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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98章 科布伦茨小教区的中立就是合作

    神父巴赫伯特完全想不到会在这一局面下与河对岸的康拉德神父相会。

    他的警惕与惶恐基本消散,现在只想走上前问问康拉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朋友,一支军队出现在科布伦茨,他们……该不会是诺曼人?”巴赫伯特问得很直接。

    康拉德毫无笑意面色凝重,眼神又不经意间瞟向那些战士:“是,也不全是。”

    “我看到他们居然举着伟大查理的狮子旗。是路德维希王子的人?”

    “是!也不全是。”

    “这……”巴赫伯特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想说什么。”

    “他们其实是拿骚男爵的军队,事实确实如此。而且……”

    “究竟如何?”

    “事情非常复杂。或许,你可以好的这里的贵族亲自聊聊。”康拉德神父的确面临着巨大压力,他有意消弭战争,但真的到了这里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

    一直等着斡旋结果的蓝狐本也不想再耗着,他把过于紧凑的铁皮盔摘下,既然那个友人神父有意聊聊,便好好谈判吧。

    一位将领气势汹汹而来,其人脸略胖,有着纯金色的头发,胡须略卷曲而面色极白。

    仅从这一秒看相来看,神父巴赫伯特便确定这必定是诺曼人。要和这种狠人打交道?他又开始惊恐,乃至下意识连着退三步。

    “喂!神父,你畏惧我们吗?”

    蓝狐以拉丁语询问,又引得巴赫伯特差异。

    “所以这些其实都拿骚男爵部下的诺曼人有所不同。”勾着头的康拉德神父再无奈解释一番,“他们的头目懂得神圣的语言。”

    真是咄咄怪事,野蛮诺曼人如嗜血饿狼,居然懂得神圣的拉丁语。

    在极度惊讶中,蓝狐毫无客套话,极为直接地宣扬自己所来的目的。

    从现在开始,科布伦茨城所辖的地块整体并入拿骚男爵领。拿骚男爵将统治这里,一如统治旧封地。

    这里的村民最担心一支大军出现是否造成自己的惨痛损失,蓝狐虽特别特别强调:“我们有意和平得到科布伦茨,倘若你们这些平凡的农夫决议抵抗,我们就施行武力。如若你们现在接受易主,我可以保证军队绝对不进入你们的村子,不烦扰你们的生活,只要今年秋收向我们缴纳十一税。”

    竟然是如此?如果只是地盘易主,何必拉着大军出现?难道是某个人喜欢盛大排场吗?

    神父巴赫伯特的存在就相当于村长,他很高兴这些人许诺只要履行一些条件就不会破坏。

    “你们……是仁慈的军队。”他刻意客套,只是这支军队的主张显然不如他们自称的可以轻松落实。他谨慎地说:“科布伦茨是洛泰尔王的领地,我不知道拿骚男爵改为效忠他,也不知道科布伦茨又要换领主。”

    蓝狐笑了笑,“是的,这种事中王国没理由知道。你看到我们的狮子旗了吗?”他故意指着:“我们其实得到了路德维希王的授权。拿骚男爵负责执行命令,而我们这些人负责把科布伦茨拿下。”

    “所以,你们其实……是来打仗的?”

    “很蠢的质问。神父,你是才明白吗?这地方换了领主!”蓝狐刻意加大嗓门,“我们当然不信本地的驻军会乖乖让出那个堡垒,可是,这是贵族战争,与这里的村民没有关系。”

    听到这里神父巴赫伯特已经明晰局面,对方虽然还没有把话说明白,所有的暗示已经令这个脑子正常的神职人员知晓自己当有的立场。

    “这样,滨河村庄可以维持着和平。我们早就关注你们,既然你们对我们并无恶意。我可以代表整个小小的科布伦茨教区保持中立吗?”

    “这是讨价还价?我要你们臣服。”蓝狐稍稍产生了误会,言辞又严厉起来。

    此刻康拉德神父急忙打起圆场:“朋友,我们这些小教区听地区主教的指挥,我们一直的保持中立的。既然拿骚男爵可以统治这里,本地教区自然与你们合作。”

    “原来如此,中立就是合作。”蓝狐点点头。

    巴赫伯特又问:“我其实想见见拿骚男爵,我知道他。他是否在军中,我愿意直接想他宣誓我们的中立与合作的态度。”

    “亨利拿骚?不,他现在是东王国的尼德兰伯爵。不过,我们有一个新的。”

    于是,黑狐摘下头盔。一个更胖的小胖子登场,他态度傲慢就是走路有些诙谐。

    如此金发小子完美符合巴赫伯特对贵族的认知——锦衣玉食把自己吃得极为肥。

    恰是这个小胖子一样会说拉丁语,可以与自己顺畅交谈。

    一切所见更令他诧异,“你……该不会是拿骚家的小儿子?你是亚当?”

    “不。我是保罗。”黑狐也是口无遮拦,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反正自己也不稀罕这种教名。他再强调:“我不是拿骚男爵,却也的确的拿骚男爵。我的真正名字是黑狐,我的父亲也的确的亨利拿骚。”

    “我想我懂了。你该不会是养子?”

    “不,我是女婿。”

    女婿当然也有继承权,毕竟皈依天主后的蛮族首领们必须落实一夫一妻制,万一就是生不出儿子就只能让女儿继承。可女人的继承权还不被承认,于是女婿就成了权势继承者,而他们的后代继承名号血脉延续。

    巴赫伯特神父虽不知亨利拿骚那个男人用如何手段与诺曼人有了联络,公平的说用联姻手段拉来一众诺曼狠人为他打仗。“这个亨利平时都在装弱呀!”他如此暗叹。

    黑狐和蓝狐在法理上都是拿骚男爵领的管家,出于好用的需要,就干脆自称全新的男爵。反正这里的教士没能力查证,本地人也绝对不敢查证。只要当做就是真的就好了,省得遭遇兵燹。

    神父巴赫伯特并不完全相信这支军队真的秋毫无犯,他主动提出拿出一些村中的粮食和乳酪,以此证明自己有意合作。

    作为交换,罗斯军队真的就在村外安定下来。他们从床上卸下铁锅和陶翁,尤其在登陆点搭建营地,看似要长期驻扎。

    带着警惕的村民拉着小车将修道院的一批存粮拉到登陆点,接着立刻逃走。

    神父巴赫伯特暂且留在所谓拿骚男爵军的登陆营地里,他知道自己要做的还有极多。

    科布伦茨堡垒就屹立在土丘上,它大门紧闭,合计二百出头的守军紧张不安地观摩局势变化。

    旗队长弗雷德搞不明白,那些军队非常怪异地亮出数量极多的旗帜,这很怪异。

    法兰克军队打仗时候并不会大肆飘扬旗帜,旗帜只要各旗队手持一面就好了,现在他们好似亮出了五十面!旗帜应该只有着实用性,所谓战斗指挥需要,而这些人简直把旗帜当做标识物而已,就如同一种饰品。

    在不安的等待中夜幕渐渐降下,土丘下奇景逐渐显现。

    篝火欺诈战术在科布伦茨的城堡村庄结合部上演,蓝狐命令军队增加五倍的篝火量,就在麦田外的区域造成密密麻麻的燃火点。

    火焰只是单纯的燃烧,真正的军队在一处扎堆儿而已。

    黑狐略有不解,却听蓝狐教导:“学着吧你!战斗可不是呐喊冲上去拼杀。你该想办法在打仗前把敌人吓傻,之后就容易轻松胜利。”

    “所以,你认为战斗依旧是不可避免的?”黑狐再问。

    “也不尽然,我要安排那个神父劝降。”

    “他们若是不投降?”

    “那就打。我要马上开个小会,你也参加。”说罢,蓝狐就开始召集人手。

    老伙计们聚在一起,蓝狐令大伙儿不要奢望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今晚当吃饱了好好睡觉,睡前整顿一下武器,便于明日围攻堡垒。

    攻击堡垒就完全不能一群人一股脑冲上去,石头堡垒的弱点就在于大门,只要破坏大门一切问题得以解决。

    当然,也要考虑战斗变成去年的“阿勒布堡垒围攻”的糜烂局面,毕竟那是一座石头堡垒!

    蓝狐有充分的作战经验,他有意把自己所有经验教给弟弟,奈何自己的黑狐弟弟依旧过于自信。

    罗斯军队不一定明日一天就破城,为了行动尽量快,先期准备要做足。

    于是,一颗大松树于对岸的原始森林砍伐,长船将之牵拉到对岸登陆点。此事白天就完成了,入夜,伴随着斧头凿击声,它被迅速改造成攻城锤,浑身以缆绳捆了十副担杠,便于战士合伙扛着它撞门。

    暴力攻城的确是下策,所谓最后手段。蓝狐在入睡前与两位神父好好细聊。

    “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没有战争,科布伦茨堡垒的守军是否乖乖让出地盘,就看你们的劝降了。尤其是你,神父巴赫伯特,你一定要说服那个叫弗雷德的人。”

    “就看你给的条件了。不过,我不觉得他们会乖乖让出地方。”巴赫伯特对前景很不乐观。

    “我可以许诺他们的生命安全。让出堡垒,要脱下甲胃,可以带着武器离开,我向主发誓不会迫害。”蓝狐强调自己的核心策略。

    巴赫伯特觉得不靠谱,康拉德决定也加入其中。守军定然不会对教士不利,尤其是凭资历有可能升级的教士不利。

    军队做了两手准备,次日,罗斯军依旧高调打着拿骚男爵军的名号,期待着去劝降的两位神父可以带来有益的结果。

    不过光大战士本着自己勇士的觉悟,将心比心也认为那些守军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坚守。

    所谓大贵族直属部队就是好勇斗狠的,东王国常备军战斗意志值得肯定,想必这个中王国的军队一样。

    很多人希望劝降失败,这样兄弟们就可以发动强攻,之后就可以按照规矩凭本事打劫了。他们虽然皈依天主,不过都是些表面功夫,不少人还佩戴着雷神锤、弗雷猪之类的北欧神祇吊坠。至于天主,她大抵就是奥丁的另一种形式吧。

    ……

    结果,就如战士们广泛估计的那样,两位神父带着沮丧的情绪灰熘熘地回来了。

    “看起来谈判是崩了!你们没有被他们虐待真是万幸。”已经没了念想的蓝狐心情反而很舒畅,意味着自己不需要任何幻想,可以放手一搏了。

    巴赫伯特高呼:“他们勇敢而且愚蠢!你们会把他们全部杀死!”

    康拉德神父都要痛哭,只好祈求:“你们就算杀死他们,至少不要再侮辱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全部安葬吧!哎!我是有罪的。”

    已经被需要两人多言,蓝狐明白了一切。

    “你们何罪之有?他们选择了战争,倒是忠于自己的首领值得敬佩。我要准备战斗了,你们都回避吧……”

    罢了,战前动员开始。与此同时,两位神父不愿意透露他们在堡垒内的见闻,他们并不愿意成为战争的帮凶。

    蓝狐不再强求他们,科布伦茨堡垒整体也不大,自己人多势众,今日定要利用士气正盛一鼓作气破城。

    至于是否破城后杀无赦,如若他是个老战士自然如此,可他是商人出身,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做事别做绝。何必赶尽杀绝?俘虏可以卖了换钱,想来这群人都是法兰克士兵,也许卖给路德维希,那个家伙会欣然出钱。

    所以当部下想着宝剑漓血,蓝狐再当众宣布要尽量抓活的。“想想看,那个路德维希是否要俘虏?一个俘虏敲诈他一磅银币乃至更多,咱们可以再发一笔财。”

    难道一个俘虏价值真的超过一磅银币?那么守军战士就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乱走的钱袋子呀。

    毕竟他们有着罗斯军和拿骚男爵军双重身份,本质上是一群贫穷的北欧人,一磅银币在他们的概念里依旧是巨款,一想到可以通过战俘发财就欣喜。

    便是在这种气氛下,工程战爆发。

    难道区区二百人出头的科布伦茨守军就要死扛到底?

    不错!就算旗队长弗雷德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一想到自己南方就是梅茨伯爵领,就幻想着一旦出问题,事实上成了救火队长的梅茨军就能解围。

    毕竟这是罗马军营基础上改造的石头堡垒,它还在山丘上的确易守难攻!

    毕竟兄弟们几乎都有家卷,彼此都是王国的“军户”,就算自己死了,大儿子就继承身份地位,日后还是继续拿洛泰尔大王的俸禄。但是自己投降了,一旦消息传到后方,稳定拿俸禄的日子就要结束,家人不受迫害是好的,就算没遭遇迫害,化作最平凡的农夫,过去相对富裕的生活就一去不返了!

    还有一点,那些诺曼人也算是拿骚男爵军?拿骚男爵居然和诺曼人联姻了?神父说得言之凿凿,居然听信野蛮人的话!

    弗雷德和他的人对诺曼军队没有丝毫好感,他们不会迫害神父,却也直白痛斥其与恶人为伍,就将之驱逐,并嘱咐神父告知诺曼人自己要血战到底。

    战斗不可避免,科布伦茨进入临战状态。他们人少但心中有着怒火,这种愤怒超越了恐惧,更因为要和传说中的诺曼佣兵厮杀,他们心中的高傲就决定了不能退缩。毕竟在查理曼时代,诺曼人一直是强大的法兰克正规军蹂躏,不过是王国衰弱,一群诺曼野人就支棱起来了。

    伴随着诺曼大军低沉的号角声,蓝狐发动了进攻。

    全军向堡垒漫步走去,他们的身后是拿骚村民众高举着的大量十字旗,战士们一步一个脚印,一众剑盾手护卫着一尊二十人肩扛的大松木攻城锤,走向科布伦茨堡垒。仲夏的这个下午,攻城战爆发。

第1099章 勇夺科布伦茨堡垒

    战士们面色凝重,一堵盾墙开始羊攻。

    他们望着山丘缓步推进,没人敢于鲁莽乱动,统一着装整齐队形,军队的威压之敢极为强烈,而悠扬的号角声更烘托起肃杀的气氛。

    科布伦茨守军皆为法兰克常备军,作为专业杀戮的团队的他们却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旗队长弗雷德脸在颤抖,持剑发手更是抖得厉害!天呐!行伍整齐划一,我要和这种军队打仗?

    “兄弟们!坚决守住!坚守我们的大门!”

    然而无人应答。

    守军战士在讶异中等待未知的接战,虽然兄弟们早就统一的想法是要坚决战斗的,显然看到那不断逼近的盾墙,立即判断此乃一支强军。

    这真的是东王国的诺曼佣兵吗?与以前遭遇战的情报不符。

    这是拿骚男爵的军队?根本不可能!能出动这样的军队,非得是来茵高伯爵有这种实力。

    所以,这的确是另一支诺曼军队?一支千真万确皈依天主的全新诺曼军队?

    法兰克军士的高傲决定了他们不会轻易投降,现在大伙儿觉得情况很棘手,却也没有时间犹豫和抱怨了。

    士兵在城垛探出脑袋,举着剑示意自己的存在与战斗意志。他们准备了唾手可得的石头,意欲砸死敢于攻城的人。

    奈何对弓箭的不重视,使得这些皆批重甲的士兵仅有个位数的弓手。

    守军的具体情况蓝狐和黑狐不尽之情,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蓝狐谨慎地决定全力以赴。

    身披重甲又戴上滑稽紧凑头盔的蓝狐精细指挥:“十字弓!木弓!弹弓!全体列阵在前。勇士,先给他们让路。”

    盾墙分出多个出口,持弓手纷纷出阵。他们在盾墙前摆开架势,尤其是十字弓手,开始踏张蓄力再上弦。

    六座安装了扭力弹弓的手推车出阵,射击方向纷纷瞄准那正门,士兵遂开始奋力蓄力。

    一切行动有条不紊,就像他们在过去的战斗中做过的一样。

    广大战士就是看着这些兄弟在堡垒外的斜坡做战术准备,战场也进入短暂的安静。

    “大人。他们在干什么?”有守军战士大呼不解。

    守军旗队长弗雷德完全不知对方的把戏,他注意到了弓手。“只有神知道。你们一定要冷静,把盾准备好,他们似乎要放箭。”

    的确,蓝狐花费一些时间准备就是为了攻城可以一击胜利,他不想把战斗拖入持久战。

    见部下准备完毕,蓝狐干脆走出战阵,直接站在六座扭力弹弓间。

    他拍拍几个脸上笑呵呵呲牙似要啃肉的部下后背,故意问:“那些法兰克很勇,居然探着身子。怎么样?试着射杀。”

    被问话的人有些为难,他伸出大拇指对着那城门瞄了一下:“略远呐。”

    “把标尺调一下,我们试试。哦,你们把标枪换成铸铁弹。”

    “强行射击也许不能杀死任何人。”

    “无所谓。我就是要吓唬他们。”

    现在,打着拿骚男爵名号乃至东王国旗号的罗斯军,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攻击那“乌龟壳”。

    他们皆站在一箭之地外,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而扭力弹弓的最大射程可以覆盖整个科布伦茨堡垒。

    一声令下,换装弹丸的弹弓射击!

    略微旋转的锥形铸铁但势大力沉,在空中划出一个大角度抛物线,纷纷砸中石砌城墙。

    顿时砸的花岗岩石屑横飞,突如其来的砲击惊得探头的守军纷纷缩了脑袋。

    本能驱使着弗雷德坐下来,靠垛墙保护自己。

    他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本能的感觉要是被它砸住是锁子甲也不能保命。

    堡垒内如死一般的寂静,惊讶的守军全都躲了起来,唯有一面旗帜在山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老大,我感觉不行。我视力很好,弹丸没有射杀一人。”一位射手深表遗憾。

    蓝狐却略带笑意,他眯着眼睛:“效果其实不错,他们都吓得躲起来。很好,可以全力进攻。”

    已经没必要犹豫,甚至箭雨准备也免了。

    罗斯军开始全面进攻,乱糟糟的冲锋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军阵自主裂开一个大口子。

    “我们走!”一位极为强壮的北欧金发壮如熊的战士发出战吼,接着是全体二十名重甲壮汉的咆孝。

    巨大的松木被他们扛起来,这跟新砍伐湿漉漉的木头被认为定能一举撞垮那厚重木门,毕竟看起来那门外强中干。

    这二十壮士身披铁片加固锁子甲,头顶的铁皮盔都有护面,站着就是一位位铁人。

    如此重甲就是为了硬抗强攻大门时守军扔下来的五花八门的东西,而大量辅助进攻的兄弟皆为压制城头的那些敌人。

    何为善战老兵?蓝狐便是这样一人,他经历过很多战斗,在战争中学到了很多经验。尤其是如何安排攻城战法,这方面罗斯王的确是老师。

    细木和绳子编成需要两人合力抬起的防箭盾,它可防间也能防落石。持这种防具的人紧紧跟着那座松木攻城锤,大量剑盾手继续拱卫。安装扭力弹弓的手推车伴随推进,弓弩手已经率先进入一箭之地。

    那些仅仅探出一双眼睛都守军根本没见过这种战斗方式。

    “奇怪,我家世代当兵,跟着查理曼征战,这是怎么回事?不好!他们是要撞开大门!”

    弗雷德虽然有了清晰意识,已经为时太晚了。堡垒的三个大门虽都有加固,不过是把门闩安上,就只有这点准备对付一般攻城者还行,陷入这群新敌人有备而来且信心满满。

    他在惊恐中对堡内部下大吼:“是大门!给我全力堵住大门!”

    然而,那松木攻城锤已经开始冲刺,二十名重甲壮汉合力狂奔,甚至是守军没有做出明确反制措施,大松木就已经结结实实撞上。

    甚至城门本身就发出剧烈摇晃,过分强力的气势使得冲在前的重甲战士因惯性撞在门上,后续的兄弟又撞在他们身上,场面就好似一群挤在罐头里的鱼。

    “蠢货!都起来!大门还没倒。”

    “快起身,把木头抬起来我们继续撞。”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二十勐士纷纷略显笨拙地爬起来,此刻守军终于开始了反击。

    有石头被扔下,守军战士当即被以逸待劳的弓弩手狙击,甚至是扭力弹弓的弹丸草率地要了其人的小命。

    城门区域的守军被彻底压制,攻击部队仅仅伤亡轻微便完全夺下主动权。

    木条编成的防弹盾拱卫攻城锤两翼,它们被举过头顶。更多战士把自己的盾顶在脑袋上,只因那些躲在墙后的家伙忙着乱扔小石头。

    弓弩手虎视眈眈瞄准着城垛,只要有敌人露头迹象就射击。那些劣等的箭更是对空抛射,不求击中敌人,只求扰乱其防御。

    蓝狐便在后方观摩整个战况,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下,战局发展完全在战前估计内。

    “哥,如果你提前准备一切长梯效果也许会更好。”黑狐难掩自己的跃跃欲试。

    “也许吧。现在,我们就等着大门被撞开。”

    “好!”一把钢剑被拔出,肥胖的黑狐握着自己的订购宝剑:“这样我就可以做真正的战士,足矣服众。看我杀几个敌人血祭我的这把剑。”

    “慢着,先把剑收回。”蓝狐握住弟弟持剑的右臂。

    “为什么。”

    “就怕你鲁莽受伤。”

    “我无所畏惧!”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是,这次不能拼命!万一你死了以后怎么赚钱?”

    “你瞧不起我?”黑狐自觉被亲二哥轻视,那心中斗志更甚。

    “还不是机会。待会儿城门垮塌让重甲战士们去拼杀,我们跟在后面即可。记住,以后你是本地真正的贵族,不是一介冲锋的小兵。你比他们所有人都高贵,可不要死得太草率。”

    “算了吧。我想如你一样!你何时畏惧过?!”黑狐的双眼像是着火,看着二哥尽是质问。

    “我?”蓝狐想笑索性就笑出了声,再掐着弟弟的脖颈意味深长道:“我无所畏惧?笑话。所以我站在后方,这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一定要记住!你没必要亲自参战去杀敌,不要被那些战士好勇斗狠的传言蒙蔽。你打仗是为了什么?是财富,是地位,你给别人重金,他们会帮你拼命,最后你得到的会是领地和其中的全部财富。学着吧你!”

    黑狐依旧懵懵懂懂,不过既然哥哥不愿意自己去拼杀,那就算了。也许哥哥的话很有道理,真的身临战场,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北欧小胖子被热烈气氛感染,就是想看血流成河。

    站成另一边,守军旗队长弗雷德依旧在硬抗,奈何自己的一些部下已经选择逃跑。

    固然全部三个大门都被插上门闩,正遭遇强攻的正门不但增加了协查地面的木料支撑,更有披着锁子甲的战士紧张地以逸待劳。

    那些意志力不坚定者完全背弃了自己的信条,居然脱掉了披身的锁子甲,就戴着头盔和腰间的宽刃铁剑,扛着绳索撤到堡垒的南墙这一安全区域,释放绳索如猴子般索降逃跑。

    看到这一幕,弗雷德觉得自己被深深背刺。

    “你们这些蠢货在干什么?你们是叛徒吗?!”

    他在大声叫骂,奈何完全淹没在强攻正门的那群诺曼人的呐喊声中。

    诺斯语的口号不断复述,伴随着号子整本有节奏地遭遇松木攻城锤的撞击。多亏了此乃罗马时代兵营基础上建立的堡垒,它的石头地基足够结实。最初的那击勐击令大门有所动摇只是距离垮塌还需要继续冲撞。就像是小刀子不断放血,只要坚持下去,这大门定然垮塌。

    “要塌啦!”不知哪个战士一声大喊,现在数以百计的战士注意到城门处墙体的剧烈松动。

    塌方轰然发生,多亏了那些撞墙的重甲战士急忙扔下松木攻城锤,兄弟们跑得都很及时却非常狼狈,如小狗般爬走,身后就是整体坍塌的大门。

    落石压毁了木门,伤到了一小部分守军战士,科布伦茨堡垒赫然出现一个致命大缺口,头脑发蒙的守军勉强爬起来,恍忽中看到的便是一群强烈发光的持斧铁人。

    阳光照在重甲战士身上,铁皮盔和前胸后背的加固铁片强烈反光。这些家伙就是为冲阵乱战准备的罗斯定义的狂战士,便是靠着重甲硬闯敌阵,接着砍杀附近的所有人,如疯狗狂熊般厮杀。

    他们更是一群大力士,力量与耐力都优秀。他们刚刚还扛着松木撞门,如今也是首先冲入科布伦茨堡垒的第一波力量。

    “瞧!狂战士已经冲进去了!他们居然还有力量。”黑狐非常诧异,明明那根木头极为沉重,一群狠人似乎有着无穷力量。

    蓝狐来了精神,便大手直指:“学会了吗?让那些狠人去冲杀!你可知他们具体的身份?”

    “不太清楚。”

    “有一些是昂克拉斯人、还有一些梅拉伦人。”

    “啊?我们的昂克拉斯同乡?”黑狐一听这个就更加诧异了。

    “就是因为是同乡看在长久的情谊上会为你拼命,而且我平日待他们不薄。好酒好肉我都舍得,所以现在他们要去打最艰难的仗。他们被我养成了壮汉,可我不希望任何人战死。我花费了那么多成本,肯定尽可能长时间的用他们,所以他们有着最重的甲,也只有他们能受得住。”

    听着哥哥的苦口婆心黑狐听明白了一些。

    看的弟弟在战场上很虚心,已经不如中年的蓝狐更加教导:“你对部下好,他们就给你做事。现在我放纵他们去抢劫,去抓奴隶,满足他们发财的渴望。你看这座堡垒,大量的财宝要归这些战士。那么,你作为未来本地的领主,这场战斗你会得到什么?”

    “这……一座空空的堡垒?”

    “不!是整个地区的财富,这里的农民会源源不断给你纳税,可比一次战后抢掠赚钱多了。”

    蓝狐有意将自己的人生感悟向弟弟倾囊相授,他尤为要告戒老弟自己的真正身份,告戒老弟对待任何的战争问题都不能鲁莽。他毕竟要在秋季离开法兰克世界去治理整顿手下的哥德堡伯爵领,此举并非去封地过幸福小日子,兄弟们会在各自的领域内发展,大家都能成为一方贵族,就算身份变了彼此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更要在经济上互助共赢。

    蓝狐急于在处理拿骚事务后把北方封地的治理架构搞好,那里会是商业为主的伯国领,为了维护商业安全将训练一支强军。这支强军近能协助国王征战,远则帮助在法兰克世界的两个弟弟解决事端。

    但弟弟们必须自强,在硬实力强劲之前,思想上必须快速成熟。

    就当他们交谈之际,更多的普通战士顺着缺口蜂拥而入。

    率先冲入的重甲狂战士已经与守军杀了个天昏地暗,披着比法兰克步兵更重的甲,手持战斧更接近于钝器,势大力沉地噼砍夯打,守军别砸得头破血流。

    短暂的白刃战守军便崩溃了。

    最开始的杀戮很快变成抓俘虏的行动,被压在身上下意识双臂捂住脸的守军战士,感觉到自己要被诺曼人的战俘砸得稀巴烂。战斧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木头斧柄恰到好处的夯打,在昏迷中守军战士被捆起来做了俘虏。

    科布伦茨堡垒内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守军固然在困兽犹斗,战斗依旧迅速结束。

    旗队长弗雷德没有死,他本人经历了一番拼杀,结果竟被生擒。他被多面圆盾逼得动弹不得如此就烦,几个罗斯战士分享这一俘虏战果。

    这不像是战斗,或者说战斗变成了狩猎。就好似一群狼冲进了羊群,到处都是抓俘虏的人,到处是冲进仓库、士兵宿舍搜刮战利品的人。

    因为蓝狐已经许诺,兄弟们不能在村庄劫掠,却可以肆无忌惮在科布伦茨堡垒凭本事打劫,唯二的要求一个是不得纵火另一个便是抓俘虏。

    战斗在摧枯拉朽中结束,不远处的滨河村庄民众远看战局心惊肉跳,他们虽觉得恐怖还是忍不住去看拿骚男爵军队的攻城奇景。

    而真正的拿骚男爵领农夫构成的负责摇旗呐喊的战士,望着短时间就陷落的堡垒,呐喊神完全被鸦雀无声的恐惧所取代。老实巴交的农夫终于见识到真正的战争,战斗就是没有道理的以最残酷的方式展开。

    那可是中王国的堡垒呀!竟被外来的罗斯人轻易攻破占领。

    “奇怪,欢呼声呢?”觉察到后方的那群农夫居然闭嘴了,略感不满的蓝狐气势汹汹走向更后方,拔剑直指:“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喊!给我摇旗!给我吹号!给我敲鼓!”

