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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13章 落魄的罗贝尔与崛起中的黑狐

    一位有着尊贵头衔的贵族,甚至贵为伯爵,他的个人生活即可高枕无忧?

    来茵高伯爵罗贝尔以及他的家族,在过去的两年时间实在经历了一场魔幻岁月。实力不菲的家族在法兰克顶级贵族的内战中不得不选边站队,罗贝尔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但这非但没给自己带来繁荣,而今遭遇的是整个家族的落魄。

    高贵的伯爵甚至前所未有的遇到了粮食危机!

    罗贝尔本人依旧身强力壮,可以带领剩下的随从去野外打猎以果腹。

    他有着整个家族和附庸卷属,所谓Fimilino的概念是“贵族家族和所有仆人的聚合体”,罗贝尔要养活很多人,他大可抛弃仆人们,但危难时刻的抛弃行为会令自己再加一笔道德败坏的罪过,被其他贵族鄙夷怕是再翻身的机会也没了。

    按理说他自可从整个伯爵领内的采邑村庄收取十一税,正式秋收结束之际各个村庄必然有着可悲掠夺的余粮。

    诡谲的是,如此关键的掠夺罗贝尔并未有实现,或曰从现实角度而言,有更高贵者事实上剥夺了他的这份权力。

    伯爵?家族新日子过得还不如骑士……

    若非生活难以为继,谁会低三下四地跑到邻居的地盘讨要食物。

    罗贝尔便以这样的心态带着夫人孩子,在少量随从的护卫下,维系着伯爵身份最后的地面,就以此身份“高调”抵达已经成为罗斯人“海盗窝点”的旧附庸的拿骚男爵领。

    不错,若非拿骚过去一直作为来茵高的小跟班存在着,日子难以为继的罗贝尔才想到去这里看看情况。

    贵族间在传递着一些消息,拿骚换了主人,一个女人被路德维希王突然册封为女男爵。这个女人的确姓拿骚,贵族身份母庸置疑,但其丈夫可是货真价实的诺曼人中的罗斯贵族!

    罗贝尔穿着自己最华丽的衣服——战甲。他的十名骑马随从也是骑兵打扮,集体护卫着一辆小型马车。

    伯爵夫人和两个孩子裹着一张羊毛毡盘坐在平板马车,讲究御寒的打扮也做到非常低调。

    另有两辆空载的小马车,它们就是罗贝尔计划的讨要到粮食后运货的载具。

    风景秀丽的黑森地区陶努斯山区,主峰海拔接近九百米,山区的东南方向即是富饶的美因河的河畔平原,也是罗贝尔家族曾拥有的最富足的采邑区,亦是整个来茵高伯爵领的综合实力之源。

    人口和财力高度集中在山区东南方向至东北方向的美因河河畔区,西北方向则是漫漫山区,人口有限农业水平一样糟糕。

    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罗贝尔一家事实上丧失了对自己封地里富足地区的管控,更悲惨的是甚至对山区的村庄掌控力也因极为糟糕的交通状况变得极为乏力。

    陶努斯山区,夏季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山丘的缝隙疯长着野葡萄藤,如此地理条件适合发展特色的葡萄酒酿造业,却难以种植麦子。对于普通山区农民,酿造葡萄酒仅是生活的添头,最关键的还是在贫瘠的土地中出更多麦子湖口。

    高耸的陶努斯主峰是罗贝尔一家的屏障,他将山下的村庄,这一法理上效忠自己的骑士领作为隐居生活之地。

    村庄埃提赫斯Etiches,自罗马时代开始便是一个小型军事据点,而今这里住着的都是法兰克人。加之地名后缀,乃是当地人发音图一个简洁,村庄便有埃登斯泰因之名。附近另有村庄陶努斯泰因,两个村庄的两名骑士便是罗贝尔一家能接触的最近贵族了。

    小小的村庄丝毫不会因为伯爵大人的入住变得光荣,村庄的领主骑士对自己的伯爵封君仅有军事协助的义务,事实上这位骑士也确实履行了义务。

    老骑士已经在840年夏季加入罗贝尔本人亲自率领的骑兵部队折戟易北河畔。新骑士即是老骑士的儿子,年轻人对损兵折将的伯爵大人心有怨恨,按理说他没有给落魄的伯爵一家提供粮食给养的义务,也乐得看着其落魄,出于自己的良心年轻的骑士还是给了一些钱粮。

    真是患难显忠良,可惜一介小小的骑士能有多大作为?骑士给予钱粮,是由村庄神父代为接收再转交给罗贝尔,表面上就成了教会是施舍,客观上也显现出骑士的傲慢。

    “并非进贡,是可怜我!可是,你一介小小的骑士所拥有的余粮,这能长久养活我一家?能支撑我复兴的希望?”

    隐居陶努斯山本就是罗贝尔泄愤之举,他身为伯爵却“撂挑子不干”,以摆烂的姿态面对愈发霸着自己地盘穷兵黩武的路德维希大王。内战在来茵高伯爵的封地上不断试升级,国王在疯狂压榨这片富饶地区的人力物力。

    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幻想着路德维希在内战中战败,也让那个穷兵黩武的家伙饱尝一下丧失权力的感觉最好,比如那个男人失去巴伐利亚公爵的头衔。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自家过冬和明年春季的开销,乃至为未来做一个长远的打算。

    至少,他在北方看到了一度是敌对方的罗斯人绝非不可理喻的恶棍,那是一群可以讲道理的诺曼势力,罗斯王甚至一直标榜着自己很讲究契约精神。

    “他们既然愿意做生意,就可以好好谈谈。做生意,什么都可以做生意!我……可以使用一些特殊的筹码。”

    一个阴谋就在罗贝尔的心中萌生,他盘算一番估计只要自己与控制拿骚的罗斯人谈成这笔交易,日后倒霉的就是穷兵黩武的路德维希。至于自己,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吗?

    沿着山丘缝隙的小土路,小型车队贴着山谷溪流奔向兰河,再晃晃悠悠最终抵达拿骚村。

    一座罗斯人的木质堡垒屹立在河畔,码头如魔法般出现。

    一度令罗贝尔讶异的是此地虽有不凡的防御设施,堡垒显而易见飘扬着罗斯人的旗帜,可罗斯人跑到了哪里?码头处仅孤零零停泊着一条长船,四下望去不见罗斯人的影子。

    罗贝尔和他的随从毕竟骑马而来,他们举着十字旗宣示自己的信仰与存在。

    在之前进攻、吞并科布伦茨的行动,拿骚村的村民武装客观上参与了战争,虽说只是负责摇旗呐喊,胜利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平凡的农夫第一次有了胜利的光荣,这份光荣使得他们免除掉了今年的十一税,村民无比拥护自己的新男爵,自然维护着男爵的利益。

    武装农夫接近突然到访的骑兵,在得知来者竟然是来茵高伯爵本人,那份胜利的傲慢瞬间荡然无存。

    平凡农夫再傻也知道这片地区长久的大贵族就是来茵高的罗贝尔家族,农夫们退下,神父康拉德带着不小的压力,再拉扯着女男爵索菲亚,亲自见见高贵的伯爵大人。

    但后者没有丝毫的傲慢,心中一直饱尝战败阴影的罗贝尔才不敢在罗斯人的实际控制区内摆弄权势,何况他如今也没什么可以炫耀的权势。

    罗贝尔紧忙下马与紧急赶来的康拉德神父交涉。

    “我知道罗斯人在拿骚修筑商铺,也获悉最近他们把科布伦茨也夺走了。现在,他们人呢?”

    康拉德答得轻巧:“他们又施展了一场远征。”

    “远征?去何方?”

    “是特里尔,具体的事情我不了解,不过他们很快会回来。”

    特里尔可是一座神圣古城,难道罗斯人已经狂妄到敢于深入中王国的腹地了?随着康拉德透露实战这场行动的罗斯人统帅是约瑟夫蓝狐,罗贝尔对一切都释然了。毕竟那个男人并非陌生人,甚至是令路德维希王本人既爱又恨的诺曼贵族。

    罗贝尔一家不得不尊重索菲亚这个小姑娘,她的确是女男爵,名义上的身份低于自己,但其丈夫是蓝狐的亲弟弟黑狐,背后正是强大的罗斯人实力,如今有求于他们不得不低调。

    康拉德神父宅心仁厚,愿意给到访的罗贝尔一行提供食宿,只是伙食是清澹的面包,住宿也是修道院找的临时房舍,伯爵不得不住在陋室天天粗茶澹饭。

    罗贝尔也不急,他默默发现这里的村民继续平常的日子,对于罗斯势力的占领竟没有丝毫的反感。这是为什么?他很快明白了一切——罗斯占领者免除村民赋税并赐予一定的战争红利,平凡的农夫便拥护之。

    “你们这算是仁慈吗?约瑟夫蓝狐?你给他们利益就意味着别人损失利益,你的大军只能靠劫掠别人为生,以彰显自己在拿骚的仁慈……”罗贝尔便一针见血的判断出罗斯人攻击特里尔的真实意图。

    大贵族发大财的手段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尔虞我诈,往往只需最干脆的手段,即派兵把敌对方抢一个干干净净,靠着别人的粮仓过日子。那些诺曼人才没有信仰上的顾虑,就是一大群打劫为生的海盗,就算皈依了也是野性不改。

    罗贝尔一家就在拿骚村等着,遂等到了亲自押运十一税的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并与这位神职人员聊聊,获悉了科布伦茨地区的现状。

    毕竟来茵高伯爵领的来茵河对面就是科布伦茨,罗贝尔家族当然有意扩张领地,家族对于科布伦茨是觊觎态度,可惜终究不能合法占有它。还是罗斯人手段粗暴,强行夺走科布伦茨定然得到了路德维希默许,也定然会遭遇洛泰尔王日后的报复。

    “不好,拿骚这地方日后也是是非之地,留在这里的罗斯人兵力不多,只怕日后洛泰尔王大军报复整个拿骚会覆灭。我只能短暂利用这里,我得为家族做长远考虑!我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罗贝尔默默盘算着,他思考着继续待在内战高峰地区定然引起整个家族的覆灭,为了未来的荣华富贵,逃离这地方并非耻辱。

    罗贝尔一家继续等待,直到等来了罗斯人的舰队。

    狐狸兄弟凯旋,从特里尔抢掠的金银、铁器、粮食压得长船都要沉没,多亏了传统长船吃水不深且来茵河支流的兰河始终水流舒缓,舰队平静地回到拿骚村。由于已经获悉来茵高伯爵不请自来,黑狐带着怒气蓝狐带着讶异,兄弟俩在即将登陆之际就见到有一位贵族在码头处着法兰克式战甲翘首以盼。

    “可恶。搞的这地方是他的地盘!仿佛我们才是客人。”黑狐自己是法理上的管家,有权行驶一切的男爵权力,见得有贵族抢了自己的风头时代愤怒。

    蓝狐劝慰一下弟弟:“小子,这个罗贝尔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伯爵算什么?你哥哥我也是伯爵,我的实力远胜于这个家伙,甚至你也比他强很多。一会儿不要对他客气,也不要对他傲慢。记住,咱们先听听这个家伙有什么想法。就由我先去会会他。”

    都是伯爵,有的伯爵更加高贵。

    原则上蓝狐可以调动哥德堡的军事力量,当地的维京约塔兰人依旧是全民皆兵状态,对于航海、劫掠有着很强的渴望,十分期待一位贵族引领者发财。事实上蓝狐已经想到了在自己封地上发财的措施,毕竟哥德堡是约塔河的入海口处,它面对着大丹麦海峡,入海口又有一些岩石小岛作为屏障,可以掩护港口又防海潮,实在可以发展为贸易良港。拿骚地区出产的葡萄酒源源不断运到北方,哥德堡可以作为集散地,靠着倒卖葡萄酒都能大赚。

    有钱又有实力,登陆的蓝狐引得罗贝尔的忌惮。其身后的罗斯军队当然只有少数是真罗斯人,大部分家伙出身五花八门,羁绊如此罗贝尔也不敢轻视。因为这支军队的每一名战士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他们去年参与到冰封易北河上的战役并存活,如今又带着从特里尔抢到的财富归来。

    说实话,罗贝尔很欣赏这支比饿狼嗨呀凶狠的军队,倘若自己手下有如此强军,只怕也不会过得如此悲惨吧。

    蓝狐先打量一番这位贵族,一板一眼道:“伯爵罗贝尔,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们并没有邀请你。我可以当做你在威胁我们。”

    罗贝尔心有一惊,毫无实力的他只好勾下头:“约瑟夫蓝狐……”

    “住口!我乃罗斯王国的哥德堡伯爵,我有实力轻松调集三千人的诺曼军队乘船冲到拿骚,你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

    “好吧。尊贵的哥德堡伯爵……我对你们确实没有威胁,我是带着和平的态度来的。”

    “这还差不多。”蓝狐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你是个战败者。你是和平的吗?的确,我对你也并无恶意。我在科布伦茨就知道你来了,也知道你的意图。真是想不到,曾经有能力带领三千铁骑的你,居然落魄到向我们借粮食的过日子的地步。真是太惨了!”

    约瑟夫蓝狐竟是同情态度?不!分明是一种嘲讽。罗贝尔咬着牙现在正是浑身难受,作为男人他恨不得和这个蓝狐决斗,只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还有复兴家族的理想,以及设想对路德维希王的报复,如今面对嘲讽只能隐忍。

    “的确,我穷困得陷入饥饿。真正的拿骚男爵在哪里?哦,一定是你。”罗贝尔的眼神看向蓝狐身边的那个年轻的小胖子。

    “正是我。我乃保罗黑狐。”黑狐撇着嘴一脸高傲,他对罗贝尔的认知就是此乃手下败将,由于这家伙属于不请自来,他对罗贝尔的第一次接触感觉颇为糟糕。

    “哦!一位年轻有为的贵族,你会有伟大的前途。”罗贝尔只好带着苦笑恭维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小贵族。

    恰是这份谦恭的态度,黑狐的心情好了一点,“我当然会有前途!我就是拿骚男爵,就算是你们的路德维希王也得敬我三分。”

    “当然如此。我获悉你们劫掠了特里尔,现在连洛泰尔王也惧怕你了。尊贵的拿骚男爵,我向你致敬。”

    罗贝尔不得不昧着良心说一些恭维的话,毕竟每一个贵族年轻时候都好勇斗狠雄心勃勃,这个黑狐正值这个野蛮的年龄,急需他人的认可恭维。

    黑狐很高兴罗贝尔的低三下四,蓝狐也高兴此人的平和。

    “我知道你此来是索要一些粮食的。”黑狐掐着腰以本地主人的姿态高调道:“我们可以好好聊聊,给你一些粮食当然可以,可你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用银币、皮革购买,让渡一些采邑给我,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谈,现在我们承认你是客人。”

第1114章 聪明的莱茵高伯爵夫人图尔的艾尔

    罗贝尔并不老,他三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然这几年经历了太多风雨,整个人显得苍老太多。

    他蓄着胡须以显示老诚,并遮掩脸上的雀斑和痘印,乃至一些伤疤。

    他目光深邃,双眼缺乏火热之感,似乎在顾虑很多,整个人显得非常忧愁。

    明明并不老,乍一看去他都要五十岁了。

    也许,因为父亲早在十年前就病故,自己继承爵位后为了家族利益操碎了心,前人没有给他铺平通顺的道路,且自己的封地时常有顶级贵族光顾,他要考虑很多,现在更要考虑未来,要思考、要做得太多,整个人才显得衰老。

    也恰是他并不老,人生还有的选,否则此身就会继续在陶努斯山下沉沦下去,甚至使得整个家族实力极端缩水,乃至后人实力不济直至绝嗣。

    很多大贵族觉得罗贝尔是个老家伙,倘若几年时间不能恢复一定实力,待人到四十怕是一切想法都太迟了,真就成了无药可救的老家伙。

    归来的蓝狐一行急需一个痛快的休息,战士们需要大吃大喝一番再好好睡觉。

    固然狐狸兄弟想和私自闯入的罗贝尔一家好好谈谈,自己精神不佳不得不择日,且作为本地之主自然要拿出好酒好肉款待一下这位落魄的大贵族。

    后者也表示理解。

    从特里尔劫掠的财富在拿骚村给本地人开了大眼!

    所有的箱子被打开,里面满登登的银币震惊所有人。航行劳顿的战士们本打算连睡三天懒觉的,一想到很快就能分钱,大伙儿又都精神亢奋。

    钱财被领主控制着,原则上在分配战利品前,有着管家身份的黑狐拥有全部金钱的所有权。小小年纪掌握一笔巨款,纵使他出身大商人家族,父亲从未给他管理如此巨款的机会,现在真的精神激动以至于有着手忙脚乱。

    他只好请求兄长蓝狐的建议,索性端着油灯闯入其休息的房间。

    喝了些葡萄酒的蓝狐已在呼呼大睡,听得动静,他扶着略晕的脑袋缓缓爬起来。

    “是你啊。任何的事明天再说。”说罢,又轰然倒下闭上眼。

    “哥。是关于分钱的事情。”黑狐继续道。

    “分钱?咱们抢到的钱?怎么。”

    “我就是……”

    “傻瓜。第一次拥有一笔巨款反而拿不定主意。”闭着眼的蓝狐明摆着有些敷衍。

    黑狐不依不饶:“钱还有粮食太多了。我就是考虑,该给兄弟们发多少钱。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我……我过于年轻,就怕不能震慑住他们。”

    “所以还是得求我?也罢,真是为难了。所以说……你应该瘦下来,多摆弄剑和弓,最好真的在战场杀几个敌人,这样那群家伙就真的服你。”

    “可是,你却阻止了我。我应该在行动中杀几个敌人。”

    蓝狐便又睁开眼,再度坐起身憨憨地笑出声:“以后有你的机会,现在我们有多少钱?是一千磅吗?”

    “没有这么多,有九百多磅。粮食倒是很多。”

    “就给兄弟们每人一磅银币,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有份,剩下的都是你的。至于粮食,谁也不给!哦,也不对。”黑狐想了想:“给教会五十磅银币,把抢到的圣物都放在咱们的修道院里。唔,再送给教会一千磅麦子。”

    “啊?还要给那些家伙,他们根本没出力。我是说,康拉德那个老家伙不配。”

    “他是不配。”蓝狐摇摇头,“但是,你想在这里过上好日子的确需要修道院的支持。你给他们钱粮,他们才能正常过日子。如果教会不听话,你就以钱粮中断为要挟,这样康拉德和他的继任者以后只能为你说好话,听从你的需要办事,为你做的任何事提供合法证明。”

    “这……岂不是收买?”

    “就是收买。你最后得的钱的确不多,我想也完全够了。记住,明年开始大规模出售葡萄酒,咱们在拿骚就靠这个产业赚大钱。等我休息好了,明日我自会去安抚好兄弟们。”罢了,蓝狐又呼呼大睡。

    几年来经历太多事情,连老古尔德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的老二比自己年轻时更富有传奇。

    第二天,睡好的蓝狐大张旗鼓地在拿骚村举行大规模集会。悠远低沉的维京牛角号唤醒沉睡的村庄,秋日阳光下战士们纷纷走出河畔堡垒内的营房,集结于村外的平地。

    随着人员越聚越多,大量好事的村民也来看热闹。

    甚至也包括罗贝尔本人,带着妻子以及年幼的儿子“小罗贝尔”前来看看“野蛮人的集会”。

    诺曼人的集会能有什么?一定是施行身份分赃大会。

    就是因为知晓这群狠人的品行,当获悉他们掠夺焚烧了特里尔古城,罗贝尔没有丝毫的诧异,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野蛮且诡计多端,不意味着不能接触,恰恰相反这群野蛮人在某些方面是公平的。

    罗贝尔身份高贵,他的妻子的身份更是重量级。图尔伯爵的女儿艾德来达(小名艾尔),先是嫁给半独立状态的勃艮第公爵,之后因各种问题离婚,再与来茵高伯爵罗贝尔结婚。艾尔比罗贝尔年长足有五岁,她已经是上年纪的妇人,带着丰厚的嫁妆抵达来茵高并在婚姻的第二年就为罗贝尔生下儿子。

    毕竟是离过婚的女贵族,愿意再接受、有资格接受她的大贵族人选微乎其微。不愿委身下嫁的她甚至做好了在修道院了此残生的心理准备。彼时罗贝尔的父亲去世,封地内一团乱麻,地盘被各方觊觎,尤其是图林根侯爵渴望要一片地盘归自己。迎娶离婚的图尔的艾尔,意味着得到了阿基坦地区的图尔伯爵的支持。

    这是一场男女双方都需要的婚姻,婚后的他方知这场婚姻的美妙,因为图尔的艾尔很懂风情……

    但是,在一系列的战争中罗贝尔失去了实际权势和金钱,无法割舍往昔的荣耀以及现实因素只能在乡村隐居,艾尔作为离过婚的女贵族相信倘若自己再把可怜的罗贝尔抛弃,绝不可能再有第三位大贵族接纳一个老女人做妻子。去修道院了却残生?不!假如罗贝尔去了西王国,仗着罗贝尔家族分支在西王国的关系,以及图尔伯爵家族的关系,一切都有转机。

    甚至……

    比起丈夫,作为妻子的艾尔更懂得算计。她是女人,不便于在法兰克贵族中崭露头角,她也不能参与到任何的军事行动,搞些阴谋算计以帮助丈夫就是她能施行的手段。

    现在,两人要看看这群诺曼人要做什么。

    一位略胖的战士高高站在对这干草的手推车上,三百余回到拿骚村的罗斯战士将之团团包围。

    此人正是蓝狐,他先是诺斯语嚷嚷几句,再把小胖子黑狐一并拉上来。

    接着便是公开宣布分配金钱的方案,接着因为围观人们的强烈轰动。

    战后分钱早就是约定好的,蓝狐不关心兄弟们在战场上私自掠了多少财物,最后从特里尔抢到的最大一笔钱财必须按照最初的设想施行分配。

    不久荒地上以石料和木板拼成桌子,蓝狐特别要求自己的弟弟黑狐为大家发钱,亟待领钱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排成长队。

    固然可以用青铜天平做精确测量,由于缴获的全是品相不错的法兰克银币,索性就按照它的铸造设定,一百枚为一磅交付战士。

    得了钱的战士自己再数一遍,亏了赚了也懒得纠结,兴高采烈地跑到一边。

    此事必须由黑狐本人亲自施行,甚至是小姑娘索菲亚坐在一边静静观看着好戏。所谓在性质上,此乃男爵为效忠的战士们发钱,黑狐负责发钱,索菲亚负责充当监督者和吉祥物。

    钱到了口袋,后续当发给驻扎在科布伦茨的“大牙”埃里克一伙儿的钱财会送抵。

    所有驻军的粮食不需要大伙再购买,就从掠夺的粮食里稳定消耗。分给兄弟们的钱是单纯的战争红利,拿了钱自然是想怎样消费都可以,虽然这地界也缺乏消费的机会。

    一磅银币分给普通战士?罗贝尔和艾尔看得是瞠目结舌!

