等来了其人的朋友,大抵就是那个有点句偻后背的中年教士吧?一个叫做巴赫伯特的神父。

    这不,康拉德带着他的教士,一样是扛着一座十字架现身。

    “我的朋友!是我!康拉德!”他张开双臂公然现身。

    竟然遇到了朋友,即便这位朋友彼此只有少量的书信往来,唯有在沃尔姆斯大教堂参与弥撒的时候细聊过多次。巴赫伯特虽搞不清状况,至少康拉德神父在场,说明局势并不危机。

    巴赫伯特神父内心的恐惧削弱了很多,他知道大量村民正探着脑袋关注局势变化,这便主动向军队走去,意欲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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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