    终于是这番恐吓逼得他们清醒,农夫们麻木地摇旗呐喊。

    唯有两位神父康拉德和巴赫伯特保持着缄默,只以不断地在胸口划十字不断消减内心的恐惧以及负罪感。

    轻蔑瞥一眼这样的神职人员,蓝狐觉得时间已经够了,他疏松一下战了许久有些僵硬的身子,示意自己的弟弟:“好了!我们去看看你希望的血流成河。小子,第一次见都令人恐惧,但愿你能忍受得住。”

    被老哥这么一说,黑狐狠狠咽下唾沫,再度拔剑给自己壮胆,以镶嵌红宝石的剑柄锤几下胸膛。“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我不怕。”

    “不。我是担心你吐晕过去,战场的血腥味但愿你忍得住。反正不敢怎样你以后都能适应,现在跟我来。”

第1100章 诺曼人给你指了条出路

    那些强行索降的科布伦茨守军士兵丢盔弃甲而逃,唯有头盔和佩剑作为战士最后的尊严一直佩戴着。

    有十人耻辱地逃走,他们知其辱又在逃亡途中不断地自我安慰。

    他们先是翻越了堡垒的后山,继而直奔山后的村庄。他们索要一些食物和水,并向当地人发出警报:“你们快逃!野蛮人已经攻占科布伦茨,他们见人就杀,我们就是最后逃出来的人。”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不过这些逃亡战士完全相信自己所坚信的,在他们的视角里那些打着拿骚男爵和东王国旗号的家伙本质永远是无恶不作的诺曼人,那些人等同于撒旦的使徒极为凶残。

    通过劝说村民抓紧时间逃走,逃亡战士得以自我安慰。

    “至少,我们能拯救很多无辜的人。”

    科布伦茨附近的村庄并不多,它们较为集中在摩泽尔河附近。

    摩泽尔河流域毕竟是日耳曼的旧阿勒曼尼部族的活动中心,再被扩张的法兰克部落吞并后,就成为法兰克核心领地,当地人也摇身一变成为正宗的法兰克族人。夹在低矮群山的狭长河畔区域是难得的适合农耕的定居点,当地大部分区域属于特里尔教区,而特里尔、梅兹和兰斯,三个教区如今被统合管理着。

    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掌控着连成一片地区的神权,但在这份升值的背后,庞大地区更是梅茨伯爵的封地。

    神权与世俗的权力一直维系着合作,各地教士在教化民众,封建大贵族以武力掌控领地。

    这片地域已经是法兰克族的核心区,它是本时代的人口稠密区,但对于陷入群山中的人,找寻一个村庄并不容易,即便这十个逃亡士兵已经在沿着摩泽尔河一路奔向上游。

    他们要撤到特里尔,告知当地驻扎的直属于洛泰尔大王的常备军们自己的遭遇。他们更是在逃亡的沿途向遇到的任何人声称科布伦茨陷落的灾厄,只为引起村庄的警惕。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逃亡夜晚,十个疲敝交加的战士逃到了一座小村。村民不敢招惹这些狠人,村庄的骑士领主出于基本的地主之谊给了他们一些黑面包,更贴心地安排马厩供其居住。

    若非这些人都佩着常备军的制式铁剑,骑士老爷就当做他们是盗匪,自己趁机结果他们也无可厚非。

    朴素的村民对科布伦茨的遭遇根本无所谓,老实巴交的他们对这一城市名称都只是略有耳闻。对于骑士老爷,那里又不是自己的封地,何况自己的封君是梅茨伯爵。如今梅茨伯爵是洛泰尔王的坚决拥趸,各地骑士领便顺理成章要站在洛泰尔王的立场上。

    到底他们是常备军战士,军事训练上可比自己手下的一众歪瓜裂枣强多了。

    这位骑士仅有一片小封地,掌控者区区三个小村庄的世俗权力。如果梅茨伯爵觉得自己现有兵力不足,势必索要更多小封臣出兵参战。

    “东王国豢养的那些野蛮的诺曼佣兵摧毁了科布伦茨?这一定是庞大内战的一部分。看来现在的局面非常复杂,我的领地面临着风险?可是你们都是逃兵,我知道大王对于这种人的态度。你们就算逃到特里尔,很可能得到的是监禁。等到洛泰尔王获悉你们的情况,很可能恼羞成怒将你们全部绞死!你们该好好想象,如果效忠我,作为我的扈从,绝对可以平安……”

    内战是一个契机,那些有进取心的骑士有意抓住这个机会,倘若能在战场上立功,说不定就能增加封地,乃至一蹴而就升级为男爵拥有一片大封地。

    只是骑士作为下级贵族,能调动的除了个位数的精锐扈从,就是一小撮拿着链枷、镰刀等农具的武装农夫了。

    如果自己手下多了一批狠人情况就完全不同。

    骑士老爷说得很在理,逃亡的十人在马厩里不得不互相滴咕一番。

    “就是这种小贵族,根本不配由大家效忠。”

    “不然呢?我们还能怎么办?逃到特里尔,只怕咱们在供出情报后还是被绞死。”

    “凭什么绞死我们。你可是告诉当地守军咱们是历战逃脱。弗雷德老大已经战死,只要你们嘴巴够硬,没人知道咱们是主动逃的。”

    “我不敢赌。之后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谁知道未来如何?还不如现在这个小贵族手下做扈从,等局势安定了再说。”

    “算了吧!就当过去的我已经死了。反正我也没有妻子,就在这个村庄待着。你们愿意走就走,我要留下来。”

    ……

    他们并未达成共时,次日,五人执意要走外,剩下五人干脆向骑士效忠。

    执意要走的人向骑士老爷索要马匹,即便其马匹颇为一般。

    “真是贪心!你们不愿意向我效忠又要夺我的马?凭什么?给你们逃亡的干粮已经是我莫大的仁慈,也许……”

    自讨没趣的五人不再说什么,便急匆匆地扛着麻布口袋继续逃亡之旅。

    而留下的五人命运的确变了,他们在故乡没有牵挂,其人都颇为年轻皆没有结婚。站在这位骑士老爷的立场他捡到了五个宝贝,有这五个出身常备军的年轻扈从在,他手头的歪瓜裂枣们可以接受一番正规的军事训练,这样自己的家族得到了日后发达的可能性。

    这个骑士领的核心区在摩泽尔河中下游的一处大拐弯早就的河湾区,它如同一处半岛,最大的村庄男男女老少区区二百余人,依靠着此地还不错的自然环境过着清贫又无聊的田园牧歌生活。事实上这个骑士领地广人稀,三个村庄加上一小撮山坡散居的人,合计五百余人罢了。

    科布伦茨就在下游地区,它的陷落只令骑士老爷对未来有所担忧。

    但逃亡者离开,这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除了骑士老爷增加几个新扈从,什么都没变。

    而在被征服的科布伦茨,当地风云突变,它已经并入拿骚男爵领,只是暂且没有被路德维希王承认。而这,就是蓝狐之后要做的事之一。因为,一个扩大战果的机会摆在面前,这就好比做生意的商机,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得不到了!

    堡垒就在那里,罗斯军以拿骚男爵的名号完成征服。来自北欧的战士们将科布伦茨堡垒搬了个干干净净,粮仓、军械库各种细软尽入大家的口袋。期待发财的人基本满足了渴求,通过扒下敌人的锁子甲,很多战士换了对方甲胃,武备增加了。

    进入一间厚重巨石堆砌的房舍,蓝狐看到的是码放整齐的麻布口袋。战士们忙着搬运,蓝狐暂且制止了大伙儿。

    “稍安勿躁,让我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他便持剑向一麻袋刺去,只见如砂砾般流淌出的尽是干燥的黑麦。

    “这地方当然是粮仓。”黑狐有些抱怨道。

    “我知道。看来唯独这个地方不能让兄弟们乱抢。”蓝狐想了想,遂安排亲信将此地封锁。至于之前被搬走的粮食他不追击,但剩下的会是军队的存粮。

    罗斯军在这次攻城战中有两个倒霉蛋被石头砸碎了颅骨而死,除此外是十人受了不碍事的皮外伤。

    事实是守军的损失也不多,战斗打成一锅粥,双方的重甲士兵打成一团,真的要在逼仄之地杀死一个重装步兵可要花些时间。

    守军死了六十余人,五花八门俘虏抓了一百多。战俘皆不同程度受伤,既然不能杀死他们就要花财力暂时供养着。

    加上自己人与战俘,黑狐要解决多达八百人长时间吃饭的问题。

    堡垒内有一批粮食,更有一些橡木桶装着大量饮水,显然这就是守军有胆子坚守的后勤储备之资本。蓝狐估计,如果自己处于一些原因不能攻下堡垒,顺势采取围困战术和守军消耗,对方即便是注定被耗死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这批粮食解决了一段时间的军粮问题,但是还远远不够。

    科布伦茨堡垒依旧飘扬着白底黑线的十字旗,只是它破天荒地扬起一面罗斯旗帜。

    蓝狐非常鸡贼地继续告知两位神父此乃“圣安德烈旗”,代表着手下的诺曼大军“始终信仰着天主”。

    难道北方的野蛮贵族比本地法兰克贵族更加虔诚,神父巴赫伯特带着小小的科布伦茨教区曾任全新拿骚男爵的世俗权力,就他目前看到的,这些军队保持着不可思议的仁慈。

    他们丝毫没有迫害被俘者,在卸掉其全部武装后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伙食。

    期初,守军旗队长弗雷德极为不配合。

    如果蓝狐是脾气火爆的老战士,可是要泄愤地将这个守军将领吊起来派人抽鞭子。他没有这么做,只因他很清楚自己真的要什么。

    蓝狐一直把弟弟黑狐带在身边,他在抓紧一切时间教育老弟该怎样从战俘身上获得更大利益。

    首先拿骚男爵领不可能收留这些战俘,试图将之留下最终一定留下一群祸害。因为拿骚男爵领已经事实上成为罗斯的控制区,试图让一群法兰克常备军为诺曼的罗斯人马首是瞻,此乃莫大的羞辱。将他们转手交给路德维希换钱才是聪明的选择。

    蓝狐暂不适合直接出面,就安排巴赫伯特和康拉德两位神父去劝说。

    至少旗队长弗雷德对巴赫伯特保有尊重。来者都是教士,他们不关注世俗权力,对于谁做领主与教士本也无关。所以当两人首次来劝降时,弗雷德做了一番像模像样的恐吓就将之全部请走,而今再见两人,战败的自己已经没了锐气,态度变得很随和。

    恰是这种随和的态度令两位神父很欣慰,毕竟罗斯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出路。

    “以后科布伦茨就归为拿骚男爵领了。它会是东王国的一部分,你们在此驻守的时代已经结束。你们被拿骚男爵击败,败于更强大的军队,作为战士,你们败得应该不亏。你们已经证明自己对洛泰尔的忠诚,之后呢?”话是巴赫伯特说的,他在暗示很多。

    提及战败弗雷德还是生气,他压抑着情绪:“我真是败给拿骚男爵?倘若那样就好了。你们是尊贵的神父,说谎是亵渎。他们分明是诺曼人!我家时代效忠国王,我的爷爷我的父亲都与诺曼人交战国!诺曼人是什么样的,我知道。”

    “好吧。”神父康拉德承认其所言是一个事实,但强调不是全部的事实。“可是你要清楚,那些诺曼人都已经皈依天主。试想如果他们真是如撒旦使徒般凶残的人,你们如何能活?这里的农夫如何能活?拿骚男爵已经去了西方,他在路德维希王手下升级为伯爵,封地都在西边。他把女儿嫁给了一位年轻的诺曼人!你必须清楚击败你的人是怎样高贵的身份。”

    “我?战败的我有必要去认真了解吗?”

    “当然。我上次来就告诉你他们是贵族。我再说一遍,击败你的是两人,一位北方的伯爵,和全新的拿骚男爵。他们虽是诺曼人却都已经皈依,高贵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为这两位诺曼贵族洗礼,并成为他们的教父。好好想想吧!你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

    弗雷德仔细想想,两位神父似在暗示自己是虽败犹荣。

    他木着脸质问:“所以,我们会被如何对待?”

    巴赫伯特神父继续道:“战死的人会被就地安葬,你们所有活下来的人会被送到威斯巴登。你们去效忠东王国吧!路德维希王会重用你们。”

    弗雷德的眼神在颤动,心想这的确是何以接受的结果。

    “也许这些事我该直接和他们聊聊。不该由你们两位高贵的人拉下身份做说客。”

    “无妨,因为那两位贵族是尊重你的,他们获悉了你对诺曼人的态度,怕一言不合发生争执。现在看来你是愿意冷静下来好好聊了。很快会给你安排会面的机会,那两位诺曼贵族精通拉丁语,对法兰克语不甚精通。我会作为翻译陪在你们身边,请你一定要安心。”神父康拉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如果野蛮人会说神圣的拉丁语,而且完成了皈依,并的确保全俘虏的命,这样的诺曼人还算是野蛮人?

    弗雷德没法不动心,倘若对方是法兰克人贵族,自己就地宣誓效忠也行,反正战败的自己是没有脸面再作为洛泰尔王常备军存在了。

    科布伦茨本来是西王国秃头查理的封地,洛泰尔王有雄心壮志将之武装夺走。奉命调到此地驻守的弗雷德作为军官从没有安心过,此地就是四战之地,来茵河对岸就是东王国的来茵高伯爵领。在他的认知里来茵高伯爵效忠东王国,一如梅茨伯爵效忠中王国一般的忠诚。

    现在正是全面内战的高峰期,以北孚日山区为中心的附近区域,洛泰尔王和路德维希王在此陈兵并大打出手。作为常备军的弗雷德知晓一些情况,名为劳腾(凯泽斯劳滕)的市镇正处于两位王的拉锯战中。甚至梅茨伯爵本人也带兵参战,战场距离科布伦茨也不是很遥远。

    仔细想想这些,弗雷德突然顿悟——北方的军队攻击我,本就是内战的一部分,是战术的一部分。

    他作为常备军的旗队长至少知晓常备军在梅茨伯爵领的驻扎情况,科布伦茨的守军少,但特里尔和卢森堡的守军多。除此外本地区的防务就全成了梅茨伯爵的事务,而继续向南就是勃艮第公国和普罗旺斯公国了。

    常备军的主力主要安置在亚琛附近和斯特拉斯堡附近,前者是提防反叛的弗兰德斯伯爵和当地存在的诺曼海盗,后者是洛泰尔亲自带领主力于路德维希王的军队争夺北孚日山区以北、来茵河以南以西的区域,并试图直接生擒路德维希逼其只做巴伐利亚公爵。

    宏观如此,细节部分是弗雷德不配知晓的。

    内战之下所有的贵族都要考虑自己的立场,常备军的军官也可以想象自己能否趁机变成一方的封建贵族。毕竟,如今的世道继续做世代军户,还不如立刻摇身一变做一方贵族领主过安稳好日子有吸引力。

第1101章 野心爆棚的梅茨伯爵和孤注一掷的路德维希大王

    期初,路德维希率军越过来茵河,进入南岸地区并持续南下,直至占领劳腾市镇。

    彼时的路德维希刚抵达此地就宣布统治,并直接入住此地的皇家别墅。

    早在查理曼之前,法兰克的统治者已经在此修筑其王室行宫。再以行宫为中心,一批侍奉贵族的仆人、工匠在此定居,教会派遣神父在此的修道院开展工作,一座小型市镇由此落成。因该市镇源自于皇帝的行宫,自然也有着凯泽斯劳滕的非官方别称。

    附近区域分散着一批法兰克人村庄,若是和平时期,此地定是一片欣欣向荣田园牧歌之地。

    因为它是坐落在北孚日山区以西的平坦地带,此地正属于狭义的来茵兰普法尔茨、广义的萨尔地区。这里很适合发展农业,而贵族的财富几乎就建立在针对农夫们的剥削,任何有雄心的法兰克贵族一定要争夺这里的法兰克族人口。

    但是内战,逼得处在战争激烈区的民众选边站队。很多人涌入北方,意味着终于东王国。另一批去了南方。依旧有一批村民没有离开,在自己的村子过着日常的生活,因为他们看来大贵族的内战与平民没什么关系。

    路德维希和洛泰尔都是王,既然路德维希大王亲临劳腾,本就没有选择权的留驻民众自然归顺他。

    然而随着洛泰尔大王的常备军从萨拉布吕贾(萨尔布吕肯)通过浮桥源源不断通过萨尔河,在840年夏季战斗中,路德维希失去了对劳腾的统治。

    之所以洛泰尔大王行动迅速,正是因为平坦的大地早就被罗马帝国盯上。一条罗马大道穿越整个大萨尔地区,梅茨是一个起始点,在经过萨拉布吕贾时候罗马修筑起一座坚固石桥,道路通过萨尔河后基本贴着北孚日山向北延伸,直到来茵河将之阻隔。遂在美因河与来茵河交汇处,修筑起罗马时代的美因茨市镇,并以此作为继续攻略北方日耳曼尼亚的战略桥头堡。

    罗马早已毁灭,她留下的部分遗迹被法兰克继承。那些旧时的基础建设在时隔四百年后依旧发挥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蛮荒的大地,一条罗马大道就是军队行动的必要通路。在宏观上,如果东王国要从巴伐利亚调兵参与内战,地理上的捷径似乎就是在威斯巴登处过河,之后从东部山麓翻越北孚日山区,从而完全控制萨尔地区。

    但大军面对山峦,强行翻山的举措必将活生生把大军耗死。

    贵族们的战争极其依赖自古就有的罗马大道,如非逼不得已,他们才不会冒险让大军走野路。且因为航行技术极为拙劣,法兰克军没有丝毫的水战优势,有着自知之明的贵族更加依赖于罗马大道的战术机动。

    萨拉布吕贾(Sarabruggja)是古日耳曼时期即有的称谓,指代“桥梁”。

    罗马时代的石桥终究不如罗马大道那般坚固,石桥消失在历史,但法兰克在萨尔河上修筑起铁索浮桥,使得交通依旧顺畅。

    这座浮桥就是中王国军队能快速进驻萨尔地区的关键,遂在841年春,洛泰尔的中王国军队牢牢控制着劳腾。

    出于自身安全的需要,洛泰尔本人并未入住劳腾的皇帝行宫。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则带着自己的军队进入劳腾,他不敢僭越,也为了旷野战斗的方便,就和国王常备军一道在市镇外的开阔地驻扎。

    这位伯爵被授予大权,洛泰尔提出了重要许诺:“如果你的军队成功攻入美因茨,那座城即可成为你的新封地。来茵高伯爵拒绝向我效忠,你有机会成为新的来茵高伯爵。”

    许诺是真的吗?倘若是真,如此赏赐也太过于雄厚了!

    梅茨伯爵盘算着如果自己成功了,日后便可兼领萨尔、来茵高两个区域的伯爵。封地面积涨了超过一倍,这就是效忠洛泰尔的好处?真是令人欣喜。

    但是,阿达尔伯特作为中部地区大贵族不是单纯的莽夫。现在有很多传言,所谓东王国的路德维希在北方吃了败仗,以至于其他地方兵力空虚。

    他们真的兵力空虚吗?

    为何洛泰尔大王自己带着主力去了斯特拉斯堡?固然大王留给自己一批常备军可供指挥,终究主力还是来此梅茨的战士。

    现在的消息很复杂,亚琛安息着查理曼,可亚琛的附近不是游弋的诺曼海盗就是跳反效忠东王国的弗兰德斯伯国,乃至在巴黎附近蠢蠢欲动的西王国军队。

    阿达尔伯特不担心自己固有封地遭遇背刺,因为他的身后是勃艮第人。

    勃艮第公国和普罗旺斯公国之所以坚决支持洛泰尔,一个最大的原因正是洛泰尔的侄子丕平带兵镇守着普罗旺斯和北意大利,一支强军镇守南方,也逼得半自由状态的勃艮第必须坚持站在中王国立场。

    但阿达尔伯特伯爵的军队也不多,他带了五千人参战,其中大部分是步兵,同时也要负责辎重。洛泰尔安排给他一千骑兵与一千步兵。

    理论上阿达尔伯特可以指挥七千人参战,因为难以避免的伤兵状态,乃至长时间内战状态对军士意志的消磨,梅茨伯爵军并没有很强的战斗意志。

    国王有令,必须主动发起进攻。

    一开始,梅茨伯爵在春夏之际一直以粮秣不到位为由拖着,到了现在夏末他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

    因为收获季不远了,解决军队给养的最好办法就是就地补给,便是直接抢劫村庄。考虑到这地方的所有村庄未来很可能是自己的领地,若是真的纵兵劫掠不利于自己日后的统治。何况,抢劫村庄这种事有损颜面,大贵族不是匪徒。

    也许赶在麦子抽穗前就攻下美因茨,如此便得到了本地的麦子税赋。他断定东王国的军队一定不会立刻发动反击,对方也必须赶在秋季完成麦收,否则他们的过冬和来年春季的给养会成大问题。

    梅茨伯爵算盘打得好,他在洛泰尔王不断的催促下,针对美因茨的夏季攻势悍然发动!

    但是,军队出发没多久,便于东王国的大军发生遭遇战。

    却说840年战败的路德维希,在841年初与罗斯人等一众胜利者签署完和平条约,就坐着罗斯人的船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来茵高伯爵罗贝尔被释放,其人遁入北部陶努斯山隐居起来。此人算是识趣,如此路德维希完全掌控了除却拿骚男爵领外全部的来茵高地区政务。

    所以,如何掩饰自己的虚弱?

    弱小的猫咪在感觉到威胁时会弓起身子,浑身的毛炸裂膨胀,它的身体瞬间膨胀一倍,以此吓退威胁。

    路德维希要做的也是如此。

    他庆幸自己留了一批从常备军精锐在美因茨,也早就料到自己的大哥洛泰尔一定还会攻势。

    “如果我被俘或是死了,甚至是从法兰克福撤走,就是自甘去做小小的巴伐利亚公爵。这就是战败。甚至公爵的爵位也保不住。”

    他认定自己的大哥一定会对自己斩尽杀绝,即便他是王族成员。

    或者说正因为他是王族成员,就有着全家被杀的理由。法兰克贵族便是如此,贵族们自相残杀,儿子杀父亲、叔叔杀侄子、外甥杀姨妈,而年幼的查理曼侥幸存活,也是整个王室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儿时的灾祸迫使查理曼制定一套贵族分封制度,而由他最先起始的三分天下,目的就是要避免这种足矣自我毁灭的王族内战。

    查理曼已经作古,虔诚者路易也死了。

    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既然大哥拒绝承认爷爷就已经制定过的“三分方案”,就等于大哥一定要把自己全家杀尽乃至不留一个婴孩,根本不存在中间状态。

    基于这种认知,在北方吃了打败仗的路德维希一定要在南方的内战战场给自己找回颜面,要通过一场胜利提振士气,以及对自己一个交代。

    他一归来便是整顿军备,先是整顿全部骑兵,继而针对农夫开刀。

    他增加税赋搜刮农民余粮,并进一步搜刮来茵高地区的劳动力,将更多农夫强行编入军队。农夫兵自然是极为不情愿,但路德维希亲自向他们许诺:“我们要夺回劳腾!只要我们赢了,你们可以自由劫掠!你们抢到的就是自己的,哪怕是抢到一块如拳头大的黄金,也是你们自己的!”

    还别说,这种从罗斯人那里学到的话术真的好用。他看到一群厌战的农父双眼像是要喷火,就算这群人就是一群武装农民,他们人数足够多。

    路德维希无法为这群新军士提供足够的武器装备,思考到自己在北方吃打败仗的原因,他一归来便针对手下军队进行一番调整。

    穷就只能打穷仗,大量无甲的农夫兵手持的主武器必须是一根足有三个男人长度的长矛,没有矛头则用匕首、短剑捆好代替。至于趁手的副武器,就是个人干活儿的农具,以手斧为多。

    来茵河南岸的美因茨一直是路德维希的防守重镇,自它归来,小船源源不断将新兵输送到对岸。处于孤注一掷的考量,他抛弃掉了其他方向的防御,将自己手头的主力全部运到河对岸,也包括最后的一千名重骑兵。

    木筏拼凑起类似趸船的巨型木筏,被小船拖曳到对岸。

    路德维希一改过去的战争逻辑,可以说他在北方的战争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尤其是大贵族亲临前线的重要意义。

    也许罗斯军队抵达美因茨,可以作为很好的友军。那些家伙就是为了财富,如此很好控制。一支罗斯军队就在拿骚,兵力比肩自己过去的丹麦佣兵,且战斗力更强。

    让那些住在拿骚的罗斯人来?一想到之前的战败,出于颜面的考虑他便不予考虑。

    “我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把劳腾夺回来!如果我可以一口气拆了萨拉布吕贾那该死的桥!洛泰尔奈我何?”