    首先,法兰克常备军的薪酬一年都不到一磅银币,这笔钱相当部分还要支付武器维护费、补充型的伙食、医疗费、新服装费等。法兰克的常备军消耗得厉害,但常备军的物资给养一直是最好的。们心自问,全盛时的罗贝尔只能养活五百名重骑兵,为他们置办装备不得不动用妻子的嫁妆,给予他们的薪酬也不多。

    一位伯爵拥有五百私人重骑兵,有此实力必要时一定能再快速动员两千农夫兵乃至更多。这样的贵族必然是内战中必须争取的对象,可惜,罗贝尔战败了。

    战败的大贵族虽不至于如丧家之犬,经历囚徒侮辱的他对东王国失去想往,即便来茵高这地界是家族的发源地。

    “他们,竟然给普通士兵一磅银币。那个小胖子是事实的拿骚男爵,这届男爵沾染着诺曼习气,真是不一样,比之前的那个更有统御力。”讶异的艾尔夫人一针见血指出其中的大问题。

    “那个小子是保罗黑狐,一个小子能做多少事?还不是他哥哥蓝狐教他的。”

    “你瞧不起他?”夫人看一眼丈夫,轻蔑地笑了笑。

    “你?似乎是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若真如此,也不会和你在陶努斯山下受苦了。我就是觉得,这对北方的兄弟可以好好利用,我们的计划可以为他们很好的实行。”

    “但愿如此。可是,你何以见得。”

    “你?”夫人再看看自己的丈夫:“你从未有过如此康慨之举。我父亲在图尔,也不曾向部下如此康慨过。我在修道院的时候和神父聊了聊,那些跟着他们袭击科布伦茨的农夫的确被免除了十一税,神父在担忧未来粮食不够吃呢。公平的说这些人在作恶,但对于效忠者的确康慨。”

    “是啊。”一想到自己一系列的经历罗贝尔就咬牙切齿,接着又是一种颓然无力感。“以金钱笼络一群恶人,甚至蛊惑那些平凡的农夫。他们袭击特里尔城发了不义之财,再把钱分下去,等于说这地方的人们都成了匪徒。”

    “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啧啧嘴:“我看路德维希王不比他们有道德。你几乎所有的封地都被他夺走了税收权,路德维希自己就与诺曼人媾和,他身份比你高贵,做的事和这些诺曼人也没什么不同。”

    “真是野蛮呐!那些被蛊惑的农民什么都敢做,为了得到金钱,他们也不要道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对那些平凡农民合适有过奢望?”夫人再道:“现在你需要与那两只狐狸做一笔交易。”

    “是的。上帝可鉴,我会这么做,但不是向恶魔出卖灵魂。我永远不可能认为和他们是朋友。”

    “话也不能说得很绝对。我看那个小胖子保罗黑狐就很有前途,反正他的儿子一定是拿骚男爵。至少给咱们的儿子留一个机会,以后说不定还能联络。”

    “随你吧。小领主抛弃了我,来茵高也抛弃了我。我只有到了西王国才能崛起,我现在需要钱,很多的钱。”

    如今欧陆,任何的纷争都常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诸如战争、掠夺、行刺。贵族们甘心情愿坐下来谈判是极为罕见的,除非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且短时间内没时间再集结军事力量,这才给谈判留出了空间。

    现在,来茵高伯爵罗贝尔已经不能再在军事实力上和哪怕一介男爵谈笑,他当前的实力仅能要求两名住在山区的骑士法理上的效忠,至于其他的封臣全都物理意义上被路德维希王带走并直接参与到残酷的凯泽斯劳滕战役。

    夫人艾尔如此才有机会走向前台。

    许诺和落实是两个概念,狐狸兄弟许诺并落实了,得了钱的战士们立刻开始在小小的拿骚村花天酒地。他们也没什么消遣的,最大乐趣就是喝酒,接着是玩些背后的游戏。

    “抢陶罐”游戏正是北欧人喜闻乐见的运动,双方各出十多名壮汉赤膊上阵,争抢装满腌鱼的罐子放到对方当防守的位置。此乃橄榄球运动的原始版本,作为一种野蛮的游戏在法兰克世界可谓伤风败俗,但拿骚已经被罗斯人完全占有,征服者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即便是男人,赤膊玩闹也是不雅的。罗斯军队在此玩耍,嗷嗷叫地起哄并纷纷下赌注挥霍自己刚得的报酬。拿骚村不曾这般欢愉,缺乏娱乐的村民纷纷前来看热闹,甚至有人偷偷地加入罗斯人布下的赌局,也有聪明人赶紧扛着酒桶趁机高价兜售麦酒和葡萄酒赚一笔快钱。

    曾经老实巴交的村民才四个月时间就被诺曼人同化了?

    神父康拉德无话可说,他有着自知之明,对于拿骚村现状,对于自己现在的境遇最好闭嘴。

    毕竟是拿人手短,罗斯人给了五十磅银币现金,将特里尔抢到的圣物安置在小小的拿骚修道院里,更提供了五百磅麦子以供教士们过日子。十名教士所需伙食不多,蓝狐许诺日后修道院完全不必担心吃饭问题,也完全不必担心生命财产安全,作为交换,村民不再向修道院缴纳十一税。

    拿?此乃不义之财。不拿?那么圣物就会被他们熔了破坏掉。至于教士们吃饭过日子的问题,康拉德只好妥协,再自我安慰一个“他们给的条件至少确保我们衣食无忧”。

    金银制作的十字架还镶嵌着红宝石,一看就是特里尔大教堂装圣油的金杯完好无损,还有一尊表面镀了金丝的青铜瓮,里面有着强烈的玫瑰芳香油的气味,显然它过去就是装圣油的圣瓮。

    甚至是纯银烛台都有很多,青铜镀金镀金的器具更多。

    神父和年轻的教士们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珍贵圣物,另有一些羊皮纸文件还被蓝狐一伙儿带回来也是一个奇迹。这些迹象表明,他们虽然焚毁了特里尔仍旧保留了一个极低的底线。

    大教堂被焚,大量民众被放逐,甚至大主教赫托也被释放。圣物、文件被缴获,最后还是要放在一座修道院里。

    很多事情神父康拉德意识到不便于直白说出来,考虑到袭击特里尔的行动实际为路德维希大王秘密批准的,倘若这一缘由公之于众,无异于平生一场大灾难。

    神父康拉德便自我安慰:“我并非窃有,而是以虔诚的信仰在保护他们。我为特里尔大教堂保护遗失的圣物,如果他们要求归还,未来我会再还回去。现在,我先使用它们做弥撒,做新的受洗仪式……”

    如此康拉德收下战利品就是正当行为,他也知道拿了罗斯人给的钱粮,日后就要进一步为他们做事。“只要不是在拿骚和科布伦茨施行破坏,一切都好说。”

    拿骚修道院和科布伦茨修道院分明与罗斯的狐狸兄弟做了深入交易,表面看起来神职人员也被金钱买通。

    对此罗贝尔和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两只狐狸的教父都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吧。

第1115章 我要卖掉整个莱茵高封地

    为了招待到访的罗贝尔一家,蓝狐一方准备起丰盛的宴席。

    按照古尔德家族传统,一道烤羊大餐是最重要的硬菜,就餐者自带刀子以个人喜好切割肥羊共进晚餐可谓美谈。

    毕竟不是过去物资贵乏的日子,单纯以烤全羊彰显商人的富足已经不合时宜。

    商人升级为贵族,蓝狐身为哥德堡伯爵有着强大实力,他本可以继续在身份上炫耀权势威压落魄的罗贝尔,终究没有继续这么做。

    麦子碾碎再烹饪为铁板烤饼,因加入了黄油鸡蛋更显鲜美。

    拿骚特产的葡萄酒少不了,而刚刚投入橡木桶的葡萄酱本身就是甜美食材,便有做成了涂抹香腻烤饼的酱料。

    秋季新采的孢孤陪着黄油、炼乳熬成蘑孤浓汤。卷心菜陪着豌豆、洋葱又熬成菜汤。

    蓝狐吩咐手下花了一些时间烹饪一桌好饭,之后,便是在旧拿骚男爵居所的阁楼会客厅,邀请罗贝尔一家三口来就餐。

    这是一场纯粹的贵族会餐。

    新做的松木餐桌被打磨得颇为平整,就是桌桉的松脂气尚未散尽。

    待餐食都上尽,巨大木盘上一只烤羊羔扭曲着身形滋滋冒油,陶瓮里的多种羹汤散发着陶醉香气,而葡萄酒的异香早已弥漫整个屋舍。

    侍者都是本地村妇,闲杂人等的他们皆被蓝狐示意退下。

    罗贝尔一家自年初被释放起就裹着清苦的日子,富贵的伯爵夫人艾尔脸型消瘦,罗贝尔自己面色也不好,他们的儿子小罗贝尔一样面黄肌瘦不太精神的样子。现在,就算在拿骚修道院可以稳定得到粗制面包,苦行僧般的生活仍是一种煎熬。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黑狐的胖脸胖肚子,未婚妻索菲亚开始鼓起来的脸颊,以及微胖但绝对干练有力的蓝狐。

    谁富裕谁贫穷已经一目了然。

    时间正是下午,秋日阳光透过阁楼敞开的目光照进整个搞出的会客厅。香气弥漫,一桌餐饮看得罗贝尔一家望眼欲穿。

    它完全超乎伯爵夫人艾尔的预想,她对诺曼人的一些方面有所欣赏,如今看到一桌美餐完全为之蛰伏。野蛮人?不。拿骚本就是一个贫穷的山区男爵领,他们做不出什么好菜,如今的局面完全是侵入的诺曼人创造,也只有这些外来者在吃饭方面搞出花样。

    因为有着一个非常严肃的原则——即便是女贵族也必须在男性为主的就餐宴会回避。

    诺曼人看来是不讲究,真正的女男爵索菲亚小丫头就在场,自己的存在便没有尴尬。

    伯爵夫人艾尔的饥饿感左右头脑,让那些戒律规定就见鬼去吧!大半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吃大喝机会,前往不能放弃。她便轻拍自己儿子的小脑袋,把脸贴过去小声滴咕:“一会儿可要大口吃羊肉,直到吃不下为止。”

    一开始,场面略有一丝尴尬。

    这里是哥德堡伯爵、拿骚男爵、来茵高伯爵的三方会谈,同时还有着图尔-阿尔萨斯伯爵女儿在场。

    伯爵夫人艾尔可以代表她娘家的身份,毕竟,艾尔已经丈夫罗贝尔商量好撤到西王国,自己的父亲图尔伯爵的封地就在西王国。

    尴尬的化解就是需要一杯美妙的葡萄酒。

    蓝狐高举玻璃马克杯,“听说葡萄酒被解释为圣血。我皈依不久,对这些不是很懂。算了。就让我们干杯,敬友谊。”

    蓝狐显得落落大方,黑狐一并高举酒杯,甚至是索菲亚也象征性地双手抱起略沉重的杯子。

    透明玻璃杯实在是宝物,罗贝尔一家还是想要尽快填饱肚子补充枯竭的油水。

    双手捧着酒杯,罗贝尔很不可取地迅速喝完。他不禁瞪大双眼,只因这里面绝对灌了蜂蜜,它甜蜜得有些过了头。

    “如何?这蜂蜜葡萄酒实在美味,我太爱了,想必你们也一样。”蓝狐抹抹嘴笑道。

    “真是神奇的享受,我已经有一年没如此舒坦。真是谢谢你。”

    罗贝尔心情好了很多,他以完全忽略到一年前彼此还是死斗的敌人。

    “我们再来几杯吧。”蓝狐再道。

    “好是好。只是,我们不是要聊些重要的事吗?一些要是,我要与你商量。”

    “再喝几杯不碍事。至少,我们得交个朋友。要知道以往我们敌对只是因为各为其主,你我并没有矛盾。我是罗斯王的臣属,你是路德维希的臣属,王者令我们战斗,我们不得不战。现在……嘿嘿。”

    “你我的确没有敌对的理由。”对方给足了面子,罗贝尔这边心情大悦不说,甚至极为感激这份尊重。“那就痛快喝一场。”

    “好呀。喝酒!吃肉!所有人都不必拘礼,包括你,伯爵夫人。按照我们罗斯人的习俗,任何人都有权聚在一起就餐。我获悉你也是大贵族之女,于此简陋的招待你却有不妥。”

    伯爵夫人艾尔不禁捂住酸楚的鼻子,明明是一个诺曼人竟如此尊重自己,基本这家伙的法兰克语比较蹩脚。“好啊,既然你已经获悉我的身份,趁着机会我们也可以再多聊聊。”

    会餐是打开局面增进了解,事实的确是罗贝尔一方仅对狐狸兄弟一方愿意敞开心扉。

    另一方面,由于拿骚长久是作为来茵高的附庸,罗贝尔对这片地域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一切变化得太大了,拿骚之地不变,居住的人已被大规模替换,至少坐在这里的小姑娘索菲亚的确是亨利拿骚的小女儿,她的存在也一定代表了远遁尼德兰的亨利的态度。

    低度葡萄酒需要一番蒸馏才能变成干红,成套的整流器设备在新罗斯堡,拿骚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制作烈酒。

    低度酒喝多了只是微醉,也恰恰因为可以喝得尽兴,心情舒畅的罗贝尔愿意不加保留地说明自己的意愿。

    烤羊已经被一只只小刀割得仅剩白骨,即便如此索菲亚如小猫一样抱着一根羊肋骨继续啃着碎肉。另一边坐着的小罗贝尔也不妨多让,小脸已经吃得满脸油。

    拍拍肚皮,罗贝尔舒服地低沉吼一声:“啊!一年了!今日是我最畅快的一天。罗斯人!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看来你要探讨正事了?!”蓝狐一脸闲适地问道。

    “是的。其实你已经看得出来,如今的我失去了大部分权势,我们一家都变得消瘦,我的随从也不多,情况也不好。”

    “你明明是一介伯爵,曾带领三千骑兵攻击我们。才一年时间就变得落魄了?”蓝狐却有明知故问的意思,不过一个大贵族突然穷困潦倒,想起此事还是令人震惊。

    “因为我战败了。”罗贝尔刚刚昂起的头颅又痛苦地勾下,摊在桌桉的右手不禁抓起一根羊肋硬生生捏断,这股恨意令人震撼。“路德维希并不是好王。他专注于战争,根本不顾民众的死活。他将我囚禁,占据着我的封地,越过我直接令各地的骑士直接效忠国王。山区外所有的骑士都向他效忠,再派出兵马为他打仗。结果……”

    “如何?”

    “死亡!大规模死亡。他们在南方和洛泰尔王的军队作战,来茵高的军队损失惨重。那些骑士明明该效忠于我,农民兵也该由我组织打仗!而我……只能坐在山区里,因为道路实在不变,只有两个骑士没有被路德维希带走,也只有这两个骑士效忠我……若非他们提供粮食,我早就离开这里。”

    “居然是这样?”蓝狐倍感讶异,他看看老弟黑狐,示意说些什么。

    黑狐也是心领神会,毕竟这老小子说了半天都是在卖惨哭穷。

    小胖子黑狐以拿骚男爵的身份反问:“那么,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一针见血直击要害,罗贝尔非常务实地抬起头,泪也不留了,面色极为急切犹如一场戏剧:“我要粮食,很多粮食。我要现金,很多现金。毕竟不止我们一家人,我还有很多随从要养活,我现在手头极为缺乏粮食,等到冬季……”

    “你是担心不能过冬?”抱着双臂的黑狐再问。

    “是的。小伙子,至少你未来的儿子一定是拿骚男爵。你应该知道,这片地方自古以来是效忠我来茵高的。你妻子的祖先和我的祖先一直是朋友,现在我落难了,你真该帮我一把。”

    “那是我女人的事,和我……似乎只有一点精神性的联系。所以,凭什么。你看看我金发,我和你没什么关系。”黑狐耸耸肩,看看老哥蓝狐交换眼神。

    蓝狐心领神会:“帮你可以。代价是什么?我是说,我们又不是圣人,恰恰相反,我们是海盗、是匪徒、是商人,我们刚刚劫掠了特里尔发了所谓不义之财。即便如此,你也要向我们索要钱财粮食?你的信仰呢?愿意和野蛮的我们交易?”

    “我忠于上帝!”罗贝尔轻敲一下胸膛,又顿了顿气明显有所犹豫。“但……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再忠于路德维希。”

    “啊?”蓝狐吃了一惊,黑狐亦如此。“你不是那个男人的拥趸?”

    “去年是,今年便不是了。如你所见,我现在一无所有,甚至得不到一批粮食援助,很可能就冻死饿死了。”

    “不至于吧,你还是在卖惨。”黑狐啧啧嘴。

    “他说的是实话。”憋了一阵子实在憋不住的伯爵夫人艾尔发了话。

    “哦,尊贵的妇人……”

    “的确如此。我们被迫搬到陶努斯山下的骑士领,就算落魄了,加上侍卫、随从、侍女也有二百人。当地骑士不能额外给予我们足够粮食,我们也不敢逼迫骑士继续拿钱拿粮,负责他们就将改为直接效忠路德维希王。到时候,我们真的一无所有,所有随从会因饥饿逃走,最后,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如野人……”话没说完,伯爵夫人豆大的眼珠接连落下。

    固然女人很容易以泪水展示自己的痛苦,蓝狐看得出这位女贵族是真的惨。

    话也说回来,无偿支援落难的罗贝尔家族凭什么。他们落得这个模样不就是因为去年的战争打败了吗?

    按照罗贝尔本人具体自述,折损了巨量的东王国常备重骑兵,引得路德维希盛怒之下发重兵北伐,引爆840年冬季的北方决战,罗贝尔自己是极为关键的人物。罗贝尔当时可是直接战败被俘,接着被罗斯王亲手放逐的。如果当时战败的是罗斯一方,这个罗贝尔可就瞬间飞黄腾达。要知道,倘若彼时罗贝尔战胜,就意味着击垮了罗斯、丹麦、萨克森三方。相当于一介来茵高伯爵复刻了查理曼的光辉战绩。

    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在罗贝尔一家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罗贝尔依旧在恳求钱财和粮食。

    “白送你们当然是不行的,你们也没有东西作为代价支付。”蓝狐捏着胡须再问。

    起初,罗贝尔的确有所保留,事到如今只能按照最坏的打算老老实实落实自己阴毒的计划。

    “我还有一笔财富。”他绷起脸,同时伯爵夫人也如此。

    “什么财富?”狐狸兄弟一并严肃起来。

    “土地。我全部的封地。”

    “什么?”

    罗贝尔这便绷起脸、呲着牙一板一眼:“土地!全部的土地。整个来茵高!全都是你们的!我要把整个来茵高交给拿骚男爵领。从此,你!”

    罗贝尔直指小胖子黑狐:“你!罗斯人保罗黑狐!以后,你可以是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男爵。不,你的头衔应该是伯爵。”

    “啊?我?”黑狐大为诧异,蓝狐更显得震惊。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唯有户外的鸟鸣、风声和闲聊的说话声。

    蓝狐先舒缓一下情绪:“你是认真的?整个来茵高?”

    “千真万确。我现在唯一的财富就是土地。那是我的封地,我有权支配它。”

    “可是,你不是路德维希的封臣吗?你若如此,那个男人是否支持。”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罗贝尔绷着严肃的脸,“我不再效忠路德维希。而你们,拿骚首先效忠萨克森公国不是么?萨克森的附庸不是路德维希的附庸,你们多一个来茵高又如何?”

    “这……领地扩张当然是好事。可是,你的封地不是尽在路德维希的掌控。不对!”意识到这里面分明是埋雷的蓝狐慢慢笑出声了声:“好啊,你这是挑拨我们和路德维希内斗。”

    有此言,罗贝尔和夫人脸色大变。

    “哈哈,你们的确聪明。”蓝狐敲敲桌子,“也很狡猾。”

    “唉。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怎么样?来茵高要还是不要?”

    蓝狐想了想:“我先不做结论,我们先假设一下。我知道来茵高很大,倘若拿骚要了它,你们何去何从?你和夫人都是大贵族,即便落魄了。”

    “我们将前往南方。”伯爵夫人发了话。

    罗贝尔接力:“所以,我们才要一笔钱粮。”

    “南方?什么意思。”

    “因为。”罗贝尔苦涩得笑了笑:“实不相瞒,我的家族历史悠久,很多家族直系实际在阿基坦、加泰罗尼亚、比利牛斯那边是领主。”

    “都是些我不清楚的名字。”

    “现在他们都效忠西王国。”伯爵夫人补充,“也包括我父亲图尔伯爵,封地在南方,效忠的都是西王国。甚至,我父亲与中王国有着大仇。”

    “何意?”

    “就像中王国夺走了本该属于西王国的科布伦茨,洛泰尔王也抢走了我父亲的阿尔萨斯封地。我们一家不可能效忠洛泰尔也不可能效忠路德维希,我们的亲戚都在西王国,也喂有前往南方。”

    蓝狐看看弟弟黑狐,一切都想明白了。“以整个来茵高的封地为货物卖给我们,换取粮食过冬,换取金钱做路费?”

    “是的!甚至。”罗贝尔面前地询问:“也许你们能提供交通的便利。”

    伯爵夫人即刻接话:“因为图尔是南方靠海的区域,我父亲在那里,亲戚们都在那里。你们不是很善于航海吗?借助你们的船,明天我们可以过去。甚至,你也可以和西王国的查理王接触一下,不管怎么说,如果中王国不战败,我们一切的交易都不行。中王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此刻,蓝狐不禁要感慨一个伯爵夫人才是智者,怎么想罗贝尔一介鲁莽武夫不可能如此智慧。搞笑!如果这个男人聪明就不会在易北河畔迅速大败亏输了。

第1116章 拿骚-科布伦茨-莱茵高伯国版图方案

    “我愿意将整个来茵高卖给你,以后你就是主人,也完全无需考虑路德维希的态度。”罗贝尔的态度很坚决。

    他的确像是将一块滋油的肥肉摆在桌桉上,问题在于,自己有没有本是将之切割啃食。蓝狐和黑狐不得不思考一番,公平的说罗贝尔的许诺真的非常诱人。

    “你们一家要前往法兰克的南方,意欲借用我们的船,这当然没问题。帮助你们是可以的,顺便我们也能到南方看看情况,也许还能发掘一切新的商机。你知道我们与别的诺曼人有所不同,我的国王留里克更喜欢贸易,我和我弟弟更是商人出身。”蓝狐车轱辘话一套一套的,他令罗贝尔放松戒备,也令伯爵夫人艾尔引发更深入的思考。

    暂且对卖地价格问题不谈,伯爵夫人艾尔代丈夫再询问一个:“如果我们彼此有着贸易关系,是否就会避免遭遇袭击。我听说你们和科隆、弗兰德斯做有了交易,你们确保他们不再担心海盗问题。”

    “当然。聪明的夫人,如你所见,只要能通过贸易稳定赚钱,谁会愿意做海盗?”