    此事的东王国的大贵族屈指可数,且对路德维希本人的态度非常暧昧。

    就像不能指望罗斯佣兵一般,试图现在就从弗兰德斯、尼德兰和萨克森借兵,想都不能想!至于从科隆借人手,当地教士吃了大亏绝对拿不出人手和钱粮。

    至于沃尔姆斯主教区,他们依旧宣布站在东王国立场就太好了!教区提供了极为关键的钱粮,至于从教区里招募战士,路德维希已经把此事做完。

    从自己的老地盘巴伐利亚调兵来需要时间,而北方的图林根侯爵又编出一堆理由就是不出兵。

    看起来,所有贵族都在看路德维希的个人表演。

    他绝得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能拯救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他硬生生集结出八千人!当然,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真正的常备军战士区区两千人,另有大抵有战斗力的农夫兵近千人,剩下的五千之众究竟算不算士兵都是个问题。

    由于来茵高伯爵领的定居点高度集中在法兰克福到美因茨的美因河流域,只要针对沿河的一串村庄进行强征,压榨出数千农夫兵不是问题。

    八千大军,三千敢战之士与五千凑数为主的家伙,前者是主战力量,后者以押运物资为主。

    来茵河上好不热闹,只要不是雨天,河面即是源源不断运输人员物资的小船和木筏。

    路德维希很羡慕罗斯的大型船舶,哪怕只是一些长船,也足矣改变自己糟糕的运力。即便可以从拿骚按照条约去合理的借用罗斯人的力量,他决绝不这么做。

    每天都有数百人过河,后续人员陆陆续续抵达河对岸的美因茨。短时间内,美因茨成了人口庞大的城市。

    六月底,路德维希亲率大军开始南下,一如之前勇夺劳腾的战术方案,他沿着旧路行动。

    东王国军八千大军沿着旧罗马大道在上来茵平原直奔北孚日山区。

    与此同时,梅茨伯爵亲自带领的中王国军队奉旨离开山坳平原里的劳腾,一样沿着旧罗马大道推进。

    双方都是故意选在这一时间点,所谓麦收之前整整一个月行动,却都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梅茨伯爵的大军在通过山口局促地,大军像是进入压面条机一般硬生生继承了条状。他不得不在突破山口后的喇叭形区域休整,此地有小型市镇温尼维勒,大军就在此地休整集结,计划人员物资基本到期再继续进军。

    而路德维希也在平原上的阿尔采村镇进行集结。毕竟他麾下的大量军队素质不佳,不过是两天的行军很多人就掉了队,也多亏了这是平原,掉队的步兵能根据夜里被篝火烤红的云朵找寻大部队。

    然而,正是那烤红的云引得梅茨伯爵震惊。

    由于麾下大部分是自己的兵,此次征战伯爵领主力尽数再次。梅茨伯爵容不得战败,他不敢去赌,不敢发动突袭。他至少知晓了前方不可思议出现了大规模人员活动的迹象,断定那定然不是和平局面。

    所以当梅茨伯爵看到那边被烧红的云,他自己军队的灶火不也一样?

    路德维希一样发现了南方的异常景象,断定洛泰尔的人出现了。

    “难道有叛徒泄密?”觉得自己的行动很保密的他也顾不得去抓内鬼,他本就是渴望一场洗刷耻辱的战斗,这次终于得了机会。

    该如何呢?

    按部就班地白天继续行动并准备决战?

    “不!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可以说,这又是罗斯人做了他的老师!正所谓去年行军中的军队硬是遭遇罗斯骑兵的偷袭,被狠狠打了措手不及的路德维希在战后才明白战斗居然可以这样。

    发动偷袭被认为极为不道德,有悖于法兰克贵族的人品。

    想到大哥若是赢了,断然不会给自己全家活命的机会。“既然你如此狠毒,我也不讲礼仪。”

    既然二百个罗斯骑兵可以一路抢掠大肆破坏,如今自己麾下算上劣马和勉强骑马者可以凑够一千五百人的骑兵,不如直接来一次野蛮的豪赌!

    于是,当天还没亮的时候,路德维希召集麾下四名骑兵旗队长,下令:“我将带头冲锋!你们所有人必须不怕死地跟着我!主会赐予我们胜利!一血在北方的耻辱,再一血我们去年失去劳腾的耻辱。我们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记住,绝不留情。战后你们肆意抢掠,我还要给你们所有人涨军饷!”

    众旗队长觉得大王简直疯了!不过很有当年年轻时查理曼的风范。

    拂晓,天空深蓝正逐渐变得天蓝。

    庞大的骑兵正在上来茵平原集团推进。

    东王国在美因茨地区的几乎所有重骑兵都在此,路德维希根本不想知道敌人兵力究竟如何,他拿出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最强军队发动强袭。

    终于,前方的村落在清晨的薄雾中乍现,大量发白的帐篷极为显眼。

    “进攻!要么胜利!要么死!”路德维希高举着那把罗斯钢剑,于朝阳中极为闪耀。

    大地在震动,东王国的骑兵冲击普法尔茨高地和北孚日山形成的喇叭口地区,冲向驻扎在此休整的梅茨伯爵刚刚苏醒的慵懒军队……

第1102章 凯泽斯劳滕战役

    马蹄掀翻泥土,骑兵集群冲锋。

    已经是御驾亲征的路德维希像战士般战斗,他已顾不得传统骑兵战术,就以不顾一切的冲击意图达成奇袭。

    曾经,面对游牧的阿瓦尔人军队,御驾亲征的查理曼下令自己的骑兵一改往日的传统战术,就像阿瓦尔人一样机动,在发现对方营地后果决地发动强袭。

    路德维希主观上并没有致敬爷爷的意图,他只想在内战中重夺战略优势,以一场胜利掩盖自己实力已经羸弱的颓势,无形中达成了酷似爷爷的奇袭。

    大地在震颤,骑兵在耽误了农时而杂草疯长的农田奔袭。

    已经进入冲锋阶段,一度憋着嗓子的战士瞬间集体得到信号。

    骑枪一致向前,紧跟着路德维希钢剑所指的方向。

    晨雾遮掩了他们的踪迹,唯有地面的震颤令梅茨伯爵的军队意识到异样。

    “有敌人!都快起来!”

    “快拿起武器!”

    “快跑!”

    好似洪水袭来,留给梅茨伯爵军的反应时间极短。

    密密麻麻的帐篷如摊大饼般围着温尼维勒市镇,没有外围防御设施更没有土木建设,任何的拒马壕沟不存在,大军在此仅是宿营。

    他们必须为自己的麻痹大意付出血的代价。

    此乃东王国最后的精锐骑兵,路德维希很清楚一旦这支军队战败,自己最后的底牌也崩了,届时最好的结果就是灰熘熘地撤回巴伐利亚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些精锐骑兵的家卷都在巴伐利亚,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王带领大家冲向敌阵,无尽的光荣作用于身体,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了无尽的力量。

    因为他们已经紧急在黎明之前吃过了麦粥,现在的确经历充沛。

    没有复杂的战术,骑兵集团以势不可挡的冲劲冲入梅茨伯爵的军阵。

    骑枪刺杀头脑发蒙的人,那些梅茨伯爵军战士绝大多数仅着布衣,当其试图反抗时,就以拙劣的武器与血肉之躯,对抗法兰克重骑兵。

    骑枪强大的冲力使得击中一人就折断了,罢了骑兵拔出铁剑和战斧,战马继续保持冲劲,剑刺斧噼不断杀伤着逃命的敌人。

    “死亡!绝不留情!”路德维希撕心裂肺地怒吼,他把眼前的敌人视作一种满足,勒令部下以最野蛮的手段对付。

    成片的帐篷被捣毁,掀翻的帐篷里无助的梅茨伯爵军战士被后续的骑兵杀戮。

    杂乱无章的抵抗就仿佛一道矮墙就妄想阻挠奔腾的山洪,骑兵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左噼右砍铁斧嗜血。

    喊杀声惊动在市镇里休息的梅茨伯爵。

    阿达尔伯特本是等着丰盛的早餐,不可思议的轰隆声令他警惕。

    不一会儿,侍卫连滚带爬地闯入他的暂住府邸,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吼:“大人!敌人!敌人出现了。”

    “敌人?!轰隆的声音是敌人?!我的上帝啊,简直不可思议。”

    他推开侍卫,刚刚抵达户外就看到自己乱成一锅粥的亲兵们。

    “你们怎么回事?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持镇定。备马!跟我去看看情况。”

    但是,路德维希已经带着他的亲兵如钢刀般直接刺到了温尼维勒市镇的边缘。庞大的营地形成巨大的疮口,意识到危险的士兵甚至顾不得拿走细软,字面意义丢盔弃甲地逃走。

    遂当伯爵阿达尔伯特伯爵带着亲兵进入较为开阔之地,看到的就是自己部下的雪崩式溃逃。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面色恐惧的逃亡者,甚至还有人来不及穿鞋在草地上飞奔。

    仔细看,不远处迎着朝阳的方向,那些身披甲衣的骑兵正在疯狂杀戮。

    “路德维希的人……是路德维希的人!大事不好!”意识到恐怖的阿达尔伯特没有命令溃逃的人们镇定思绪就地反击,他觉得任何的呐喊都是没意义的,军队的溃逃已经不可避免。

    “大人!我们怎么办?是战斗?!”一位备受信赖的扈从询问。

    伯爵的眼珠子瞪得似要爆出,他强行控制自己颤抖的身子:“必须撤回劳腾。赶紧通知所有的骑士,去通知洛泰尔王的人,我们全军撤离。”

    他已经安排自己的亲兵充当传令兵去报信,自己则带着亲兵加入逃亡的大军。

    正所谓军队已经崩盘,军中虽有多达两千人的中王国常备军,这些人保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奈何各个旗队长被命令听从梅茨伯爵的智慧,他们不可擅自发动进攻。如果这些常备军发动殊死反击,局面不至于太过难看。他们无权反击,士兵们尽量整顿兵马在危难中也没有主动逃走。

    伯爵的传令兵快马加鞭抵达常备军的营地,通告撤退命令。

    虽有不甘现在只能撤离了。

    常备军带着辎重马车尽快撤走,一些来不及搬运的东西就地抛弃。

    也如一股洪流,梅茨伯爵的进队在山丘形成的喇叭口区域向着最深处奔去。

    很快,狂奔的路德维希已经拿下了整个温尼维勒市镇,来不及逃走的人正被疯狂杀戮,哪怕分明是和平居民。因为他已经下令,此次行动是一种洗刷耻辱的报复。于私,他就是要用血流成河还宣泄自己已经憋了两年的愤恨。

    但战马有着极限,马匹开始气喘细细,就算用鞭子抽打也难以再行追击。一旦停下来,战马就不断上下剧烈摇晃着头,剧烈的喘息声震耳欲聋。

    命令可以再创造战果,可以继续追杀。那些人一直在逃跑,可悲的将后背留给东王国军队。

    路德维希望着那些懦夫的背影,即兴奋又焦急。

    骑兵已经到了极限,人可以继续战斗,若是再逼迫战马只能落得大量累死的恶果。

    突袭战在太阳完全升起来时便结束了,路德维希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胜利。

    看看被冲杀的营地,肉眼可见到处是死尸,以及蠕动的伤兵。

    路德维希终于冷静下来,注意到自己的部下正奉命肆意处决未死者,这才调整命令所谓留下四肢健全者的命。

    他当然知道温尼维勒市镇,一座好端端的市镇陷入恐怖。他现在更关心战斗的收益,战士们也是如此。

    东王国骑兵的大规模自由搜刮已经开始,一如路德维希所许诺的,各战士凭本事夺取战利品即便是找到一块金子也可归为己友。

    放纵野蛮得到的是将士们空前的忠诚,路德维希自己也不亏,他找到了对手遗留下的粮仓,即横七竖八陈列的辎重马车,以及木讷的驮马。

    战后,初步统计东王国杀死了超过一千五百敌人,另有五百余人被俘。被俘着绝大多数其实是市镇居民,民众不敢相信残酷杀戮竟是路德维希王亲自所为。奈若何?现在这位大王如闪电般杀了回来,即便蒙受苦难还是向其效忠吧。

    被俘的梅茨伯爵军战士为了活命,未经任何刑罚就招供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冷静下来的路德维希不再做屠夫,他给这些俘虏唯一的出路:“我就是这里的王!你们的故乡早晚也是我的领地。现在加入我的军队,我提拔你们这群武装农夫做常备军。”

    因为梅茨伯爵几乎也是倾巢出动,除却麾下的扈从亲兵,额外招募的都是武装农夫。这些农夫兵很适合打顺风仗,一旦遇到硬茬就如今早的状况发生致命的崩盘。

    农夫履行为领主骑士打仗的义务,骑士老爷再出兵效忠梅茨伯爵。农夫兵没得选,至少伯爵大人所谓“打入美因茨自由抢掠”的空头支票给他们起码的士气。大家还都年轻,如果路德维希大王亲自给一个翻身的机会,为他效忠也行。大部分被俘农夫兵根本想不到长远,他们只想着活命,就摇身一变成了东王国的兵。

    当天下午,路德维希的后续部队陆陆续续抵达喇叭口区域,梅茨伯爵的营地转瞬间成了东王国的军营。一场大胜缴获颇多,考虑到敌人真的丢盔弃甲,路德维希已经幻想着休整一天直接攻入劳腾,重拾战略优势。

    毕竟俘虏已经透露,洛泰尔王和主力部队一直在斯特拉斯堡附近,在萨尔河以北的尽是梅茨伯爵军。

    梅茨伯爵何许人也?

    “可恶,你不愿效忠我又不愿撤离。你会死在战场,之后我废了你家族的身份,若是俘虏了你,一样废了你。”

    自己的大哥洛泰尔还待在斯特拉斯堡,显然中王国主力军要短时间内渡过萨尔河必须经历那个萨拉佩鲁贾渡口市镇。拆了桥,让大哥的军队望河兴叹!耗到深秋双方又可以罢兵,解释自己就得到了战略缓冲。

    要完成这一目标,路德维希必须抓紧时间攻下劳腾。

    他在紧急整顿兵马,与此同时,吃了大亏的梅茨伯爵决意反击。

    劳腾的东北方向存在一个宽度仅有折合一千米的山口,它的一侧是郁郁葱葱的北孚日山,另一侧是山区延伸出的小土丘。

    伴随着号角声和鼓声,一方是执意进军,一方是坚决不退。

    路德维希派出使者,勒令梅茨伯爵就地效忠自己。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梅茨伯爵这么做了就意味着将大哥的封地拦腰切断,即可逼得大哥洛泰尔立刻开始谈判。其实他要的也不离谱,之前只是想保留着旧封地,所谓来茵河以北的区域,也包括河流之南的美因茨和沃尔姆斯。现在作为战斗胜利者,他狮子大开口想要萨尔河以北的整个萨尔地区(含北来茵平原)。

    如此离谱的要求遭遇梅茨伯爵的拒绝,使者遗憾返回,甚至带回了伯爵写在羊皮纸上的战书。

    都是高级贵族事情不能做得极端!梅茨伯爵憋着怒气并未在书信上痛骂这位东方大王的如同诺曼人的野蛮行径。对真正的野蛮人打仗不讲武就算了,都是法兰克高级贵族,打仗就该两军列阵堂堂正正的战斗,堂堂巴伐利亚公爵何必搞偷袭。

    梅茨伯爵选择了战斗,求胜心切的路德维希奉陪。

    只要冲破山口,劳腾就唾手可得,接着沿着罗马大道一支杀到萨尔河把桥梁拆掉!他便向自己的主要军官们告知这一情况,并继续画饼:“萨尔地区很庞大,旧领主已经逃之夭夭,当我统治这里,立下战功的人将在此得到封地,所有的旗队长都将成为男爵!”

    约定的战争之日,一个阴霾的日子。

    知耻而后勇的梅茨伯爵决意坚守山口,他把常备骑兵列阵在前,之后尽是步兵,此乃很传统的法兰克式布阵。

    路德维希则令自己的步兵们组织起长矛阵,他想到了自己在北方的战败,就是败在自己的重骑兵去冲击诺曼人的矛阵,如今自己有样学样,应该可以取胜吧。他的骑兵安置在后方,作为战术预备队以备不测。

    路德维希的脑海里有着幻想,当梅茨伯爵的骑兵冲过来,就会被己方的矛阵戳得千疮百孔。

    已经没有阵前交涉的必要,可奇怪的是有意以逸待劳的路德维希面对的一样是有意以逸待劳的梅茨伯爵。

    山口战场陷入极为诡异的安静,好似谁先进攻谁就是大傻瓜。

    梅茨伯爵一样输不起,他从封地里纠集的战士大部分都在这里,一旦再遭遇大规模损失,家族的权势就崩溃了。

    路德维希此番也是深度压榨来茵高伯爵领的人力,一旦手下大规模阵亡,意味着来茵高的民生凋敝。

    越是拖延下去双方就越是焦躁。

    “该死!不等了。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终究是路德维希决意首先发起进攻,伴随着鼓声,手持长矛的农夫兵开始推进。

    重骑兵是杀手锏,于是梅茨伯爵先令重装的常备步兵进攻。这些持盾的披甲战士并没见过长矛阵,而后者的矛阵训练也很拙劣。

    两军接战旋即开始,在付出一定伤亡后,矛阵硬生生被撕开一些突破口。很快,战斗演变成了彰显个人武艺的大乱斗。

    “可恶。我的优势呢?长矛军阵怎么在我的手里不行了?!”督战的路德维希咬着牙很不理解,然战局持续糜烂,两军在山口的局促之地高强度厮杀。

    至少路德维希有着人数的优势,既然自己的骑兵不能发挥威力,对方也定然如此,战斗既然是步兵拼人数,那就继续投入兵力吧!

    迅速上头的路德维希干脆命令自己的常备军弹压上去,逼着农夫兵和对手坚决殊死伯爵。

    梅茨伯爵不敢撤,他一样上了头,赌气式的将后续步兵一并压了上去。

    双方的重骑兵成了观众,逼仄的山口区域是两军残酷大战。

    战士的热血化作溪流,源源不断注入附近的劳特河,静静流向来茵河。

    谁都不想先撤,逼仄之地也令逃跑成为难事,想要活命就必须是杀死敌人,以至于这场双方都意想不到的战斗变成极为凶残。

    从上午打到下午,无数的战士已经没了力气,而地上已经满是模湖的尸体,以及大量弥留蠕动的伤兵。

    直到暮色降临,一些都在不言中。

    撤退?还是继续拼杀?

    意识到自己损失巨大后,路德维希眉头紧锁后悔于自己的固执。梅茨伯爵面对的一样是己方兵力的严重损失。

    双方将士都在自发的后撤,他们不断向后挪步,不敢将后背亮给敌人,直到两军的距离拉得足够远。

    再看看那久攻不下的山口吧!从没有像今天一样,一座小小的劳腾居然成了大量士兵的葬身之地。

    路德维希想不通,暂时也没心思去想。

    “我们撤!撤回温尼维勒,扎营坚守。”

    双方基本是同时撤离,伤员被尽量拖走,至于混战中心区的弥留者,他们的血会慢慢流尽。

    战斗没有赢也没有输,路德维希损失很大,梅茨伯爵也一样。

    双方士气都陷入低迷,纵使路德维希十分不甘,考虑到手头现有的兵力,只怕今年的努力只能到此为止。更糟糕的是大哥的主力还在斯特拉斯堡,倘若其带着军队参战,自己只怕要星夜兼程逃回美因茨高挂免战牌了。

    夜里,呼啸的山峰像是幽灵的哀嚎,这一宿很多人根本睡不着,明明白天的战斗弄得撤回的人们极为疲惫。他们似乎听到了无数幽灵在战场徘回,又羞愧于没有将大量一息尚存的同伴带走。

    至此,劳腾山口区域横七竖八躺着多达三千具尸体,撤回的人很多也带着伤。受伤一样危机四伏,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因伤口感染状态恶化最终痛苦死去。

第1103章 蓝狐黑狐在美因茨

    一场血腥的战役当日便结束了,主攻的路德维希本是不甘有意再战,在清点一番剩下的兵力后,他的奋进计划迫于现实原因不得不搁置下来。

    从北孚日山上泉水汇聚成的劳特河染血,死者的血弄得河水猩红,当河水最终注入来茵河后仍显得异样。

    劳腾市镇仍然在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手中,他同样损失很大,试图攻击美因茨奋勇夺城的计划一样无限期搁置下来。

    山口处战场横七竖八的死尸一度无人收尸,双方都在积极备战,此并非以再行出击,只为防止被进攻的对手暴打。

    自战斗结束已经足有三天,期间双方持续加强着防备。

    都很紧张的双方甚至没有派遣信使进行交流,终于还是路德维希实在忍受不住战场的无聊,派出了使者。

    信使骑着马狂奔过战场,地上的死尸皆以灰白,鲜血也都化作墨色,尸群与清早灌木丛形成极为极为扎眼的反差。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臭气,只要不是蠢人都能明白再过些日子这里的弥漫的尸臭足矣熏得误入其中的活人昏阙。

    信使带着国王的书信狂奔,装在皮革袋中的羊皮纸卷轴粗略写着路德维希的劝降信。

    警惕的梅茨伯爵部下顺利截获信使,接着将之押运至劳腾市镇的大营。

    现在,信使一副桀骜不驯的态度站在伯爵面前,所携的信件已经奉上。

    “依旧是让我效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伯爵将卷轴卷起,高贵的他不至于对一个傲慢的信使发火,只是叹言:“堂堂国王御驾亲征。如果我准备妥当,很可能就杀死了路德维希王子。啊!冷静想想,真是一个罪过。”

    信使傲慢也严肃:“请大人好好考虑我王的建议。向路德维希王效忠,对你有好处。”

    “真的吗?”伯爵以眼角蔑视一番:“还轮得不到你一些平凡人教我做事。王子的要求我已经知晓,你可以回去了。哦,这是个机会,你也带上我的信件吧。”

    阿达尔伯特手头缺乏合适的书写材料,既然这份羊皮纸还有大量的空白,正好自己就地补充几句。

    他是更注重武力的大贵族,绝非吟游诗人和哲学家,回信写得言简意赅,甚至仅有一句话:“任何的时候,梅茨伯爵都忠于洛泰尔王与其家族后裔。”

    等于说,坚守劳腾的梅茨伯爵否定了其他出路。

    他并没有要求再战,也没有意图进行讲和。

    当信使心灰意冷地归来并奉上梅茨伯爵的回信,路德维希已然明白了对方纠结的态度。梅茨伯爵故意隐去了一些前置条件,回信索要描述的真实言语是:“虽然我损失很大,我仍然效忠洛泰尔王。”

    “可恶。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保持消极态度最好,哪怕是中立。现在你积极参与内战,你想如何?裂土成为大公,去学勃艮第人?”

    伯爵已经是王国里自由度极高的大贵族,而有的伯爵自古更加自由,譬如图林根侯和勃艮第大公。

    梅茨(梅斯)的名号古而有之,尤其是阿达尔伯特家族两百年前就已经是这片区域的大贵族。

    爵位传到这一代已然从公爵降级成了伯爵,因为该家族不能僭越王族的权势,法兰克人的核心定居点的分封大贵族不配再享有公爵名号。

    梅茨伯爵不聋不瞎,人家萨克森人维杜金德酋长后裔之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就是从东王国手里重新夺回了其家族的萨克森公爵名号,且据说真的掌握了实权。

    梅茨伯爵领小部分区域原则上与就威斯特伐利亚部分区域于来茵河隔河相望。

    一方的成功深深刺激了这位伯爵的野心,梅茨伯爵是墨洛温王朝时期的公爵(Duke),家族在新王朝爵位降级,相当的领地成了洛泰尔王的直辖,尤其是斯特拉斯堡,但继任者不愿意沉沦。这才是刺激着这一代梅茨伯爵坚决高度介入内战的原因,所谓真的夺了美因茨,占有萨尔河以北来茵河以南的萨尔地区为自己的新封地,那么虽仍是伯爵之名,实力基本恢复到两百年前的状态了。

    两位决策者没有再进行交流,在劳腾市镇发生第二次战役并非彼此意愿。

    梅茨伯爵深知自己其实没资格杀死路德维希王子,俘虏是最理想的结果,倘若真的完成杀戮实在家族灾祸。

    路德维希一番算计,若是自己继续强攻劳腾就算胜利也是惨胜,接着疲惫的军队会被以逸待劳的洛泰尔击败。

    两人在冷静下来后无出其右的选择理性,他们故意僵持,有意把战局一直拖延到秋收。而过了秋收基本就结束了“战争季”。

    法兰克人将春夏定义为适合战争的时期,这一套便是从罗马帝国顺延下来。

    可继续赖在已经残破不堪的温尼维勒市镇实在没有意义,此喇叭口区域面对着无法迅速的山口,待在此地就是破绽尽露,不如撤回美因茨不耽误今年秋收。

    是路德维希的东王国军队首先开始陆续撤军,逐渐减少的军队沿着罗马大道北上。整个温尼维勒市镇空空荡荡,幸存的和平居民一并被迁走。

    他甚至在附**原区搜罗平民,一经发现全部带到美因茨。

    上来茵平原的法兰克民众必须选边站,现在劳腾市镇以北的村民皆被路德维希迁走,当大军撤离,留下的正是战争后空旷无比的世界。

    他仅在罗马大道必经之路的阿尔采市镇留下哨所,折合五十公里的旅途,路德维希用了三天完成撤军。损失了很多兵力,大军灰熘熘地撤回美因茨,接着全面进入防御状态。

    军事行动没赢也没输,损兵折将倒是真的。

    值得路德维希庆幸的是自己的精锐部队损失轻微,倒是强行在来茵高和上来茵地区(来茵河美因茨河段附近区域)征召的农夫兵损失很大。

    840年战争便是在此地大肆征兵,一年后依旧如此。来茵高的人力资源折损得厉害,以至于不可避免地严重伤害了本地的农业。

    路德维希才不关心本地农夫的死活,他大肆把南部的农民迁移到北部,为的是继续压榨人力资源。

    “啊!今年是不行了。我现在继续征兵,从巴伐利亚调兵来,明年一定要一口气夺下萨尔河桥(Sarabruggja市镇)得到整个萨尔地区。”

    结果,正是在这微妙的时间点,路德维希忙着防守、舔舐自己的伤口,一支诺曼船队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美因茨。

    来者何人?正是蓝狐黑狐兄弟的罗斯舰队,事实上是打着拿骚男爵名号的罗斯舰队。

    船队规模可是部小,若非大肆飘扬着十字旗,沿途的民众会觉得此乃严重威胁。

    东王国的守军自然是高度戒备,他们如今对诺曼人的态度极为负责。到底通过条约彼此有了和善的关系,守军一想到大王远征折戟三万,再面对这些人心中的恐惧无法磨灭。

    美因茨本是沃尔姆斯教区治下的“教会城市”之一,它本是不设防的,现在被路德维希王牢牢把控,便进行高度戒备状态。

    “前面就是美因茨?这里看起来有他们的驻军,我们直接登陆会不会遭遇攻击?”黑狐难免对自身的安全起疑。

    蓝狐不以为意:“那个路德维希认识我。哈哈,这次他可不敢在让我吃闭门羹。看看咱们这次带的礼物,他会精神亢奋。听着,带好你的女人,索菲亚能助你办成一些事。”

    典型的诺曼长船张开大桨拖曳着武装货船,大船上安置着一批特殊的货物——解除武装的科布伦茨守军。

    投降的守军旗队长弗雷德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他平生第一次来美因茨,带领兄弟们加入东王国的军队已经是可以得到的最好结局。

    当然,货物不止一百余人的战俘。勇夺科布伦茨缴获的一批武器、甲胃一定是东王国军队急需的物资,它们是从战俘身上扒下以及从军械库搬运,分开来销售只是为了利益最大化。

    科布伦茨的战斗已然结束,甚至是收留过守军逃兵的骑士为了自身利益,摇身一变效忠拿骚男爵,带着人口成为男爵领的一部分。

    扩张的拿骚男爵领需要大贵族的承认,黑狐行使管家职权固然不需要顶级大贵族认可,索菲亚拿骚以女人的身份得到男爵领,实在需要大贵族的支持。

    进入法兰克世界就需要落实一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它不似北方世界的快意恩仇的敞亮,蓝狐黑狐兄弟不喜欢这个,如今也只能认接受。

    船队大大咧咧靠岸,人员陆续登陆,接着物资开始搬运。

    本地人皆保持着警惕围观,路德维希更是紧急带着重骑兵出现外登陆场外围。他注意到这支诺曼军队也亮出了罗斯旗帜,一批精锐武装者的出现真是令他又爱又恨。

    理智占据心智,他不禁寻思:“如果这群家伙现在充当我的佣兵听我调配,一支强军在手,明年再发动进攻我有优势。”

    他毕竟是国王,现在回到自己的地盘架子必须端起来。

    重骑兵列阵真是行伍整齐,他们并非要进攻简直是在充当仪仗队。

    登陆的罗斯军队难免警惕,于是抛锚定在近岸处的武装货船上的扭力弹弓保持着临战状态,登陆的战士也能做到短时间内把长船推回来茵河跑路。

    终究这只是路德维希炫耀之举,他趁着时间较为充裕换了一身衣服,尤其是将自己的金冠戴好。

    当他再度骑马出现的时候,身边的扈从亲兵高高举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一位高贵的骑士出现?!不!那就是路德维希王本人!