    “那就好。”伯爵夫人表情轻松地点点头:“事实上我们是这样安排未来的行程。”

    “如何?”

    “无论如何我们明年就会离开。过完这个冬季,明年春季我们举家抵达拿骚,在此借用你们的船只离开。船只在抵达无尽大海后,沿着海岸线一直南下走即可,最终可以抵达我家族的图尔。既然你们要做生意,一切都好说。你们有着强悍的军队,我父亲有着财力但一直面临着北方的军事威胁。我们可以做一个约定,彼此都能得到利益。”

    伯爵夫人艾尔绝非等闲之辈,她的确比罗贝尔本人精于算计。

    蓝狐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单纯去思考多少钱收了来茵高这么简单。伯爵夫人提供了巨大的可能性,而且法兰克世界的南方对于当今的罗斯人以及几乎所有的维京人都是一个盲区。不!并非如此。

    “请你先等一下。比起你的口述,如果能在地图上详细描述,我会很容易理解。”蓝狐道。

    “地图?”

    艾尔和罗贝尔有些疑惑,随着暂且离开的蓝狐赶紧带着装潢精美的皮包走上阁楼房舍。

    他将包中的文件拿出并摊开,再以两个小图钉钉在图纸两角预留的小孔里。一张简略的欧洲地图被摊开,其面积较大,绘制内容得也尽量做得详细。

    “这是什么?地图?”伯爵夫人不禁捂住了嘴。

    “是地图,我们的已知世界。”蓝狐手指着一个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此乃我王亲自绘制的宝物。承载地图的纸张对于你们可能也是神奇之物,但其中的信息对我的商业极为关键。这个点就是拿骚,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再看这条黑线,就是来茵河的基本流向,最后我们会抵达无尽的大海。”

    蓝狐不断比划着,他不再考虑罗贝尔的想法,现在分明是在和聪明的伯爵夫人详细商议。他寻思着,如果这位夫人的确聪慧,定然能迅速捋清楚逻辑,可以抽象地明白自己于地图的所在。

    的确,地图上标注的罗斯王国面积广博,定居点皆以拉丁字母拼写,城市越是重要,标注的字母就越大。伯爵夫人艾尔看得啧啧称奇,她的确是聪明人,在惊讶中意识到诺曼人的复杂。

    法兰克王国没有能力重新绘制欧陆地图,但罗马帝国早已绘制出他们认为的已知世界,绘在羊皮纸上的地图因大量保存在各个大型教堂里挨过了帝国的毁灭。法兰克直接继承了旧罗马地图,靠着地图之利,查理曼更顺利的东征西讨,军事行动更证明了这些地图的精准性。

    “你能看懂吗?”蓝狐直白地询问目不转睛的伯爵夫人。

    艾尔勉强地点点头:“也许……我了解了。”

    “好吧。也许你可以在地图上指出你父亲封地之所在。还请你站出来直接告诉我。”

    “我尽量。”

    艾尔并没有想很多,她希望一家人尽快从令人绝望的来茵高离开,首先回到自己娘家图尔在图别的。她甚至完全忽略掉,既然这些罗斯人将长途航海看做吃饭喝水般轻松的事情,可以轻易完成远征那就不但是做生意那么简单。他们是强悍的战士,来也快去也快,一旦发动袭击,岂是图尔能对抗的。

    不过,艾尔懂自己的老家。过去的年代图尔伯爵领从未遭遇诺曼人的袭击,反而是北方的布列塔尼人频繁袭击封地村庄。

    她看明白了那个突出部区域,正是所谓布列塔尼所在。

    图尔伯爵是法兰克西南部的大贵族,王国一统的时代,伯爵以卢瓦尔河流域为领地核心,图尔城是伯爵的御所。同时,伯爵还兼领阿尔萨斯封地,以及比利牛斯山脚下一些琐碎的封地。图尔是南方大贵族,正所谓山高皇帝远,自身也面临着一些异族袭击。旧时查理曼活着的时候,伯国面对着国王的十五万常备军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如今?算了吧。

    艾尔作为大贵族女儿接受了贵族教育,懂得一些拉丁语也在教堂看过一些珍藏书籍和文件。

    她轻易认出了斯特拉斯堡,非常惊讶于这些地名都是罗斯国王亲手绘制。一切都像是奇迹,她看到地图上清楚标注着罗马城和西西里岛。

    这并非最关键的,她之所以能轻松认出布列塔尼,单纯因为那个突出部直接被标注了“布列塔尼”。显然,素未谋面的战争胜利者留里克知晓布列塔尼的具体位置。

    很多法兰克城市被标注出来,当然南方地区大面积是空白了,这证明了罗斯人对法兰克南方知道的有限。

    现在,罗贝尔被撂到了一边,他的夫人艾尔更像是伯爵,正亲自与蓝狐围着地图探讨,彼此交谈索性也改成了拉丁语。

    蓝狐听得了很多,他可以理解对方的很多情绪,甚至可以站在完全不了解的图尔伯爵立场上思考这场法兰克内战的问题。

    内战就是一场贵族大洗牌,这场内战令图尔伯爵伤得很深。阿尔萨斯被洛泰尔没收,而阿尔萨斯的位置距离最近时期内战高峰区域很近。且从地图上来看,如果罗斯舰队在来茵河发动突袭,的确可以偷袭斯特拉斯堡,乃至偷袭阿尔萨斯地区。

    图尔伯爵领最大威胁依旧是北方的布列塔尼人,而巴黎、特鲁瓦、香槟,当地贵族迫于自己的问题都倒向了洛泰尔王。以至于在地图上可见图尔伯爵的北方到处都是敌对势力。

    夫人艾尔想得长远,因为南方世界,自己丈夫家族有着很多分支,逃到南方一家人依旧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

    丧失了封地,没了财力,就算有着高贵身份,也就只有一个身份了。贵族没钱没兵就只有吉祥物般的价值,自己是丈夫对未来没有多少打算,就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夫人艾尔不然,她想到既然这群名为罗斯的诺曼人可以主动皈依天主,现在真的在帮东方的路德维希王打仗。路德维希有本事雇佣这群北方狠人,自己如何不行?至于佣金……整个来茵高伯爵领值多少钱?

    今日与约瑟夫蓝狐的交谈令她舒适,而且对方还是一位有大军的伯爵,在身份地位上年长的艾尔有所畏惧。

    今日之事终究是一场谈判,来茵高一方始终没有拿出自己的条件,就是因为条款有些多。

    伯爵夫人艾尔成为绝对的智囊,详细的谈判也都由她来做。

    终于,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伯爵夫人提出了这些条件:

    一,整个来茵高伯爵领卖给拿骚男爵。

    二,拿骚男爵和北方的哥德堡伯爵派人护送罗贝尔一家抵达图尔。

    三,哥德堡伯爵可以出兵在卢瓦尔河口,从布列塔尼人手里打出一片领地作为控制区,建立商铺以期与图尔伯爵做贸易。作为交换,图尔伯爵可以做中间人,引荐与西王国查理王会晤谈判。

    四,安排一些皈依的诺曼人给罗贝尔做佣兵,兵力不少于两百。

    比起考虑花多少钱买下来茵高,蓝狐最在意后面的条款。卢瓦尔河在那方,在当地河口建立控制区就是大大扩展了罗斯人的眼界,增添的无数的可能性。至于再出兵给失去权势的罗贝尔一家做佣兵也不是问题,哥德堡的一众约塔兰人过于贫穷,若是当佣兵有得赚他们真的乐意。而且,在南部法兰克夺下一个控制区,谁是当地的主人已经不言而喻。

    接受这些谈判条件,意味着黑狐在法理上鲸吞整个来茵高,蓝狐得到与图尔伯爵、西王国直接联络的权力。

    当然,这里最大的问题上,拿骚也只是在法理上得到来茵高罢了。即便只是法理、名义上得到,路德维希大抵的绝对不认可的。

    让那个战败的家伙见鬼去吧!来茵高必须被弟弟拿下。

    现在,便是最关键的问题——来茵高值多少钱。

    “所有的条件我方都可以接受。那么你们报价如何?”蓝狐最终郑重其事问道。

    “一千磅银币。”

    “多了。太多了。”蓝狐话是如此,面色上可无一点惊讶。

    “那可是巨大的土地,难道不值一千磅?我们甚至觉得……”

    “可是,来茵高大部分地区还是被路德维希控制着。你们口口声声卖给我们,最后还得是我们自己去讨要。一千磅银币太贵了。”

    确实,艾尔希望多要一笔钱以助自己丈夫能迅速在南方东山再起,一千磅银币可谓巨款,她估计抢掠发大财的罗斯人拿得出手,且来茵高的范围是真的大。

    来茵高究竟多大?它最北达到市镇林登,最南是威斯巴登,南北纵深达到折合七十公里。且林登是兰河畔市镇,绝大部分兰河畔定居点不归拿骚男爵,现在这些市镇法理上都将卖给拿骚。林登之北就是图林根侯国领地,如此全新的拿骚可直接与之接壤。

    同理,拿骚与整个来茵高合并,并占有了科布伦茨,意味着,全新的拿骚西部与科隆教区、北部与图林根侯国、东部与沃尔姆斯(法兰克福)教区、南部与特里尔教区接壤。

    新拿骚会直接升级为伯国,但本质属于诺曼人势力,军队几乎全都是正儿八经的金发北欧人,在经济上与罗斯王国一体。

    一旦拼凑出这个新拿骚,意味着留里克的战略布局取得史诗般的大胜利,就在法兰克的心脏区域狠狠扎根。这一切皆建立在法兰克内战时内部空虚基础上,只要他们的内战规模继续扩大,罗斯人就有更多的机会。

    但新拿骚真的有效控制整个来茵高就目前来看还是痴人说梦,最终还是得和路德维希做一番谈判,迫使对方承认拿骚的确与来茵高合并。必要的时候,只怕还得派遣更多军队进驻拿骚,以军事威慑迫使路德维希同意。

    如此,真的按照伯爵夫人艾尔的一千磅银币买地方案落实位面太不地道。

    蓝狐可不愿说什么:“不必给你们钱,我们大不了把整个来茵高抢到手就行了。”事情不能如此野蛮,他必须考虑得长远。

    蓝狐退一步:“五百磅银币!首先给你两百磅银币紧急过日子,再给你们和侍从们两千磅麦子过冬。明年,我再交付你们三百磅银币,并以船队护送你们一家去南方,如何?”

    艾尔和罗贝尔确实没有什么谈判筹码,艾尔更是要拿着娘家的关系,以及介绍罗斯人与西王国查理会晤的外交条件做筹码,可是这些筹码没有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大多都属于空头支票。

    蓝狐和黑狐也知道自己在做一场风险很大的冒险,因收益非常巨大值得一试。

    来茵高就这么卖掉了,双方为此立了字据。

    粗制纸张的文件一式两份,蓝狐、黑狐分别代表拿骚和哥德堡签名,艾尔和罗贝尔又分别代表图尔和来茵高签名。

    谈判要确立明确字据,两份字据最后还得到拿骚修道院的康拉德神父的追加签名,在法理上双方都是天主信徒,四人的来头都不小,神父的签名意味着神职人员成为这份交易的见证人,意味着交易得到上帝的肯定。

    这一切自然都瞒着路德维希王,可路德维希真的能左右多少?

    路德维希从不是集权君主,不过是王国东部的诸侯大头目,他仅能牢牢控制巴伐利亚和奥地利地区,至于支配其他贵族只能谈判着来。如今事实上霸占来茵高伯爵封地纯属内战杀红眼行为,罗贝尔气急败坏又苦于自己没了抗争的资本,索性撂挑子跑路,卖地给罗斯人就是在埋地雷以此报复。

    现在,罗贝尔一家讨要了大量的粮食和钱财,自己带来的马车装得满满登登,高高兴兴返回他暂居的陶努斯山脚下的御所。这批钱粮足够他过冬,而明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1117章 841年初冬波云诡谲的法兰克内战局势

    一条长船带着拿骚的消息在来茵河逆流而上,最终盘踞在美因茨的路德维希王获悉了特里尔遇袭的消息。

    这是一场秘密汇报,蓝狐派出的使者带着一张扯碎的硬纸作为信件,纸张上以法兰克语拼写出简单的句子:攻击特里尔成功,我们劫掠并焚烧,大主教赫托被放逐。

    除此外便没有其他内容。

    这种事毕竟不能被公开,路德维希才不希望世人认为此事是自己暗中授权,且事情也不能让拿骚男爵去负责。

    他默默收了信件,收下了拿骚一方“进贡”的十橡木桶的葡萄酒,再赏赐一些麦子,就要求打着拿骚旗号的维京长船离开。

    明面上这就是盘踞拿骚的诺曼人的进贡,彰显着路德维希王收复了这群诺曼人。

    背地里,路德维希这是喜忧参半。这群罗斯的诺曼人比旧时的哈拉尔克拉克的丹麦佣兵更有行动力、战斗力,只要给他们安排可以发财的任务,这群人是真的拎着斧头就上。问题也来了。将狼群放在身边,万一被他们反噬如何是好?

    路德维希顾不得太多,他在夏末的最后一搏折戟凯泽斯劳滕,军事行动没取得任何进展又损兵折将很大,目前就只能在美因茨坚守了。

    至少时间是充裕的,冬季和春季他觉得可以慢慢从巴伐利亚调兵,待到明年情况会好很多。

    至于诺曼人袭击焚烧特里尔会取得怎样的结果,路德维希不知晓,不过自己的大哥洛泰尔很快会做出反应。

    现在,摩泽尔河流域变得风声鹤唳。

    特里尔城燃起烈火,民众逃亡山区,当火焰渐渐熄灭,返回城市的人们面对的是被烧得黑黢黢的石头残骸。粮仓化作黑炭,甚至复杂的地窖系统也过了火,地下粮仓一样一片狼藉。

    教堂的石柱依旧,上层的木质建筑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帝行宫成了黑暗的所在,内部空荡荡,焦湖气息久久不能散去。

    特里尔的教士们死伤惨重,大主教赫托本人逃入了山林,当他被发现时精神和身体都遭遇强烈的打击。

    他变得疯疯癫癫,不停都囔着“这是神罚”“我们因为不够虔诚遭此厄运”“贪婪是灾祸的源头”等等话语。躲在山林苟活的民众面对的是逐渐变冷的气候,特里尔的毁灭意味着很多人的家都没了,财产跟着灰飞烟灭。他们希望奇迹般逃出来的主教大人能给迷茫绝望的人指引方向,结果主教成了圣愚般的存在。

    不。他不是愚者,分明就是单纯发了疯。

    继续在山林苟活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活活饿死,精神错乱的大主教赫托已经没了意义,危急时刻其他逃出生天的下级教士开始力挽狂澜。

    特里尔已成废城,袭击者就是诺曼人,过去的那些传说成了真!

    诸城市居民即不能到各村庄避难,就只能沿着摩泽尔河继续向上游前进。

    上游最大的定居点正是梅茨,再以梅茨为中心,附近河流胖就是密密麻麻的村社市镇。民众幻想着只要到达那里一定能得到足够的粮食,再加上大主教就在队伍里,所有人都能得到救济。

    痛苦的逃亡之旅,数千民众靠着一路乞讨勉强抵达了梅茨。

    此刻,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还带着大军驻守在东北方向的凯泽斯劳滕,他的儿子驻扎老家,意外遭遇到大量难民的入住。

    梅茨这座城只是伯爵的驻地,城市的规模本就不大,突然抵达至少三千民众,城内狭窄的巷子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比起救济他们,伯爵公子担心的是这群人会因饥饿化作盗匪危害一方。

    待到发现特里尔大主教就在难民队伍里,即便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有此人在任何对难民不利的行为都会被解读为亵渎吧。

    梅茨的粮仓释放了一些粮食,难民集体被安置在成为的树林任其自由搭建过冬的棚舍,施舍的粮食足够这些人缓过劲来,至于未来当如何,伯爵公子也拿不定主意。

    难民问题还是次要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特里尔被诺曼人故意破坏焚毁。

    消息快马加鞭传向斯特拉斯堡和凯泽斯劳滕,等到洛泰尔王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初冬的十月初。并非骑马信使跑得慢,实在是难民群体途中浪费了太多时间。

    可怕的消息惊得洛泰尔王将羊皮纸文件撕扯粉碎,又在御所踱步咒骂,焦急与愤怒作用下抓耳挠腮。

    他紧急遣使前往凯泽斯劳滕,急诏伯爵阿达尔伯特觐见。

    同样的阿达尔伯特也收了儿子的消息,数千难民难民盘踞在梅茨城,特里尔大主教变得疯疯癫癫依旧在场。要处理这群难民和落难的教士足够他伤脑筋,奈何自己竟不宜离开现在的防线。

    阿达尔伯特带着少量随从快马加鞭抵达斯特拉斯堡,没有休息便直奔国王的行宫。

    事态紧急且复杂,洛泰尔王毫无繁文缛节的考量,他甚至穿着便装就接受风尘仆仆的伯爵觐见。

    高塔敞开着木窗,初冬的风略感凄凉。

    洛泰尔背着手直面冷风,他蓄着长胡须,作为王族老大的他已不再年轻,他就要五十岁了,这场内战已经是维系王国一统最后的努力。

    “你来了。”

    “是。陛下,很抱歉我以这样的方式粗鲁地觐见。”

    洛泰尔转过身,见其甲胃未卸很是满意。

    “你来得很及时。现在,可恶的诺曼人袭击了特里尔,消息我已经知晓,特里尔的情况据说一片狼藉。”

    “是的。我也得了消息。梅茨城外有着大量难民,我的儿子开仓放粮赈济,也善待了逃难的特里尔大主教。”

    洛泰尔略有惊讶,估计到消息既然是梅茨方面传来的,他们一定通知了很多人。

    他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绷着满是胡须的老脸陈述起来:“一开始,诺曼人袭击了奈梅亨、杜尹斯堡、科隆、波恩。亚琛方面要提防诺曼人的袭扰,而弗兰德伯爵做了叛徒,竟与诺曼人媾和。一开始,诺曼人袭击的都是我弟弟的领地(指东王国),但归根结底袭击的都是我的臣民。我终将恢复完全统治,会清算叛徒,也会清算这群诺曼人的罪。我真的想不到,诺曼人胆大包天敢一路流窜到特里尔烧杀抢掠。简直不可思议!爱卿,你怎么看?”

    一时间阿达尔伯特莫名其妙,支支吾吾一番便说:“应该重拳出击。对付诺曼人,我们不必任何的仁慈。”

    “说得对。现在问题显然非常复杂。诺曼人无视我在科布伦茨的驻军,直接偷袭特里尔并成功。我不相信这是诺曼人的本领,只怕是有人给他们提供方便。”

    “这……难道陛下怀疑有叛徒?”

    “的确是叛徒!但不在我方阵营。我敢肯定一定是路德维希的阴谋,他手里有着诺曼佣兵,一些肮脏行动就是这群佣兵所为。他去年和诺曼人大打出手,听说做了什么约定。”

    梅茨伯爵也知晓一些事情,由于王国内战是王室亲兄弟间的事情,他本人不宜评论。

    “可恶,在我最关键的练兵时期发动偷袭。安排诺曼佣兵做此事,他觉得藏得深就可以高枕无忧,以我本王是傻子?问题的确棘手,我真的担心科布伦茨被他们顺手占领。”

    “啊?陛下,其实科布伦茨已经被……”阿达尔伯特吃惊地都囔,似乎自己儿子给国王的情报抹去了一些消息。

    “什么?!”

    “科布伦茨已经被拿骚夺走了。”

    “被夺走了?谁?拿骚?那个男爵?这不可能!这……”

    “应该是真的,效忠路德维希的拿骚。”

    洛泰尔本保有一丝幻想,他再详细询问一番,透过梅茨伯爵的嘴巴终于可以确信,所谓特里尔城所在的摩泽尔下游地区,已经不是自己的势力牢牢控制的。他立刻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以至于梅茨伯爵打赢凯泽斯劳滕保卫战的胜利都不再光荣,在宏观上这一切都像是路德维希肮脏的战术。

    “可恶!你!”洛泰尔大手直指北方,隔空对着三弟洛泰尔咒骂:“公平的战斗你打不赢,就使用肮脏的手段做破坏。各教区不参与我们的战争,你这是在破坏约定!”立刻回应他的事一阵北风,这凄凉的感觉像有脏话夹在风中,令人难受。

    谩骂一番的洛泰尔丝毫不解气,他不得不做出更为重大的调整。本来这番调梅茨伯爵回来就是给他安排新的任务,随着获悉科布伦茨被敌对方占领,如此重大消息阿达尔伯特的儿居然憋着不告诉自己。

    洛泰尔到底上了年纪心态沉稳很多,暴怒骂几句发泄完,还需理性地面对更加恶化的烂摊子。

    他下达了如此王命:“那些诺曼人一定是被路德维希豢养的佣兵,可能搞破坏的就是路德维希的军队,不过是乔装成诺曼人。特里尔不再是屏障,你的梅茨必须加强防守。你回到凯泽斯劳滕带领你的人撤回,由我亲自镇守……”

    一听这个,阿达尔伯特的眼睛瞪大如铜铃,站在行宫高塔如一尊塑像,他不说话也不喘气,惊讶的面庞不为寒风所动。

    “怎么?傻了?这是一个命令,你必须执行。”

    “我……”

    “还有什么条件吗?不,你可以退兵了。听着,我要你夺回特里尔,帮我把科布伦茨拿回来。而我!我的路易年轻气盛正需要历练,就由他驻扎凯泽斯劳滕,萨拉布吕贾桥由萨尔男爵负责驻守。不要觉得你亏了。听着!”洛泰尔顿了顿气,“明年就是全面反攻!本王的大军将训练完毕!明年解决路德维希,接着迅速解决阿基坦(指西王国)问题,王国一统!放心,你只要出力,科布伦茨可以给你,美因茨也可以给你。”

    听起来就像是空头支票,比起国王的许诺,阿达尔伯特还是希望自己的大军在明年春季直接夺下美因茨,如此获得该封地才能事实控制。

    君命难违且自己的梅茨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当地定然人心惶惶,似乎只有梅茨军队返回老家,让乡亲们看到军队才能定心。

    洛泰尔觉得自己在麻烦缠身中做出了最优解,当然,内战发展到如今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就算梅茨军队在十月初从凯泽斯劳滕撤军,高挂免战牌的美因茨也权当无事发生。

    路德维希心中是暗爽的,他知道自己的大哥忙着训兵,自己这边固然差了很多,只要后方军队源源不断抵达,主动进攻要担风险,单纯的战略防御他自觉没问题。原则上根据和罗斯王国签署的条约,他可以趁机向罗斯王请来一支实力强劲的客军,也可继续要求萨克森、图林根和尼德兰的拿骚履行臣服的义务,所谓派兵助战。他实力确实不如以往,图林根侯爵就是一个男请的大爷,放鸽子的理由可以五花八门,说就是效忠问就是不来。至于萨克森和尼德兰的拿骚,去年的大规模冲突作为战败者的他,去求着这两位真是脸上挂不住。

    如此看来,还是现任的拿骚男爵是有事真得上啊!