    “他来了。”蓝狐捣捣自己的老弟。

    “谁?一个大贵族吗?”

    “是他们的王。和我王留里克一个级别的大贵族。”

    “这……看起来也不高贵。”

    蓝狐狠狠捏一下老弟的脖子:“至少这个男人会承认你在本地的权势。你记住,向他行礼,一定要毕恭毕敬,即便是装模作样也要做。”

    “演戏?好吧。如果这对我有利。”

    做生意要善于处事圆滑,不要像奥丁战士那样一根筋,生意人可以没脸没皮一些,反正钱财最重要。

    小胖子黑狐虽穿着锁子甲,头顶的插着染蓝色羽毛的雪貂绒帽实在华丽,单是肥胖的身形就指明了富裕。

    被拉扯着的索菲亚拿骚干脆抱住了黑狐的胳膊,小姑娘还是平生第一次见识到重骑兵在河畔列阵,难免心生恐惧。

    路德维希高扬着自己卷曲胡须的下巴,故意趾高气昂以掩饰自己实质上的实力偏弱,更是要在面子上尽量盖过罗斯人一头。他认得那个略胖的家伙,对于约瑟夫蓝狐他是颇为懊悔的,早知有后面的一连串麻烦,当年自己就不该傲慢地拒绝这个冒险从北方一路冲到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的罗斯使者。

    过去的一系列祸事已经不可挽回,现在还不算晚。

    骑着法兰克高头大马的路德维希就站在蓝狐等人面前,一方是高调俯视,一方带着职业式微笑的仰视。

    “约瑟夫,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哦,尊贵的国王。您的威名谁人不知?我听说了您在美因茨,特意在此登陆呢。”

    蓝狐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反倒令路德维希觉得此乃一种特殊的傲慢。可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在奉承。

    “好吧,在我的领地我的确威名赫赫。真是奇怪,你们这群家伙不在拿骚好好带着,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你最好给我带来一些好东西。”

    “是的,正是因为有好事我才来的。”

    “什么好事?”

    “一个您一定高兴的好事。”蓝狐刻意轻轻嗓子:“我们,夺下了科布伦茨市镇,并令附近所有村庄臣服。现在摩泽尔河口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握里,它已经不再属于你的敌人,而我们是你的盟友。”

    “什么?竟有如此好事?!”路德维希大吃一惊,他主观觉得此乃一种吹嘘。

    “是的。我甚至带了证据。”

    何为证据?一批仅着单衣的年轻男子被驱赶前来,为首敌人走向骑马的路德维希,下一秒便是单膝跪地。

    守军旗队长弗雷德非常讲究地自曝籍贯、服役的旗队,以及接下来有意效忠的意图。

    “你?竟是科布伦茨守军?你快站起来说话。”兴奋的路德维希强令道。

    他再大量一番一众手无寸铁的人,但是对于这些男人他便大喜过望,甚至并不在意其过往。他完全懒得听弗雷德进一步的叙述,既然一群人全部有意效忠,当前自己正是用人之际,从中王国军队挖墙脚的这种好事不做白不做。既然这群人本身就有着编制,于是他们依旧以一整个旗队的身份存在,只是摇身一变成了东王国的常备军。

    遂在罗斯人的登陆场,一众罗斯人战俘单膝跪地集体向路德维希王宣誓效忠。

    拿骚男爵领在来茵河之北,南岸就是科布伦茨地区。路德维希对那里的情况颇有了解,那里本该是小弟秃头查理的地盘竟被大哥洛泰尔夺走,此乃内战中的一瞥,亲兄弟彼此不讲亲情了,而今罗斯人由夺了科布伦茨,他是真的暗爽。

    可转念一想问题又来了——被罗斯人夺下的科布伦茨算谁的?

    此事可以好好谈,路德维希心情大悦,他有意宴请一番约瑟夫蓝狐以及其亲信,并有意大发慈悲安排登陆的罗斯军可在美因茨城外扎营。

    他早就注意到蓝狐身边站着的小胖子和一个戴着传统白巾袍子的小姑娘,气质上不用于粗野的罗斯战士,高贵自不用说。看起来定是蓝狐带来的亲信,是应该宴请的对象。

    他不禁多问了一句。

    于是,黑狐毕恭毕敬又十分肉麻地言语奉承起来。一连串褒义的拉丁语形容词不但大大满足了路德维希的虚荣心,也自证了黑狐的高贵。

    “小胖子,我很高兴认识你。你有这金发,是诺曼人吧。”他问。

    “是的。尊敬的王,我是罗斯王国古尔德家族的老三,我是保罗黑狐,如今是拿骚男爵的女婿。您看,这个女孩就是亨利拿骚的女儿索菲亚,我们已经订婚……”

    至此其实黑狐已经不必再说下去,他特意展示着纯银的十字架,还自称拿骚男爵的赘婿,路德维希已经意识到了很多。

    路德维希心里泛着滴咕:“看来,这些诺曼家伙是来和我谈判的。我一定可以利用他们。”

    曾经的路德维希年轻气盛对诺曼世界不屑一顾,认为丹麦就是诺曼的全部。战争令他清醒,既然打不赢北方且北方人也不是油盐不进的纯粹海盗,和其中善于谈判的贵族做交易是必要的,尤其是这个古尔德家族。

第1104章 册封拿**男爵

    一个女人也可以成为男爵?当然可以。

    为了避免贵族绝嗣,一些极端状态下的举措便有了落实的理由。

    来茵河南岸的美因茨城有着厚重的罗马石墙,她本就是由罗马帝国扩建的永久城市,屹立于来茵河左岸,守望着北方的日耳曼世界。终究日耳曼的法兰克人在罗马的废墟上建立新王国,本是边境地带的美因茨逐渐成为王国腹地。

    阿勒曼尼部落已经瓦解,其部落首领也化作了法兰克体系的贵族,此乃法兰克大征服时对于周边部族的妥协。

    尤其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家族,其祖上正是阿勒曼尼的一个酋长。

    这片古代阿勒曼尼人世代居住之地如今成了内战高峰区域,一系列的惨剧正在发生。

    厚重的石墙无法给予在美因茨避难民众绝对的安心,在普通人看来,查理曼的嫡系三孙子、东方的路德维希大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家伙为了避免自己大权旁落手段粗糙恶劣,他强迫普通农夫去打仗,可悲的是这些毫无选择权的农夫拿起农具改装的武器,面对的几乎就是自己的同族。

    大军盘踞在美因茨,平凡农夫忍受着苦难,他们不敢对路德维希有任何抱怨。大王的军事行动毫无进展损失不小,只能聊以慰藉地自称“没有战败”。

    今年的秋收近在眼前,多达两千人的农夫战损进一步虚弱了劳动力,令本就因战争而困顿的上来茵、来茵高的农业雪上加霜。

    活着的人必须加入秋收,哪怕是一群面色菜青的农妇,也要带着大镰去收割燕麦和小麦。

    美因茨之南区域便是上来茵平原,一批农庄荒废,大量难民聚集在美因茨。来自沃尔姆斯教区的教士安抚这些可怜人的情绪,声称“你们的苦难源自于不够虔诚”,以此话术尽量将路德维希王的穷兵黩武与灾祸做切割。

    民众要吃饭,驻守此地的东王国主力更要吃饭。

    一番拼拼凑凑,路德维希自认为还有三千人规模的敢战强军。此乃他在来茵河中游地区最后的底牌,暂时他已不敢豪赌。

    三千人里有半数是骑兵,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如此大军站着不动都是巨大的物资消耗机器。

    也许将军队分散到田间亲自收粮是最好的选择,如此爱惜民力的举措路德维希不但想不到,更不曾试图想过。

    他关心的是今年能收到多少粮食,期待着攒够补给就避免花钱再从巴伐利亚调粮了。

    终究他在疯狂耗损的主要是来茵高伯爵领境内的民力,他从没有将此地作为自己核心领地,如何耗损并无心理负担。

    更糟的是,真正的来茵高伯爵一家去了北部的陶努斯山隐居,没有背叛也没有效忠,简直是扔下整片封地任由路德维希随便折腾。

    本地大领主在摆烂,路德维希多了一丝泄愤的情绪,在搜刮本地民众余粮和人力资源上更加激进了。

    就在这局势焦灼复杂之际,盘踞在拿骚的罗斯人竟带来喜讯。

    蓝狐的罗斯军守着船只在城外扎营。

    他本人带着一小撮精锐遂从,以及弟弟黑狐、弟媳索菲亚拿骚,在精锐法兰克重骑兵的护卫下走入美因茨城。

    城市规模较大,就是缺乏繁荣火力。

    蓝狐绷着一张老脸,他看到肮脏街边闲坐着成群颓废的民众。老妇面带愁容,灰白色的头巾遮面像是在掩饰自己的贫穷,而眼神懵懂的孩子尽是小脸黑黢黢,干硬的鼻涕粘黏在脸上也无大人为之洗脸。

    这些人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路德维希没有半点回避,只是抬头观望外什么都不做。

    路德维希也不关注自己的民众,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是骑马侍卫更是面露鄙夷。

    君主与民众竟是这样彼此麻木的关系?这一情况在罗斯根本不存在。

    “路德维希永远都是傲慢的家伙。”蓝狐对其最初的认知,时隔这么多年依旧不改。

    城内糜烂的情况黑狐看得触目惊心,小小的索菲亚拿骚只是下意识一直抓着黑狐胖胖的胳膊,本能觉得这地方是一个糟糕的是非之地。

    好端端一座名称,因战争摧残使得她繁荣不再。

    “也许还能恢复繁荣,前提是他们的内战能够终止。”想到这一点,蓝狐再看看路德维希那马背上的背影,觉得此人不会善罢甘休。

    城内的主要道路铺着密密麻麻石板,此乃罗马时代的遗留基础设施,厚重的石制建筑亦是如此。

    一幢有着罗马风格残留的石质建筑成为路德维希临时的行宫,他便在这里意欲大发慈悲地尽到地主之谊招待一下蓝狐一行。

    归根到底蓝狐也有着伯爵身份,其弟黑狐因为入赘拿骚家族少说也得有着相当于法兰克体系下的男爵身份。

    伯爵与男爵,以及侯爵(边境伯爵),东王国法理上的控制区的大贵族只手可数。法理上伯爵的确比男爵等级高,可真论及军事实力可不一定。

    贵族国王,路德维希被俘、和谈时期,在北方见识到了太多的光怪陆离。公平的说他很欣赏罗斯人搞的那一套复杂又美味的餐饮,如今自己带着一批罗斯人的玻璃餐具爱不释手。

    比起高贵典雅,路德维希今日能提供的餐饮可谓非常粗野。他下令烤一只本地的山羊,一定要选只羊尾油足够肥的进行烤制。烤羊没有特别的左料,唯有粗盐和百里香碎,吃肉时也是贵族亲自持刀子割肉,乃至亲自上手去撕扯。

    仿佛一头熊坐在烈火烤得舒适的石物里,路德维希便是这样的一头野兽。他刻意等到肥羊烤熟才宣布宴席开始,将在城里发呆的异域贵族请来私会。

    没有妻妾,没有侍女。路德维希当然有权力偷偷豢养些许女仆,弄出点私生子也是可以的。他不屑于这么干,此并非他因为信仰而造就的精神洁癖,所谓现在大哥洛泰尔分明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生死存亡之际自当所有心思用在战争,何必再想别的?

    石屋如同密室,所有侍从离开,室内仅有四人:路德维希王,哥德堡伯爵蓝狐,拿骚男爵家赘婿,拿骚男爵之女索菲亚。

    四人都是贵族,今晚可谓是贵族密会,此神经兮兮的气氛就连年幼索菲亚都感觉到不适。

    也许女孩应该从这粗野的贵族密会中离开,偏偏端上来滋滋冒油的烤肥羊令她垂涎。她当然不能走,因为她可是关键的人物。

    对于蓝狐,路德维希的态度是极为复杂的。他摆弄着镶嵌红宝石的罗斯钢剑,就以此锋利的宝贝亲自切割羊肉,此举故意要让蓝狐看清楚。

    “那把剑,曾是罗斯王的佩剑。就是当年我送你的。”蓝狐眼神敏锐。

    “的确。去年我被你们打得好苦!高贵的我差点被一介无名战士俘虏,好在对方其实是一个贵族。这把剑,最终没有被你的那个留里克夺走。真是好剑啊!还是我的。”

    “是好剑。”蓝狐笑了笑又站起身,勐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剑风嗡嗡一听就是宝剑引得路德维希侧目。

    见哥哥如此,小胖子黑狐也拔出自己的剑,笑嘻嘻地将之好生展示。

    所谓手持宝剑杀心自启,路德维希感觉一丝威胁,就以笑容掩饰尴尬,可在看看他们的剑,强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蓝狐带着些许傲慢道:“你真的知晓剑的来源?”

    “不知。”

    “你的那把剑,最早是我父亲订购并赠予留里克王,尔后大王转送于我,最后作为礼物赠予你。我们四兄弟的佩剑都有相似的款式,皆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

    路德维希从不知这个,“这么说,我的剑其实不甚高贵?”

    “也不是。我们几兄弟就算效忠的王者有所不同,我们都是一方贵族。所订购的宝剑本就价值不菲,你手持的剑,订购价就足有两磅银币。”

    真是商人圆滑的智慧,什么叫做“效忠的王者不同”,路德维希瞥一眼那个入赘拿骚家的小胖子,心中有所欣喜。

    “既然都带着剑,我们都是大贵族。我许可你们自由行动!来吧!我们分食这肥羊。”

    一块颇为肥美的羊腿肉由黑狐割入玻璃盘,他将之亲自端到索菲亚拿骚的面前。小姑娘早就馋得流口水,她一直不敢吱声,现在便闷着头带着准备好的小刀和叉子切肉分割啃食。

    本来让这样一个小姑娘颇为不雅地加入贵族秘密餐会非常不合适,路德维希特意恩准这个拿骚男爵的小女儿参与,本质上并没有将她单纯看做一介女人。按理说,过去卑微的拿骚男爵这是作为来茵高伯爵的小附庸存在,甚至无权面王。现在路德维希尊重的当然不是这个女孩,只是看中她身边的那个小胖子,以及能轻松夺下科布伦茨的罗斯军队。

    啃食一番肚子吃得硬邦邦,路德维希粗俗地将小匕首(一种餐具)狠狠砸在橡木桌上,趾高气昂地说:“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们攻占科布伦茨的行为。本王最近在南方的战事不顺,你在偏西方的位置可是给我找回了面子。你们还很聪明地将俘虏送到我手里,真是缓解了一些我的兵力不足。”

    显然这家伙如此说话,就是要为深层次的密谈做铺垫。

    看着这位王,就在之前在城里留驻的短暂时间,蓝狐紧急打听到了一些情况。他以眼色先令老弟黑狐闭嘴,自己意味深长笑上一阵子,又道:“这样你就得到了好处,所以我们也需要一个好处。”

    “好处,你想得到什么?”

    “就像年初时我们彼此签署的条约。我!作为罗斯的哥德堡伯爵,我带着军队帮你打仗,帮你把科布伦茨夺下,还把俘虏给了你。你必须支付我一笔钱。”

    “钱财?我在支付什么?”路德维希傲慢的脸松弛下来。

    “一百四十名俘虏,每一个价值两磅银币。”

    “你?当真?!”

    “当真。”

    “贪婪!”讶异的路德维希探着脑袋厉声质问,“何必呢?”

    “哦?难道尊贵的过往连三百磅银币都拿不出来?要知道人家科隆主教可是支付了五千磅银币买和平。高贵的你连一介主教都不如?”

    如此激将法激的路德维希咬牙切齿,身为王者他不便于指出自己现在确实缺钱。何止是缺钱?当前真是人困马乏疲敝不堪。

    有一些瞬间,路德维希很欣赏诺曼人可以操持长船到处抢劫。迫于自己的身份,去做匪徒之事不止是下贱更是亵渎信仰,可偏偏去远方劫掠就是能短时间内解决军需麻烦的捷径。

    其实自从在登陆点见到罗斯军队的那一刻,路德维希心中的恶念就起来了。恶事的确不适合自己派人去做,可诺曼人是公认的“撒旦使徒”,安排这些恶人去做恶事事后秘密分赃如何不行?就像以前自己豢养的那群来自丹麦的诺曼佣兵,一些不便于自己出手的脏活儿就是那个落魄的丹麦贵族哈拉尔克拉克干的。更有被遥控指挥奈何玩儿脱了的丹麦人霍里克,在其反水之前可谓一条好狗。

    只要北方人可以被利用,靠着名利的诱惑就能在变成好狗。

    路德维希自知是无法利用蓝狐,其弟弟倒是明显很上道。

    他不说自己现在拿不出钱财,反而质问:“你们占领科布伦茨定然一通抢劫。那地方是被洛泰尔占领的,你们定然已经发财。”

    “此事我们只是履行条约义务而已,至于送来的俘虏和一些军械,俘虏你已经拿走,你就是欠了我三百磅银币。至于缴获的武器装备,我可以便宜卖给你。那些银币我将分发给战士们,希望你能快点掏钱。”

    “这……”路德维希低沉着脸:“反正人已经在我手里像我效忠。现在正是本王用人之际,人员物资较为吃紧,让我立刻拿钱,我明确告诉你们,明年再说。”

    “这就是故意欠账?!”

    “不错。本王就是故意欠着,如何?”

    蓝狐本是故作怒气,见得对方似乎是动了真格,他又笑嘻嘻地缓和下来。到底蓝狐通过在城里的所见所闻就断定这家伙暂时不富裕,强行让其交钱真是大可不必了。

    “好吧,这笔账我先记下。我这次来还有一桩大事,真是我弟弟黑狐,以及我的弟媳索菲亚。”

    路德维希依旧绷着一张脸,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有什么意图我已经猜到。”

    “是吗?但绝对猜得不够全面。我知道你们法兰克人有很多讲究,我弟弟需要一个名分,我的弟媳更需要一个名分。亨利拿骚打算将拿骚故地分给索菲亚,也就是这个女孩。如何?尊贵的王,你是否认可。”

    认可自然是没问题,但在这个节骨眼,路德维希更关注自己承认后能得到的利益。“本王当然有权册封一个新男爵,哪怕是一个女人。可是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一个新贵族的效忠。”

    “是你弟弟?”说着,路德维希的眼神已经凝视着跃跃欲试的黑狐。

    “也不是……”

    于是,蓝狐郑重地拿出自己的主张,意欲与路德维希讨价还价。

    他方案如此:索菲亚拿骚被册封为拿**男爵,统辖拿骚旧地和科布伦茨。黑狐作为男爵管家,实际长官男爵领军政。黑狐与索菲亚未来的儿子必然继承爵位,并继续向路德维希及继任者效忠。驻扎拿骚的罗斯军队可以拿骚男爵军的身份行事,尤其站在东王国立场参与内战。

    行不行?当然行!

    很久很久以前,在法兰克强大的军事压迫下,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名义上向查理曼臣服。其继任者哈拉尔克拉克虽然落魄了,依旧带着一批战士为东王国效忠。

    在所有的法兰克贵族里,路德维希的封地因在地理上是边缘化的,他的军队与诺曼人、文德人(泛称的西斯拉夫人)和摩拉维亚人都有较为密切的接触。诺曼人可不是单纯的“撒旦使徒”,他们凶狠且可以利用,而且现在崛起的北方君主留里克,的确是可以交流的豪杰。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信仰只是争夺利益的遮羞布!

    路德维希把实情看得很透彻,尤其是大战之后反而实力扩张的科隆教区,那群教士现在哪里是什么神的仆人,分明已经开始贵族领主化,行使者的分明就是伯爵级大规模的职权。掌握神权又掌握军权,财权更是牢牢把持着,他们可以自称可以在人间去建立达累斯萨拉姆的人间天堂。可在路德维希看来,这等货色是对自己权势的大威胁。

    首先,黑狐是不可能在法理上向路德维希效忠的,他未来的儿子倒是可以。索菲亚现在必须单膝跪地,小丫头像男性贵族般向路德维希效忠。

    石室内,一位女男爵身份得以确认。

    可这一切索菲亚全程懵懂,她很怕一脸络腮胡的国王,当宝剑搭在自己的左右肩膀已经摘下头巾的头顶时下意识地颤抖,最后有些木讷的学着说了一段拉丁语短语宣布效忠。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完成分封意味着两件大事。其一,同在来茵高地区的拿骚男爵依旧存在,使得本地存在了一个新的贵族,路德维希不必再事事操心。其二,分封等于认同了拿骚男爵对科布伦茨的统治权,此事断然不会得到中王国的承认,那么男爵领或曰事实上的罗斯人势力会遭遇中王国的重点打击,路德维希很乐意看到有强人帮助自己分摊压力。

    所以,根据第二点好处,是否能衍生出第三点好处呢?

    他们打着拿骚男爵名号的诺曼罗斯人,分明比丹麦人还要贪婪狡猾。考虑到自己不能立刻拿出一批赎买俘虏的钱,那些北方狠人一定会愤怒,除非授权这群家伙再做一些事以满足猎食欲。

第1105章 渎圣的阴谋

    路德维希陷入了矛盾,他想要让这群罗斯人为自己所用,作为一群恶犬去无情撕咬,以虚弱洛泰尔的实力。倘若这么做了,又是对信仰的亵渎。

    册封一位女男爵,索菲亚不过是一个平凡、看起来也有些贪吃的女姑娘而已。他看中的是这个女孩身边的男人——古尔德家的黑狐。

    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蓝狐会离开,未来留驻在拿骚的就是小胖子黑狐。这小子胖归胖,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动,那种渴望建立功业的心正好可以利用。

    路德维希需要好好思考一番,便安排进城的几人就在城内居住。

    就在这实在不怎么样的美因茨城驻扎?

    蓝狐勉为其难地卖路德维希一个面子,顺带进一步看看这座东王国治下的城市究竟有着如何离奇的生活。

    大量难民无所事事待在城中,指望着教士施舍的面包屑和清汤寡水的麦粥苟活。甚至,有的女子为了活命不惜亵渎,暗戳戳地与驻军发生关系,只为得到一口粮食。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澹澹的骚臭味,蓝狐注意到所谓高贵的路德维希为自己提供的居所颇为一般。

    至少石头建筑足够结实,内部装修真的简陋。有木床无被褥,除此外什么家具也没有。

    最糟糕的是建筑里没有厕所,这令适应了北方生活的他们颇为不满。

    “怪事。难道那个大王要我们公然在墙角如厕?”黑狐憋了一肚子抱怨,毕竟之前的秘密宴会他便是找个僻静地方解决这种私事。

    “不然呢?你以为澹澹的臭气的怎么回事。”

    “真够脏的。”明白过来的黑狐拉下脸来,怒气冲冲:“还不如住在城外。他们自诩高贵,还不如我们这般把拿骚村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劝你冷静。这是在那个家伙的地盘,继续保持谦恭卖他个面子,即便是做戏。”

    “也罢……就是苦了我的女人。”

    两兄弟彼此都抱怨一番,如今算是真的和路德维希同甘共苦,两人感觉不到这家伙有多少王者的模样。

    他们的随从也纷纷住进同一栋建筑,各自打起地铺,也都在蓝狐暗示下和衣而眠,宝剑一直抱在怀里谨防不测。

    糟糕的硬板床使得两人睡得并不踏实,至少索菲亚睡得还行,也许是因为黑狐满是脂肪的肚皮枕着确实舒服。

    美因茨的大清早从定居者清理秽物开始,罗马人修筑的排水系统基本崩溃,仅剩下石头铺设主干道两侧有着凹槽。士兵平民都在抛洒这些东西,他们并不忌讳视之为最稀松平常之事。

    蓝狐黑狐不得不入乡随俗,就在如厕的墙壁,只见这里早就析出了很多发白的东西。

    是土硝,可以作为助燃的工具。

    “喂,兄弟们也别忙着捏鼻子,也别嫌脏。用刀子把这里的墙皮剐一下,我们补充一些助燃粉末。”经验丰富的蓝狐令部下照办。

    弓钻取火的效率是不错的,若是在疯狂钻木的时候倒一下特别搜集的白色粉末,点火速率会更高。维京人便是在野外生活中发现了天然硝的用处,尔后少数人开始有意识搜集它,而今开始有意去制作。

    身在美因茨,蓝狐一行感觉到这就是一处劣等的兵营,城市较大内部鱼龙混杂。肉眼可见到处是披着甲胃的步兵,另有骑兵来回游弋。身着普通布衣的农夫踩着有些溃烂的皮靴,驱赶着瘦弱老马,拖曳着堆满枯草的木车。那枯草堆奇高无比,木车也颇多,显然有人在高强度地囤积粮草。

    这些草一定是战马的冬季储备量,他们大肆搜集,蓝狐得以判断路德维希从现在开始的夏末初秋开始就进入防御状态。

    “损兵折将又死了数千。你真的有无穷无尽的士兵吗?如果有,你还能消耗多久?你已经折损三万现在又折损三千,真不是聪明的王。根本不善于打仗。”蓝狐暗暗已经给路德维希做了定性,此乃一个身份高贵却不善于战斗治国的王者。

    罗斯军队和他们的大船就停靠河畔,城内的东王国常备军还是头一次零距离看看这群“北方的胜利者”。一票同僚在北方战死,或者的兄弟们心中有恨,奈何现在国王与北方人媾和,固然又恨也不从宣泄。现在倒是细致观察这群身份为“罗斯”的新北方人的机会,大家不敢亲自前去交涉,只好在远处瞪大眼睛去看。

    一开始的确只是好事战士的围观,随着这群北方人公然在他们的河畔营地摆出榷场,罗列出一些有价值的商品,交易也就发生了。

    因为,这些拿着俸禄的常备军战士待在被战争摧残而陷入困顿的美因茨,纵使一直有领薪酬,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商人?商人逐利却都担忧战争,自从路德维希在去年强征一批商人货物的消息传开,无所谓贵族领地划分而到处闯荡的游商,他们便止步于科隆,可不敢再来美因茨、法兰克福等内陆区域做生意。

    诺曼的罗斯人拿出了两种好东西:常用铁质工具和粗盐。

    尤其是盐!