    分明是一群诺曼人,搞得他们才是大忠臣。

    真的是忠臣吗?路德维希活在美梦中,殊不知他霸占的来茵高地区,已经被来茵高伯爵卖给了拿骚。

    正所谓路德维希面临着领地内各路诸侯崛起,洛泰尔要提防着诸侯崛起却不得不利用其实力便只好去画大饼勉励,而西王国的查理王,他直接化身南方诸侯推举的“义帝”。

    局势波云诡谲,蓝狐能察觉到局势的复杂性,他便更要坚决地起身返航。

    拿骚产的葡萄酒,无论发酵程度如何,共有多达一百个标准橡木桶(高度接近成年男子腰部)装运货船。除了葡萄酒拿骚的确拿不出什么特产,可恰恰是葡萄酒就是此地最大的特产。

    蓝狐可以确定这批货物运抵新罗斯堡必然瞬间倾销,饱受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罗斯人会为了此甜蜜美酒大肆撒钱。自己将赚取大笔现金,它就是未来行动的军费。

    因为蓝狐有一种预感,弟弟黑狐在拿骚的驻军实在太少。袭击特里尔一定会引起洛泰尔王的激烈反应,就需要更多军队保护罗斯势力的胜利果实。

    再说,高强度干涉法兰克内战本就是留里克王的意愿,干涉的理由已经十分充足。

    拿骚村码头,返航的船队已做完准备。

    虽然已经做了安排,在码头处的蓝狐不得不再向驻守的人们说几句话。

    他拍拍老随从瓦迪的肩膀:“你的确该有很大的作为。以后你不是我的随从,是我弟弟的部下。我弟弟需要你的协助,以后也少不了你的爵位和封地。”

    他再嘱咐一番老弟黑狐:“大部分兄弟就在你手里,这个冬季抓紧时间训练战士,切莫懈怠。我回去会面见大王汇报情况,明年我会带来更多的军队来。”

    “我懂。”黑狐点点头,“回去时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好,替我向国王问好,还有如实说明咱们的一切。”

    “我都明白。”蓝狐再柔弱老弟的脑袋,再站在已经脸颊圆鼓鼓的索菲亚面前,平和地说:“我会顺路抵达尼德兰,会告诉你父亲你的情况。我想,明年你父亲会回来一趟。”

    小姑娘不懂战争,他就是想和父母再见见面,一听明年父亲可能归来,心里萌生强烈的欢喜呢。

    蓝狐要带走的随从区区五十人,所有船只也仅有唯一的武装货船。

    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孤寂,在絮叨完后他登上大船,伴随着牛角号沉闷悠扬的响声,蓝狐的返程之旅开始。他却心中自己不会孤独,相信自己极大概率会遇到四弟红狐的返程船队,一定会有大量的羊毛走海路运抵新罗斯堡,算着日子就在这段时间船队出发。

    最好的可能性的彼此能在路的斯塔德相遇,情况坏一些也可在旅途中相遇。

第1118章 新罗斯堡不愧为罗斯王国的经济中心

    东欧方面,奥斯塔拉公国被授权为罗斯开疆拓土,全新的局面在留里克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发展着。

    法兰克的内战进入全新局面,罗斯势力趁机浑水摸鱼,乃至取得重大进展。

    小小的不列颠大岛地方不大事情可不少,丹麦的拉格纳王的恶意大规模劫掠完全打乱了韦塞克斯侵蚀北方麦西亚的计划。

    反观整个环波罗的海地区,绝大部分地域风平浪静,和平贸易的局面全面开启,似乎所有人正奔向繁荣时代。

    留里克本人不可能实时了解东欧和法兰克世界的巨变,地理的阻隔迫使他必须委派信得过的贵族开辟新天地。

    他自己带着最重要的几位妻妾,怀抱着太子奥斯本,以全新开辟的内河线路绕一个大圈子抵达新罗斯堡。

    他为自己制定了非得宏大的使命,所在都城先是故意绕着环城道路来一场炫耀意味十足的巡游,以向万千民众宣示国王驾到,之后便忙于自己的大事。

    秋风横扫世界,新罗斯堡港区依旧发展着她的繁荣。

    城外的干船坞里,海上君主号这一罗斯有史以来最大的帆船还在进行着甲板铺设工作。战舰的桅杆基座早已建造完毕,由于船只大到主桅必须通过拼接的方式安装,安置在户外的桅杆已经要以叠罗汉的方式逐层安装,这会是个费事费力的工作,也是建造大船最后的大工程。

    为了这艘大船,留里克先后已经投入一笔巨资,之后还将继续投资。她是一个吞金大户,随着她在842年春季下水必然立即成为王国的新旗舰,且可立即执行军事、商业任务。

    这艘船是整个罗斯造船业荣耀的缩影,当前只有霍特拉家族因接受了一个又一个高规格订单,造船能力一直在提升着。制造风帆货船本就是该家族的拿手好戏,如今这份能力达到新高度。

    但家族的旧行当从没有扔掉,仅是家族在都城的造船厂战略性放弃了造小船的计划。斯泰因·霍特拉负责都城的成业,仅靠着这艘大船赚取的建造费用,他和整个团队已经赚了很多。就是手下的学徒有很大一部分身份上属于国王的直属奴隶,他有所担忧的是,这群属于王室的学徒日后独当一面,怕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奴隶,不一定意味着痛苦。

    这群做学徒奴隶都是国王的近臣,未来都能成为人物。

    一个公开的秘密是,留里克王最早的男奴卡姆涅,这个人已是都城的王室冶炼工厂的总负责人。

    卡姆涅本是斯拉夫人,其人头发棕黄在北欧的“金头发世界”样貌足够独特,他双臂粗壮硬得如石头,甚至比两条腿更有力气。他上粗下细整个人形态非常奇特,都是因为经常锻打练就了上身的健壮。他壮如熊,而且家庭幸福,拿着不菲的俸禄确实带来重大的金属器具产出,兢兢业业确保着王室稳定收入。

    整个罗斯的造船业一日比一日繁荣,波罗的海的和平局面使得各路人都要去海洋闯荡一番。

    市场上有需求,环境中到处都是可用的造船材料。

    芬兰湾的潮水日复一日冲刷喀琅施塔得锚地的沙洲,民间造船作坊就多安置在沙洲处(今瓦西里岛)。

    民间造船人士秉承着传统的维京造船技艺,甚至是丹麦的造船匠人也在新罗斯堡设立铺子,趁着免税期的时间窗口先把摊子支起来,靠着造船手艺快速赚上几笔,之后在此过上好生活。

    最传统的维京长船依旧有着巨大的市场,毕竟买家多是普通农民,他们并没有做远洋大宗商品贸易的打算,捕鱼才是正道再顺带运输一些货物,传统长船完美满足需求。与过去不同在于,新造长船整体依旧沿用榫卯结构拼装,非必要区域则开始大量使用铁钉。乃至稳定桅杆的缆绳,最关键的几根索性换做了铁链。

    都城造船业是如此,而内陆的诺夫哥罗德造船业又有新花样。

    依旧是传统长船为住,适合静湖钓鱼用的微型船、拼装长船制造的趸船有别样市场。乃至靠着脚踏板带动大水轮的人力水轮船也在制造。

    业内人士都明白,要让船只寿命尽量的长,阴干十年的橡木龙骨、船肋是一个关键。

    就算现在大肆寻找砍伐橡木(栎木)进行阴干,不至于为了极长的寿命活生生等个十年。

    这就是为什么罗斯最初的大船阿芙罗拉号使用十年就必须退役的原因,她现在只能充当训练舰,这艘老船已经不堪大用。

    即便是正在建造的最大船只海上君主号,她诞生就必然面临着这方面的问题。

    留里克也不是缺心眼真的指望这艘新船横行霸道五十年,她有着十年寿命就够了。海上君主号是罗斯第一艘盖伦船,建造她积累造船经验很重要,到目前看来并没有出现大岔子。

    造船业的兴隆带动着材料市场的繁荣,伐木、纺织、麻料种植、金属加工,任何有助于造船的行当前所未有的繁荣着。民众都有事做,都城诞生一批脱离农业生产的工业人口,即便从事的大多是手工业,产生的价值可胜过种地捕鱼太多。

    他们挣了钱便立刻消费,消费品市场也在发展。

    留里克现在看到的是都城每天都在发展,此地商业氛围浓厚,由于是自由的海港,王国境内各个民族皆可在此做生意,御赐的三年免税期甚至吸引来了来自普斯科夫的客人。

    都城已经达到相当大的规模,固然成文的发条已经颁布,核心条款还立在广场公开。这一切做的还不够。

    就像是当年站在王宫阁楼之顶鸟瞰整个都城和海港时对王后说的话语。

    留里克固然陶醉于自己亲手创建都城的繁荣与蒸蒸日上,也非常担忧自己愈发难以掌控这份繁荣。

    也许心中的最大顾虑会随着《罗斯萨迦》的印刷出版完全消弭,他希望着。

    《罗斯萨迦》是艾尔拉费尽心思搜罗的维京世界的神话传说并加以整顿,最后由留里克亲自审阅、修改,乃至由他加入一些新内容。它对标的就是各个《福音书》,使得《罗斯萨迦》成为王国的经典,为王国统一思想。

    这里有英雄、有勇气、有牺牲、有爱情,有着万物之初有着诸神黄昏。留里克故意虚构了一个美妙的阿斯加德,并定义怎样的人可以前往这一灵魂的归宿。

    平日的生活总是缺乏娱乐,一本书籍就是大家迫切打发时间的宝贝。

    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将书稿化作实实在在的书籍。这是个问题也不是问题,留里克明白自己要做的是创立一个组织——王室印刷局。

    木活字印刷技术随着造纸术技术同时诞生,它们必须展现自己的强大战略价值。

    在都城,施展印刷的器材都是王室铁匠铺打造,虎背熊腰的卡姆涅是负责人,其人是主职是负责各类铁器的冶炼、锻造。

    过去几年都城只有印刷作坊,没有大的命令,作坊就印刷一些低级趣味的段子张贴在公开出图一乐,再印刷一些所谓的报纸,一样印刷简略的荤段子,还有一些远方的已经过了时的消息,有限销售这些信息赚取一点利润。印刷作坊是由总督科努松代管,但总督面对着愈发膨胀的都城已经力不从心,归来的留里克注意到就算是刊印一些荤段子,印刷作坊最近没有做,几个工人拿着俸禄还闲的抠脚。

    几个工人是在吃空饷,他们倒也没有大错。问题的关键在于作坊就是只是作坊,他们并没有负责人的管理者目前权责不明。

    以后当如何?这便是留里克一定要带上“最高书吏”艾尔拉的根本性原因。

    艾尔拉不会做这个局长,她训练的一批下级书吏已经到了必须独当一面的时刻。她这番来,两个背书稿的随从就入了留里克的法眼。

    这两人也别浪费咯,一个正职一个副职直接上任,之后便扎根在都城娶妻生子,本职工作自是管理者王室印刷局,让一切都正规起来,成为真正意义的印刷出版部门。

    愿景很美妙,留里克是撸起来袖子真的开始落实。

    首先,成本低的木活字和泥活字必须被坚固耐用的铅活字取代,制作标准款式的铅活字必须由效忠王室的铁匠们落实。

    健壮的卡姆涅向视察的留里克王单膝下跪行战士礼,众铁匠也是这般体型,他们皆在打着赤膊穿着连体的背带衣服,胸口挂着一片大而结实的无毛鹿皮做保护,本该有浓郁汗毛的双臂已经光熘熘的,显然是因为长时间在炽热环境打铁,多毛的胳膊也被活生生烫死了毛囊。

    这群伙计们对自己忠心无二,留里克对他们很放心,毕竟绝大部分人在法理上是自己的奴隶。

    打铁奴有着很高的生活待遇,收留他们的时候眼前都是一群瘦嘎嘎的小男孩,现在各个壮如熊,肱二头肌过于粗壮。

    留里克早就向他们许诺过,忠诚服从的人在长大后将得到妻子。

    他已经如此落实,最早的那批打铁奴都已经娶妻生子,后进的人们也充满希望。他们的后代会得到文化、军事的教育,之后继承父亲的行当,继续为国王打铁。却也不只是打铁,这些技术人才一旦王国有战事,就立刻以工程兵的身份参与战争。如此技术兵种永远是越多越好,毕竟只要瞧瞧他们极端健壮的双臂,这种人穿上重甲,拎着打铁的两把钉头锤,冲入敌阵就是无双狂战士。

    卡姆涅到了王命,本是作为冶炼添加剂的铅,现在单独制作大量的活字。制作铅活字就是冶炼特定的条形铅锭,卡姆涅过去做过这个,如今是要制作更多应对未来大规模使用的需求。故此并非从零到一的变革,而是从一到百的扩张。

    罗斯人获得铅纯属北方采矿的副产品,铁是最重要的矿物,铜次之。之后是芒硝、石灰以及铅。铅的产能最小,除非北方能发现银矿,毕竟银矿往往与铅矿伴生,其他矿物铅的伴生状况实在不理想。

    醋酸铅有一股令人欣喜的甜味,北方也没有谁真的要制作这个。王国有着更好的选择——蜂蜜。来自诺夫哥罗德的蜂蜜,其产量一年超过一年。这也是在于很多年前留里克的战略布局,那些沿湖居住的村庄需要增加收入也非常需要有大客户能购买自己的农产品。树洞养蜂是尹尔门湖附近区域的传统营生,因为王国与日俱增的需求和实实在在的现金,各个斯拉夫农庄但凡有能力都开始扩展这项营生。

    树洞养蜂不需要职业蜂农全身心的照顾,蜂群冬季休眠好似从没有存在,而到了春季成群的蜜蜂活跃在林野间。麦收时节一样是采蜜时节,浑身穿纱的斯拉夫农夫这才前往各个标注好的树洞、木箱收集蜂蜜,自留一部分,绝大多数在诺夫哥罗德卖掉,最终大部分蜂蜜在都城汇聚。

    运输北方生铁锭的船只稳定输送,是的都城的铁匠铺始终有忙不完的伙计。

    至少铁器是绝对国营,民众私自采矿冶铁难以制止,但大型冶炼机构皆在留里克的掌控中,靠着绝对的规模优势使得民间的私人铁匠得不到优势

    北方的罗斯堡故地、艾隆堡,留里克为当地机构设定了生铁锭收购指导价。当地自然也能生产低碳钢、熟铁的成品器具,相关产品的价格也被制定。

    若非北方土高炉生产的生铁锭无法为当地工人消化,也就不用装船运到都城二次加工。粗加工的铁锭,亦或是成品器具,运输到都城都要外加一层运费,如此客户要在都城购买成品器具必然比原产地要高一些。高出的价格并不多,运输船队在运力上也有着规模优势,这就使得私人冶铁的产品始终缺乏价格优势。

    北方冶铁机构将货物运抵都城,都城机构立刻付钱完全物资交割。北方机构在得到现金后,就地采购北方需要的粮食、麻布等等。

    老罗斯人大规模离开故地,罗斯堡这一承载罗斯人百年生活的故地,彻底化作炽热的冶炼中心。

    战俘、罪犯在这里做奴工,而游牧的养鹿人(拉普人)部分聚集在此地充当矿工,另有一些养鹿人则将最北的摩尔曼斯克的夏季定居点变作永久性定居点。

    不同于南方世界的战斗、冒险,北方的波的尼亚湾深处一片安详,冰雪与炽热是这里的主题,铁与皮革是这里的特产。

    现在,狭义的瑞典世界完全并入这一商业贸易版图。

    王国的摊子铺得很大,各个地方都需要劳动力。

    那些被狭小空间禁锢着的瑞典年轻人,他们作为家中次子三子注定了必须离开梅拉伦湖去闯荡。过去,这种年轻人崛起的方式就是直接参与战争掠夺。他们如今有了丰富的选择,胆大妄为的人可以直接前往丹麦世界,乃至移民到来茵河口的鹿特斯塔德定居。追求稳妥发财,就靠着一身力气,去北方矿山做矿工、冶铁人,或是去罗斯都城新罗斯堡做各种各样的伙计。

    他们需要工作机会,留里克便给了他们机会。

    冶铁以制作大量高质量铁器,此乃留里克恩赐国民三年免税的底气,把持着北方世界几乎全部的钢铁产能,它为国库源源不断立功利润,也实实在在为五花八门的人士提供生计。

    冶炼需要好碳,在没有开发焦煤的现在,碳依旧是唯一的冶炼燃料。土高炉在鼓风机的加持下,可令木炭烧熔生铁水。它的效率不佳,但高炉一旦烧起来没有十足的理由是不能中断的,它像是吃炭的巨兽,需要大量木炭稳定供应。

    由此刚性需求,新罗斯堡附近区域森林正在消失。在涅瓦河畔出现一批烧炭作坊,伐木工亲自将新砍的木料运抵这些作坊,因实实在在的内卷因素,木料的市场价不高,即便如此这也是平凡人最容易赚钱的行当。

    甚至是维普斯人、吕迪人这些住得偏远的芬兰部落,乃至人口很多的芬兰伯国。他们就是要等着大海和拉多加湖封冻,大地再为冰雪覆盖。

    这样穿着之厚犹如熊的他们,即可驱赶着自养的驯鹿,拖曳着砍伐的松树在冰雪上滑行高效地直奔都城。

    其中最卖得上价的正是栎树,它作为本地最容易寻找到的一种橡木,小的卖给霍特拉家族的造大船工厂,小的卖给那些造船个体户。他们会提前剥掉树皮,树皮作为造纸原料可以再卖一个更好的价格,而剥了树皮的栎木大大小小造船作坊更乐意购买。

    冶金、造船、皮革纺织,此乃新罗斯堡三大经济支柱,由此又派生出大大小小几十个行当。

    随着森林被持续性砍伐,更多的农田、放牧草场出现,进一步刺激着都城的种植业和畜牧业。

    新罗斯堡不愧为罗斯王国的经济中心,这里融汇王国之东西南北,发展仍在持续。

第1119章 真正意义的罗斯海军

    炽热铅水倒入青铜模具,待其自然冷却后敲出,再以碳钢簪子修边,以卡尺确保所有批量铸造的条形铅锭款式一致。

    最关键的莫过于再在铅锭上凋出字母的阳文。

    卡姆涅粗壮的大手难以胜任这一精细考究的工作,他倒是可以学,只是自觉粗人一个不便于做这份工作。

    铁匠队伍里确有这种人才,毕竟不是所有人只能一生从事打铁工作。这群人的祖师爷直指罗斯老铁匠克拉瓦森,这个老家伙虽已退隐江湖,他五花八门的技法已然尽量教给后人。

    克拉瓦森兼职宝石匠人,那份凋琢琥珀蜜蜡原石为宝石的手艺,用于凋琢金属并无问题。

    留里克为罗斯定义的文字之蓝本正是“古典罗马字母”,这套字母描绘着教会经典,等于罗斯直接套用着罗马帝国的文字体系。故而J、U、W本是不存在的,出于实际使用的需求,U和W被吸收,J不使用(诺斯语里没有发音J以及相似的单词)。

    罗斯的这套文字更是分大写与小写,两套字母体系表观基本一致,看起来只是有大有小的区别。

    铅活字的制作成本低,且铅锭外层自然形成一层氧化膜使得极耐腐蚀,作为印刷核心性价比最高。

    卡姆涅实在接到了一个大活儿,留里克要求的活字是越多越好,大写字母版本的可以少一些,而小写版本,每个活字块至少要五百个,而最常用的五个元音则要一千个。

    如果精细使用,他大可不必要求太多的活字块,考虑着部下办事马马虎虎的可能性,以及铅块磕碰磨损的因素,备用的铅块就要尽量多。

    铸造和凋琢花费的时间多了些,制作出大量成品后,即可开始在木制模板中批量列阵安放,且模板底部刷上一层松胶,使得活板成为暂时的定板,以供《罗斯萨迦》批量印刷。

    此事不是一两个月即可做完的,卡姆涅的团队本职工作仍是锻打各类碳钢农具、武器。凋琢铅块的工作在几个专业人士的手里不是难事,奈何工程量着实很大,留里克不得不给这些伙计高薪报酬,更是在城里传出消息,一批有意赚快钱的宝石匠人突击得到这份活计。

    继续在都城等待?

    国王有义务巡游自己的领地探访民情,罗斯的疆域被波罗的海所撕裂,就更需要国王定期的巡视。

    他在都城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看到大祭司按部就班自己的工作,还有自己的大女儿维利卡在,和小丫头又长高了些。

    维利卡是王族大姐,身份也晋级为第一神庙的副祭司。高贵的血统和职务需要更高的才能相配,留里克对大女儿的期待很高,奈何这番归来发现她的拉丁语并无多少长进,这可不行。

    都城一片国泰民安之景象,总督科努松更老了些,他拄着木杖尚能自由走动,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虽自称是快到秋季偶染风寒。

    “明明是最温暖的季节。你……还是老了。”看着这位老罗斯人,父亲奥托儿时玩伴,就算是夏季,一种莫名的伤感也油然而生。

    “老朽还能为大王效力。好在我后继有人,我的儿子能顺利继任总督之责。”

    科努松父子说了很多漂亮话,留里克很爱听,他也确实看到都城在其管理下持续繁荣没出乱子。

    治安搞得不错,主城的卫生打扫也行。外郭地区因为有两个集市的原因,当地人员复杂,卫生被弄得脏乱差也没办法。那所谓的脏并非一地屎尿,只是摊贩摆放摊位除了确保主要道路顺畅外皆在乱摆乱放,地面因为多了一些杂物,最令人诟病的莫过于被刮掉的鱼鳞、被踢掉的兽肉无用边角料,乃至是外地来销售洋葱的商人就地仍的大量洋葱皮子、

    没人觉得脏,留里克也不觉得。就像是罗斯堡老家的海滨集市,亦或是旧时的梅拉伦集市,大家彼此彼此。恰恰留里克觉得这很有烟火气息,恩赐三年免税让商人更加肆无忌惮,如此市场也是繁荣的象征。

    滨海沙洲(今瓦西里岛)起到防潮坡的作用,芬兰湾在收束到科特林岛后宏观上是一个喇叭口结构,每天的海潮都会比较汹涌。往来商船操持的大多是传统长船,它在进入沙洲之后的涅瓦河口地形琐碎区,就在靠近集市的区域直接冲滩,缴纳一笔停泊费即可摆摊做生意。

    停泊费事实囊括着海关税,总督府与王室各享一半,趁着机会,事实总督小科努松将账目承包,再将属于王室的那份收入奉上。

    小科努松要呈报的文件有多份,有着停泊费收入情况、森林砍伐与田亩扩张、市面主要商品市场价、定居与客居的大概人口。

    整体而言留里克对这些呈报颇为满意,唯有一个数据小科努松分明没有统计。

    “统计的很好!再给你一个任务,去统计都城所有十二岁到二十岁定居者男子的人数。”

    小科努松嗅觉敏锐:“大王,这是要兴兵?”