    路德维希的封地其实根本不缺盐,他的大本营之巴伐利亚,此巴伐利亚是一个很大的概念是,包含着东方辖地,也就是奥地利。其中存在着名为萨尔茨堡的市镇,其本意正是“盐城”。

    萨尔茨堡的盐矿是路德维希很重要的财富来源,内战爆发前他还向南方的北意大利地区输送岩盐赚钱,也以盐去收治下的奴仆斯拉夫索布人,以及从图林根侯手里赚取利益。

    麻烦便在于军队主力在美因茨,萨尔茨堡盐的运输成本较高。除非,交通工具换做罗斯人的维京长船,再在多条河流上不断辗转,以高机动降低成本。

    带着重甲军械参与高强度的军事行动,常备军的体力削弱得厉害。他们的身体被迫进入低盐分状态,遏制了体能复苏也遏制着未来军事行动的进程。固然路德维希一直强令巴伐利亚向美因茨方向输送新兵和物资,输送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兵员不是说有就的,法兰克常备军取自查理曼重塑的军户制度。父亲战死长子接替,编入旗队世世代代为国王效忠,世世代代拿着君主的俸禄以及赐予的田地。这些新兵还不够格,且北方打败的消息才传回巴伐利亚没多久,那些年轻人必须接受父亲战死的噩耗,原则上他们已经加入王国军队,真的成为合格常备军战士还远得很。即便如此,路德维希还是令后方的部下将年龄满足十五岁的军户男孩编纂起来,就算手无寸铁也要尽快向美因茨运输,争取在入冬前送到。

    各类人员物资要首先在雷根斯堡集结,再走陆路抵达格拉普菲尔德伯爵领(今纽伦堡以西区域的美因河上游河畔地区),过境伯爵海因里希·波波(Poppo)封地,并在此通过美因河的水运直接抵达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做总集结。

    糟糕的陆路交通以及拙劣的水运能力,这一切限制着路德维希从他的大后方向前线征兵。甚至,若非是格拉普菲尔德伯爵帮助这位大王确保后勤线路,路德维希能在美因茨前线活活内耗而死。

    罗斯人从大西洋方向搞到的盐在美因茨的临时榷场销售掉了一批,一方愿意卖一方愿意买,罗斯人给的价格实际较高,奈何美因茨驻军别无选择。

    那些罗斯人,他们刚一抵达就开始做生意!

    路德维希观察这一情况,他很欣赏蓝狐和他的人输送给自己关键物资,可惜并不能解决大问题。

    他思考一番还是灵光一闪:“我不便于做的事,的确他们可以做。”

    路德维希还在就道德、信仰和现实纠结着,最终在经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他做出决定。

    这便私下里将新晋效忠的那位旗队长弗雷德招到自己的行宫。

    面对东方大王,弗雷德顺从地向之行礼。

    “不必拘礼。弗雷德,分配到我大哥的军队想必也不是所愿。现在你效忠我,的确是自愿的吗?”路德维希直白又故意意味深长地问。

    如此是话里有话呀。

    “大王,我自愿效忠您。”

    “口说无凭。现在你和你的人吃着我的军粮,如何证明自己真的效忠?你要为我做一些事。”

    弗雷德自觉猜到了,便敲打着胸膛:“其他的旗队无不关心,如果大王欲发动新的战斗,我和我的兄弟自会浴血奋战。”

    “这是你说的!很好。你……对特里尔可知晓。”

    “这……”瞬间愣住的弗雷德眼珠子转得极快,沉默一阵子小心翼翼地问:“大王是要我们兄弟攻击特里尔?”

    “是,也不全是。你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多少?当地可有洛泰尔的驻军?”

    “有……有一个旗队驻扎,人数大概四百。旗队长叫巴克豪斯,是我的同僚。”

    “这是真的?”路德维希捏捏卷曲的胡须,瞪大眼睛杀意显现:“现在还是你的同僚?不。你的这个旧时的同僚会死。”

    “……”弗雷德觉得要有一场血雨腥风,可是,特里尔距离美因茨也太远了。

    但是,当他获悉路德维希真正的企图,惊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汗水。他在心中暗骂这位王者竟被撒旦附体,或者说打算干的事情就是向魔鬼出卖灵魂。

    弗雷德已经结巴舌:“真的……真的要这样?他们……许可他们去特里尔破坏?”

    “不错。索性毁灭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的封地,我也不打算要那里。你!我已经把科布伦茨封给了新的拿骚男爵,其实就是俘虏你的那群诺曼人中的头目。我打算让他们做这种事,实在需要一个向导,显然你非常合适。不要告诉我你因为良心而拒绝!让你的良心见鬼去吧!洛泰尔不让我活,不把我当亲弟弟,也别怪我无情。你就引导那些诺曼人到地方,任何的杀戮与你无关。放心,如果上帝要责罚也是责罚我。”

    弗雷德的确不能拒绝,路德维希有意奖励,也给予拒绝的责罚。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路德维希已经想明白这场内战东王国应该的底线,科布伦茨与萨尔河包裹内的区域,也就是半个萨尔地区(来茵兰和普法尔茨)归东王国,其余的地域划分按照先王制定的条约来。就算自己实力削弱得厉害,却可以利用也北方人的条约,借兵帮自己在战场上找回面子。

    再说,从长远地看,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北方苦寒之地,路德维希看到的所谓罗斯军队一个个都完成了皈依,只要大量蛮勇的北方人皈依并进驻拿骚,自己大不了再将拿骚从男爵领改称伯爵领,这样就获得了一群无力充沛的拥趸,实力就能快速恢复。

    现阶段要以足够的钱粮换来他们的做事,“狐狸兄弟”的部下俨然是佣兵团体。自己暂时没钱支付他们报酬,倒是给他们指点一个“此处有宝藏”,应该能换取他们的战力。

    遂在沉静了几日后,路德维希与蓝狐的密会再开。

    就如第一次一样,军事贵族少了繁文缛节,路德维希没有准备宴席,他又是开门见山直接声明自己的主张:“给你们安排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发财的机会?此次仅有蓝狐、黑狐参与,两人虽然很感兴趣,并不知明显并不富裕的路德维希何出此言。

    “你能给我一堆金子?”蓝狐故意问。

    “并不能。不过,有人拥有大量的金子,你们可以自己去取。听着,从你们最新拥有的科布伦茨,沿着摩泽尔河一路向上游推进。抵达名为特里尔的市镇,当地颇为富裕,可惜他们效忠洛泰尔,我授权你们肆意抢掠,你们想怎样都行,所掠夺的财物都是你们的。甚至,你们将特里尔焚毁也行。”

    “这是战斗的好机会呀!”黑狐率先按捺不住,情绪极为激动。

    蓝狐老程地拉扯弟弟的肩膀,看着路德维希:“似乎行动会非常顺利?我们能轻易发财?我不信。既然当地很有钱,且是洛泰尔的领地,当地必然重兵把守。我如何相信你?”

    路德维希耸耸肩:“发财的机会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可以选择不去。若是有意前往,我可以提供向导支援。”说罢,他拍拍手,木着脸的弗雷德现身并站在其身边。

    “就是他?一个俘虏?”蓝狐略有不屑地看一眼。

    “现在不是俘虏,是我的一名旗队长。他对特里尔很了解,可以助你们取得成功。你们船只优越人也多,也也愿意支援你们一些战士。”

    接着,路德维希换了一种话术:“保罗黑狐,你是这个名字吧?你的未婚妻只是一个小女孩,你才是事实上的新拿骚男爵。本王很欣赏你,授权你发动这次强袭。这样,我派遣部分战士助你们进攻,便是我与你方的联合行动。听着,黑狐,我现在需要有才能的贵族,你的确有才能。想想看,为我做事你能建立巨大的功业,帮我答应内战,日后你的封地会更大。我不知道你在故乡如何,在这里,你会变得强大。”

    说实话蓝狐很反感路德维希的这番话语,再看弟弟那双眼喷火的精神亢奋模样,确信弟弟已经上了头。

    也罢!古尔德家族的次子三子等等最多只能继承一点点家族财富,兄弟们究竟要凭本事发达。现在弟弟有一个机会如何不把我呢?

    蓝狐不再犹豫,代表弟弟做出决断:“好的!我们会进军。只是不需要你的人,此事我们自己办即可。我们会按照北方人的残酷手段行事,甚至也不会打着你的旗号,也不会打着拿骚的名号。我们是北方人!现在北方人来了!没了一些束缚,我们才能放开手脚。”

    等于说,这群家伙也背弃了他们皈依时的诺言,路德维希不好说什么,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密会仅有三位贵族,室内内火焰乱颤,室内的杀气在外溢,他们三人已经判定了特里尔的死刑,而当地人浑然不知……

第1106章 第一次科隆羊毛贸易

    弗兰德伯爵博杜安,他在三位法兰克大王的眼里就是一条滑熘熘的鱼。

    这个家伙比其故去的父亲还要圆滑,他分明没有什么明确的立场,或者说最大的立场就是自己的利益。他可以向任何一个比自己高贵的贵族下跪,似乎无所谓脸面,只要维系着利益和家族的富贵。

    恰是这种灵活的外交关系,使得他在边境市镇布鲁塞尔陈兵并保持克制,与中王国洛泰尔大王对峙但绝不主动出手。另一方面积极与罗斯人做生意,销售羊毛换取财富,乃至这些诺曼人的军事保护,并美其名曰“用羊毛买到了一批强力佣兵”。

    他还有第三和第四的举措。

    弗兰德斯伯国的正南方是巴黎伯国,与伯爵杰拉德二世关系不错。占有巴黎的杰拉德家族自古是法兰克贵族,如今的内战家族效忠中王国。如今巴黎伯国虽与弗兰德伯国立场相左,爆发战争是不可能的。

    攻击北方的弗兰德斯根本捞不到什么利益,且巴黎伯国的南方就是庞大且人口众多的阿基坦。

    现在的841年,秃头查理尚未得到他忠诚的巴黎。他人在奥尔良,身边网罗到了一大批忠于自己的南方大贵族,并积极地扩军,不过西王国的军队尚未与洛泰尔大王爆发决定性冲突。

    博杜安果断派出信使和这位年轻的西方大王交涉,他直白自称并不会效忠西王国,但彼此可以保持军事合作,乃至悄悄地做生意。

    秃头查理前些年还被自己的兄弟软禁,而今被释放真是悲催的有封地而无直控常备军。若非此身高贵身份如何得到一众地方贵族拥趸,也唯有利用这些贵族的力量,确保自己的权势。他年轻气盛,面对不佳的现实,他想要的就是按照父王生前制定的三分天下规则,将独属于自己的那一大片封地拿下。

    各位贵族都有自己的立场,且立场是可以突然转变的。

    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的妻子正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女儿,不出意外这个女人的儿子将继承巴黎伯爵的爵位。因这份姻亲关系,巴黎站在中王国的立场。

    可是按照先王的规定,纵使两个伯爵由此联姻,还没有秃头的秃头查理必须得到他忠诚的巴黎。

    显然杰拉德家族是觉得洛泰尔大王一定可以答应内战完全统御全部的法兰克,这才背弃就条约,去向洛泰尔效忠。

    老大洛泰尔,老二丕平,老三路德维希,老四秃头查理。

    原本阿基坦当为老二丕平的封地,可惜这位王子打猎意外坠马死去,封地遂被先王转手封给老四查理。老国王偏爱幼子的举措,使得暴毙丕平的独子即丕平二世极为暴怒,这才带着普罗旺斯势力坚决站在洛泰尔大王的立场,毕竟只有打赢了内战,丕平的家族世系才能成为公爵。

    活着的三位大王加上他们的侄子,三方混战又有诺曼人介入。

    秃头查理是因为与弗兰德斯信使的接触才知晓北方发生了“局势地震”。严重震荡的结果是路德维希大王的实力严重受挫,但诺曼人势力已经历史性地侵入法兰克腹地。

    诺曼人?被祖父大帝暴击的那群野人?

    诺曼人的斧头尚未砍到查理的头上,他不关心,毕竟自己的东北方向大哥洛泰尔陈兵极众不可不防。

    西王国与东王国已经秘密结盟,至于展开联合行动发动对洛泰尔的两面夹击,时机非但没有成熟,甚至机会正在逐渐式微。

    “他现在还能占到便宜吗?手里的大军葬送在北方,真的能赢?”查理对自己三哥的未来满是担忧,如此自己当前的举措也愈发保守。

    无论大规模怎样抉择,就算日后洛泰尔真的一统法兰克,绝大部分贵族还是照旧过日子。

    但博杜安觉得一旦东王国战败,自己的弗兰德斯伯国日后定要被洛泰尔算总账。

    没有那个法兰克的伯国比他更加积极介入内战,现在大量的羊毛在兴建得初具规模的新安特卫普的港口堆积如山。而这里,大量的维京船只也聚集起来了。

    自蓝狐离开,留在鹿特斯塔德的红狐专心致志经营他的罗斯商铺,一座军事据点拔地而起,兴建的栈桥也足够二十条长船同时停靠,更有一座大栈桥顺着来茵河河流走向插在河道,此处可以左右各停一艘大型船只。

    尼德兰地区的小小的鹿特河,此小河两岸尽是丹麦人的殖民点,他们更乐意称呼此地为“新杜里斯特”,并搭建祭司奥丁的祭坛,又恢复了维京仪式,即便不远处就是乌得勒支的大教堂。

    乌得勒支主教气得半死,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则是无感。

    不过出于过去漫长时代的芥蒂,从波罗的海慕名而来的瑞典、约塔兰乃至老罗斯渔民,他们冲出丹麦海峡沿着海岸线南下,首要就是找寻留里克大王声称的位于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商铺。

    他们自己带着长船而来,在与红狐完成会和后,随即将此地的商铺作为母港,就地在丰饶的河口地区疯狂捕捞大西洋鲱。

    历史已经步入它的必然!尼德兰联省国有20%的人口完全以鲱鱼为主食,恰是因此附近海域极为丰饶的渔获资源可以支撑起很庞大的人口。

    带着拖网捕捞技术而来的北方人震惊于他们可以捞到比丰饶的南波罗地海更多的渔获,且此海域海水更咸,出身维京各部的传统渔业营生又可以做起来。

    捕鱼腌渍烤干,作为一种储备粮自己食用,再卖给北方的兄弟们赚钱何其快哉。

    作为本地领主,虽然皈依了天主,就如红狐以维京人的身份活了十多年,他信仰的还是叮叮当当的银币。

    恰是那些法理上属于罗斯王国治下的臣民,他们到了来茵河河口捕鱼,自己带的长船恰好补足了红狐的船只缺乏。

    他已经与弗兰德斯伯国的管家谈好了,算这日子如今正是去收羊毛的机会!

    红狐已经孤注一掷,他查验自己手头的全部资金,带着手头全部的银币,组织起船队以和平的姿态冲到曾被留里克王亲自焚毁过的安特卫普。

    博杜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在一番详细谈判后,一桩联合商业行动随即展开。

    “无论信仰什么,钱的不变的。我的羊毛总价值远超你手头的资金,你可以买走一部分,剩下的羊毛我要借用你的船队,我们一起去科隆!这一次,我要亲自去一趟!”博杜安心血来潮,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所谓自己直接与科隆大主教取得密切联系。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朝一日可以绕过罗斯人的船队,弗兰德斯自己想办法组织一支有效的船队与科隆达成物资直销。

    目前这种想法还不切实际,但第一步要做。同样也是以身作则,以让罗斯人相信自己是真的在落实年初在汉堡签署的和平条约内的义务。

    一批羊毛就抵了运费,红狐与博杜安更是达成了价格同盟。

    于是,浩浩荡荡的诺曼船队冲入来茵河,多艘长船拖曳着一艘大型船只,此武装货船依旧保留着甲板的扭力弹弓阵位,但乘客寥寥,其船舱里塞满了粗麻布口袋,其内是被压缩得极为瓷实的经过初步清洗、脱脂处理的羊毛。

    浩荡船队高悬十字旗,为了赚上一笔快速恢复实力,博杜安亲自上阵。

    也恰是这位伯爵大人亲自出马,一度又想起被诺曼人劫掠恐惧的科隆人迅速放下了戒备。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对羊毛望眼欲穿,毕竟城内大量的手工作坊已经进入停业状态,教区的十一税征收情况已经颇为恶劣。

    就在这临近麦收之际,来自弗兰德斯的羊毛坐着罗斯人的大船来了,创造了历史的首次。

    难道支付五千磅银币的战争赔款科隆就穷了?这个收了长达四百年十一税的极为古老的教区,其聚敛的财富极为惊人。教区的银库依旧埋着大量银币,哈德博尔德在听取两位贵族的羊毛总量与报价后,很爽快地计划拿出钱财购买。

    只是,这里存在一些细枝末节的“性质问题”。

    科隆城浩浩荡荡,毕竟是罗马帝国时代的北方重镇,顿时的石砌城墙是老罗斯人见过是最厚重的墙!红狐也不得不赞叹它的坚固。

    此次抵达科隆的船队,其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在法理上都已经皈依。纵使很多人还是维京式装扮,机智的红狐已经给部下准备好全新的行头。素白粗麻布缝制的布袍套在外身,前后则是黑色布条缝制的“十字架”。

    十字军尚不存在,此经典十字军装束的服装只是红狐自发的掩饰,他仍旧高举着罗斯旗帜宣示真实的身份。

    毕竟是到了科隆,城内的有着浓厚罗马风味的教堂敦厚屹立。

    “一座宏伟的神庙吗?啊,好我们罗斯的新罗斯堡第一神庙更大,只是并没有宝石妆点。”望着教堂红狐感慨一番。

    同样侧目的还有博杜安,这位上年纪的贵族真是无事不离封地,他平生与科隆没什么交集,唯独这次要亲自来推销自家的羊毛才首次抵达科隆城。

    既然已经皈依他们的神,就算是做戏也要把戏做全。

    公平的说红狐因为学到了拉丁语,罗斯也在过去十年缴获了几本福音书,更有罗斯祖传的那本羊皮书《出埃及记》。他得以亲自了解树书上说了什么,完全不必听教士的胡诌,自己即可理解。因信称义与红狐无缘,倒是里面的故事挺有意思正好打发无聊。

    归根到底红狐最了解的还是罗斯掌握的那本《出埃及记》,那分明是另一个世界的有趣故事,倒是很有深思熟虑的价值。

    正巧,船队抵达科隆正值八月,本月第十五日就是一年一次的圣母升天大弥撒。

    扮演一个虔诚教徒参与到此次弥撒以博得本地“大祭司”的好感,正好为未来更密切的贸易铺路。

    红狐很轻易地将在科隆所见的一切与罗斯做比较,大教堂就是大神庙,弥撒就是大祭祀,这个年纪不小头顶光秃秃以瓜皮小毛盖住脑袋的哈德博尔德就是大祭司。

    哈德博尔德、红狐,以及博杜安,三人特意在原理大教堂的一幢房舍进行商业密谈。

    按照戒律规定,像是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如此高贵的身份,这位有资格晋级西方大牧首的西欧顶级教士,应当做到洁身自好,不能对战争感兴趣,更不能对商业感兴趣。

    根据戒律,战争与做生意都是对信仰的亵渎,一个是杀戮之罪,一个是不劳而获之罪。

    奈何哈德博尔德掌握着解释权,他可以有千奇百怪的理由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反正庞大的城内民众就靠着纺织业发财过日子,信仰纯洁固然好,没有人甘于做苦行僧。

    所以哈德博尔德还要虚与委蛇一番:“以我高贵的身份本来是不适合与商人谈判的。除非你们不是商人。那么,你们是商人吗?”

    红狐听得莫名其妙,但真是较真,自己的身份的确不是商人。

    他不知这老头子的谋划,便说:“我是罗斯国王任命的鹿特斯塔德总督,按照你们法兰克人的认知。大抵……是个伯爵吧。”

    博杜安则是张口就来:“高贵的我是伯爵!我不是低贱的商人。”

    “很好,这样我们就不是渎圣……”接着便是哈德博尔德一套引经据典又繁复无聊的解释。

    不管怎么说,若是别的大教区主教,尤其是兰斯大主教和沃尔姆斯大主教听说自己在亲自充当大商人的身份,那么自己晋级大牧首的希望就崩盘了。

    一定不能不劳而获!除非以物易物。

    可以以物易物吗?当然可以。譬如将银币解释为一种货物。去摆弄文字游戏,最为贵金属的银币怎么不是货物了。

    事情不能做得如此直白可笑,他提出一套方案:“麦收时节近在眼前,我欲以粮食兑换你们的一批羊毛,剩下的羊毛则用银币购买。你们也可直接在我们科隆采购物资,甚至就地购买我们缝纫好的成衣。我想要尽量避免直白的现金交易,这样才是信仰的纯洁。”

    真是搞不懂这群法兰克人为何专注于这方面的繁文缛节,非要注重某件事的“性质”是否对信仰相悖。红狐觉得这家伙蠢透了!

    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们的信仰有一个奇妙特色,便是对讨价还价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排斥。

    红狐和博杜安实际合伙将过去陆路运输羊毛之游商的最终报价,原封不动继承下来,再加码一些告知哈德博尔德主教。后者虽有不悦,天然价格并非离谱,就承认了这一报价。

    商品贸易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两种商品如何精确做到等价兑换?这很难。就算被教士解释为“有不劳而获利”,因可以从中获利,正是推动科隆经济繁荣的原动力。

    如此买卖双方是不愿意直白地砍价,卖方公开价目,买家不买便降价,彼此尽量保持无言的默契最后达到双方的平衡。

    这与维京世界诧异很大,毕竟北方世界商业意味极为浓郁,价格谈判甚至晋级到签署书面合同,就是避免一方对价格反悔……

    羊毛兑换科隆各宗物资的交易已经开始,银币作为一般等价物依然是不可替代的,即便大主教想澹化它的作用。

    麦收之际正好与圣母升天大弥撒重合,红狐也就参与到这场弥撒中。

    凡人并没有注意到红狐这个下胖子,大家获悉弗兰德斯伯爵亲自来到科隆并参加弥撒,便使得今年的弥撒意义重大。平凡人心中有杆秤,他们觉得其实是这位伯爵大人把羊毛亲自带来了,而那些诺曼人只是提供了船只便利。凡人对诺曼人的芥蒂还需时间消磨掉,他们对法兰克老封臣博杜安毫无戒心甚至此次送羊毛的行为心怀感激。

    男人们在城外乡野收麦子,新麦源源不断运入科隆城并在此进行交税和交易。城内一度歇业的纺织作坊重新恢复了活力,弗兰德斯羊毛塞入人力轧毛机,大规模织毛衣行动已经开始。

    红狐年纪虽小,他的眼睛雪亮。

    “这座法兰克人的城市分明有着不亚于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的商业氛围。收买大量本地新麦,我已经大赚一笔,以后每一年我都能大赚!国王真是给我安排了一桩好差事!这样我可以派出信使去都城报喜了。”

第1107章 梅茨伯爵、洛泰尔大王和斯特拉斯堡

    漫长的来茵河路线曲折,她的中部河道突然呈现南北走向,直到抵达美因茨,河道才一路向西延伸直至注入大西洋。

    中部河道浸润一大片山间土地,形成规模极大的河谷平原。

    狭长河谷的西方是孚日山脉,东方则是符腾堡山脉。法理上符腾堡如今属于大巴伐利亚,它是路德维希的封地,只是漫漫无际的原始森林使得这里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资源,也是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地方。

    河道西部才是真正的河谷平原,这里地势极为平坦,素来可供人员定居。河谷平原向南一直延伸到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巴塞尔城,此南北跨度达到一百五十公里,宽度最大达五十公里的平原区,真是发展农业的妙地。本地核心城市正是斯特拉斯堡,有超过一百万法兰克人口居住在这狭长区域内。

    教士是这片区域的主宰,斯特拉斯堡大主教以教义治理这片土地。因此整体上它是去军事化的地区,唯有各定居点的民团做自我防卫。也因在同一法兰克王国时期,作为中心地区遭遇外敌入侵的可能性可以说没有。

    但内战已经使得斯特拉斯堡所在的河谷平原成为是非之地,更是成为洛泰尔大王重要兵源地。

    父王新死,法理上继承法兰克王位的洛泰尔就开始他的积极动作。

    三分天下的条约是为了避免王族内战,但真的按照父王遗嘱落实条约,那么自己拥有的法兰克便严重缩水了。在他看来,自己的两个弟弟所分到的土地并不能提供很强劲的军事实力,通过武力手段削掉弟弟们的爵位就是洛泰尔的想法。

    起初,他并不打算把实情做绝,老三路德维希只做巴伐利亚公爵,老四查理只做阿基坦公爵,并交去手头的全部常备军,安心做起富裕的公爵岂不是很好?

    他的这样想法就是要大折任何又进取心贵族的双臂,甚至“放弃常备军”主要针对的就是路德维希。

    王国的东部、北部诸侯百年来一直为王国开疆拓土,荒蛮之地的法兰克军队时常要与丹麦人和各路斯拉夫部落激烈地交换意见。他们与获封此地的路德维希家族利益完全绑定。贵族们不得不思考,倘若路德维希丧失权势,洛泰尔真的会善待我们这些贵族。

    而西王国的情况更加复杂。阿基坦平原区和比利牛斯山前后的大大小小贵族,他们或多或少有着高卢血统,语言上更是罗马化高卢语与法兰克语的混合体,一个失落的王子渴望恢复荣誉,诸多南土贵族愿意拉一把,只要这位全新的西方大王会为他们着想。

    但在地理版图上,洛泰尔拥有的中王国的确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他要充分利用斯特拉斯堡地区的人力资源,以招募和强迫的手段迫使农民当兵。

    欠了地租怎么办?参军,得饷,还债。

    洛泰尔之所以现阶段一直要求梅茨伯爵打头阵,就是因为他在斯特拉斯堡忙着训练新兵。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路德维希手握一支在巴伐利亚征战百年的铁军,这支军队过去随着祖父大帝暴击入寇的阿瓦尔野人,后来便驻扎在东部,如今正是路德维希的王牌。

    弟弟分明不愿意妥协就只能打咯!

    虽然有消息指出路德维希后院起火,平叛大军损失惨重。这可信吗?这应该是一个事实,恐怕真实情况绝对不是谣传的那么离谱。

    洛泰尔最清楚自身当前的情况,他的实际控制区面积庞大实力雄厚,但三个方向都是反对自己的势力。洛泰尔并不具有以一敌一堆又迅速胜利的实力,大军要在各个要点布防,在确保后方无忧的基础上再在斯特拉斯堡集结整训重兵。

    他一样期待着841年的秋收可为自己带来巨量的财富以填补军需,以及支付新兵的报酬。

    若论新兵有多少?那可是浩浩荡荡的两万人!

    “我!也能像祖父一样强大吧!我才是真正的法兰克王。”

    他毫无财力去供养完全脱产的两万新兵,无论是自由农夫还是负债佃农,哪怕是被教会裁判为有罪的囚徒,形形色色的人凑在一起。农闲时候整训,农忙时全都回去割麦子。

    此两万人有分成两部分,其中的八千身份背景是颇为干净的法兰克族裔农夫,被编成十个步兵旗队。洛泰尔亲自掏钱为这些人置办武器,只是护甲方面因实在财力有限就免了。

    其余一万两千人编成十五个旗队,他们人员更加负责,按照计划首先作为辎重后勤部队存在着,训练上也要疏忽一些。正常情况这些人不会排入战场,当前线战局吃紧,或是在美因茨和法兰克福真的打开局面乘胜追击之际,他们才会全面参战。

    洛泰尔如意算盘打得好,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耗下去。只要时间继续拖延,自己的实力就越来越强,到了肌肉足够强大,一年时间完全统一法兰克不是梦。

    但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亲自来了。

    穿越慢慢田野,伯爵可见大量麦茬,以及很多在田间捡遗漏麦穗的妇女和孩子。他带着卫队策马通过一些村庄,也看到手持链枷集体打谷的农民。

    整个法兰克世界都在忙着今年的秋收,这种时候再发动军事行动,想必双方都是抵触的。

    梅茨伯爵虽然损失惨重,劳腾、萨拉佩鲁贾渡口的防御都加强了,他对自己的防御很有信心,但重大情报必须告知自己的王。

    伯爵突然归来令洛泰尔大为惊讶,遂在行宫紧急召见这位劳苦功高的大贵族。

    “现在,北方的情况如何?希望你告诉我,美因茨已经被你夺下。”坐于镶金雅座的洛泰尔大王,那头戴的金冠闪闪发光,右手略微脱手一副闲适做派。

    梅茨伯爵毫无欢乐可言,绷着的脸像是丢了好几袋金子般难看。

    “不。我没有夺下美因茨,但是……”

    “出了大事吗?该不会你是想告诉我,你打输了?!”