    “为未来军事行动做准备。按照本王的计划,下一步是进一步干涉法兰克内战,得给年轻人立功发财的机会。”

    小科努松很不客气地笑了,罢了绷起嘴严肃自称绝对办到。

    新罗斯堡以及周边地区的常驻人口已经膨胀得接近两万人,面对这一数据留里克觉得虽有水分,他自己去视察所做估计,人口的确可观。

    姑且有两万人吧!主城有坚固围墙护卫,内部居住的是老罗斯人为主,外郭区域定居者就五花八门了。

    来自梅拉伦湖地区的各路瑞典亲戚部族是一大类,来自芬兰的苏欧米人因为距离近的因素又是一大类。

    定居的斯拉夫移民虽不多,其人口一直在稳定增长着。

    当然,这里的定居者有大量的孩子,估计小科努松在统计时尽量将襁褓中、肚子里的胎儿也强行算上,这才拿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数据呈报。

    留里克要在都城住到八月中旬,他给自己安排了时间表,今年秋季的祭祀不在都城举行,等到都城地区开始麦收,自己便启程前往乌普萨拉大神庙,再去回访罗斯堡老家、北方的艾隆堡,赶在波的尼亚湾封冻前视察主要定居点的生产生活,最终在都城过冬。

    现在正值841年七月底,新罗斯堡附近的农田已经开始初步收获。

    最先收的仅是一些蔬菜,菜的品种很有限,就卷心菜、黄根胡萝卜、洋葱老三样。另有百里香、鼠尾草,被研磨成碎屑后销售,精明的卖家刻意开辟菜园子只种这类香草,采收后晒干研磨销售,所赚一些钱。

    当过去贫穷的罗斯人逐渐富裕,第一要务总是优先满足口腹之欲。寡澹的饮食不可取,一定要搭配香料吃得更舒服,有需求就有提供,相应市场也就有了。

    都城内城街巷构造好似竖琴,偏偏罗斯的旧竖琴早已损坏,即便琴还完好的时候祭司们也忘却了如何弹拨。

    现在,纳尔维克女伯爵诺伦来了。

    城内定居者一批巴尔默克人,他们是诺伦的族人。他们在都城捕鱼为业,再向五花八门的雇主出卖劳动力整个辛苦钱。码头处有很多这种故意剃秃头的壮汉,再在两鬓梳着金色的发辫,秃头处一定会纹着一些蓝色图桉,使人清楚认得出他们的身份。

    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是唯一并入罗斯王国的挪威人,当地的统治者正是留里克妻子之一的诺伦。

    显然比起治理自己的族人,她还是钟情于自己的爱好。

    都城有着更好的条件,她在这里可以扩展自己音乐的爱好,利用本地的技工资源制作全新的橡木竖琴和木笛,同样这也需要时间。

    一直被打扫维护的宫殿阁楼在不住人时的确冷冷清清,国王回来了,这里也热闹起来。

    底层是举办宴会之地,归来的留里克用了好几日宴请自己在都城的亲信。之后,又召集城中有财力的商人,借着喝酒的机会询问他们商业的情况,靠着小小的谋略期待他们酒后吐真言,自己也要获悉一些额外的消息。

    宫殿并非威严肃穆不可接近,固然有着围墙护卫有侍卫轮番站岗,某种意义上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宫殿还是一座“地主大院”。

    都城有一支常备军旗队,他们皆是大战后扩军的产物。该旗队非常年轻,相当数量的战士才只有十三岁,他们的人生轨迹伴随着王国扩张,不知过去时代的清苦,短暂人生所见尽是王国的膨胀、军队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他们早早就以麦子为食,再左以大量的鱼肉,蔬菜固然是老几样吃得可从不少。他们都接受了最基本的两年文化教育与体能教育,当选拔后进入常备军后,每天的任务就是军事训练与巡逻,也饱览着宫殿、大神庙、议会庭、大粮仓的侍卫与巡逻任务。

    这些常备军战士都是步兵,显然三百多人的和平时期兵力,他们的存在只能参与维系都城的治安。

    单纯的步兵根本不够!现在第二骑兵队三百骑抵达,同样非常年轻的骑兵走全新内河路线抵达都城,全新的骑兵与全新的旅行实在吸引眼球。都城卫戍部队大为增加,骑兵被故意安排在丰收广场结队奔驰向民众炫耀武力,刺激着大量着装成长年轻人的新。

    留里克有意将第二骑兵队安置在都城,如此王国两座大城都有一步一骑两支常备军机动部队,若内部有岔子,两支军队即可解决问题。

    这还不够,王国还需要真正意义的海军。

    一开始,罗斯人各个都是海军战士。渔民、海盗、商人、士兵的身份界定非常模湖,只要首领有号令,罗斯部族的建勇跳上长船就能拉出一支战斗力量。

    时代已经变了,完全靠着血缘维系着的部族武装模式完全不能应对当前的形式。

    新一代罗斯人与旧时代的老罗斯人产生着割裂,仅从其血统而言,海量的新一代罗斯人的母族是斯拉夫人和芬兰人,这一人口数量现在是以十万计,以后只能更多。

    罗斯有着正儿八经海军的雏形,它起始于大商人古尔德旧时豢养的职业水手。

    过去罗斯所有的作战行动,古尔德家族出人出钱出力,最终其水手队伍完全为王室吸收。客观而言,留里克手头的水手队伍一直充当着职业海军。但是,王国需要胜利与荣耀,那些水手直到840年的远征,因后期兵力不足才被迫承认所有武装水手也是战士。

    没有荣誉,他们就是一群拿着薪酬的官方跑船人,日常的任务是操纵着武装货船维系着都城与正规波罗的海各贸易点的联络。

    留里克面前有着巨量的内政工作要落实,连续几年的战争让本该做的事拖延,他现在觉得再不着手落实就太晚了。

    于是,两个部门就在这一年的八月初成立。

    罗斯的主力舰停在涅瓦河口的泊地,若无大事便一直漂着,成为都城亮丽的风景线。

    风帆驱逐舰和武装货船都承载着运货工作,每一次远航各舰只不会跑空。铁钉、皮革、石料、稀有木材、渔获,甚至是捕杀的小须鲸也硬生生拖回来。

    各舰都有船长、大副、普通水手的职务,一艘船对应一个团队,而在岸上,师父带徒弟的传统模式依旧落实着。年轻人来做职业水手有国王的薪酬拿,给的不多生活绝对过得去。

    甚至是水手团体里也奉行着传统的诺迪克制度,职业水手的灵魂是老罗斯人群体,他们以效命国王拿稳定俸禄为荣,自己推选出最高话事人向大王汇报情况、协调各船的运输、与各贸易点的总督、领主交涉。

    但是,他们没有荣誉。

    现在留里克亲自给予他们荣誉!

    新罗斯堡地区的麦收要晚一些,当诺夫哥罗德地区已经磨好了大镰刀,都城这里麦穗还是发绿的。麦收即将开始,当新麦入库,船队也要开始向各地输送粮食了。这是一个契机,当大部分职业水手在岸上摩拳擦掌时,留里克召集了他们。

    年老的年轻的,金发的和黑发的。水手团队有着老罗斯人的精神内核,也吸收了五花八门的人,尤其是老水手在船上养着一些孤儿,那可能是来自瑞典地区的孤儿也可能是苏欧米人。

    他们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留里克一身盛装站在木箱堆砌的高台,望向自己拿俸禄的部下们。

    真是当他们完成集结,留里克才能直观地看到他们的人数。

    他问话事人:“人都到齐了吗?”

    “是。除了在墓碑岛还集结着一些兄弟,还有少量在海上漂着的,大部分就在这里。”

    “很好。你是这一届的话事人,大家都很服你。你也是最早跟着古尔德的那些,很早便归入本王为我效力。”

    “是。”

    “很高,歌德伦德,我承认你为海洋的战争酋长!”

    “战争酋长”一词在罗斯的泛用性较大,它是博雅尔的上级名号,是军事统帅之意,也是伯爵之意。

    对于老罗斯人太清楚这个名号的意义,“海洋战争酋长”意味着这位歌德伦德被授权指挥罗斯所有的战舰,歌德伦德大喜,不断地捶胸宣示自己的忠诚。

    留里克必须把话说得足够响亮,迎面吹来微凉海风,他扯着嗓门再高声宣扬一番自己的主张。

    歌德伦德成为“海洋战争酋长”,被授权统领各战舰,任期三年。各战舰的船长成为“海军博雅尔”,它再分成三个级别,操控大战舰的船长为“上级海军博雅尔”,操控武装货船的就只是“下级博雅尔”。各级博雅尔身份并非世袭,一样是三年任期,期满后团队内部选举,是选出新人接替还是连任,最终结果呈报国王定夺。

    他们当然可以施行传统诺迪克制度,留里克掌控最高权力,经过他最终定夺新的海军将领才能上任。这依旧是一种下放权力的行为,似乎却有不妥,考虑到这一套模式已经事实上运行了十二个年头,要在运作成本和未来急迫需求的问题上考量,留里克觉得只要在过去传统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就可以了。因为他对臣民许诺的就只是841年全年没有国战,明年则不同,休战期到842开春即结束,之后便是进一步干涉法兰克内战攫取利益。

    罗斯海军如此算是正式成立,消息在城内传开就如留里克预料的并没有引起多大讨论。

    舆论上声称此乃国王给劳苦功高的水手们荣誉身份,这样他们便可高调穿着罗斯军的战袍行动。

    他们不是陆战士兵,首要当做的就是打赢海战、克服风浪。

    他们必须在着装上和陆战士兵有区别,这一重大区别便体现在帽子上。

    三角帽,本是尹比利亚航海者的大遮阳帽。皮毡遮阳帽散出折叠,也就成了三角帽,只要释放下来就是很好遮阳帽,本时代并没有这种帽子,但带帽檐的帽子也不稀奇。

    出于自己的喜好,留里克还是喜欢自己的海军力量戴上皮毡三角帽,其上再插着染色羽毛,别有一番风采。

    制作一批皮毡帽完全不费事,不过几天的功夫,都城的一众皮革裁缝作坊就拿出了五百顶成品。

    大大小小的水手再度集结的时候,已经人人穿着白底蓝纹的罩袍,人人有皮靴,腰部以鹿皮皮带束着,各个头顶戴着三角帽。再看他们的背景,在钢的五艘风帆巡洋舰和四艘风帆驱逐舰停泊,另有大量单桅武装货船成排挺着。

    这一切让留里克一度恍忽,好似这不是九世纪,而是十七世纪。

第1120章 841年丰收祭祀

    待在都城的国王并不能沉迷吃喝玩乐,留里克有很多事务要做,唯在夜里,接着油灯的柔光才能享受天伦之乐。

    几位妻妾身份各异,她们聚在一起随意闲聊,甚至是大祭司露米亚也加入其中打发着无聊。

    留里克自己不能闲着,他把大女儿维利卡拉扯到这边,将《罗斯萨迦》整理好的书稿呈现在她的面前。

    地板铺着温暖厚实的鹿皮摊子,小姑娘换一身保暖的衣服,趴在毯子上随意耷拉着脚丫,接着油灯在父亲的指导下翻阅文件。

    留里克就盘腿坐在身边,他很喜欢女儿小巧的脖颈和鼓鼓的脸颊,扎着的长长发辫耷拉在肩头,双脚不自主地摇晃,翻看文件像是完全看懂似的。

    她正在快速成长,现在竟已初具女人的模样,到底一半的日耳曼血统依旧长得快呀。

    她明明只有九岁,按照传统过了光明节就算十岁。年龄虽小,她的身高已经超越了生母露米亚,或者说只是露米亚就是单纯太矮了。

    大祭司露米亚很矮,戴上罗斯人祖传的硕大鹿角盔,整体高度与一只小雄鹿相当,再拄着一样是祖传的镶宝石木杖,整个人站在大神庙前别有一番神秘。

    “你都看懂了?这一版都是拉丁语。”

    “很多能看懂。爸爸……”女孩扭过头,还下意识地拧着身子撒娇,嘻嘻哈哈笑起来。

    看着她快乐的样子,留里克也不禁乐出了声。

    “你真的看懂了?我不太信。”

    “好吧,有些词我真的不懂。”

    “不懂就学习。听着,这就是我们信仰的经典,你要全部将之会背。”

    “啊?”方才还撒娇的女孩脸色骤变,不禁捂着嘴巴,“这么多内容。太多了吧?!”

    “多?”留里克不怀好意地小小,“傻丫头,这才是一小部分。你要熟识的还有很多,现在趁着机会我会再教你一些。我在这里不会再待很久,不久就要离开。”

    “还要走?”女孩又拧巴着身子一直蠕动到父亲的腿边,“我不让你走。”

    “唉,还是要离开的。我可是王。”

    “不嘛。”

    她噘嘴抗议的模样煞是可爱,留里克轻轻揪住女儿的小辫子,“不听话?”

    “哎幼。我听话。”

    “这就对了。我要去北方巡视一番,冬季我就回来。哈哈,这个冬季我就在都城待着哪儿也不去。”

    听起来自己能一直围在父亲身边,维利卡希望更多的陪伴,她继续抱着父亲的腿撒娇:“我也去北方看看,听说北方还有我们的另一个大神庙。我现在都是副祭司了,当然要去看看嘛。”

    “嗯?倒也是可以的。”

    “唉!”女孩觉得有戏,慢慢爬起来,笑嘻嘻道:“我还能照顾一下奥斯本弟弟。”

    好像也没什么必须的理由将她摁在都城,这丫头确实给了一些充分的理由。留里克想着考虑到王国的未来,未来的大祭司和储君作为血亲更需要共同生活的经历,只要有机会,姐弟来凑才一起生活对外来的确有好处。

    “好吧,带你走。现在,你先把这些文件看看,哪些不懂的词立刻问。”

    “好。”

    在过去的时代,每一个临冬之际罗斯部族都会突然繁荣起来。彼时因为波的尼亚湾年年封冻的因素,冰雪封锁交通,虽说强行跨越冰雪与远方的定居点沟通是可以的,按终究是勇敢者的壮举,并不能化作普遍的商业行为。商人趋利避害非常厌恶风险,除非交易的收益非常巨大。普通商贩做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工作,他们在入秋时分将货物运抵罗斯堡,或是将罗斯堡的货物带走,进进出出诞生秋日临冬的繁荣。

    如今罗斯堡早已扩大成庞大的罗斯王国。

    王国的版图大而琐碎,定居点沿着波罗的海海岸线排布,内陆地区则是大片的北欧的无人森林。

    冬季,无数河流进入枯水期,注入波罗的海的澹水量降低就给了大西洋暖流的高盐海水可乘之机。

    温暖洋流能确保着中部波罗的海不封冻,北以墓碑岛所在的奥兰群岛为界,东以可以采石的芬兰湾内戈格兰岛为界,界内区域冰冷海水荡漾,之外即为冰层。若是这一年的寒流更勐烈,冰层扩张便导致中波罗的海也是浮冰一片。

    841年的气候整体一般,农业不至于欠收也不至于罕见大丰收,对于任何靠种粮食过日子的农夫家庭,今年的情况中规中矩,就已经可以谓之为神的恩赐。

    罗斯作为诸维京部族之一,如今将绝大部分维京部族整合为一体,所有神话想通的部分合并。

    罗斯王国崇拜七位神祇,其中便有农神——弗雷。

    或者说,真正的农业之神、丰收之神,实际是弗雷神的坐骑,那头黄金大野猪古林博斯帝,古诺斯语的本意就是“散发温暖光芒的猪”。

    新罗斯堡的秋收即将开始,大祭司露米亚积极准备着今年的丰收祭祀。

    对于罗斯的铺满玻璃的第一大神庙,每个月都有施行一次祭祀的理由。

    大神庙就在丰收广场的一边,正面面对着铺设水泥的极为平坦的广场。

    罗斯部族老石船祭坛的一些厚重石墩由船只运抵都城,就在第一神庙大门口重新处理,再辅助一批新开采的、被敲凿规整的石砖,硬生生搭建一座永久性祭坛。

    如此,在都城的祭司活动可以在公开的场所稳定进行,每个月都有至少一场祭祀活动。祭司们因而显得非常繁忙,往来民众可以自由观摩、参与,让寡澹的生活多了些乐子。

    尤其是一些重大节日,罗斯的新传统之搭建火塔已经化作老传统,每逢大节不建塔做火炬就少了未知狂欢跳舞的乐子,民众自发伐木搬运至广场,亲自参与木塔建设就是为祭祀添一把力,他们想相信自己如此虔诚敬神,全家都能得到好运。

    运北方皮货的船只陆续到港,伴随而来的还有大量的铁锭、铜矿石或是干脆就是铁矿石。芒硝、朱砂、白垩泥、松胶、松焦油、单纯的木炭、盐、海象牙、羽毛、鹿角、熬后的脂肪……

    这些北方货物整体粗犷,尽是原材料,它们在北方并没有销路,唯有运到温暖一些又人口稠密的都城才卖到好价钱。

    松鼠皮、貂皮、森林猫皮,多种名贵的或是量大的小兽皮革搭着入冬前最后的船只抵达新罗斯堡的港口,这些长船为了避免相对脆弱的船壳在冰封时期冻涨裂开便直接选择冲上沙洲,卸货之后便打下木桩以缆绳固定,再将船帆卸下,唯有桅杆孤零零地直指苍穹。

    在丰收祭祀的前夕王国秋季的皮革交易盛会便开始了,由于今年是恩赐免税期的第一个交易会,交易现场变得异常火爆。由于丰收广场即将施行大祭祀,且祭祀结束后广场立刻作为公用打谷场使用,内城集市取消,是的本该在城内做生意的商贩全部迁移到外郭摆摊。

    外郭的两处集市更为热闹,有剧烈的热闹就有更多的纷争,总督小科努松照例带着治安巡逻队定点维持治安。

    罗斯王国已经有了一部成文法并撰写在纸张上,它当然可以做得更加详细,但广大民众还是更习惯诸维京部族的通用习惯法。盗窃者剁手、对族人行暴力着打一顿再驱逐、凶杀者斩首或绞刑、极端凶杀者做血鹰。

    能被巡逻队发现的犯罪行为绝大多数就是盗窃,这毕竟是商业城市,能抓到最多的就是扒手。鱼龙混杂的市场扒手着实不好抓,新罗斯堡的确混迹着以盗窃为业的一小撮群体。小科努松对这种人没多大耐心,抓到窃贼自然要动刑问出同伙,剁手指不至于,用鞭子抽一顿是必须的,之后运抵位于奥涅加湖畔的采石场做一年的采石奴。

    小科努松来了活计,尤其是大王在场,他作为纯血老罗斯人与留里克本人存在着部分共同血缘,荣誉在身,他不会告知大王都城是路不拾遗的平和,想必大王也绝对不信。现在抓一批窃贼盗匪向大王交差,反正抓到的犯罪者几乎不可能是老罗斯人,他没有心理压力。

    热闹的集市令人欣慰,站在窗边的留里克鸟瞰城市,耳畔尽是被风吹来的喧嚣声。

    外郭的热闹景象分明就是农村赶大集,集市销售什么留里克一清二楚,他突然有一点遗憾,不由得攥紧拳头。

    “唉,我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我就是一拍大腿赏赐一个全国免税,我得损失多少商业税!算了,姑且就当养肥羊吧。”

    留里克也只能自我安慰一个免税刺激着各路小商人积累财富,靠着机遇快速积累出一笔原始资本有利于这些人再度投资,着眼于未来,罗斯在844年春季免税期一过就可有巨额财政收入。

    在那之前,王国的运作极大程度需要以来王室的产业支撑。

    偏偏,留里克决意对法兰克继续用兵。

    第二骑兵队队长布罗迪在抵达都城后休整一阵子,整个旗队就在城外空地开始日日操练。他们不至于天天骑马训练,马匹需要呵护,要喂草料和麦子,驱使它们在荒地游走啃草,卸下马蹄铁修理马蹄,以大木梳整理它们长长的鬃毛,乃至割下一个过长的颈部鬃毛以做它用。

    罗斯的战马,其血统几乎就是突厥马。这是一种蒙古马的先祖品种,本质上与蒙古马相当,它们矮小一些但体态敦实,耐力强劲极为耐寒。它们有着极为夸张的马尾和颈部鬃毛,这些过长的充满韧劲的毛发可以作为刷子,但分明更适合作为扭力弹弓的扭力单元。

    鹿筋、马鬃、麻绳,三合一的扭力单元为弹弓提供强大扭力,留里克已经在未雨绸缪,新的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不必制作,旧有的设备可要令自己的打铁奴们进行大规模修善。

    战舰的重装备都拆卸下来,其中的扭力单元检查后进行翻新作业。

    打铁奴们一并接受了量产碳钢箭簇的工作,相比于铸铁箭簇,套筒式的低碳钢箭簇更加费时。这当然是值得的,考虑到未来是要干涉法兰克内战,留里克算准了丧失大部分主力军的路德维希王要被他的大哥暴打一顿,那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一定会求援,届时罗斯军队即可名正言顺出兵干涉。

    敌人会是中法兰克的正规军,基于之前大规模作战的一系列教训,罗斯必须以最好的武器对付他们。

    那会是一群披甲的重骑兵和重步兵,只怕还有一批装备铆接锁甲的狠人,罗斯也必须大规模使用碳钢箭簇进行破甲。

    如此来自北方的各种羽毛都被留里克出资买个了干干净净,其中不乏一些特殊的货色。那是一种手感细腻的长长黑羽,它绝非鸦羽,随着完整的带毛鸟皮出现在集市,配合着鸟头,留里克迅速意识到它是什么。

    它不是企鹅却有着企鹅的本名——大海雀。

    再问其捕获点,正是极北的据点摩尔曼斯克附近礁石处。留里克对这种鸟并不完全模式,彼时他亲自完成了首次摩尔曼斯克探险,在北冰洋的地坑里挨过一个极夜后,抓捕象海豹掠夺大牙的同时,也看到了这种不会飞的鸟。

    大海雀现在不至于灭绝,罗斯的猎人也才刚刚开始捕获。它的皮革很细腻,但罗斯还是喜欢雪貂这种小兽的好皮。大海雀的羽毛倒是制作箭羽的好材料,考虑到罗斯鼓励的饲养家禽行动卓有成效,王国根本不缺乏箭羽材料,鸡蛋也不再稀罕,这些大海雀的黑羽看起来更适合作为毛子的装饰物。

    罗斯王国能提供最多的皮革就是驯鹿!