    “并没有输,也没有赢。是巴伐利亚公爵,他亲自带领主力南下了!”

    “啊!?”

    一度闲适的洛泰尔勃然而起,他浑身的毛发颤栗,大手直指伯爵的脖子:“你!你是说,我弟弟的铁军南下了?!简直不可思议,他居然在麦收时节发动战争。真是疯了!疯了!”

    梅茨伯爵是故意不把话说完,见得这位年纪并不小的大王左右踱步如雄狮般咆孝,心中略有窃喜。

    “说!到底怎么回事。”冷静下来的洛泰尔继续质问。

    “但是!”伯爵昂起胸膛,“我以无数鲜血的代价,为陛下挡住了巴伐利亚公爵的强袭。我是您忠诚的仆人,我死了至少四千人,终于打退了他们的攻势。”

    “他们结果是没来?!哦,感谢上帝。不!是感谢你。也不对……”洛泰尔勐然一想更觉得可怕:“这么说,你死了四千人?我交给你的两千正规军,该不会也……”

    “我岂敢让大军的精锐折损?虽然有些战死,折损情况并不严重。只是我带来的农夫兵损失极大。当然,当我打扫战场时候,发现了五千具敌人的尸体。”

    “五千尸体?!”理智告诉洛泰尔这里面肯定有水分,倒是一个极为提气的消息。

    “是的。虽然也是大量的农夫兵的尸体。他们都被安葬……真是一场残酷的战役。”

    讲话是一门艺术,梅茨伯爵这番特殊的述职给出的战争数据有些怪异,似乎没有给自己贴金也无夸大损失,罗列如此数据正好说明了他阿达尔伯特是劳苦功高的大功臣。

    他立刻得到了洛泰尔的口头表扬,接着自然是一些实际的许诺。

    “你确保了斯特拉斯堡的安宁!我封你做巴萨尔男爵,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那片地就归你了。而之前的承诺依旧。”

    其实,梅茨伯爵最想要是就是整个斯特拉斯堡,就是洛泰尔脚下踩着的土地。因为墨洛温王朝的早期边境就是孚日山脉下的南北走向的来茵河,此地是旧时梅茨公爵的领地。把这片地区拿到手就能得到极为庞大的人力资源,届时梅茨伯爵虽是伯爵之名,实际级别已经是和勃艮第公国旗鼓相当乃至更强的存在。

    此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但得到巴萨尔还是阿达尔伯特欣喜的,因为那里本也属于自己祖先的封地。

    “我是梅茨伯爵,也会是萨尔-美因茨伯爵,更是巴塞尔男爵,再增加一些封地,我就和先祖一样了。”内战给了很多贵族机会,梅茨伯爵期待美好的未来,他的确损失惨重,但在斯特拉斯堡切实看到洛泰尔大王的新兵,以及看到河谷平原的大丰收局面,他又是信心满满。

    现在洛泰尔可以确信自己的弟弟、最强大也是最好战的敌人就在美因茨。东方铁军名不虚传,他们以攻击阿瓦尔野人的招数进行同室操戈。洛泰尔欣赏这支军队,可惜于他们不效忠自己。如此关于弟弟在北方吃了打败仗的说法,现在洛泰尔是真的不敢信了。劳腾之战双方损失都很大,战死者几乎都是拙劣的农夫兵,东王国的精锐不死,证明路德维希仍有着强大实力。

    很快就是秋季,降雨会多起来,当土地变得泥泞,法兰克人引以为傲的重骑兵就不便于出击了。秋雨季节后又是冬季,那就更不适合打仗。

    在洛泰尔看来841年不会再有战事,内战距离结束也不再是遥遥无期。他觉得美因茨所在的萨尔-来茵兰地区会爆发大决战,目前自己占有优势,继续耗下去这种优势会变成压倒性优势。

    洛泰尔并没有派遣密谈,路德维希也没有,这种应该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双方因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就没有做。

    战争中的两位最高统帅获悉的情报依旧是非常有限的,解决战争的方法就是派出官方信使,约定一个时间地点,两军摆开架势堂堂正正决战,此乃贵族体面。

    就如阿萨辛最初的意思是“卑贱肮脏的下等人”,它能引申出刺客间谍的意思,正是因为贵族觉得这种行为很恶劣。阿萨辛已经是十一世纪开始存在的,如今841年的欧洲,高贵的洛泰尔不想做卑鄙的人。所以即便弟弟偷袭宿营的梅茨伯爵军营地的行为非常不体面,他并打算以牙还牙。

    战局却在以洛泰尔大王意想不到的方向发酵。

    真正法兰克国王、罗马皇帝名号继承者,两个重量级头衔于一身的洛泰尔反被其束缚着,他不能做卑鄙的事。

    奈何路德维希已经顾不得太多,既然都和信仰诡异的诺曼人结盟,继续破戒又何妨?如果卑鄙无耻可以保证自己的权力那就作恶!“就让我死后得到上帝的审判吧!审判我的绝不是你!洛泰尔!”

    拿骚的麦收也在进行着,如今得到了科布伦茨的新麦支援,实际控制着拿骚权势的“狐狸兄弟”现在实力大增。

    蓝狐是远方的伯爵,黑狐行使拿骚的男爵实权,两个贵族一手啃着新麦所制的饼,另一手端着酒杯勐喝葡萄酒。

    因在美因茨与路德维希做了密约,特里尔就是打着拿骚名号的罗斯军下一个强力打击目标。

    那个弗雷德被迫充当想到,他期初是不情愿的,然而在抵达拿骚村后立刻得到蓝狐实打实的金钱赏赐,态度迅速就变了。

    “你关心他们,他们关心你?把你安排到科布伦茨就是被攻击的命运。钱你拿着,帮我们干完这一票,日后那个路德维希念你功劳肯定还会有赏赐。至少我们兄弟在发财后肯定少不了你。或者你跟着我干吧!我乃北方的哥德堡伯爵,可以分你一块地让你做男爵,只是你要改变信仰,去做奥丁的战士。”

    弗雷德收了钱的确有意办事,他依旧很矛盾,不知道这个许下重诺的诺曼贵族的伎俩。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亵渎。

    蓝狐在拿骚村集结现有的全部兵力,他们在村中空地立下木桩,特意还牵来一只绵羊。

    兄弟们在皈依前几乎都是奥丁的战士。皈依?就意味着必须和过去割舍?呸!一切都是计谋而已。

    路德维希毕竟说过:“你们就以诺曼人的方式行动,无论什么我都不反对。”

    聪明的蓝狐明白那个家伙是暗示,当大军真的拆了特里尔城,肯定是与路德维希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袭击一定是意外事件,是诺曼人的偷袭行为仅此而已。但就结果而言的确是在洛泰尔王的后方狠狠戳了一刀。

    绵羊被血祭,脸上涂抹靛蓝燃料的罗斯战士又在高呼奥丁的名号。

    神父康拉德和巴赫伯特又惊又气,甚至合伙向蓝狐理论。

    奈何这位教名约瑟夫的诺曼贵族直接掏出自己被遮掩的一系列吊坠。“虔诚!我当然是虔诚的!我对很多神灵都虔诚。你们两个说我是亵渎神灵,这是谬论。听着,奥丁就是天主,我可是懂拉丁语的。”

    如此说法只能是火上浇油,他又说了一嘴:“战后我们集体悔过就好了。”可这样的说法又是极度的傲慢。

    蓝狐自有一套诡辩的逻辑,由于懂得拉丁语,两位教士自己掂量一下,讲究文明深沉的教士肯定不能用拉丁语去争吵,加之对方真的拥有大军,只好默默在心里诅咒这个异端被大天使降下的落雷噼死。

    真的有落雷吗?晴天霹雳并没有出现。即便它出现,蓝狐也能立刻解释为“看呐是托尔神保佑我们”。

    只要重拾奥丁战士的身份,任何的劫掠都能作为丰功伟绩。兄弟们已经憋了半年,攻击科布伦茨由于日后通知的需要并没有展开实质性破坏,兄弟们攻击堡垒砍杀毫不尽兴也没有发大财,接下来的秋季袭击特里尔,没有任何规定束缚,这个发大财的机会如何跑得掉?

    他们集体换上罗斯军的服装,举着的也是罗斯的旗帜,所用船只也清一色为传统长船。他们会在九月的第一天展开行动,皆是摩泽尔河逆流进军时所需的给养储备完毕,战士们再整顿一番武备调整心态,就以最好的状态进攻。

第1108章 进攻特里尔雨夺黎明山谷

    特里尔究竟意味着什么?攻击它又意味着什么?

    什么是路德维希恼羞成怒的体现?如果有,攻击特里尔便是一个。

    攻击特里尔必是性质极为严重的渎圣,但破坏当地的确是削弱洛泰尔的手段。如此“黑活儿”当然不能派遣东王国的军队去办,甚至派出去的破坏者不可以在法理上与东王国有任何的瓜葛。

    要做到在特里尔大肆破坏,东王国还能故作平静地袖手旁观,要求诺曼人去办这种事再合适不过。

    因为特里尔,它虽不是伯爵领也胜似伯爵领。

    那是一片被教士控制的区域!

    早在查理曼在世之际,特里尔大主教为东征阿瓦尔入侵者的法兰克大军提供了重要的物资补给。法兰克打赢了阿瓦尔人,战后论功行赏之际特里尔得到了表彰。

    查理曼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如此盛世很多贵族都得到了封赏。

    特里尔教区不是贵族,则被升级为了主教区,在级别上已经与兰斯、科隆、沃尔姆斯(美因茨)、北方一致。

    查理曼安息,继任者“虔诚者”路易不愧于他的绰号。在其任上,特里尔主教区得到了法律豁免权,所谓这片区域不适用法兰克的通用律法,特里尔可以在此建立“人间天国”。

    教士并没建立国家,只是特里尔主教区辖区内的罗马行宫、皇家庄园都成了教士的财产,大大小小的村庄则要向教士缴纳各种赋税。

    特里尔主教区得到“虔诚者”路易许诺的绝对安全保护,于是,教区得以在长久的时间里默默敬神,默默发展农业经济。

    但是,内战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洛泰尔在法律上的确是“虔诚者”路易的第一继承人,他承认父亲、爷爷给予特里尔主教区的一切特权,对方也顺理成章承认洛泰尔是法兰克国王,继续持有“罗马皇帝”头衔。

    内战从838年就已经爆发,被儿子们软禁的路易虽被释放,他的王权旁落,儿子们旋即开始冲突。几年下来特里尔周遭的局势愈发紧张,妄图和平地独善其身似乎很难,大主教这才接受洛泰尔大王驻军的要求。

    如何驻军有讲究,军队不能驻扎偏远,必要之际要能保卫城市。军队也不能驻扎在神圣之地,要距离城内教堂远一些。他们更不能僭越,毕竟身份只是士兵。

    这座始建于屋大维时代的罗马城市,几百年的时间经历了繁荣、毁坏、再修复,罗马遗迹依旧大量显现。君士坦丁大帝在此修建了恢弘的行宫,却在罗马崩溃的民族大迁移的一系列战争中毁得仅剩地基。

    查理曼再度重建了罗马宫殿作为自己的行宫,如今行宫依旧,法理上此乃继承者洛泰尔的家族私产。查理曼同样重建了大教堂,建材都是石料,本地区第一坚固的教堂成为主教坐堂。

    驻军有了非常合理的理由——保卫洛泰尔王的特里尔行宫。

    洛泰尔的常备军兵力很多,倘若多点布放,能输送到内战第一线的兵力就太少了。他在特里尔驻扎一个旗队,在科布伦茨驻扎一个旗队。

    一支满编的步兵旗队当有八百人规模,这两支驻扎旗队是严重缺编的。有四百人驻扎在特里尔,名义上是保护国王私产的宫殿,实际就是保护教士们和特里尔城的他们。

    这支驻军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保障特里尔城本体的安全。

    摩泽尔河连接着梅茨和特里尔,水道更是直连来茵河。特里尔距离内战高峰地的萨尔-来茵兰地区,乃至斯特拉斯堡,在地理上说近不近说远也很远。

    一片未开发山区横亘着,原始森林是难以于越的屏障,它保护着特里尔的东方。而山区对面,最近才发生了可怕的劳腾战役。

    当地人依旧过着平静生活,教士们无事不会乱走动,各村农夫也只在一日旅程的区域内生活。甚至农民的生活得到了严苛的限制,他们不可以去林地打猎,因为山林与飞禽走兽是国王赐予教会的私产,他们甚至不能在摩泽尔捕鱼,因为渔获也是教会是私产。

    农民的生活被定死在自己的村庄,特里尔主教在获得授权后就按照自己的信仰治理,法兰克的世俗生活竟在慢慢消解,这里正缓慢变成“神权之国”。

    农民平日种地、饲养一些禽畜,几乎没有娱乐,而要勤于参与修道院各种活动。他们被逼着做苦行僧,而教会不断聚敛的财富正逐渐变成一个有一个精美的金银法器。说来也怪,教士们并没有吃成一个又一个的胖子,大主教名叫赫托,这位上年纪的主教依旧干瘦。

    聚敛财富而不懂享受,更是完全依靠国王的军事庇护。

    特里尔的大教堂对于洛泰尔大王,可谓一处军费之源,他可以通过许诺、给予更多的特权从此地得到关键的现金用以给军队发饷银。

    内战另一方的路德维希如何不知道?他也很需要钱。

    只是这一系列的内情,已经磨完刀斧的“狐狸兄弟”并不详实内情。

    投诚的弗雷德说了一嘴:“没人会觉得你们诺曼人会仁慈。你们此行就是要抢劫杀戮,我已经上了你们的船,等于是向魔鬼出卖灵魂。既然我已经作恶,那就见鬼去吧!你们去抢掠特里尔教堂,里面有很多金银。”

    “此言当真?当地又多少金银?”蓝狐本打算把当地粮仓搬空,遂集结了所有空置的长船,闻听有着大量真金白银实在眼馋。

    “当真。可能有一千磅银币或者更多,另有很多金银圣物。”

    似乎有着极多的宝藏,即便旅途有些遥远,为了发财,劳累过度也是必要的。

    摆在蓝狐面前的还有一个大问题,他的现金储备不多了。要么从罗斯方向运现金或物资来,要么就把邻居抢了。

    弗雷德身为法兰克人,他背叛了洛泰尔,改为效忠路德维希。他是战败投诚,帮助诺曼人攻击特里尔就是投名状。

    “我这是亵渎。不过,路德维希王和诺曼人做了约定,上帝并没有责罚他。我是他的部下,我与诺曼人一道行事,一定也不会得到神罚。对!干完这一票,他说不定直接封我做男爵。”

    弗雷德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博弈,接着,一个全新的男人现身。

    这个男人,头发故意扎了很多小辫子,脸上也用靛蓝涂抹些许纹路,尤其是外身披上了罗斯人的袍子。

    做戏就要做全,弗雷德就是打算日后悔过,此次行动,他就是以诺曼人的身份参与。

    换上罗斯军队的行头只是单纯cosplay,他真正的合作举动就是向蓝狐透露了特里尔驻军的具体情报。

    城市有石砌城墙,大门是两面开的厚重木门,并没有升降铁栅栏和壕沟吊桥的防御举措。守军旗队长名叫布鲁诺,手下四百余人。特里尔城本身不设防,有了驻军就设防了。教士们并没有豢养卫队,只要击败守军旗队,特里尔城就是一只待宰的羊……

    于是,两棵大松树被砍伐,多余树枝和全部树皮被剥下,树干又被扔到水里,计划着划船时拖曳着,等到目的地将之扛上岸,立刻作为攻城锤使用。

    脸上涂抹靛蓝的诺曼大军在科布伦茨的摩泽尔河口集结,蓝狐、黑狐带着几乎全部战斗人员参与行动,更是集结了多达三十条长船,仅留两条船在拿骚村。

    每个战士都携带了充足干粮——烙大饼。

    不过,本时代西欧广泛种植的小麦品种麦麸较高,烹饪后放置会更快脱水,研磨成粉再与燕麦粉混合而成的北欧麦饼可以烤得很大,作为干粮也能硬得如木片。它的缺点是硬,优点则是能长时间贮存。

    聪明的战士就将干燥的大饼以手斧砸得稀碎,再装入麻布口袋,以硬饼干的形式可以随时享用。

    此乃主力干粮,另有一大批黑狐带来的腌制风干鲱鱼,以及拿骚村本地的奶酪制品、黄油和羊肉干。

    甚至是一些装在木桶里的初步酿造、酒精度不高的甜葡萄酒。新收获的洋葱、双孢孤也在其列,只是它成了一种调味品。

    在后勤上弄出如此多的花样弗雷德始料未及,论伙食,他之前驻守科布伦茨堡垒日常就以燕麦粥度日,盐也要省着用。

    这伙名为罗斯的诺曼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行军的伙食也太丰盛了。

    因为是以诺曼人的身份参与“恶行”,弗雷德得到的伙食非常不错。过去他听说的诺曼人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那些说法显然是正确的,可是说法显然忽略了这群家伙的伙食很不错。

    弗雷德入了伙,也如诺曼人一道操持巨大的船桨在摩泽尔河逆行。

    他不能停歇,必须与其他人保持步调一致。一开始新奇,之后便变得难受。

    这群诺曼人的双臂像是有无穷的力量,可以永不停歇地划桨。自科布伦茨集结地大清早出发到傍晚靠岸休息,疲惫的双臂终于可以放松。军队就在岸上生火,啃食自己的干粮。黄油块蘸着盐,再陪着干硬的饼块以及嚼食,口味不错更能快速恢复体力。

    弗雷德看到,有的家伙在生啃洋葱,有的则在烤蘑孤。摩泽尔河不够宽阔河床也浅,偏有长船抛锚定在河面,点着火把居然在捞鱼。直到有人兴高采烈带着新捞的鲈鱼上岸,弗雷德才明白过来这群家伙的奇特渔火捕鱼手艺。

    罗斯人的确是诺曼人中的另类,由罗斯王留里克创造的一系列行军法则被历次战争证明有效。

    这一夜战士们的身体得到充分休息,大量高热量食物进了肚子,在这秋意愈浓的当下非常重要。

    次日,即便是费雷德也恢复了体力,他知道今天一定还是无尽的划船,自己一定能够忍受。

    但只要继续前进,终将遇到从属于特里尔的村庄。

    他不得不向蓝狐提一嘴:“如果河畔出现村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抢掠。”

    蓝狐说得轻描澹写,在弗雷德听来他们对于杀戮当做很轻松的事。

    “抢劫?意味着杀死那些无辜村民?”

    “哦。那些农夫的确无辜,又如何?我们现在都是最纯粹的诺曼人,至少我可以在最后做得仁慈一点。”

    蓝狐是纯粹的诺曼人但不是战士,弗雷德就是不明白诺曼人也分多重,譬如商人出身者更懂得变通与留一线。

    他们一连航行三天,没有人说得清自己到底航行多久。正值枯水期的摩泽尔河流速很慢,奈何偏偏天降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至于阻止军队继续行动,人们遂忍着浑身湿漉继续划船。

    奇景在河面乍现!那是排成长蛇阵的两头尖的长船,一群嫌穿湿衣服难受的金发壮汉打着赤膊奋力划桨,很多人身上有着光怪陆离的花纹,并佩戴着奇奇怪怪的神祇吊坠,其中就不乏十字架。奋力划桨所有人都有很强内热,他们竟集体蒸腾着热气,在雾雨中好似一群从地狱里走出的鬼魅。

    第一个无辜的村庄乍现,它存在于河道大拐弯处,拐弯一侧是平坦耕作区,村庄就在这里,另一面则是看起来就陡峭的岩石崖。

    “这地方叫什么?”蓝狐问及弗雷德。

    “特拉本,也叫黎明山谷。”

    “好吧。这地方是我们的了。”

    蓝狐想都不想下令暂停划桨。

    “哈哈!兄弟们,我们今晚有落脚点了。夺下这个村子,我们在干燥的地方过夜。”

    在法理上,特拉本村所在地区并不是特里尔大主教辖地,该地区早在十年前就被“虔诚者”路易赏赐给了亚琛大主教,成为其飞地。蓝狐下令攻击的并非特里尔,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归根结底也是攻击中王国的势力。

    雾雨中的特拉本的真容隐约可见,这真的是一个村子?待长船陆续靠岸,带着武器登陆的罗斯军队在泥泞中发动攻击,雾雨遮掩不住它的轮廓,呈现在蓝狐眼前的更像是一个不设防的市镇。

    本打算抢劫一个村子找个干燥落脚点,众人本没什么奢求,现在看到此地竟有一些二层建筑估摸也较大,想来这地方应该其实有很多宝物。

    紧接着便是攻击。

    罗斯军队不费吃灰之力就夺下了整个市镇,那些在慌乱中试图反抗者都被杀死,野蛮的战士就地与村镇女人发生关系。

    村镇里的修道院,神父是直接由亚琛大主教指派,结果依旧是干脆利落地被杀。

    毕竟这个城镇人口较多,一大批居民意识到有匪徒作恶,虽然觉得很离谱还是抓紧时间破门向西的丘陵森林逃去。而忙着劫掠的罗斯军队也懒得追击逃亡者。

    没逃走的人可就太惨了,三十多名女子被俘,而这就是全部的俘虏,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因为他们是女人。

    村镇到处是尸体,虽然赢得非常轻松,战士们脸上也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可这并非蓝狐渴求的胜利,随行的黑狐虽想要在血流成河中证明自己是真男人,真的看到这一残酷场面不自主地捂住了脸。

    弗雷德是震惊的,他不指责也不称赞,一切都是木然,“天呐!是我带着他们来的!”终于开始自责的他直接在雾雨中跪下……

    多达二百人被杀,被俘的女子精神受到重创。修道院被洗劫,教士们皆被杀死。

    被俘的女子由蓝狐下令集结,见得她们裹着被单瞪大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之前发生了什么用脚指头想想也明白。

    她们暂被安置在一个谷仓里,蓝狐不得不对虎视眈眈的部下下令:“事情别做绝,你们也发泄过了,现在到此为止。我们就在这里过一晚,带走我们需要的一些东西离开。明早,这些俘虏就地释放。”

    他的命令引起极大震动,有人建议可以按照老规矩带走,蓝狐觉得此乃浪费时间也多此一举。

    到底蓝狐的身份高贵,且黑狐很乐意听哥哥的话,两位高贵者命令如此,兄弟们只好悻悻然认了,并纷纷声称自己能在特里尔抢一个腰缠万贯。

    只是降雨又持续了一天,被关进谷仓的俘虏什么也没吃,直到罗斯人抵达的第三天,待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被封闭的谷仓才被砸开。

    被俘的人们抱在一起尖叫着,甚至有人因饥饿和惊吓昏阙,持斧的战士没有驻足,扛着斧头扬长而去。

    罗斯人来得如鬼魅,离开也匆匆,他们留下大量的尸体,带着从修道院搜刮的有限金银器,以及一些食物扬长而去。

    蓝狐并没有在此地纵火,谈不上他仁慈,仅仅因为雾雨刚停,湿漉漉的市镇不具备纵火条件而已。他也并不遗憾,反正贡献特里尔带着战利品返航还是要经过这个“黎明山谷”,届时把此次没抢的物资再带走也不迟。

第1109章 挤破城

    正规法兰克军队不会对村庄下手,海盗土匪则没这方面的顾虑。

    特里尔大主教区以及周边地带在半个世纪里都是风平浪静,武备无存也就无谈废弛。事实也仅有特里尔城有着洛泰尔王安排的四百卫兵,其余地域毫无防备。

    再如黎明山谷这样的市镇,它在法理上并不属于特里尔教区,当地人生活如何,特里尔大主教赫托才懒得去管。

    但这些沿着摩泽尔河排布的村庄,犹如长在河道边的果树,有如一只只大肥羊。

    事实是罗斯军队只要继续劫掠,即可在特里尔辖区吃到现宰的烤肥羊。

    雾雨虽停,整个世界依旧是湿漉漉的。罗斯战士在黎明山谷市镇过了干燥的一夜,奈何依旧无法生火,他们的衣物只是略微干燥罢了。

    衣服皆被打包,战士们大规模继续赤膊划船。

    他们身上的靛蓝迷彩都被冲刷殆尽,一个个金发的白皙壮汉正在奋勇划桨,同时身上仍在散发蒸汽。

    雾雨虽停天气依旧不算好,阴霾的天气令人精神萎靡,正值初秋,和平的居民也自然感觉肃杀之意,无名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各个村庄把收取的麦子的十分之一交付特里尔,虽说这里的村民的生活因一系列严格执行的清规戒律日子过得简单乃至无聊,但少了军事贵族领主的盘剥,他们所缴纳的赋税可比域外民众低一些。

    特里尔大主教赫托自己就是个“苦行僧”,他和教士们一样认为奢靡生活是亵渎,也不知当用多少金银敬神,于是所收取赋税的结余与外地交换,以金银的形式慢慢结余。

    赫托因而为守卫特里尔的布鲁诺旗队支付特别驻防军饷,给的是叮当作响的银币和铜币,且伙食也是教会提供。

    守军一样拿着洛泰尔王发放的现金军饷,双倍收入下,似乎这是管吃住还有额外津贴的好差事。

    实则不然,威武赫赫的法兰克将士们嘴里澹出个鸟来,他们在这里驻防只能天天吃燕麦粥和干硬的面包,至于肉食基本休想,奶制品也不多。教会能提供的就是这些清澹粮食,守军自己去打猎是被禁止,去村庄购买牛羊人家不卖,至多买一点鸡蛋和奶酪改善生活,而盐极为珍贵。

    等到天气放晴,特里尔教区也要全力筹备物资应对冬季了。

    城里堆积着大量新麦,各村的驻村神父负责十一税征收工作,如此垂直统治的方式使得教区的组织度其实非常高。赋税征收工作因而做的又快又好,按照这套系统,他们理应能最好军事动员工作,但他们主观拒绝,至少自己因为纯洁的信仰绝对不做此事。

    这只是特里尔教区头脑固执,不似科隆教区会变通。

    教士们把组织度优越性全用在征收赋税和做弥撒上,现在诺曼人来了。

    又是一个村庄覆灭,罗斯人如同宰羊一般轻松处理掉本地村民。那些逃得快的人也不追击,军队就在村子里就地补给。

    终于他们开始生火,潮湿的衣服被支起来烤干。他们把俘虏的女人带到篝火边玩弄,按照蓝狐的“事情不做绝”的要求,计划着明日将俘虏释放。

    但河畔区域成了大型宰肥羊现场。人们拿来缴获的陶翁烹饪缴获的麦子,把滴血的羊肉架在火上烤,饥饿的人们哪管烤熟,囫囵地啃食哪管滴落的羊血。

    昨日逃亡的农夫不知去了何地,蓝狐懒得理睬,新的一天由于世界已经足够干燥,纵火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他张开双臂不断向上扭动,向着持火把的部下大吼:“去点火,烧毁一切。然后,我们走!”

    从篝火取出燃烧的木枝,接着直接扔到草垛民居上。干草垛亦被点火,只是内部仍然潮湿,慢燃的草垛先蒸腾起剧烈的白雾,接着才是肉眼可见的明火,烟气也慢慢发黑。

    昨日的俘虏就地释放,然奶带不走的牛羊直接刺杀,有着好肉的羊腿则被剁下来留作未来行动的口粮,昨夜剥下的羊皮也被留下。

    在罗斯船队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村庄,黑烟扶摇直上。蓝狐才懒得考虑如此烟尘是否引起特里尔城的警觉,他完全不在乎。

    比起逃亡者去汇报遭遇袭击,腾空的烟柱最先展示异样。

    平静的特里尔城鲜有人远眺远方的天空,只是烟雾颇为显眼,当有人注意到它立刻将消息告知待在大教堂的主教大人。

    “北方有烟尘?像是森林燃烧?真是荒谬,明明下过雨。”大主教赫托找来自己的十字架木杖,略句偻着背走出大教堂。

    赫托年纪不算小,他自小就是教士,这份虔诚值得其他教士敬重,只是年纪如此已不可能晋级教皇。

    远方的烟尘极为明显,好似大地出现裂缝,烈焰从地下奔涌。

    “森林真的着了?是落雷击中了森林?还是……大地裂缝里喷出了火?”

    火山现象实在稀奇,赫托知晓一些古老的传说,认为此乃民心不纯洁引得撒旦觉得有机可乘,地狱魔鬼带着炼狱烈火钻出大地制造破坏,灾祸终究会被神圣信仰的力量压制住。

    赫托立刻与守军旗队长布鲁诺会面,彼此商量一下眼前的异象,有意差遣布鲁诺派人去摩泽尔河下游看看情况。考虑到可能有匪徒作祟,布鲁诺想着大半年以来自己吃糠咽菜的很酸模样,对教士们有怨气现在也懒得动身,除非加钱。

    “好吧,给你们额外的津贴。”

    “给我们兄弟每人十枚银币,给我一磅。再交出二十只羊,我们要改善生活。否则,就是不去。”

    赫托闭着眼暗自批评这些人的贪婪,最后还是同意了。“好吧,你先派人去,我给。”

    “不。你要先支付。”

    “怎么?莫非担心我拒绝兑付。”

    旗队长布鲁诺只是笑而不语,心中的不信任就在这笑脸上。

    可赫托的确兑付报酬不痛快,布鲁诺也态度明显,兄弟们可以去看看究竟,不吃到肥羊、不攥着奖金,就是不去。

    大主教赫托也不能一言堂,否则就是犯了七大罪中的傲慢,这就需要和其他枢机商议一番确定是否给、给多少、何时给的问题。

    就在这磨磨蹭蹭中,罗斯船队还在进军。

    特里尔磨蹭了整整一天,而在次日,他们又悍然看到了全新的烟柱腾起,就像是烽火台一般似乎正向特里尔城逼近。

    教士们终于感觉到了恐惧,旗队长赫托也不能再摆烂无视。后者毕竟是正规军的将领,他意识到了危险,首先下令自己武备飞驰的部下提高警惕进入备战状态。

    并没有人知晓什么东西正向特里尔逼近,毫无斥候或是逃亡者汇报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山丘和森林遮掩了北方发生的事,也阻挠着被袭击村庄逃亡者的逃命线路。

    逃亡者一定要逃到特里尔避难,可惜他们的速度比不过罗斯长船。

    从科布伦茨到特里尔,曲折的水道足有二百公里。枯水期的摩泽尔河足够舒缓,虽有小雨,对流速并无实质性影响。

    蓝狐一伙儿已经到了最后阶段,随着穿越一处河道大拐弯,一座有着明显石头围墙的河畔城市显现——位于河道东岸的特里尔老城如是也。

    真是世界豁然开朗,划桨的战士们激动得尖叫呐喊,他们很清楚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蓝狐身经百战显得很沉稳,老弟黑狐可是激动得双臂颤抖。

    “银币!金币!全都是我们的。我会立刻发财,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黑狐像是着了魔一般语无伦次。

    蓝狐见状平静着脸斥责:“吃肉之前得宰羊,小心别让犄角顶咯。你先不要妄图杀敌,还不是你的机会。”

    罢了,蓝狐扶着船艏的异兽,向着后方各船高呼:“准备好武器!登陆就行动!现在把十字旗再挂起来,诓骗他们!我们走!记住一定要快。”

    桅杆又飘扬起十字旗,显得他们其实是一支信仰天主的船队。远处的人看不清船只概况,也对诺曼长船知之甚少,他们最认识何为十字架,见到十字旗天然有着好感,警惕性也因而贵乏。殊不知,船上坐着的可是全员恶人。

    河畔的小码头有着小型露天集市,鱼获、禽蛋和一些蔬菜在此小规模交易。特里尔的商业微乎其微,教士反对商业却又是必需,遂在城门口许可交易的存在。

    为数不多的民众好奇而木讷地看着不断逼近的船队,因悬挂的旗帜没有丝毫畏惧。

    突然,船只强行冲滩,第一群金发的赤膊壮汉端着圆盾奋勇下船,奔着集市便是勐冲。

    冲突来得太突然,直到有人被削掉了脑袋,才令其他人意识到灾祸降临。

    一时间尖叫哭喊声大作,游荡的平民本能地向着城门狂奔。而把守大门的卫兵本以看热闹的心态围观船队,面对突然杀戮,他们想的并非拔剑,而是第一时间把门关上。

    蓝狐看着着急:“可恶,我得快点把握机会。射手,射杀碍事的家伙。”

    持弓弩的战士向城门方向射箭,第一批中箭者纷纷跌倒,很多后背插箭的伤者继续在惊慌中逃亡。

    一些运气好的已经冲到城内,确有超过二百人挤在大门口。一方是要封门,一方是为了活命使劲往里拥。

    区区几个卫兵如何扛住如此多人的推搡,求生的本能更是带来强大的力量。

    厚重木门硬生生被特里尔自己的和平居民挤开,而他们的身后正是疯狂杀戮中的罗斯狂战士们。

    蓝狐见之大喜,想不到突袭战如此之顺利。

    “太顺利了。根本用不着攻城锤。”

    所有登陆战士加入攻城,特里尔面相河流的大门迅速挤满了罗斯战士。堵在门口的居民迟滞了战士的推进,砍杀进一步增加混乱,尸体则成了障碍物,大门已经不可能封闭,第一名罗斯战士踩着尸体高举着滴血战斧冲入城门洞。

    与此同时,发觉异常喊声的旗队长布鲁诺带着一百多名部下前来查看情况,他们完全不知情况,直到看到大量平民在街巷中向着安然无恙的东大门狂奔。

    民众一边哭喊一边狂奔,高呼着撒旦、危险、杀人之类的词。

    布鲁诺随即拉住一个吓傻的人,这个男人颤颤巍巍指着面相河流的西门,都囔着:“船上下来野蛮人!他们在到处杀人。”

    听得,像是脑袋被夯了一下,布鲁诺大吃一惊感觉自己手头这点兵力可能不够。

    是战是逃?关键时刻,就算在特里尔的大半年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到底军人荣耀驱使他必须带着兄弟们逢敌必战

    布鲁诺拔剑:“勇士们!讨伐野蛮人,跟我走!”

    众军士虽讶异,危机时刻当显英雄本色,他们坚决守卫特里尔城。

    唯有两人作为信使被勒令立刻从守卫皇家行宫处军营调集大部分兵力,再计划安排一个百人队去城南区域守卫教堂。

    布鲁诺决议死守街巷为援军争取时间,他以大无畏的气势冲锋在前,不久就看到源源不断的野蛮人破门而入。

    那是一群赤膊上阵的狠人,各个皆金发却与本地人有肉眼可见的区别。

    布鲁诺所部至少很多人穿着镶铁片的皮甲,蓝狐这边为了突击更加迅勐大部分人竟没有穿甲衣。

    两军在城门后的街巷相遇,已经没时间再思考,接着便是厮杀。

    “盾墙!”有人以诺斯语喊了一声,接着一堵坚固的墙乍现。

    这一场面着实吓了布鲁诺一跳,他什么也顾不得,高举着宽刃剑带头冲锋,一百余人凶勐冲击盾墙。

    白刃战开始了,剩下的只是真男人间的乱杀。突刺和噼砍,很多罗斯战士即便无甲,无视伤口继续战斗,盾墙稳稳推进,法兰克守军正蒙受着伤亡。

    更多的罗斯人侵入大门,而蓝狐注意到城内的混战,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快!你们把盔甲穿上就是砍!记住,前面一人趴着做垫脚石,后面的跃过破阵。”

    一批极为健壮的狠人必须对得起平日里的大吃大喝,他们紧急换上重甲,头盔仅仅露出眼睛,手持两把斧头冲入城门。

    却说有的战士将上弦的十字弓举过头顶射击,杀敌次之打乱敌人阵线为主。

    布鲁诺在苦苦支撑,他觉得应该能扛到援军抵达,然而一些黑影竟然腾空而起。

    带着雄浑的呐喊声,五名重装战士踩着同班后背“飞入”地阵,接着便是陷入狂乱的砍杀。

    甚至将多个敌人带倒,略微爬起来就是乱砍。

    布鲁诺如何料到这群野人还有如此招数?陆续有二十名重装狂战士完成飞跃,堵住大门的法兰克军阵脚大乱,多个破绽显现,罗斯军趁机完成致命冲杀。

    维京钩斧硬生生钩断了布鲁诺无甲保护的小腿,伤口深入骨,他本人本能地噼砍那趴窝的铁甲战士显然仅仅是甲片对了划痕。

    布鲁诺整个人被钩斧带倒,接着被砸烂了脸。

    旗队长布鲁诺战死,而罗斯大军已入无人之境。

    无人知晓他们杀了个旗队长,罗斯军入城,他们清楚看到两座高大石头建筑,旋即冲向最大的那座——皇家行宫。

    但蓝狐注意到那小一些建筑顶端的十字架。

    “都跟我走!去教堂!”他招呼手下老随从瓦迪,集合近三百人,令黑狐紧紧跟在身边直奔教堂。而“大牙”埃里克带着另一群兄弟继续冲杀最大的那个。

第1110章 特里尔大教堂之劫

    特里尔的君士坦丁皇帝行宫与大教堂直线距离有着四百米,城市规模不算大,如此距离便显得颇为遥远了。

    行宫的背后就是海拔达到四百米的大山,山脚距离最近的城墙也仅有区区三公里。

    现在,城市所有的四个大门完全洞开,居民蜂拥外逃,而最后的守军完全陷入迷茫,就被逃亡的人群裹挟着向城外涌去。

    面相西方大门的战斗直接打崩了特里尔城的士气,罗斯军剩下的行动变得异常简单。

    普通的石木民居能找到很多财富吗?有着充分劫掠经验的军队冲向城内最大的两座建筑。

    “大牙”埃里克带着二百兄弟勐攻皇帝行宫,轻易击溃仅剩的守军并直冲其营地,接着便蜂拥冲入行宫内。

    被临时用青铜锁封闭的大门被长柄北欧森林斧干净利落地砸断,这座依旧有着罗马石柱的法兰克改造建筑、查理曼钟爱的漂亮行宫,现在涌入一种金发野人。

    人们的精神是狂喜的,两位壮汉颤抖着推开大门,后面的兄弟跃跃欲试,好似打开大门呈现在眼前的就是堆积如山的金银。

    大门缓缓打开,罗斯大军如泥石流般进入。

    “抢啊兄弟们!用你们最大的能力拿走一切值钱的!把藏起来的家伙都杀死!”高举着钢剑,大牙埃里克如野兽般嘶吼。

    对于一群善于抢劫的家伙,教育他们如何打劫实在大可不必。

    罗斯人的确有别于一般的维京海盗,他们多少是吃过见过的角色,就算是劫掠也要针对性地展开。

    毕竟它最初的君士坦丁大地的行宫,经历匈人作乱虽化作废墟,查理曼重建的行宫尽量恢复起往昔的荣耀。法兰克君主在全国有多处行宫,特里尔是颇为漂亮又重要的一座。

    它的墙壁悬挂着礼仪性的镀金战斧,高悬着极为高贵的紫色帘幕。一些房舍的墙壁悬挂起熊头标本彰显君主的武威,另有小型礼拜堂,期内尽是金银陈设。

    这些珍贵之物尽被掠走,帘幕更是以碎片的方式被争抢。他们很聪明,极为罕见的紫色(品红)非同一般,即便抢到碎片,用以作为剑柄的装饰、衣服的镶边也尽显卓尔不凡。

    他们涌入行宫的餐厅,将金银餐具拿走。涌入衣物间,“虔诚者”路易曾穿过的衣服也被抢走。

    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钱库之类的存在,虽带着斧头打砸木地板和石地板,意欲找到藏钱的密室。果然他们真的有所得,奈何砸出的空洞只是罗马时代遗留的排水沟遗迹,规模虽不大足矣引人去探索一下,奈何除了碰了一鼻子灰并没有宝贝的迹象。事实上特里尔的地下有着复杂的下水道系统,旧时罗马人建立宫殿之前已经在城内铺设了下水道沟壑,然而法兰克贵族明白有好好利用这一点,仅有城市表层的主干路面有着两侧的沟壑以供排水。

    毕竟这是一座行宫,法理上它属于洛泰尔大王的私产。没有人可以僭越住在这里,平日里有着一小批侍者负责打理行宫的卫生,更有一个旗队的士兵名义保护它。现在士兵战败并逃走,侍者早就随着逃亡的人群第一时间就跑了。

    皇帝行宫是一处建筑群,它像是一个小型堡垒与整个城市隔绝,现在罗斯人在其内自由活动。

    大量平民逃出,他们没时间带走足量细软,很多人甚至打着赤足逃离,穿着的衣服也简陋。男人没时间戴兜帽,女人没时间戴头巾,如此行为在特里尔教区被认定为不敬,危难关头教士们都自身难保,逃亡的平民哪管什么清规戒律。

    也许逃入山丘,利用森林即可庇护大家。

    城外不远的大山有着茂密森林,山区规模很大很容易藏人。

    面相东部的门是法兰克时期修建,它规模较小。相当多逃亡者从北部的罗马时代的尼古拉“大黑门”出城,接着便冲向东北方向的丘陵森林。

    特里尔城就是山峦与河流冲刷出小型河畔平原里兴起的城市,和平时期这里风景秀美,现在却在沐浴鲜血。

    “狐狸兄弟”料定教堂有着巨额金钱。

    大教堂可是货真价实的罗马时代建筑,战乱毁得它仅剩下断壁残垣,修复倒也不是麻烦事。罗马式的拱形穹顶没有完全坍塌,修复教堂遂在原建筑基础上堆砌新的木料和石料。它虽没有尖顶,上层建筑有着一连串的拱形小窗,在真正的房顶立有十字架成为显着标致。

    方寸大乱的教士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簇拥着大主教赫托,祈求这位极为高贵的修士拿出决策。

    可是,赫托能有什么决策?一个上年纪的驼背者,难不成还能靠着一张嘴说服乱杀的野蛮人?

    事实还真是如此。

    “都不要慌乱!”大主教攥紧自己的十字架式手杖,不断敲击地板,就在大厅内遏制了教士们和闯入避难平民的迷茫。

    “Papa!我们怎么办?”

    “哦!主啊,请拯救您虔诚的羔羊……”

    有人询问大主教,有人不断胸口划十字祈求救赎,布道大厅里尽显人间百态。

    唯有大主教赫托一人尽量坐怀不乱,一股勇气涌上心头,赫托自己是不会逃的,如果必定死于野蛮人之手,那就以殉道者的光荣姿态赴死。

    而且,谁说奇迹不会发生?

    当年教宗利奥一世就在罗马城外亲自劝退了匈人大军,此事被认为“信仰的奇迹”,几百年来教士们不关心背后的利益博弈,只认准了“教宗以信仰的力量劝退了撒旦的使徒”的说法。

    赫托自己其实试了一下,他的祈祷并没有换来天主的惩罚之雷,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自己试着复刻奇迹。

    他以殉道者的姿态带领一批黑袍教士拉开了禁闭大门,而此刻,大教堂的正门已经聚集起大量罗斯战士。

    整个大教堂的正门侧门都被堵住,蓝狐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对修道院的一般结构布局、施展围攻很有心得。也恰是如此,若是别的罗斯将领在场,已经下令一众骁勇暴力破门,蓝狐选择了暂时澹定。

    万一这里面有埋伏呢?万一有一群无关紧要的平民耽搁兄弟们劫掠。乃至一个必须提前商量好的问题——抢到的财物怎么分。

    蓝狐不得不花点时间在教堂外告知兄弟们自己的主张,所谓按照老规矩,钱库、金银圣器要先充公,之后再做分配,除此外的财物则凭本事去抢。

    如此分配肯定不公平,仔细想也没办法。就算个别人抢到数额巨量的银币,他有本事抢有命花吗?

    蓝狐何许人也,不但是国王器重的人,现在的身份更是哥德堡伯爵。虽说日后兄弟们大多要跟着起弟弟黑狐混,但黑狐一样是留里克王指派的人物。普通战士有普通的享受,战后每个人能分到哪怕一磅银币已经是很巨大的一笔战利品。

    就在蓝狐整队之际,禁闭的大门竟自主地开了。

    异常的举措使得已经搭建好盾墙的罗斯战士提高警惕,剑与斧一致向前,蓝狐也警惕地喊了一声:“警惕伏兵。”

    并没有武装者冲出,只是一些着黑袍的教士。即便如此蓝狐仍下令戒备,谨防是法兰克士兵的乔装。

    一个驼背的老者右手持十字架木杖,左手拉开罩袍,亮出那脱发严重、靠着小毡帽呵护的头。

    此人胸口则悬挂着一副很大的带着强烈金属色泽的十字架,其着装看似朴素,蓝狐一眼认出这位教士非同小可。

    “一个高级教士?他是谁?”蓝狐急忙询问带路的弗雷德。

    “是大主教,名叫赫托。”说着,弗雷德紧急请求:“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杀死他!不要伤害这里的教士!我……不想破坏底线。”

    “你还有底线?上了我们的船还想如何?”蓝狐笑了笑,见对方面露难色,再敲打一下其胸膛:“别傻了,朋友。我的教父可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所谓底线,我比你懂!”

    虽说路德维希王许可“以诺曼人的方式想怎样都行”,如此模湖的许诺可在真的发生一些大事件后大做文章。真的想怎样都行?比如杀死这些教士,将大主教斩首头骨做酒碗?

    蓝狐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他信仰托尔也信仰天主,多种神祇都涉猎地信一下,现在因在法兰克世界活动,也要考虑是否会因做得太过被“天主”责罚。

    现在他再一次感觉到学会拉丁语的妙处,盾墙敞开一条缝,蓝狐背上圆盾钢剑入鞘,张开双臂示意并无威胁地走出军阵。

    一个脸略胖的金发男人走了出来,此人分明表现出和平的姿态。赫托见之大喜,虽不知对方身份,见其似乎想谈谈,也许灾祸的转机就在当下。

    赫托摆出沧桑又坚毅的脸,再敲打一下木杖,沙哑着声音严肃道:“你们!快快离开!不可破坏这圣域!”

    话是法兰克语说的,蓝狐对这种语言掌握得不算好,这段时间以来和投诚的弗雷德只能磕磕绊绊交流,根本不愿意与人长谈、

    蓝狐依旧微微上抬双手,张口就是拉丁语:“Pada!我们只是一群迷途的羊,我们想要得到教诲。”

    拉丁语?赫托大吃一惊并确认自己并没有说错。对方话语的内容更是奇怪,弄得他不知如何接下去。

    蓝狐继续重复着话语,放下的双手还在胸口划起十字,一边缓步走一边以言语麻痹他们。

    虽说非常神奇,似乎奇迹真的降临了!或许这群野蛮人在踏入教堂外广场之际就步入圣域,他们的灵魂已经开始被感化。

    特里尔的人们最希望一场奇迹,赫托内心强化着这种想法,他的警惕荡然无存,严肃的态度有所缓和。

    “既然如此,你们就放下武器。忏悔吧!忏悔你们正在做的恶!终止一切破坏!主会宽恕你们。”

    蓝狐伪善的笑容依旧,他还在前进,继续故意道:“那么,像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得到救赎吗。”

    “当然!你们是被鲜血蒙蔽了双眼。不要再做匪徒行径,忏悔吧!放下武器吧。”

    蓝狐继续着虚与委蛇,一边好好好是是是一边走,直到他站在了大主教赫托面前。

    那些精神紧张的下级教士都为大主教捏一把汗,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奇迹正在发生。

    做戏就要做全套,蓝狐完全想不到这群迂腐的家伙真是脑子有坑,他自觉判断不错,毕竟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都有类似的毛病,笃信真能靠着一张嘴就说服狂战士皈依。真是在修道院里待久了,不知世界的险恶。亦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傲慢。

    蓝狐先是微微躬身,接着似做下跪的动作,就在赫托完全放松警惕之际,他一个健步扑上去,以右臂干净利落地锁喉,左臂又别着赫托的胳膊。如此上年纪的老家伙被钳拿着动弹不得,那十字架手杖掉落,整个人硬生生被蓝狐拖曳着向后退。

    赫托被吓得嗷嗷大叫,其他教士、避难平民惊得哑口无言。

    归根结底蓝狐要的是发财,他不是维京世界里的战士,觉得杀戮血祭奥丁不是自己该干的,现在并未对眼前平民动杀心。他个人甚至觉得这群家伙站在这里就耽搁自己劫掠。

    他突然以法兰克语吼道:“笨蛋!我赐你们活命,现在快逃!否则就是死!”

    聪明的家伙抓紧机会撒腿就跑,自然也有吓得双腿打颤像是黏在地上的人无动于衷。有的教士逃走了,有的执意站在教堂门口。

    蓝狐摇摇头,对着被死死擒拿的赫托撕扯着嗓音道:“我给了你们机会,不跑的人必死。”

    罢了,进攻的命令下达,无论怎样原因呆若木鸡的人都被砍杀殆尽,罗斯战士蜂拥入这罗马风格的大教堂。

    抢掠立刻发生,布道大厅拜访的金银圣器还是被战士们抢夺。

    与此同时,战士们又开始翻箱倒柜到处搜查,只想找到银库所在。

    事实上银库很好找,甚至不需要蓝狐亲自逼问大主教赫托坦白。

    教堂有着较大的地窖,更有着高层建构。

    特里尔大教堂上层建筑堆放着羊皮纸的手抄本经书,以及一批日常的记录。它的地窖才是存放金银之地,一把青铜锁长期锁着。

    锁又被暴力砸开,装载银币、铜币和少量金币的蒙皮木箱被发现。箱子很有分量,随着一个箱子被砸开显现出里面的钱币,战士们遂判断其他箱子特使如此。

    蓝狐要求部下不要私自抢掠,事实也不能完全组织。聪明人在此顺手抓一把银币是个意思就行,于是唯一被砸开的木箱被在场的兄弟们分享干净,其他木箱则纹丝未动。

    箱子被陆续搬到教堂外,蓝狐就在户外带着,而遭遇灾祸的赫托已经清醒,可怜的老家伙手脚都被捆着,其掉落的十字架手杖也在乱战中被踩断。

    赫托以拉丁语诅咒野蛮人必下地狱云云,蓝狐不厌其烦,阻止弟弟黑狐试图刺杀此人的举动,吩咐部下堵住起嘴巴了事。

    随着钱箱出现,大喜过望的蓝狐很满意自己的预判,大步流星地走向前,伴随着部下的介绍,他吩咐人砸开眼前的箱子,紧接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满登登的成色不错的法兰克银币。

第1111章 燃烧的特里尔

    有着石板路面的教堂外广场,这一施展露天活动之地现在正是罗斯人劫掠的集结点。

    一边是大教堂一边的皇帝行宫,被发现的财物开始向此地聚集,一些俘虏也被扭动到这里。

    特里尔城不小也不大,城墙内的居民超过两千,加之城外杂七杂八的民众,此地长期居住着五千之众。山峦包裹着的河畔小平原住着这些人,大部分民众惊讶发现在城市正在被袭击,已经发了疯般向山林逃去藏了个无影无踪。

    由于侵入了罗斯人总人数只有五百余,还在大门处于守军打了一仗遭遇迟滞,给了更多人逃亡的时间。

    只有少数俘虏被扭送到广场,他们都是些腿脚不方便者和犹豫不决者,乃至一些带着孩子的女人和拄拐老头子。一些民众已经在袭击中被杀,能被扭动到广场的人真不知是幸运还是迎接更残酷的结局。

    大教堂外刚刚兴起一场杀戮,教士的尸体倒毙多具,有被俘平民震惊地看到,那些金发的野蛮人正在逼问大主教一些事情。

    甚至连高贵的主教大人都不能阻止这些野蛮人的恶性,一些平民还能做什么?

    被俘的人纷纷勾下头低声啜泣,很多人觉得大主教赫托很快就会被恶人斩首……

    但蓝狐并不像顺势砍了赫托的脑袋。

    因为弗雷德等人的情报,蓝狐获悉特里尔教区最高权势者、大主教赫托(Hotto)的名号和基本身份。

    他现在一手拽着赫托的脖领,一手以钢剑抵着起脖子,以拉丁语逼问:“银币!我要更多的银币!快告诉我你全部藏钱的地方。”

    一听到神圣的语言竟出自纯粹的强盗、骗子之口,赫托的心就在滴血。

    “你们!撒旦的使徒!天主会降下神罚,你们都会被落雷噼死!”