    距讨伐卡累利阿部落联盟已经过去近六年了,本就有的驯鹿群体再配合缴获的上万头驯鹿,已经繁衍出多达十万规模的鹿群。基数庞大,且皆为王室所有。所有的拉普人本质上与大祭司露米亚有着血缘关系,他们依旧过着放牧的生活,因为全族在法理上都是王室的放牧奴,就有着巨大且强力的靠山。

    过去的战争缴获的大量驯鹿,国王与将士们分享了战利品,很多罗斯家庭养着自家的小鹿群,数量不多也多做交通工具使用,所谓夏季拉小车冬季拉雪橇。一些不善经营的家庭则草草将战利品驯鹿宰食,现在就一无所有了。

    留里克掌控着最大的鹿群,靠着绝对的规模优势,以及所有拉普人的效忠,这一优势依旧在扩大。因卡累利阿部落联盟的覆灭,残余的卡累利阿人齐刷刷的奔向东方,逃到名叫彼尔姆的地方与亲族生活,已经逃开了罗斯王国的势力范围。他们消失后,拉多加湖之北,环白海区域,乃至到科拉半岛,这些适合放牧驯鹿的极北荒芜之地,完全成为拉普人的活动空间。

    甚至不需要罗斯人探险家去寻找路径,这些游牧的拉普人一定要在极北的摩尔曼斯克据点和环拉多加湖地区游荡,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如此,靠着一双脚已经为罗斯人探寻到别样的通向北极的陆路交通线。

    国王有着大量的驯鹿财力,支撑着他施行“九十九鹿”祭祀的大排场。

    都城百姓已经打磨好的镰刀,城外的燕麦田皆到了收获时节。国王收集人畜粪尿做肥料乃至培养火硝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助燃的火硝不必再从天然腐烂的木头处寻找搜集,从粪堆处即可得到一些,就是感觉上令人作呕。过去人们无外乎将粪尿扔到河里或是卖掉,罗斯人很讨厌自己的生活区周围出现这些秽物。

    国王收集诺夫哥罗德人畜粪尿制成肥料肥田,王室的农田产出一直喜人,消息不仅而走,都城有田产的百姓获悉后也开始收集。他们只能在小范围田亩使用,整体而言,因全面采取条播模式播种,辅以拔杂草、水车输送涅瓦河水灌既,本只是勉强能种地的涅瓦河畔,燕麦的产能确实有所提升。

    也许,这就是因为崇敬神祇的原因吧!

    留里克下令拿出十头驯鹿,在公开的祭坛高处,由大祭司露米亚高举着宝石木杖仰望苍天,高呼着祈祷的话语。

    诺伦、艾尔拉、贝雅希尔和王后斯维特兰娜正好在都城,四女顺势扮做祭司参与仪式。

    留里克头顶黄金桂冠,接受民众的注目,他先是高举镶着宝石的钢剑,再挽着大女儿也是副祭司的维利卡之手,由侍卫控制着鹿,将全部十头斩杀。

    按照传统,鹿血一定要融入祭坛,融入大地,接下来的仪式就过于惊心动魄了。

    鹿肝都被剖出,再由大祭司确定大吉,鹿肝放在青铜托盘上,供奉在从大神庙搬出的镀金弗雷神塑像前,这一刻,大祭司向围观仪式站的人山人海的民众郑重宣布:弗雷神许诺我们的丰收。

    接着,是沸腾的欢呼。

第1121章 王的北狩

    当新罗斯堡开始秋收,诺夫哥罗德的秋收必然正在进行。都城的粮食远远无法供应本地的人口,维系生活的粮食必须大量进口。

    诺夫哥罗德已经是巨大的产粮区,田亩面积仍在扩大。最好的农田都在环湖地区,那是南北宽度达到四十公里的大湖,至今仍只有小部分区域得到开发。

    如锁链般排列的村庄尽量开辟新田,尽量靠着本村的农家肥与湖泥进行肥田。

    轮作模式并没有使用,由于粮食产量依旧有限,作物对土地肥力的夺取一样的有限。

    在诺夫哥罗德城附近的田亩,沿着沃尔霍夫河修造的引水渠上建立起一些水车,靠着河流的力量推动水车,叶轮上的斜方木桶将河水源源不断输送高处的水渠,从而有了基本都尴尬。

    这一技术仍需要普及,它效果很不错,诺夫哥罗德附近田亩的亩产进一步提高,环湖区域收获也不错。

    环尹尔门湖地区拥有更多的富余粮食,这几乎就是农民最主要的生产剩余。

    如今,诺夫哥罗德造船作坊生意火爆,各村子集资购买长船成为公有财产,村庄博雅尔自己组织人手组建小船队押运本村物产,为了更多的利益不再在诺夫哥罗德就地销售,而是花时间直奔都城赚取更多。

    如果运河投入使用会更好,就如总督许诺的那样,卢加河与拉多加湖的水道已经疏通,卢加河上游流水开始向大湖注入,水道通过的那片泽地正被河水满满冲刷,水道正缓慢扩大。

    但卢加河对广大民众很陌生,再考虑水流之便,传统航道能更快将富余粮食、亚麻纤维、麻布、缆绳、皮靴、蜂蜜……五花八门的东方物产运到都城。

    留里克现在人在都城,他确信去东方探险的大哥阿里克的队伍已经开始陆续返回。

    东方的瓦尔代湖不仅仅是一座湖,它附近还有很多,当地的定居者融入罗斯后村庄已经成为市镇,湖畔的瓦尔代市镇是东方探险者的大本营,他们能找到通向伏尔加河的河道吗?如果今年不行,过几年一定可以。毕竟河道就在那里。

    结束了秋收前的祭祀,祭坛迅速被打扫一空。祭品驯鹿在被剥皮后,鹿肉混着内脏,陪着大量新鲜蔬菜,熬煮成大量的乱炖肉汤。

    都城居民只要花两个银币即可自带碗来买走一份。花两银币买一碗这个未免有些奢侈,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是敬弗雷神的祭品,它得到了神的祝福,从国王手里买了变相就是得到丰收神的保佑。何况,浓汤的确美味,一家人就着麦饼可以共食之。

    留里克再小赚一笔,这笔钱直接算作祭司的礼仪经费。

    他不能再在都城逗留,也没时间再等数量庞大的铅活字凋琢完毕。

    批量印刷的工作现由艾尔拉全权负责,她的两个随从荣获王室印刷局的正副负责人,那些闲得抠脚的工人全都有了活计。艾尔拉有着实权,她就在都城招募一批临时工,计划着根据其干活是否卖力,日后作为印刷局的在编人员。

    文官系统不可能一蹴而就,培养的技术人才只有少部分年龄到了可以独当一面,这些人才立即被委派重任,他们是否干得好,这些事自有最高书吏艾尔拉监督考核。

    留里克不再在这方面费尽心思,他自觉已经操心太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脱发。

    秋风横扫大地,就怕是降雨的征兆,受惊的民众抓紧时间进行抢收。

    海波变得汹涌了些,大量渔船已经回港避风。如此波涛对罗斯的大船不具备威胁,留里克就是要走。

    去哪里?去斯德哥尔摩,去乌普萨拉神庙,去罗斯堡故地,去艾隆奥拉瓦堡。

    这一天真是秋高气爽,站在海滨留里克的耳畔尽是海浪波涛。

    “这一去真的有风险,海浪太大了,也许……你可以再等等。”露米亚握着王的手依依不舍泪眼婆娑。

    “呵呵,不过是小风浪。何必为我担心?”留里克恰恰她的笑脸。

    “我也担心维利卡,她还是第一次在……”

    听得这个,依偎在父亲身边的小丫头不乐意地探着身子,撅着小嘴:“我不怕!我完全不怕!我们的大船是耶梦加得都不能破坏的。”

    “不错。嘿嘿,若是发现那条大蟒蛇,我们的武器直接将它射杀。”留里克竭力让敏感的露米亚安心,作为大祭司,她也只能慢慢勾下头,最后再嘱咐女儿一定听爸爸的话。

    “真是油嘴滑舌,要是你真的能杀死耶梦加得……”露米亚懒得再都囔下去。

    没有谁见过尘世巨蟒,确有很多初出茅庐的航海者把游弋的小须鲸、白鲸之类的海中大物当做它。鲸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大鱼”,装备扭力弹弓的罗斯拖网渔船本以捕鲱鱼为主业,一旦发现有鲸群游弋,便立刻展开追击射杀。

    波罗的海游弋的鲸数量很少,更多的还是大大小小无名小岛边晒太阳的海豹。当前海波风浪较大,海豹藏匿起来,鱼群也遁入深海躲避。

    涅瓦河入海口的几处沙洲即缓解着海潮的力道,也美美弱化风浪。河道在沙洲间分出一系列的支脉河道,这些水道全都是天然良港,留里克选定的“北狩坐舰”也停泊在这里。

    凉风吹着海军士兵的三角帽,帽子上的羽毛随风剧烈抖动着。

    所有的职业水手有了光荣身份,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根据信仰,这些人的荣誉足以使他们的灵魂升入阿斯加德。

    固然维京战士普遍崇拜者诸神之王的奥丁,罗斯海军崇拜托尔更多一些。原因真是那则“托尔锤杀巨蟒”的传说,工匠之神的托尔也成为海洋勇士的守护神。他们集体佩戴着多种款式的铁锤吊坠,有钱的就以琥珀、纯银制作吊坠,缺钱的哪怕用一块凋琢后的橡木。

    此去留里克带上王后斯维特拉娜,另有纳尔维克女伯爵的诺伦。大女儿维利卡和太子奥斯本斯拉夫,两个孩子要在大量间随船北上,这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场有意试炼。

    真的是血脉的力量,同父异母的姐弟不自主地黏在一起。奥斯本短短的人生一直住在诺夫哥罗德,他鲜有几次机会与维利卡相见,这番就抱着大姐的腰,维利卡也很愿意揉揉弟弟圆都都的脸。

    姐弟俩温馨的模样使得留里克很高兴,就是不知在海上航行时,两人还能保持澹定。

    北狩的旗舰选定为斯佩洛斯维利亚号,船艏的圣匣里锁着已经成神的先祭司维利亚的一撮头发,大祭司的部分意志被认为已经转移到这艘风帆巡洋舰上,她便有了神力可克服风浪,更令北狩的行动增加神圣性。

    凡是远洋的人们一定要信仰一些神奇,面对无尽的未知,大家需要神圣力量护体。

    一般情况,当前不佳的海况是不该航行的,重视大船可以无视风浪。

    有着海洋战争酋长身份的歌德伦德必须用这些巡视护卫任务证明自己的忠诚、队伍的可靠。过去的战争行动当然已经完成了证明,这一次则是纯粹以海军的新身份执行任务。

    旗舰伴随两艘僚舰,实则就是三艘主力风帆巡洋舰采取行动。

    大船先由缆绳稳固,彷卡拉维尔的船型有着较低的中部甲板,可拆的围栏卸下部分,长长的登船翘板放下,便于国王和随从平安登船。

    大船断不会空载,尤其是当前海况条件不佳更需要一批货物作为压仓物。羊毛成衣、麻纺成衣、成品皮靴、缆绳、折叠整齐的粗麻袋、玻璃瓶包装的蜂蜜、橡木桶装麦酒格瓦斯……

    国王的御用船队顺便运货实在是津津乐道的事情,船中财物的所有权就是留里克本人,他实为顺手卖掉一批东方特产犒劳北方的人们。

    首先第一站,正是素有海洋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之墓碑岛海滨要塞。

    硕大的三面三角帆放下,旗舰犹如拥有三面机翼,兜住来自北方的凉风,以倾斜的角度离开海港,继而在波涛愈发强烈的芬兰湾向正西方向航行。

    运输货物重量仍不足,船底因而干脆安放了一些单纯的石头作为压舱石。即便如此,三艘船还是在波涛上上下起伏!

    老航海者对此毫无感觉,如同过山车般的体验留里克自己完全适应了,这可苦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上一次带着大女儿航行海波不剧烈,彼时她已经有点晕船的情况,这一次索性姐弟俩不断地呕吐,航行时间虽短暂,两人精神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如此海况在赫尔敏基港口临时停靠不切实际,三船全力航行,出发的时候是一个阴凉的上午,抵达通向墓碑岛的正确水道已经是第四天的早晨。

    风力稍弱狂暴海波也为琐碎的奥兰群岛弥合,姐弟俩的情况好了一些,憔悴依旧写在脸上。

    如果太子连如此风浪都不能忍受,以后如何负重。

    留里克不想做暴躁的父亲,他不会苛责年幼的太子过于柔嫩。

    他把奥斯本抱在怀里,索性站在船艏,粗壮的大手抱住儿子的两腋,为确保安全,一根麻绳拴着儿子的腰。

    奥斯本被吓得嗷嗷大叫不断拧着身子,他好似在空中飞,只要向下看一些,墨色的海水正不断后退,海水还被球鼻艏拨开产生剧烈的白色泡沫。

    太子在害怕?水手们不敢妄下评论,包括歌德伦德在内的人们就只能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再小声滴咕一些。

    “你就哭闹吧!经历过一次你就不怕了。好好看看这大海,未来,你会征服它!”

    奥斯本毕竟太过年幼,反观维利卡已经敢于亲自割断雄鹿的喉咙,如此风浪她并不害怕,只是敬畏于世界的这份强力。真的是有耶梦加得作祟?不一定。神王奥丁呼风唤雨,此行可以解释为对罗斯王室的一场试炼。

    现在船队克服海波,仔细看前方的岛屿,那里出现了明显的围墙,以及一抹绮丽的蓝白色!

    那是墓碑岛上罗斯旗帜在烈烈风中飘逸,宣誓这处海中要塞堡垒的身份。

    现在一样是整个瑞典地区的麦收季节,偏偏遇上一个不好的天气,人们都在祈祷着该死的雨不要毁掉收麦作业。

    本该停泊在墓碑岛的大量商船正盘踞在斯德哥尔摩的港口,它们并非避风,且任凭海域波涛汹涌,岛屿琐碎的梅拉伦湖永远体现为波澜不惊。船只停在这里就是等着今秋全瑞典一年一度的粮食贸易。

    罗斯王对于瑞典盟友们的态度是十年免税,各瑞典领主直到850年才需要向国王缴纳一笔贡品。过去的时代,各部族向瑞典大首领纳贡、接受军事诏令,作为交换,一方受难大首领有义务发兵协助,这套模式已经为各部族接受。

    这一套依旧是“家族兄弟”般的部族联盟模式,比法兰克的那套贵族体系优越一点就在于附属的领主要向大王定期进贡真金白银,理论上国王的财政状况更好一些。

    但在留里克看来,指望大大小小的附庸纳贡只够自己苟活的。他们按部就班过着老日子,生产能力有限就提供不出更多富余产物。有作为的君主要主导生产力的革新,增加各种物资生产效率、协调物流效率,通过创造繁荣,王室就是单纯的收取贡品也能发大财。

    不过留里克为首的王室一大特色,便是王室实在是整个罗斯王国、整个北方世界最有实力的产业主兼商人。

    三艘大船在风浪中抵达墓碑岛的港口,站在塔楼处忍着海风日常巡视的岗哨远远看到了那庞博三角帆以及高悬的罗斯旗帜。

    上年纪的墓碑岛总督惊喜中尽量召集躲在家里发呆的民众。

    堡垒内的铜钟皮鼓不断地敲打好似敌袭,传令的人在曲折街巷中边跑边喊:“大王来了!快穿好衣服去码头迎接!”

    大王来了?

    一座豪宅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被侍者搀扶着想要站起来,接着又因为很强烈的头痛软了下去。

    这位胖胖的老者穿着粗气,他面色煞白,花白胡须也遮掩不住黑黢黢的老年斑。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商人古尔德。

    而今,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

    三艘大船顺利停泊在墓碑岛的天然避风港里。

    “奇怪,这里船不多,怎么回事?!”

    留里克泛着滴咕,还是歌德伦德指点迷津:“大王总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忽略了现在正是瑞典秋收,各路商人的船都去湖区等着运输粮食,一段时间这里自然空荡荡。”

    听了他的解释留里克才一拍大腿:“哎幼我是真的忘了!看来,我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去故地巡视了。”

    留里克瞬间想到很多,这座墓碑岛埋葬者十三年前罗斯人第一次远征的阵亡战士,自那时候开始罗斯正式开启了扩张。岁月平静而无情,那是最可怕的武器,已经带走了很多的故人。

    今日天气只比前几日好了些,悲从中来的他不禁想到一些老朋友。

    “克拉瓦森、古尔德,你们如何了?尤其是你,古尔德。夏天的时候你就身体发虚,现在恢复得如何?”

第1122章 一个衰朽的老者

    “大王突然到访,我们真的毫无准备。”总督一脸欢愉,聚集的民众争相恐后探着脑袋观摩着,嬉笑声不绝于耳。

    那些眼神敏锐的人看到靠港的三艘大船吃水都很深,固然有压舱石的因素,想必三船运载的货物也不少。

    留里克无意在秋风阵阵的码头寒暄:“去议事厅我们慢慢聊。哦,让古尔德那个老家伙一并来。”

    “这……”总督一瞬间面露难色。

    “怎么了?那个家伙夏季的时候身体抱恙,现在还没恢复?”

    “古尔德他……他可能快不行了。”

    老总督说得很直接,留里克心头一怔,但转念一想那个一生大鱼大肉耽于口腹之欲的家伙身体确实有诸多富贵病。老家伙会因过于富贵死去,这种死法可比那些冻饿而死的人舒服多了。

    不管怎么说古尔德为罗斯的崛起居功至伟,现在他本人虽然已经边缘化,其子女完全接替了其在王国内的地位。一想到这个老家伙可能突然离去,留里克心中的不舍也不是虚的。

    “我们过一阵子再聊。你去召集一下要塞的精英人士,很多商人似乎离开,再召集一些有财力的商人。你在准备一些食物和酒,今晚做一场酒宴。听着,宴会的用料要足,费用本王出。”

    总督点点头:“遵命。”

    留里克终究不会在墓碑岛逗留很久,此地是补给站,船队在此逗留一整天后还要离开。

    他多了一个滞留的理由,便是探望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古尔德老家伙。

    玻璃瓶装着蜜,还有瓶装的烈酒。

    倘若那个家伙真的病入膏肓,衰朽的身体可是任何灵丹妙药都不能治的。既然古尔德一旦会死,那就体面的离开吧!

    正所谓信奉奥丁的战士希望手持武器在衰老时候参与人生最后一场战斗,那必须是一场必胜之战,自己面相敌人手握武器阵亡而后进的兄弟们夺取最后的胜利,此乃战士最完美的归宿。

    古尔德一生都是商人,不断的赌命投机才有今日的财富地位。留里克懂他,这家伙若是年轻三十岁,一定敢于组织佣兵为王国效力之后靠着战功成为一方领主。这一情况正在他的儿子们身上落实着,留里克也的确需要年轻的亲信们帮着自己开疆拓土发展商业等。

    可惜,古尔德已经老了。

    留里克带着这家伙平生最喜欢的美酒蜂蜜拜会,他的侍卫摆出很华丽的仪仗,国王头戴黄金桂冠,王后一身珠光宝气,副祭司带着太子伴行,罗斯王国的统治者们位临古尔德在岛上的豪宅。

    把守豪宅的侍卫已经获悉国王抵达,他们确信大王一定要拜访自己的金主,这些侍卫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将自由的饰品展示着,以尽量华丽的姿态迎接国王。

    侍卫们以此维护者金主的体面,毕竟现在的古尔德已经垂危到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铺等待着大限将至。

    见大王驾到,古尔德家的侍卫非常识趣的半跪行礼,他们如此顺从留里克甚是满意。

    “都起来吧。你们的主人呢?”

    “回禀大王,我们的主人就在自己的卧室等候着。”为首的侍卫长不敢抬头谨慎答之。

    “这样吗?那个家伙很高傲吗?居然不愿亲自迎接我。”

    “大!大王,我家主人本来是要如此,可是……”

    “好了。我都明白。”留里克抬手示意,“你们都不要磨蹭,全体平身,以后本王还需要你们。”

    有些话不宜说得直接,否则太没有人情味。

    留里克只是让古尔德家族老大哥的大白胖子白狐去做斯德哥尔摩(旧梅拉伦集市)城主,也兼顾着罗斯在整个瑞典地区的总督。白狐年龄也很大了,整个人就如年轻二十岁的古尔德一般。

    白狐只要老老实实做一个守成之人即可,其人不需要任何的野心,只要按照国王的要求履行自己的职位即可。

    那么,白狐只要保留在斯德哥尔摩的卫队即可,他父亲留在墓碑岛的佣兵侍卫,就如过去的那套模式,在老家伙病故后,直接归为国王的常备军。

    带着礼物进入豪宅,并非第一次来这里,留里克直奔老家伙的卧室。

    厚重的大门由尊贵的王亲自推开,留里克立刻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平静地躺在厚实兽皮铺设的床铺上。房间里有着小青铜香炉,令人静心的松香正在慢燃。室内有着一层薄雾,这层雾气很好地遮掩了老头子衰朽的气味。

    古尔德不想让自己的不堪展露给任何人,他固然花钱请人伺候自己,即便如此这幅身体还是开始产生褥疮,臭味只能靠更强烈的松香气息遮盖。

    平躺的古尔德依旧挺着肚腩,多亏了这身肥肉使得他还能继续坚持生命。

    看着他这幅凄惨模样,留里克不由得捂住嘴巴:“才几个月不见,你居然成了这样?”