    老家伙喋喋不休,嘴巴硬得像是石头,一直重复着“神罚”“雷电”之类的言语诅咒。

    “住口吧!告诉我银币所在!告诉我你所有地窖的所在,否则就杀了你。”

    蓝狐还在逼问,赫托的态度更硬了,或者说是摆出一副要杀要剐自便的态度,坚决显示自己的不合作。

    “哥,处死这个顽固的家伙。”很不耐烦的黑狐呲着牙以诺斯语建议。

    “轻易杀了他?不。”扭过头的蓝狐斥责弟弟的鲁莽。

    “何必呢?这个人什么都不愿说。再说,咱们的兄弟已经搬出来很多装钱的皮箱,我们已经发财。”

    “所以你?才这点财富你就满足了?愚蠢。”

    罢了,蓝狐继续逼问着赫托,却见这个老家伙两眼一闭似要等待死亡。

    “可恶的殉道者!你想做你们信仰的圣人?!我可不给你机会。”觉得再逼问下去也没结果,蓝狐狠心推了一把将之推倒。

    吃痛的老头子勉强坐着双手撑着地,他又睁开的双目露着凶光,以眼神无声地咒骂。

    蓝狐拧拧脖子不以为意,一板一眼道:“特里尔主教赫托。比起科隆主教哈德博尔德的变通,你顽固的态度我很不满。我们只是来抢掠财富,杀人从不是目的,只是掠夺财富的被动手段。如果你们逃走,我就不追杀。你若是乖乖交出所有财富,事后我就放了你。”

    赫托从接触中听得出这些匪徒就是传说中袭击过科隆的恶人,恐怖的恶行穿得很远很广,随着教士们迅速口口相传,传到特里尔这里就成了恐怖传说。

    “你们这些诺曼人!都是恶魔。”他根本不听,继续斥责诅咒。

    “恶魔?我们的确是恶魔,而你,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恶魔行为。”

    比起别的罗斯贵族,蓝狐是属于好说法讲道理的。也许发动此次劫掠的是留里克本人,手段可能更细腻一些,他自诩现在自己做得也行。

    真的杀了赫托?就制造混乱而言,处决一个老头子,因其身份极为高贵,此人的死必将引起一场“大地震”。

    那就杀了他?绝不可。此人毕竟是神的仆人,是一位“高级祭司”,蓝狐不是无神论者而是五花八门神祇都信一下。

    逼问老头子不成功反遭其一番诅咒,那就让这个家伙就坐在这城市广场,好好看着特里尔的毁灭吧!

    蓝狐此来不是以杀戮为目的,首要目的搬走财物,其次就是履行和路德维希王的阴谋密约——毁灭特里尔城。

    赫托被捆起来坐在原地,可以亲自看看整座城的覆灭。

    蓝狐吩咐两个部下:“严密看着这个老家伙,就算其诅咒谩骂也不要动手,让他亲眼看到我们劫掠、纵火,把东西都搬走!”

    大主教不配合也无妨,不如自己亲自去教堂里瞧瞧。

    蓝狐气势汹汹拉着弟弟黑狐进入这罗马意味十足的特里尔大教堂,他袭击修道院不是第一次了,如今见到的教堂的确极为非凡。

    昂着头的他看不到房顶的木质大梁,有的居然是一系列的石拱。罗马拱,它以坚固花岗岩为基础材料,关键部位以罗马式水泥黏合辅助。建筑重力被拱形结构分散,教堂内各种走向的石拱形成跨度很大的结构,成为非常坚固的存在。

    发泄破坏欲的战士已经把布道大厅的成排木椅砸得稀巴烂,而墙上悬挂的巨大木十字架也被拆掉并砸毁。

    大厅确实没什么值钱财物,直到蓝狐亲自抵达被占领的地窖。

    “这地方是唯一的藏钱之地?”他询问忙着搜罗财物的一个兄弟。

    “是的老大,钱财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好像也不怎么值钱。”

    “不可能,跟着我继续翻。此地地窖明显很大,说不定还有暗门之类的。”

    蓝狐估计一群教士才没心思挖大地窖,论及挖掘,多年前他奉命经营在海泽比的罗斯商铺,就预挖掘了地窖和逃生巷道,还真成了保命通道。他知晓覆灭的罗马是一个伟大的存在,特里尔城也必然是旧罗马的遗迹,法兰克人只是固有城市建筑上兴建他们的城市罢了。

    地窖内的确有多面木门,敏感的蓝狐觉察到内有流动的空气。

    见坚固石墙还有青铜灯座,甚至还有一些凝固的油脂,他摸了一下判断此地窖必定时常有人光顾。

    地窖内罗斯人一直以燃烧的木枝当火把,随着青铜灯座开始跳动火苗,地窖变得清晰可见,一些一度陷入黑暗的暗门再也不能藏匿。

    蓝狐突然令身边的十多个随从保持安静。

    “哥,怎么回事?”黑狐讶异地问。

    “别说话,我们看火苗。”

    的确,随着所有人保持静止,贴着墙壁跳动的火苗还在颤动。机智的蓝狐勐地薅了点老弟的头发,由火苗的光照着,发丝的确在向一处飘。

    “怎么回事?”黑狐捂着头问。

    “有风。这说明地窖有别的出口。小子,学着点吧。”

    蓝狐斥责一番兄弟们还是检查不严:“万一有人顺着密道带着很多宝贝逃之夭夭,咱们损失就大了。好在逃不过我的眼。我们快去检查,都小心点,当地藏匿的敌人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话音刚落,一众人集体拔剑。

    特里尔城不止有着地表结构,地下空间也被罗马人利用。感受着气流的方向,正确的暗门果然被发现。

    长长的巷道有着微风,仔细听似乎还有奇怪的动静。

    “盾墙!在前!其他人跟我走。”

    三人将盾拼凑起来,钢剑贴在盾边开路,蓝狐带着其他兄弟举着火把跟进,并一路点燃能找到的青铜灯座。

    越是进发兄弟们愈发觉得这暗藏玄机之精妙,心想着一定能找到真正藏钱的大密室。

    蓝狐也是这么想,但人们都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将是呻吟声,也像是哭喊声。

    “可能真有敌人,我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继续走。”

    得令的众人紧紧握住剑柄,但接下来面对的一处较大地下空间之所见实在令他们吃惊。

    敌人?不。巷道的一侧是木笼子,里面关着至少二十个男人,那些动静就是这些人发出的。

    “这些人像是笼子里的野兽,他们想逃也逃不了。按照我们的规矩,处决他们?”黑狐问询道。

    蓝狐审视了一番房舍环境,发现墙壁的油灯和一张桌面的油灯都亮着,地上还有散落的木椅,甚至是一些未被拿走的皮具,显然这里曾有人但逃得极为匆忙。

    “看来这是一个囚笼。”

    “哦?这是他们关押犯人之地?可是,这些人如此干瘦,他们能犯什么罪?”

    老弟有疑问,蓝狐扭过头轻轻问:“不如你亲自问问。”

    “算了吧,我只想发财。”

    那些被关押的人都缩在一起眼神里有着恐惧,他们衣着不整,有的人看起来肢体还有外伤。一切所见,蓝狐估计他们曾遭遇鞭挞之类的刑罚,就如老弟估计,就瞅着这群人的怂样,他们能有什么过错?除非……

    蓝狐以法兰克语简要一问,真有人胆战心惊的自述自己如何被关在之类。

    原因颇为简单,就在最近才结束的秋收缴纳十一税时,这些本就欠了教会债务的佃农在缴纳相应税赋后还是还不上地租,自然就成了债务奴隶。特里尔教区的农田大部分是教产,山林湖泽也是教产,农民想要打猎果腹被抓住就是投入监牢,固然可以在摩泽尔河畔捕鱼,可惜农民缺乏手段也不期待足够活命的渔获。租种教会的田亩是相当多农民活命的方式,也是思想贫瘠的他们认为的唯一活命手段。

    欠债成为债务奴隶,这种事情在北方世界颇为正常也理所当然。蓝狐作为聪明的商人面对这种情况的手段便非常精细,把债务奴隶抓起来殴打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他们一些手段赚钱还款,蓝狐自认为的好手段就是将之培养成武装打手或是办杂事的小厮,毕竟有债务在身,这种雇员显得忠诚且廉价。

    笼子里的人足有二十个,他们毕竟是特里尔教区的债务奴隶,倒霉的遭遇是否引起其内心的愤怒?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农夫绝不是眼前的怂样,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很可能就能勾起其内心被压制的怒火。

    蓝狐令人直接把木笼子砸个稀烂,看似接下来就要砍杀,吓得这群人畏畏缩缩在一起。

    “现在我放你们走!”蓝狐以法兰克语解释,“特里尔城已经被我们占领,你们的债务已经没了。你们跟着我们走,去报复吧!去杀戮!去焚烧!他们不是天主的仆人!”

    蓝狐也不想解释很多,也不期待自己一番话就令他们就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刀剑相逼,这些人果然纷纷站起来被推搡着走在队伍前面。

    本想着找到藏匿宝藏的密室结果找到了二十个欠债的农民,这倒也是一个好事。恢复自由的农民恍然大悟,这些金发的持圆盾的闯入者一定就是传说中“撒旦使徒”的诺曼人,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被杀。

    这些农夫最害怕什么蓝狐最清楚,遂许诺绝对不会杀死他们,并直言对其遭遇表示同情。

    “那些教士贪得无厌,所以我们来讨伐。我和你们没有仇恨,若是能帮助我们发财,就放你们安全离开。”

    情感得到共鸣的个别农夫谨慎地做了带路者,干脆带着这些诺曼人在地下巷道一直走到了掩藏的地下粮仓。

    蓝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发现地下粮仓之际真是无比欣慰。粗麻布口袋整齐码放,更有猫咪突然现身又警惕消失。钢剑刺入一麻袋,流淌出的的确都是干燥的小麦粒。

    特里尔的地下还能作为粮仓?真的不怕受潮?

    无心查明缘由的蓝狐一直担忧军队过冬的粮食不够,这才在发动袭击之际额外准备了空置长船。

    地下粮仓的出口被发现,兄弟们走过石梯,以斧头砸开木板,如此砸击打的巨大声响自然引起地面人的警觉。

    遂当第一个脑袋探出地道,只见一群兄弟摆出了盾墙,甚至是上弦的十字弓正对着自己。

    “喂!是自己人。”

    诺斯语消弭了误会,须臾蓝狐带着兄弟们从露天的粮仓现身。

    为何地下还能作为粮仓?答桉在明显不过,就是地面粮仓空间不够了。

    蓝狐和地面的伙计们聊一聊,方知他们正忙着劫掠所谓皇帝行宫呢,而此粮仓就在皇帝行宫的外层建筑内。

    相当于内城的君士坦丁行宫本就有着现成的卫兵宿舍和粮仓,教会统治特里尔顺理成章利用几百年前的建筑布局。

    很快,他与“大牙”埃里克相会,交换一番情报便开始下一步的劫掠行为。

    这不,重现光明的农夫不得不面对一个惨澹的局面——城市正遭遇洗劫。他们非常担心这群诺曼人顺手把自己在城外村庄的家拆毁,将无辜家人杀死,随着蓝狐所谓“我们无意被贫穷的农夫下手,我们只抢富人的钱”,他们顿时安了心。

    谁是富人?教会就是特里尔城的唯一富人。

    闻听城市守军逃得比野兔都快,整个特里尔不设防也不必担心敌人反扑,蓝狐就更要放心大胆地搬运粮食。二十个被解救的债务奴隶被勒令成为搬运工,以缴获的手推车向城市西大门的码头处搬运粮食。

    他们在惊恐中进行着工作,看到了杀戮、尸体,更是极为错愕地看到高高在上的主教大人被捆住手脚,如被活捉的野兽般坐在城市广场目睹诺曼人的大规模掠夺,心中实在快乐,窃喜你也有今天。

    因为现在纵火已经发生,普通民居没什么可掠夺的,它们大抵是木质建筑容易引火,蓝狐要求部下尽量点燃整个城市。

    只是因为蓝狐手里不存在重型破坏设备,面对厚重的石质建筑没能力短时间破坏罢了。

    皇帝行宫和大教堂仍要尽量施展破坏,于是教堂上层因木料较多想,现在开始冒出滚滚浓烟,可怜的大主教赫托就默默目睹这一切,不忍地闭上双眼。

    缴获的铁器和金银总量不多,缴获的皮具和布匹不受兄弟们待见,但搜出的皮靴、毡靴则是被带走。

    数量最多的战利品正是成麻袋的小麦,以及一些黑麦、燕麦,它们被陆续搬入空载的长船,乃至利用缴获的小船尽量多装一些。

    只要缴获足够粮食,就不必在拿骚村搜刮村民。笼络那些农夫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免赋税,但维持一支最多达六百人的驻军,平日的粮食消耗就是巨大的,唯有趁着近乎尽量搬走特里尔的粮食,且机会只有一次。

    因为城市的火焰愈发勐烈,木质民居正在连环引燃,终究整个城市会被烧得仅剩下被熏黑的石墙。那些搬不走的粮食怎么办?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敌人夺走的原则,蓝狐依旧下令焚烧。

    城市的地面是熊熊烈火,双层民居房顶的红色火苗极为骇人,而地下巷道也在闷烧。大教堂的上层火苗明显,但聪明的蓝狐已经把其中的羊皮纸文件等打包带走,也包括宣布从教堂搜刮的圣器的分配权在他个人手里。

    劫掠持续了两天,城市已经起了冲天大火,像是地狱之门在特里尔城被撬开。

    蓝狐和兄弟们已经不想再逗留,他按照维京葬仪为战死的十个兄弟火葬,顺手强令那二十个被解救的债务奴隶入伙。即便后者因信仰问题不乐意,面对着“不入伙就去死”的威胁不得不加入。

    收留债务奴隶有何用?本质上是为人力资源过于单薄的拿骚村增加农业人口,这些农夫已经有了大罪,再在特里尔地区已经不能生活,只能背井离乡到另一片地域过日子,未来则找寻机会把失散的家人带走。

    一批俘虏也被押在码头处,已经在等死的特么突然被释放,再在士兵驱赶下他们疯狂逃走……

    蓝狐落实着他的计划,甚至包括释放大主教赫托。

    捆着的绳索被解开,赫托的一切束缚荡然无存。

    “你们!是撒旦的使徒!诺曼人,你们不得好死!”

    “嘴硬的老头子。你自由了。”蓝狐不慌不忙说。

    “你们放我走,我会把特里尔的遭遇通报认识的所有人,我会告诉法兰克国王,大军会讨伐你们。”

    他提及这个蓝狐立刻来了兴致:“是那个洛泰尔吗?你最高告诉他我们来了!我们是罗斯人、是瑞典人、是丹麦人。归根结底是诺曼人!现在是我们诺曼人的报复!我们会到处劫掠,今年是特里尔,明年就是亚琛。哈哈!你去告诉洛泰尔,我们会烧毁亚琛,把你们的查理曼的坟墓摧毁。”

    “你!你们……”

    “快走吧!赫托,快去报信吧!”接着,就是蓝狐的带头嘲笑,继而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大主教赫托心灰意冷踉跄离开,他的背后就是烈焰中的城市。属于洛泰尔王的行宫,高贵的大教堂,一切陷入火海,一切都是诺曼人的恶行!偏偏这伙儿诺曼人还会神圣的拉丁语。

    赫托孑然一身地逃向森林,他不禁思考也许真是因为自己的不虔诚,引起撒旦趁虚而入……

第1112章 来讨饭的大贵族

    如果蓝狐的劫掠船队继续逆着摩泽尔河寻找源头,进抵梅茨城偷了伯爵阿达尔伯特的老家是母庸置疑的。

    是日渐转冷的气候迫使蓝狐终止劫掠,他们已经造成特里尔古城像是遭遇了火山喷发,山峦中像是大地撕开裂缝,滚滚黑烟化作烟柱,骇然的场面可被三十公里外的人看到。

    最近的南部河畔市镇(萨尔堡)看到了山丘无法遮掩的浓烟,消息由游走的人们逐渐传到更远处的定居点,直指传至梅茨。

    蓝狐一伙儿已经载运着大量战利品顺流扬长而去,若非这一河段的摩泽尔河不便于航行大船,他定然要带着那艘武装货船尽量将特里尔的粮仓搬空。

    旧时“北方的饥饿”萦绕着战士们的心头,没有人会抱怨冬季储备的食物太多,如果可以,大家都是乐意躺在粮食堆成的山丘上过日子。

    曾经稀罕的麦子已经司空见惯,进入西欧内陆的罗斯人、瑞典人、约塔兰人,一改过去以鱼肉鱼油为主的饮食模式,吃麦子就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吃食。

    金银战利品要等到大军返回拿骚村再行分配,至少每个参战的人都能扛着简直与自己等重的装满干燥小麦粒的麻布口袋。

    普通的海盗忙着抢掠金银,已经晋级为大贵族的蓝狐要考虑很多,他必须为自己弟弟黑狐未来控制整个拿骚旧地思考很多,尤其是确保人数雄厚的驻军的日常开销。因为冬季大抵不会有军事行动,许诺村民免除十一税也不能食言。

    舰队排成长蛇阵,一艘长船至少牵引着一艘运输少量粮食的舢板,人们操持舒展的大桨只是不断修正着方向,整个舰队平静地南下。

    蓝狐心情不多,就是秋季必不可少的肃杀气氛令他还是有些物哀之感。

    他对弟弟说:“我在这边的使命基本完成,等最后安顿好我就返程了。”

    “是去哥德堡?去约塔兰人的地盘做贵族?”黑狐的眼神有着不舍。

    “当然。而且,我还要去一趟新罗斯堡向大王述职。兄弟,咱们家族在南方扩展了很多,大量的事情必然是大王闻所未闻的!真是想不到咱们还能和路德维希那个战败的王秘密做很多阴谋,而且法兰克人的内战比我们设想的有着更为复杂的局面。”

    “所以呢?”

    “我估计战局会扩大,会愈发复杂。只有六百个兄弟无法确保你控制的拿骚安全。”

    在过去的军事行动中黑狐第一次经历了战争,他并没有杀戮任何一人,仅仅作为观摩者全程参与。战斗之事给了他大大的触动,经历了这些整个人有了成长,他并未畏惧,反而更加雄心勃勃。

    “依我看六百个兄弟就可以,我们战无不胜。”

    “算了吧!”黑狐使劲揉揉老弟的脑袋,揉得头发似鸟窝:“你还要和索菲亚过日子,你现在就是真的男爵。想想看,拿骚地区非常适合种葡萄,咱们家族以后靠着贩卖葡萄酒就能发大财,一定比打劫还要赚钱又没有风险。”

    “我懂。我会努力发展酿酒,葡萄酒会源源不断运到北方。”黑狐一脸自信,双目眺望起前方的河道。

    “可惜拿骚的地界不适合种麦子,幸亏我们占有了科布伦茨,可以年年麦收。这个冬季安排一批兄弟在科布伦茨堡垒过冬,让大牙埃里克来驻守,我们把占领的法兰克军营改造成你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再把沿河的码头修善一下。咱们只是和拿骚旧地的村庄有着协议,对于科布伦茨地区臣服的骑士领主,你该收十一税绝不能含湖。”

    听得老哥的谆谆教诲黑狐频频点头,也不禁兴叹:“明明特里尔还有大量粮食,搬不走就只能是烧毁,真是太可惜了。”

    “没关系,还记得我们经过的那个叫黎明山谷的河湾吗?还有些财物我们没时间搬走,现在正是机会。”

    之前因为雾雨问题无法对黎明山谷市镇做进一步破坏,当罗斯船队离开,遁入附近林地的村民又返回定居点。他们收拢死者的尸体,检查破坏情况,寻找粮仓,毕竟日子还得继续过。

    但是,罗斯人又折返过来。

    定居点内收拾残局的人们这次非常机灵,在远远看到船队便呼朋引伴地逃命,遂当罗斯人登陆继续搬运战利品时再无俘虏杀戮一人。

    船只载重达到极限,每条船必须小心谨慎,一旦船只左右摇晃得厉害,露天堆砌的麦子就要进水遭了殃。

    舰队的谨慎使得他们平安地回到科布伦茨,停靠此地的那艘武装货船已经等候多时,继续向拿骚村运输战利品即可大大利用这条船的强悍运力,同时,结束远征的军队正好在这里休整。

    回到科布伦茨好似回到了家,山坡上的军营很快会悬挂起罗斯旗帜和白底黑线的十字旗,以向来往船只宣告此地的归属。

    841年的拿骚家族并没有自己的纹章,或者说“纹章”这一概念还是非常新颖的东西,法兰克大贵族们一直标榜着鸢尾花的图桉,唯有查理曼使用三只狮子的图桉宣示自己的威武。

    胖胖的黑狐自然而然要把罗斯旗帜高悬,在有着新图桉灵感之前,他会一直这么干。

    科布伦茨堡垒附近的村庄过着再平和不过的日子,冬季不远了,村民已经完成麦收并向新的拿骚男爵,也就是拥有着合法管家权力的黑狐缴纳的十一税。一批粮食已经运抵兰河深处的拿骚村,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亲自落实此事。

    毕竟路德维希大王承认拿骚合并了科布伦茨,以至于原属于沃尔姆斯教区的科布伦茨在法理上划归为北方教区,受到汉堡主教座堂的大主教埃斯基尔的管理。

    如此变动对民众、教士的日常生活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日子还是照常过。

    劫掠大获成功的罗斯军队登陆科布伦茨,他们依旧保有着维京人的传统打扮。直到完成登陆他们才集体换一身衣服,擦掉身上靛蓝迷彩的痕迹,恢复信仰天主的样貌。

    大军暂且在河畔区域搬运战利品,一批缴获的粮食要搬运到山坡堡垒,按照返航时商议的计划,“大牙”埃里克会带着一些兄弟于此驻扎,所搬运粮食就是他们过冬的口粮。

    蓝狐和黑狐再带着优秀的带路者之弗雷德高高兴兴地去河畔村庄的修道院瞧瞧。

    不过是换了新领主,村民的生活照旧,又有传言说外来的新领主并非贪婪之辈。村民的要求很朴素,只要贵族老爷不要课以重税就是大好人,今年的十一税新贵族手段中规中矩,他们便不觉得可怕了。

    倒是教士们对这支归来的渎圣大军态度极为复杂。神父巴赫伯特人微言轻,他清楚诺曼贵族的行动得到路德维希王的授权,若论渎圣,甚至是东王国的主人就是渎圣的罪魁祸首。聪明的巴赫伯特知道自己当保持沉默,一定不能主动询问相关问题。

    他不得不逢场作戏,张开双臂欢迎凯旋的诺曼贵族。

    恰是这种欢迎让狐狸兄弟感觉很违和。

    毕竟是去了气势恢宏的特里尔大教堂,那厚重的罗马时代建筑可比科布伦茨修道院强上百倍。宽敞雄伟,若是外层铺上大量彩色玻璃就更好了。蓝狐心里做了盘算,他计划将自己在特里尔的见闻告知留里克,希望罗斯能修善新罗斯堡的大神庙,要做得比特里尔教堂还要雄浑。

    “哦!Papa!”蓝狐也摆出商业式的微笑,亲切称呼巴赫伯特“爸爸”也无所谓。“你们的生活一切安好?真是太好了。”

    “我的孩子们,恭迎你们的回来。你们一定取得了很大的胜利,真是太好了。”

    “当然。接下来,我该去修道院忏悔了。哈哈。”

    蓝狐此言有着极强的戏谑成分,他也的确有意忏悔,就如他出征前所言“反正日后悔过就好了”,此来就是要落实此事的。

    巴赫伯特的老脸瞬间拉下来,他作为神职人员因戒律约束不可有粗鄙之语,倒是腹诽了一番这群人的伪善。

    “哈哈,你吓到了?没关系,我还是要忏悔的,顺便跟我说说拿骚村的事情。请问,那边有什么大事吗?”

    巴赫伯特实在不想听一个伪善者的忏悔,却有必须根据程序流程倾听这个家伙在特里尔的“丰功伟绩”。他很担心这群诺曼海盗把当地大主教斩杀,毕竟仅从船队搬运战利品的情况来看,他们收获颇丰。

    他故意卖个关子:“还是先忏悔吧,我的孩子。主会宽恕你们。”

    蓝狐再看看小胖头鱼般的老弟黑狐:“那就听他的,我们走吧。”

    何为忏悔?最重要的一点正是向神父倾述自己的过往,很多事情的忏悔者会因内疚于自己做过的恶捂脸痛哭,之后请求宽恕并发誓不会再犯错。

    此乃维系道德秩序的一种方案,整个村庄的人们若都是这样的虔诚懂得忏悔,就可以长久的不出乱子。

    且听狐狸兄弟的忏悔,两人眉飞色舞地回顾自己所经历的战争,高调宣布自己的胜利光荣。这哪里是什么忏悔?!作为倾听者的神父巴赫伯特在这九月的秋风中浑身冒汗,豆大的汗珠是小帽无法掩饰的,他带着巨大的压力去倾听,罢了还要昧着良心说一句:“主会宽恕你。”

    那么,在蓝狐、黑狐离开的日子,拿骚村真的有大事吗?

    一桩切实的大事是无法忽略的,毕竟那个男人带着随从已经强行在拿骚村暂居了。

    结束了倾听的巴赫伯特赶紧换一身衣服再好好擦一把汗,他震惊于这群诺曼人真的把特里尔焚毁,将大主教赫托释放真是难能可贵的体现了他们还没有彻底失心疯,这说明他们还值得拯救。毕竟诺曼人都是军事贵族,法兰克内战在教士们眼里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贵族们自相残杀手段愈发恶劣,而外来的军事贵族更鲜有顾虑,未来的内战只会更加惨烈。

    内战中五花八门的贵族都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有的贵族已经失了势,还想做一番挣扎,即便已经落魄仍要维护那高贵身份带来的光荣。

    换了衣服的巴赫伯特调整好心态,在修道院里他的办公房舍与黑狐、蓝狐提及此事。

    “来茵高伯爵去了拿骚。当我押送今年十一税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已经在村子里。也许……你们认识这位贵族。”

    “他?罗贝尔?此言当真?!”蓝狐颇为讶异。

    “当然。”

    “这个家伙我当然认识。咄咄怪事,确实是来茵高伯爵?我知道他被释放了,怎么这个家伙跑到我们的地盘撒野?”

    “不,他带着不足十名随从骑马而来,还有乘坐马车的伯爵夫人和孩子,他们一家子都来了,态度明显很低调。康拉德神父与他交涉,这些人其实一直住在村子的修道院,确实没闹出乱子。”

    “真是荒唐。”黑狐不知内情但自己的未婚妻、女男爵索菲亚就在村子里待着。一个老伯爵骑马而来,怎么想都是故意欺负一位年幼女贵族,这简直是一种挑衅。“我应该驱逐这个家伙!那是我的地盘!”

    蓝狐自知内情一定非常复杂,他要求老弟稍安勿躁,继续闻讯:“神父,那个伯爵我记得失去了很多权势,他来干什么?偏偏选在我们内部空虚的时间来,我绝得内有阴谋。”

    “并没有什么阴谋。”巴赫伯特稍稍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单纯跑到拿骚附近的山林打猎?还是来讨要葡萄酒的?”

    “是来讨饭的。我和康拉德神父聊了聊,我不敢亲自闻讯伯爵大人。我获悉,拿骚过去是来茵高的附庸,伯爵就是来要些生活给养。也许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蓝狐听得莫名其妙,捏着胡须盘算着,突然质问:“难道那个家伙落魄得连饭都吃不到了?去年和我们在北方大动干戈耀武扬威,他带着三千骑兵和我们拼命,现在落魄得居然找到我的头上要饭?让我相信这个,我宁愿相信太阳从西方升起。”

    巴赫伯特没理由为罗贝尔一家辩护,他也仅仅知晓表面情况,也没必要知道很多。

    黑狐比老哥更为着急,“我的女人还在村子里,我得保护他。可恶的罗贝尔,这是在偷袭我吗?”

    “也罢。”蓝狐拍拍老弟肩膀,“我们本就不会在科布伦茨久逗留,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早我们走。”

    “可我现在就想走。”

    “不要多虑了,那个康拉德神父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区区罗贝尔,我们的手下败将,如果这家伙真是举家跑到咱们的地盘要饭……小子,你该组织一下语言嘲讽他一番。”蓝狐戏谑道。

    黑狐急迫的心情被蓝狐按住,只能暂且相信那个家伙真是来讨饭吃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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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