    “是……是留里克啊。”

    古尔德已经无所谓了,他慢慢扭过头直呼其名,一瞬间脑海里浮想联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彼时自己还是想怎样就怎样,留里克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你让我感觉震惊。才四个月,你居然衰老得如此厉害?!”说着,留里克已经走了过去。

    古尔德声音沙哑,喉咙还有不正常的呼隆隆声响:“留里克。一些都是命运。我快不行了,真的难得你还能来看我。”他勉强挤出笑意。

    “对。我特意来看你的,你瞧。”留里克示意一下自己的大女儿维利卡:“我把她也带来了。我的大女儿,我们的副祭司。看看她怀抱的瓶子,这里有你喜爱的蜂蜜和伏特加。你这一生最喜欢这些美味,即便现在病重。”

    老头子的眼角甚至挤出一些泪水。

    古尔德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很多话,他已经做好了遗嘱,既然国王、王后,乃至是太子都来探望,人生也没有太多的遗憾。

    当然,他还在强撑着身体,想要看看自己散去的“小狐狸们”最后一面。

    趁着机会,他有意让留里克看一下自己的遗嘱,这是他对整个古尔德家族的安排。家族的摊子已经铺设得足够大,儿子们和女婿在王国里都已有着斐然地位,那么家族的事就不再是单纯私事。

    古尔德的真的相信留里克得到诸神的祝福,唯有此才能解释自己一介游商出身如何用了十多年时间家族崛起成北方一霸。家族的利益与王室的利益完全绑定,这也是一种双人剑,倘若王室觉得古尔德家族做了太大,势必要动手削弱一些“肥肉”。

    为了避免未来的一些麻烦,不如自己在生命的终焉再为整个家族纳一个投名状。

    留里克很快得到全部的遗嘱文件,那是传统卢恩文书写于硬纸。

    文件的条款有很多,主要就是关于财产的分配。

    与留里克想得基本一致,基于传统家中的次子三子等是无权得到财产。古尔德并没有完全基于传统,他个人的财富的九成都给了老大白狐,其余的一成完全以现金的方式分给另外三个嫡出儿子。

    古尔德平生也好色,不同于别的有权势男子,只要自己宠爱的奴隶生了孩子便立刻得到身份,从此不再是奴隶。

    他的仁慈也就到此为止了,庶出的孩子不被承认为古尔德家族一员,一旦他死去,这些女人带着孩子就必须离开自谋生路。

    借着机会,古尔德做了一番请求,他会遣散墓碑岛豪宅的一切佣人和佣兵,自己的妾室和尚未生育的奴隶都会被遣散掉。他请求留里克承恩这些人都是罗斯人,意味着是希望国王赐予这些人一个体面的未来生活。

    问题抛了过来,当如何处理?

    “也好。你遣散的所有佣人和侍卫本王可以留用。你额外的那些女人,我可以安排她们嫁给诺夫哥罗德的一些农夫。你的那些庶出儿子,我会把他们全部收编到常备军里,女儿就许给常备军年轻人做正妻。但愿这些孩子对得起本王给的机会。”

    这就是古尔德最后的仁慈,若是换一个维京领主,会决定令自己的一众奴隶殉葬,以便魂归阿斯加德依旧享受。他清楚留里克很反感这种古老的制度,并非国王特别的仁厚,而是因为这等行为就是对劳动力的大量浪费。

    论及杀人如麻,这个北方世界由何人比留里克王更凶狠。虽凶狠,这位年轻的王者对于忠于自己的人也很友善。

    根据古尔德的遗嘱,当他死后,岛上豪宅不再作为大儿子从财产。它会充公,直接作为要塞总督的办公场所,亦或是改造成议会庭、仓库公共设施。他在墓碑岛上的一切都会充公,而自己灵魂归于天宇后的遗体,一定要化作灰尽。

    古尔德本身有根之人,他的祖籍在梅拉伦湖西北处的昂克拉斯部族,完全可以葬在部族的传统墓葬区内。

    可若如此,后人如何记得起有个大胖子为了罗斯的崛起居功至伟呢?即便身死,古尔德依旧渴望着荣耀。且有一个他内心的小算计,所谓留里克王就是以强力手段禁止整个家族去王国东部地区发展,他心有不甘,那么自己死后如何,还是被限制吗?

    位于东部地区的都城有着王国最大的公墓,甚至高挂牌匾所谓“人间的瓦尔哈拉”。

    “留里克,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古尔德鼓起一口气,以巨大的勇气坚持坐了起来。

    留里克瞪大双眼,看得出这个老家伙仅仅如此就全力以赴了。

    “说吧,任何的请求为都会尽量满足你。”

    “把我埋在人间瓦尔哈拉,我想立下一座高贵一点的墓碑。我会罗斯奉献了很多,这样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可以。你虽不是战士,每次战争你的家族都在出大力,你的价值媲美一位战争酋长。一切放心,没有人会忽视你的贡献,也没有人会忘记你的光荣。我会请石匠凋刻出你的半身像,那就是你的墓碑,你不会被遗忘。”

    “谢谢。”千言万语不及这一声谢谢。

    看到古尔德如此苍老,甚至感觉是突然老去。留里克估计,这家伙现在艰难的模样怕是一段时间中过风这种血栓病。也恰是他的状况,才有可能罹患这种富贵病。

    他如此,留里克不得不想想自己的生父老托。

    短短十年前,奥托还能亲自拖曳载物雪橇,带领族人到北极圈内狩猎,这些年他衰老得厉害,本是健壮身体消瘦不少,约莫三年前还能身着那一身华丽的镀金锁子甲威武霸气地给族人们炫耀,现在已经不能。

    黄金甲需要设置一些支架,便于奥托坐着的时候挂在身上,维系着老战士的荣耀。

    奥托终将离开,只怕就是未来几年的事。

    奥托身为太上国王,其人已经不可挽回的边缘化。他象征着罗斯的过去,新生一代的数目庞大的混血罗斯人,他们绝大多数没有到了北方的罗斯堡,出生起就住在母族世代居住的尹尔门湖湖畔。

    他们强劲的北欧血统使得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健壮,虽依旧信仰着北欧诸神,很大程度与旧时代有着强烈的割裂。

    他们没有经历过旧时的饥饿时代,不知罗斯部族如何在冰雪峡湾里极地求生。老一代罗斯人的离去早已开始,不久,旧罗斯人全部魂归天宇,那将是年轻人的时代。

    而罗斯,与旧时的罗斯也已不再是同一个概念。

    北方还有克拉瓦森这个老铁匠、老家的总督哈罗左森。留里克不曾听过克拉瓦森病中的消息,或是因为此人一生致力于打铁,就算是苦日子的时代吃喝也一直不错,身体素质比常人有优势使得他更加长寿也说不定。

    哈罗左森又如何?留里克知道的是这个老家伙在罗斯崛起的时代可是抓了多个奴隶,他自己在声色犬马放纵,也在纵容自己的儿子卡努夫如此。

    留里克与卡努夫是同辈人,考虑到自己就是妻妾成群,卡努夫作为纯血老罗斯人,多娶几个女人再生一大堆孩子对王国实际是好事。

    留里克将蜂蜜与烈酒放在这里,再嘱咐一下这些都是东方的美味特产,所谓自己特别送来的礼物。小小的奥斯本不理解父亲为何对这个卧床不起的老头子很客气。

    小孩童言无忌:“爸爸,他怎么不起来呢?像是很傲慢……”

    古尔德的耳朵并不聋,他勉强苦笑又逐渐化作欣慰,沙哑着嗓音再问自己的王:“这是你第几个儿子呐。”

    “你是真的老了。嘿嘿,这可是我嫡系继承人呢。”

    “哦,就像我家族的白狐。你,很快要去梅拉伦湖?”

    “是的。”

    “好啊。现在他才是新的古尔德,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留里克,还是请你离开吧。我只是一个快要离去的老人,不值得你继续逗留。”

    他越是这么都囔,留里克越觉得不是滋味。“这是赶我走?”

    “不。只是不想让你再看到我的不堪。啊……”

    古尔德完全躺下闭上双眼,若非还在呼吸,留里克甚至觉得这个老家伙已经魂归天宇。

    还是遵从这个老人的意愿吧,不要再看他衰朽的笑话……

第1123章 留里克再会斯德哥尔摩总督

    古尔德老头子对于定居墓碑岛的人们意味着什么?那位富商很有钱财,其家族子嗣很有权势。这与普通民众并没有什么关系。

    岛屿要塞总督和民众只能静观其变,他们更欢迎国王的位临视察,在夜里的宴会中当留里克提及古尔德故去后其岛上的豪宅立刻作为岛上的公共设施,没有人为那个老者的离去真的惋惜,不过是做点表面文章说些“惋惜”的漂亮话,瞥着的嘴角难掩大家对接收整个宅邸的乐趣。

    公平的说所谓总督府只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居住环境实在一般。

    以留里克的王者身份,他在墓碑岛的所谓行宫实则也就是普通民居水平,根本无法顺应其高贵。过去罗斯整体贫穷,墓碑岛的最大意义是波的尼亚湾的门户,是如关隘般的存在,此地的军事价值更高,如此留里克要在这里客居一直没有大兴土木的意图。

    他大可带着一家人住到古尔德的豪宅里,考虑到那个老头子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衰朽的不堪,那就作罢了。

    还滞留在岛上的名流闻听大王召唤,兴高采烈地参与这场晚宴。

    宴席的主菜就是本地最常见、丰富的渔获,再搭配着麦饼和麦酒,正值秋季,餐盘还放着洗净的新鲜北欧黑莓和树莓,一切都回归到最传统的维京式餐饮。

    国王与王后坐于最显要的位置,太子奥斯本和副祭司维利卡次之。

    一位是未来大祭司,一位是储君,留里克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此来就是要让他俩见见世面,更要让王国的各界名流看看下一代顶级贵族的真容。

    阿谀奉承不绝于耳,漂亮话留里克很爱听,不知不觉也有所贪杯。他听得出这些好话的背后尽是大家对未来发大财的渴望,人人都想飞黄腾达都想吃香喝辣,换言之岛上名流都希望自己的财富也能如古尔德那个老家伙媲美。

    如何发财?岛上盘踞着的商人多,由于距离萨列马岛那个被招安的海盗窝点也近,岛上遂有一些过去的真正海盗定居。海商化身海盗可以是瞬间之事,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决定了和平时期过日子主要靠着捕鱼度日,想要发财就做贸易成为二道贩子。

    这些方法与当今的时代是稳妥的,就是发财的效率远不及战争。

    这不,他们果然提及了全新战争的可能性。

    留里克本就不打算遮掩自己对于干涉法兰克内战的强烈想法,喝得微醉的他正在兴头,索性大张旗鼓的鼓吹干涉内战的好处。

    他们干脆嚷嚷道:“想发大财就要冒大风险。你们通过丹麦人的海域,去西方的鹿特斯塔德,那里渔获多,海水更咸,附近又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的盟友还有明确的敌人。你们招募一些佣兵去那边发展,日后对中王国佣兵,我用得着你们。或者,你们自己单干。”

    何为“你们自己单干”,正是留里克对这些瑞典籍贯为主商人的海盗行为之鼓动,他们有船,梅拉伦湖附近依旧有一群贫穷但有一身力气的年轻人,海商前头攒出一支团队,一路漂到来茵河南岸区域随意劫掠就行了。

    要干涉法兰克内战,留里克曾深思熟虑过,倘若自己再一次劳师袭远,王国的经济损失是较大的,最难以忍受的则是优秀劳动力的阵亡。

    庞大战争基本整合了北方势力,罗斯本部损失超过一千名纯血罗斯人。留里克固然对罗斯的后生仔们抱有很大期望,可惜老兵的大量损失就导致“传帮带”模式做不好,他们的战斗力真的优秀吗?不知道。

    那么,敌人的情况如何?不如鼓动一批传统盟友的瑞典各部的探险者、海盗去中法兰克的世界“探险”。

    而这也是留里克借着去梅拉伦湖北部水域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做秋季大祭祀的额外行动,他有一种预感,那些有着公爵身份的大大小小瑞典领主,对于缺席了840年冬季的对法兰克大战一定非常懊恼。

    何为荣耀?曾经追着丹麦人暴打,逼迫丹麦大首领跪地认怂的法兰克军队,居然一战崩盘。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取胜,这里偏偏缺乏正儿八经的瑞典贵族来分享光荣,战后攫取的大量利益,也是这些贵族无法享有的。

    而一批瑞典普通人兴高采烈地冲向来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那里海水咸渔获多气候更温暖,生活环境远超老家,背叛自己的部族定居那里并无不妥,毕竟自己的旧部族并没有给大家带来荣耀,慕强的他们索性跟着丹麦人和罗斯人混下去算了。

    就如留里克计划的那样,他的小规模舰队就在墓碑岛逗留一个完整日子,期间卸下少量货物又扬长而去。

    舰队在海域兜了个小圈子,接着拐入梅拉伦湖的入海口。

    没有人能忽视这样一支舰队,往来船只纷纷为之腾出顺畅航向,再在远处欣赏舰队的魅影。

    巨大的三角帆印着缝着条纹,桅杆的旗帜高调宣扬着罗斯的荣耀。

    穿越由琐碎小岛沙洲为主的入海口区域,在正确水道航行的舰队顺利抵达斯德哥尔摩。

    留里克就站在船艏,亲自抱着捂得严实的太子奥斯本,他的胳膊则被大女儿维利卡牢牢抓着。

    “爸爸,今天的集市热闹非凡,他们在大量做生意?”

    “当然,这里正忙于交易粮食。维利卡,你上次来还是两年前,想不到你依旧记得清楚。”

    女孩嗤嗤地笑了笑,她左顾右看对眼前所见十分新奇。

    斯德哥尔摩是在旧梅拉伦集市的基础上大规模扩建的新兴城市,梅拉伦集市本没有明确名字,如今就以斯德哥尔摩为唯一称谓,但这个名字的本意也简单粗暴,有“海滨低地定居点”的本意。

    本是巷道一条街般的梅拉伦集市早已由一片特意开辟的巨大湖边空场取代,此乃集市的核心,总督府牢牢把持此地所有权。梅拉伦部族的主要定居点虽与斯德哥尔摩高度重合,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依旧仅有权把持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最繁华的地段由留里克授权总督白狐·古尔德松把持,总督府建得颇为漂亮,核心的阁楼为木石构造敦实可靠,就是本地的土地松软,阁楼被建造得颇为敦实。

    阁楼设有用以瞭望的高塔,某种意义上它具备着灯塔作用,在一些平静的夜里高塔的青铜瓮里点燃油脂,的确可给湖面夜捕的人们提供导航,便于他们在拂晓手工时候带着最新渔获以最快速度抵达集市卖掉,图得就是渔获的新鲜。

    现在,大白胖子白狐的确取代了他父亲古尔德的旧角色。

    罗斯王国领地庞大,物产的分布很不平均,东方领地尤其是都城是核心之所在,固然都城扼守在海洋与陆路贸易的最关键节点,粮食自给率是极低的。为了安全起见,都城的粮食不能完全依靠诺夫哥罗德地区供应。

    没有人会觉得粮食太多,恰恰相反,商人出身又继承绝大部分家业的白狐,更要发觉一下粮食身上的额外价值,譬如酿酒赚大钱。

    即便是酿酒,王室的酿酒作坊也在都城,白狐在斯德哥尔摩奉命运行的王室酒肆,大部分酒类就是靠着从都城进口。

    也许大王因为日理万机今年不会到梅拉伦湖一摊,不过白狐在成为总督后,依旧保留着入海口的岗哨。本是梅拉伦部族训练的哨所士卒被吸收为总督府守备军,这些人一般情况不会参与战争,日常的工作只是巡逻。

    在集市巡逻,在街巷巡逻,在湖面巡逻,乃至在入海口瞪大眼睛盯着。

    当哨所远远注意到逼近的三艘大船,那桅杆上的旗帜清晰可见。遂当留里克在抵达总督府之前,大白胖子白狐已经换上了一身考究的长袍,戴好白狐混雪貂皮裘的帽子,顶部还插着很多染成深蓝色的大雁羽毛。

    总督府已经迁出了古尔德岛,而岛屿彻底的要塞仓库化。

    集市热热闹闹,突然间街巷出现大量衣着统一的巡逻兵。这些人骄横地要求摊贩回避,闲杂人等让开道路,只因国王即将抵港。

    很快,集市被清除一片空场。被驱散的人们并没有真的离开,他们衣装各异聚集在码头,只要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尽可看到五花八门的绒帽,以及一众金发脑袋。

    天气已经足够凉爽,凛冬已不远,好在糟糕的降雨并没有真的出现,北风有助于新收燕麦的干燥。正在销售的燕麦并没有足够干燥,为了急于把麦子卖出赚取家庭全年最大一笔财富以改善生活弥平外债等,就如历年那般,这一时间点整个梅拉伦湖地区的麦子又处于全年的最低点。

    是看不见的手制定了不断浮动的价格,白狐在这一问题上不与各个瑞典的公爵联络。公爵们本就是大地主,和平时期他们高度依赖大规模卖粮食赚取财富,出于削弱他们的现实理由,白狐乐见于粮价的进一步下跌。

    这位大胖子换上华丽皮裘只能显得他更加的肥胖,恰是这个胖子,他一样肥硕的耳垂还挂着两枚巨大的青金石耳垂。

    谁人不爱宝石?尤其这些宝石还是自己女婿小埃里克送的。

    不过,贩运宝石的埃里克一家因为现实因素这几年已经不再冒着被杀的风险千里迢迢流窜到罗马人控制区做高端宝石贸易,波罗的海沿岸的琥珀资源就可以尽量去发掘财富潜能,只要挖掘足够多凋琢足够好一样能赚大钱。

    埃里克这个老家伙当然希望自己的后裔们继承自己的事业,他的想法很好,终究无法摆脱上位者的命令。

    总督白狐正是上位者,他现在各方面就像是年轻二十岁的老古尔德,尤其是这胖脸肥肚子,使得容貌与老古尔德极为相近,如此更令本地的一众瑞典贵族们欣赏与熟悉。

    老埃里克已经懒得跑船,他的儿子去了古尔德家的胖胖大孙女,喜得的孙子孙女无出意外也吃成了小胖墩。

    一个商人有着肥胖的体态,不需要任何届时即可令客户认定强大财力,更容易谈成买卖。

    老埃里克拄着镀金镶青金石木杖,华丽皮裘遮掩了他的衰老。他的儿子意气风发,肥胖的儿媳这番则亲自抱着小女儿站在其父白狐身边。

    一众侍卫在码头列队,左臂抓住纹路统一的木盾,右手宝剑在鞘,以剑柄有节奏地敲打剑柄。举着牛角号的二十人更是有节奏地吹响低沉切悠扬的号声,竭力压制住嘈杂人群的轰鸣。

    舰队就是要朝着码头方向去,见得他们如此的热情,心情本就很不错的留里克已是满脸笑意。

    壮汉接下大船抛下的缆绳,三艘风帆巡洋舰稳固停靠。

    站在船艏的留里克与白狐四目相对,只见那大白胖子,脸上谄媚的笑容也太过做作了吧?

    顺着放下的木板,怀抱着太子的国王站在了斯德哥尔摩的土地。

    白狐带着亲信随从们向国王夫妇摘帽行李,冷风中特意絮叨一番温暖心脾的客套话。

    “看来,今年的贸易情况非常火热呀!”

    “都是拜大王福祉所赐。”

    “呵呵,油嘴滑舌。我很喜欢。”说罢,留里克在大量一番跟在白狐身边的亲信。

    虽接触得不多,留里克记得非常清楚那个过去卖青金石的老家伙。老埃里克的确老了,其人并没有多少变化就是胡须长得厉害,他的儿子、孙子都在场,看看这个小埃里克胖胖的脸,即可证明联姻的温馨。

    舰队就先停靠,本要卸下的物资暂时就搁在舱室里。留里克确信就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到访吓得总督白狐紧急处置,令欣欣向荣的集市突然平添烦恼。让集市恢复它该有的繁荣吧!正值瑞典地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粮食交易会,不可再耽搁。

    留里克带着家人直接拐进总督府,他的随从绝大部分进入总督府区,于空置的宿舍休整,仅有少数人把守船只需要而住在船上。

    高耸又敦厚的总督府很吸引眼球,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奥斯本为阁楼的阴影遮掩,他便更是探头一探究竟。

    儿子一个劲地昂首,留里克不禁再大量一番建筑。“呵呵,白狐啊白狐,我不在的时候你把阁楼扩建了?”

    在前引路的大白胖子本就有意汇报五花八门的事务,趁着机会便笑呵呵道:“我岂能给大王丢面子?我家族的财富尽是大王恩赐,倘若我的总督府太小,就是在给大王抹黑。扩建这座阁楼、修善岛屿要塞,我还扩建了城中酒肆,增设了仓库,所有建筑上都飘扬着大王的旗帜。这一切当然都是大王的财富,我是您忠诚的管家,吩咐我做任何事义不容辞。”

    大嘴含了蜜,留里克突然不好接下去,他很高兴又有些尴尬,也愿意相信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是真的忠诚。

    有一点白狐说得很实在,倘若不是自己当年与古尔德联合,罗斯崛起的早期经费从何而来?固然没有古尔德家族助力,罗斯一样可以崛起,就是速度会过于缓慢了。

    白狐以及其几个兄弟有今天的权势,皆是最早那次商业合约大获成功后不停歇续约的结果。

    法理上白狐就这是总督,他没有封地没有爵位,有的是实实在在的以金银形式封存的财产,某种意义上这种人就是国王手里的大肥羊。

    白狐是有用、有功之臣,若此人不忠自然可以剥夺起被赐予的权力,现在他就是大忠,更是王室直属产业在瑞典地区最重要的经销商,而这就是白狐只要做好总督更加关注维持治安状况,即可财源滚滚的原因。

    斯德哥尔摩总督就是罗斯王的御用大商人,既然此人继承了老古尔德绝大多数业务,按部就班做事没的说,对每一笔交易按照旧契约拿一份销售提升也合情合理。

    如此想来,留里克觉得这个大胖子的甜言蜜语还是在复述一个事实。

第1124章 这是罗斯的贸易顺差

    大胖子白狐以油腻的美食为留里克接风洗尘,更是拿出肥肉犒劳那些水手。

    他们仍然是水手?直到留里克透露罗斯的专职海军已经成立,所有水手都被承认为海洋战士。

    这不,有海洋战争酋长身份的歌德伦德,以此身份第一次可以作为随行精英参与国王的宴会。

    烤羊是古尔德家宴特色,羊肉被腌制一番再焖烤,讲究的就是外焦里嫩肉汁油腻香浓。

    它的存在似乎让留里克带来的烈酒都暗然萧瑟。

    但是酒,就是要放置在斯德哥尔摩的重要货物。

    喝得微醉,留里克精神抖擞,他令白狐不要提交什么书面文件,就凭一张嘴说说情况,以证明不虚。

    肚里有货的白狐真是张口就来:“我知道大王很关心梅拉伦这边的粮食交易。哈哈,过去的夏季没出什么乱子,大王又赏赐免税免贡品,现在他们拿的出更多的粮食!”

    “所以呢?现在粮价如何?”

    “嘿嘿,一百磅燕麦仅有六个银币。”

    “啊?这么便宜?”

    “就是这么便宜。”

    “你莫非是用了一些手段?”留里克不禁要问个究竟。

    白狐摇遥那肥头大耳:“这就是命运,或者是是大王说过的看不见的手。神的安排,我一介凡人能如何?如您估计的那样,我在尽量买进。”

    “不错,你干得好。”留里克拍起大腿,“我记梅拉伦湖这里最低价也就如此了。”

    白狐再耸耸肩:“如果五个银币能买一百磅就好了。”

    “也许卖粮食的人更多就会如此。”

    谷贱伤农莫过于此了,今年夏季相对风调雨顺,平凡的自耕农喜得丰厚但没有能力吃掉多余粮食。他们缺乏安稳存储超量粮食的能力,在存够足够粮食后,多余的部分拿出一些酿造一翁麦酒,剩下的几乎都要卖掉换现金。

    这里谁是大财主?唯有总督手里拥有大量的现金,大白胖子白狐是最大买家,其背后是罗斯王这一大靠山,他拥有巨款,没有任何歹人敢打主意。

    各部族的贵族清一色是大地主,尤其是最大的梅拉伦部族,期内有着一批地主,随便拉出来一个放在其他部族就是响当当的任务。

    他们手里有着最多的余粮,若是不能快点卖出去,就只能烂在自己的谷仓,甚至谷仓已经装不下了。

    对于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他是逊位的瑞典王,而今已经完全接受自己大财主的身份。今年是一个丰收,至少他眼里自家仓库已经爆仓。

    怜悯佃农们吗?不!该收的租子一个不能少,欠债也必须缴纳。至于大量的债务农奴和单纯的奴隶,粮食产量再高和这群会说话的牛羊有何关系。

    梅拉伦湖的瑞典粮食市场已经供大于求,大贵族不得不压低价格急于出手,各方贵族的内卷逼得普通农夫参与贱卖。

    即便比约恩也会觉得肉疼痛苦,他没有办法,倘若不贱卖,其他部族的低价粮食就被那个大白胖子买走。那小子宣扬什么“今年罗斯就买一百万磅”,但市场上粮食超过了这个数了,可怜逊位之王比约恩只能接受贱卖。

    除非,他组织梅拉伦船队直接冲到远方卖粮食。

    卖给丹麦人?那么拿不出很多银币。

    卖到罗斯的都城?一来是航运成本问题,二来单纯是这个老家伙面子上挂不住,三来他就是懒得这么干。

    于是,理论上六万枚银币即可买下这些富余粮食。留里克估算一番,乐观估计他真的在买粮食上仅花费这比钱,再算上人工成本、运输成本依旧能赚上一笔。

    单纯的粮食交易有的就是六万到二十万银币的市场,前者是丰年后者是荒年。掌握巨额现金的留里克如今根本不觉得买粮食要花费很多。

    “我算了一下,我在全新旗舰的投资已经超过了四百磅银币,这就是四万枚,之后还会更多!想不到,在梅拉伦湖买粮食的开销只相当于造一艘大船?”

    听大王此言,白狐不觉得诧异。

    “他们卖粮食就想发财绝无可能!”说着,白狐端着玻璃杯,凝视其中透明的琼浆,“且说大王的烈酒,一瓶伏特加我在酒肆能轻易卖到两磅银币。”

    “哦?我记得最初只是一磅。”

    “是的,但您的供货有限。再说了,那些首领无论手下有多少人、无论实力如何,他们都愿意攀比,否则如何证明自己是公爵?”

    “他们愿意一掷千金。”

    白狐笑了,他不好意思说大王孤陋寡闻,叹了口气,“所以我每时每刻打扮得华丽,我的侍卫、巡逻兵也都有琥珀装饰,服装考究,武器都是上好的钢剑。那些公爵难道甘愿被我一个商人比下去?”

    留里克想想也是,路易十四亲自引领时尚潮流,靠着一手骄奢淫逸的手段笼络各地贵族夫人,继而引得所有贵族忙着在巴黎攀比,如此国王发了财也做到集权。

    也许白狐也悟到了类似的道理?若是瑞典贵族忙着骄奢,就不会有非分之想?毕竟罗斯脱离瑞典世界许久,如今虽是两国合并,本地贵族不可能没有脱离体系自己过日子的想法。

    销售罗斯的东方北方特产于梅拉伦湖,这些贵族的确愿意花大价钱,但他们能提供的货物就是几样:粮食、亚麻、鱼肉干。固然也有牲畜奶制品等,总量太少不会对贸易造成量变。

    留里克借着微醉脑子亢奋,他想了不少:“所以,白狐,你过去的温暖季在这里赚了多少?”

    “这……我不敢隐瞒,大概两千磅。”

    “就是二十万枚银币。那么秋季我们进口多少?”

    “我再想想。”大胖子如熊掌的细腻大白手还戴着不少宝石戒指,他憨态地掐指算算:“粮食、亚麻为主,鱼获我们不稀罕,卷心菜和洋葱买得多一些。还有耶尔马伦人的奶酪,量不大。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值钱,我们今年至多支付十万枚银币。但我在这里大兴土木又花了很多钱,今年最多净赚八万枚。”

    “嗯?”留里克不禁探头表情颇为夸张:“贸易顺差?我们顺差了八万枚银币?”

    “大概就是如此,具体数目有些出入。”

    “啊?你若是不大兴土木,岂不是。”

    “正是……”

    贸易顺差听起来是好事,倘若瑞典是他国,罗斯可以肆无忌惮吸血。但是,留里克就是瑞典王!

    他不得不考虑一个事,若是自己继续放纵这种吸血,意识到自己正快速变穷的瑞典公爵们,要么甘于贫穷坐看这里的贸易市场快速萎缩,要么反叛。

    白狐着实给留里克仔细思考的机会,要想办法让这群瑞典贵族发财。至于那些普通人,如果他们愿意移民东方,各种优惠都在等着。

    带人移民的手段实则是在挖贵族长墙角,此事只能偷着来不可声张。

    只要稳住这些贵族给他们发财的机会,他们的积极性母庸置疑。

    留里克可以确信,他们在841年带来梅拉伦湖的经济繁荣粮食丰收,很大程度在于去年的战争红利!

    不,他们可以继续得到一些红利,作为交换,他们可以去法兰克世界闯荡一下。

    留里克引领北方人取得了针对法兰克人的胜利,他在梅拉伦湖有着很大的声望,固然哪一位首领做瑞典王与平民无关,但留里克做大王,民众是真心的喜欢,这一点从市场人头攒动的场面可见一斑。

    火热的威望令本地贵族们颇有忌惮,尤其是梅拉伦公爵比约恩,这位逊位的王一直在面对部族人口缓慢流失的窘况。

    人口流失是大问题,比约恩也无法出兵控制那些部族自耕农的离开,毕竟梅拉伦部族本就是大大小小家族拼凑出的庞然大物,有的小家庭要移民,这怎么拦?

    他们移民之前一定会卖掉自己的农田宅子,换成现金后,带着必要的生产生活工具就近迁徙到海上的墓碑岛。

    墓碑岛已是罗斯的核心领地更是海上要塞,移民者可以做渔民,也可在此歇脚后继续向东去新罗斯堡。

    比约恩自己作为梅拉伦最大地主,他大量购买移民者遗留土地。但他不是唯一的买家,总督白狐手中现金更多,虽不至于高价收购但绝对可以立即付钱绝不拖泥带水。比约恩当如何?提高一点收购价掏钱尽量爽快,避免自己部族的田亩被他人拿走。甚至,他同族的其他地主就是最恶劣的竞争者。

    梅拉伦部族的土地兼并进入活跃期,大贵族不算是巧取豪夺,只是不会让农田抛荒。他们手里都有很多奴隶,这些工具人操持着进口罗斯的曲辕犁,农业技术提升又面对更大规模农田,比约恩已经在自发的施行大农场化,客观上效率提高农业产出提高,粮食价格也不可避免地下降。

    供大于求就会引起价格暴跌,比约恩又不是传统商人,这些不少商人都悟不出的道理,他更不清楚。再说,现在所有贵族都在抛售粮食!比约恩很紧张。

    “啊!幸亏留里克来了,任何的事我可以组织贵族和他再聊聊。”

    比约恩要趁着机会与留里克谈谈,留里克亦有意与之聊聊,双方一拍即合,随着比约恩的使者亲自拜访总督府,瑞典贵族们的会谈便确定了日子。

    住得远的贵族乘船抵达斯德哥尔摩需要些许时间,在那之前比约恩得享一个独自谈判的机会。

    头顶毛毡三角帽的水手以海军士兵的新身份作为留里克的护士,他们并不着重甲,衣着厚实形制整齐。

    白狐则带上自己的重装侍卫,护送着国王夫妇高调拜访梅拉伦公爵。

    他们故意做得大张旗鼓,甚至有海军不停地敲打小鼓就是要引人注意。

    多面旗帜随冷风飘扬,士兵头顶的羽毛也在剧烈震颤,今日秋高气爽阳光颇为明媚,显得这支色彩绚烂的队伍贵不可言。

    那些穿着灰褐色麻布、皮革的普通梅拉伦人争相欣赏留里克大王的风采,他们聚在道路两旁摘帽示意,又不断欢呼发出奇怪声响。

    户外的聒噪远远就传到比约恩的宅邸,以及梅拉伦的公用议事厅。

    旧梅拉伦集市几乎废弃,这里仅剩下一些小商贩做些小本买卖,道路笔直的巷道直通罗斯人的酒肆。留里克此来是故地重游,站在酒肆的建筑下,发现这里就如白狐所说的,真的施行了大规模扩建。

    “你做了一些浮凋。很好!很有我们的特色。依我看,你还应该用些白垩泥和蓝染料制作装饰画,想办法发掘一些发白的石料制作一些凋塑。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

    白狐听得受宠若惊,他肥胖的脸因嬉笑剧烈颤抖,微微躬身:“大王的建议就是命令。你既然喜欢这样的风格,我很快就办。”

    “啊,既然你如此有心,也好。说实话,走过过去的集市街巷,他们就如我记忆里那般依旧破败。你这个总督做得不够好,该把道路修得平直,最好用石料铺设路面。”

    “嗯?好吧,我即将去做。”

    “很好,再把道路两边的建筑拆毁改造,要样貌统一,那些古老的土坯长屋都给我捣毁,换成纯木结构。你应该去都城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繁华。”

    留里克并非故意要这番颐指气使,他掐着腰指指点点,纯粹因为所见令人遗憾。他知道这里其实是属于梅拉伦部族的领地,街巷两侧的地盘绝大多数则精确属于某个人,花费一些钱作为补偿强制对其拆迁算是问题吗?不。这条半荒废的旧商业街应该融入新的集市系统里。

    国王就是要让罗斯势力如根系般扎入泥土,最好是梅拉伦最大定居点里大大小小的建筑,越来越多的比例成为总督府的财产,或曰罗斯的财产。

    不防备逊位的瑞典王比约恩那就是蠢!一个曾经做过大王的人,说白了其人的存在就是对罗斯王权的威胁。

    留里克又不能真的杀了他,而且此人作为梅拉伦部族第一大贵族,一定依旧有着很大的威望。令他恼火的是,昨日这位公爵居然只是派了使者拜访,并公布了一个比约恩的所谓“贵族会议”的日期。

    人家是这样的态度,留里克表面虚与委蛇笑呵呵地答应下来,心中可是咒骂比约恩的僭越。

    也就是这个做国王的男人觉得他还有权势去召集全瑞典的贵族大会。能这么做的明明只有罗斯王!因为罗斯王就是真的瑞典王。

    粗鲁的话语留里克不说,他将自己不悦的态度展示给总督白狐,该怎么办就有这位大白胖子自己揣摩吧。

    何为傲慢?比约恩身为公爵始终没有亲自拜访,而是声称在部族里的议事厅会带着全部族二十个大地主默默等候国王。

    “莫非有诈?绝对不至于。我现在有卫兵三百人,无人敢造次。”留里克默默想着,反正自己身手也很了得,王后和孩子都安置在总督府中,出了任何问题他都敢放手去干。

    白狐将自己手下大部分的侍卫、巡逻兵整顿一番就充当国王卫队的任务,他本人并不欣赏那些升级为真正战士的武装水手,觉得他们今日穿着华丽真的打起仗来怕是花拳绣腿。真正能保护国王的还是自己精心挑选,甚至有些是很小年纪就首领并不断训练的魁梧家丁出身的壮汉。

    这些侍卫、巡逻兵都顶着面罩贴皮盔,穿着着标准的蓝白纹路的罗斯布袍,顺势裹住了里面的锁子甲。他们更是集体背着涂抹蓝纹的圆盾,腰中悬挂有胳膊长的钢剑,款式一模一样。

    如此气势汹汹赫赫威武,围观的梅拉伦平民非但不觉得危险,反而竭力挥舞胳膊,很多身形比较消瘦的年轻人都希望国王能注意到自己,之后在大王麾下某个差事。

    此乃民众的选择。他们的眼光是雪亮的,自己一家虽是梅拉伦人,和这群地主住在一起并不能发财,听闻给大王当兵一直有酒有肉,仅有一身力气的年轻人就是要投奔明主。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眼前的一种锁甲侍卫很多人本就是梅拉伦人,他们被胖子总督选走后日子迅速好过起来。都是儿时一起捞鱼抓松鼠的玩伴,就是因为有的兄弟足够健壮一些被选走后吃香喝辣还在眼前晃悠,其他伙计羡慕想加入。

    也恰是这个根本性原因,比约恩这个公爵哪里有什么真正权威。

    “外面在吵闹,国王在炫耀他的实力。”

    “我们就这样坐着合适吗?也许该亲自去见见大王。”

    “现在就见王?是让留里克看我们的笑话?”

    “反正我不愿去,留里克去年骗我们回家,结果就调兵继续南下攻击法兰克。他在那边发了大财,支开我们就是不想与我们分享。”

    “算了吧!咱们的人已经损失很多,继续下去只能损失更大,明明是咱们自己撤的。”

    “呸。我看罗斯人损失也很大,他们就是咬着牙坚持。可恶,搞得我们好像懦夫一样。的确不再死人,我们也没继续得到大笔金钱,荣耀也没有。”

    地主们七嘴八舌,公爵比约恩根本插不上话。他是公爵,却不是由留里克册封。在场的地主们的实力并不比比约恩有绝对劣势,大家没必要事实听其安排。毕竟大家可用一句话轻易令其喉咙噎死:“你带着大家撤退,我们痛失再次发大财的机会。”

    诺斯语虽没有形容“贸易顺差”“贸易逆差”的专有名词,战后的梅拉伦贵族们都能感受到虽说大家享有十年免贡品的特权,想要从与罗斯贸易中赚取利益就是痴心妄想。

    公平的说罗斯人提供的商品都非常不错,要购买它们支付的价格也较多。大家当然可以选择不买,平民需要其改善生活,贵族需要其自证富贵,而大家拿得出手的商品都是便宜货,一来一去就像是皮肉扎了一块木屑,梅拉伦人正在缓慢淌血。

    梅拉伦部族的权力事实被二十多个本地贵族瓜分,比约恩也从不是铁腕人士,他与白狐儿子的联姻并非是为了整个部族,众人皆称就是为了他自己。他对总督软弱,对自己部族的贵族一样软弱,只要有第一次妥协就可以有无数次。贵族们虽没有架空比约恩,他自觉未来就只能做一个富家翁了。

    基于这一原因,一个公爵的头衔活生生像是一个笑话。

第1125章 鼓动维京劫掠记

    梅拉伦部族的并没有血亲氏族的起始,大大小小的家族凑在一起后索性以湖泊女神的名号“梅拉伦”作为自己的身份,这样谁都不得罪。

    正因此,当留里克带着华丽仪仗浩浩荡荡走进梅拉伦人的议会庭,他看到了一众穿着皮裘的贵族围成一圈拍腿而坐,一切就如过去那般。

    他们仍旧坐在皮垫上,议会庭里也没有高贵雅座,如同圆桌会议一般的场面根本无法显示公爵比约恩的高贵。

    留里克很懂北方的规矩,他照例的带着佩剑进入议会庭,却令所有的武装侍从退下,唯有大白胖子白狐以总督的身份合理地参与其中。

    “是大王来了。终于来了。”众人一阵骚动。

    比约恩若似腿有弹黄,勐地起身便是一阵寒暄。其余本地贵族也都笑脸相迎,慢慢的客套话张口就来。

    “大家都就坐吧。”留里克伸手示意。

    他轻轻扭头看看左右,屋舍微妙的气氛可见一斑。瞧瞧啊!这些贵族分明不把比约恩当回事,倒是对自己毕恭毕敬。

    他为失去权势的比约恩默哀一秒,眼角再看看白狐那球一般的脑袋,心中略有暗爽。

    他再轻轻嗓子:“我还以为你们会将梅拉伦的议会庭修善得很好,想不到还与多年前一模一样。比约恩,看来在这方面你很省钱。”

    “只是追寻着传统。你知道的,我们这边很讲究传统。”

    比约恩借坡下驴,他才不好意思打肿脸充胖子,自己家族的现状可以称之为有钱,就是开支也很了得。

    留里克自己招来鹿皮垫子随性地一铺,白狐亦如此并坐在国王身边。

    没有任何的本地贵族敢于和王坐在一起,如此讲究公平的议事庭里就凸显出王者的尊贵。

    待大王做好,众贵族再互相笑笑,互换一番眼神,并无一人愿意先起话匣子。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可恶,明明你们之前聊得正欢,现在都哑巴了?”心烦意乱的比约恩保持缄默,内心可是抱怨了好几句。

    议事厅很安静,如此反常就好似他们憋了很多东西以至于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始。

    “都哑巴了?尊贵的人们!”留里克使劲拍手三下,好似敲击惊堂木般令他们提起精神。“就是你了!”他再直指比约恩,“尊贵的公爵,是你差遣信使邀本王参与这场会议。任何的事你就说,不要磨蹭。”

    “这……”

    “怎么?你居然面露难色?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明明比我年长,你为何不够果断?”

    一番故意的苛责后,比约恩依旧保持着犹豫态度。

    留里克平和的脸逐渐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有一位本地贵族一排大腿口无遮拦:“留里克,你可是罗斯王。去年咱们打完了丹麦人,之后我们梅拉伦人就撤离了。为什么?你还带着军队继续南下攻击法兰克人,这种好事怎么不叫上我们?”

    见有大胆的家伙起了头,别的贵族又见留里克也无暴怒迹象,遂有第二位贵族嚷嚷:“兄弟们也不是说大王不够意思。但是兄弟们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没有错。有些昂克拉斯人就继续南下了,其他部落却纷纷离开。他们一定发了财,偏偏我们错过了金钱和荣誉。”

    ……

    贵族们将之前的抱怨和盘托出,见得他们发言愈发激烈,怎么看都是肺腑之言呢。

    留里克并不生气,事实上他本就有撺掇这群家伙再去打仗的想法,既然这群人心里有怨气,对继续发财有着浓厚兴趣。这不是瞌睡时候送枕头?他们稍稍鼓动一番不就是全新的侵袭法兰克的友军?

    听了一番抱怨,留里克拧一下脖子,还伸手掏一下耳朵:“都说完了吗?”

    说罢,众人闭嘴。

    “去年的事情,有的人抱怨自己人损失太大,再丹麦抢了很多财物后决定见好就收就撤了。我不说是谁。是谁要跑,相关的人自己清楚。是他们自己放弃未来的光荣和财富,我又没有阻止他们。”

    憋了一阵子的比约恩自觉终于得到了说话机会,他不吐不快:“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执意继续去打。”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留里克白了他一眼,又问:“所有梅拉伦大贵族都在这里,你们聚在一起就是单纯对我抱怨的?”

    其实,他们不敢说因为今年的粮食市场价太低,搞得大家赚的不多心里憋屈。原则上他们可以自己运货去新罗斯堡和北方卖粮食,偏偏为唯一的那艘武装货船怎么用吵得不可开交。各家族都出钱了,此乃众筹的一艘大船,它有着很强的运力,奈何今年秋季只有一次运粮的机会。一个家族包了它的使用权,意味着别的家族不能用。

    比约恩理论上可以以公爵的身份独享它,有此思想苗头就被他人反对,一来二去谁都没法用此大船。那么再组织传统长船队伍向东方、北方输送粮食,粮食运力不多,货物总价值也不多,就算暂时没了关税也有船只管理费,一次来回想必也赚不了多少,还不够折腾的。

    精于算计的他们只好图个省事低价把富余粮食卖给总督白狐,对此大家心里并不痛快。

    比约恩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刻意手指天花板:“今年的气候还不错,农田谈不上丰收也谈不上欠收。东边的情况如何?”

    “你?是问都城?还是更东方的农田?”

    “是诺夫哥罗德。”比约恩代大家来问。

    “当然是大丰收,那边比这边温暖,环湖的土壤肥沃。哈哈,大量新麦正向都城源源不断输送,而且本王今年夏季寻找到了全新的内陆航道,新航道水流永远舒缓,与都城的交通有新的选择……”

    向梅拉伦湖的贵族通报一下东方世界的一些基础建设很有必要,罗斯修建了第一条运河便是靠着人的力量制造了新水道,此事当然要大大宣扬一番。

    比约恩等贵族只好以尬笑回应,他们不懂运河和内陆新航道与远在斯堪的纳维亚的自己有多少关系。

    贵族们意识到罗斯的主要粮食产区大丰收,是否显得梅拉伦湖的粮食不再重要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抱怨去年的继续战争本王没有带上你们。无论当时情况如何,我们现在再争辩也毫无意义。”

    留里克要求大家放宽心,众人也看得出自己的王有重要话要讲,这便纷纷昂着胸膛洗耳恭听。

    “现在有一个机会,或者说这一切情况你们已经注意到。本王和一位尊贵的法兰克大贵族签了协议,来茵河河道以南的法兰克地区,皆可作为我们的劫掠区。你们不是想发财吗?机会就在这里。”

    “此事我知晓,我们的人自发去了。可是,他们去了就没有回来。”比约恩遗憾地摇摇头。

    另有人都囔:“谁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虽然大王打赢他们一次,他们并不弱。”

    “的确,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这是一个机会!法兰克人在积极内战,那些大贵族一定互相撕破脸,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本王计划继续干涉他们的内战,我已派人去建设落脚点,还要求他们去劫掠。只要不出意外,我的人要在深秋回来述职。我的大祭司做了占卜,那些去法兰克探险的人都是安然无恙的。你们……会作何选择?”

    他们互相看看,无人敢妄下言论。

    留里克勐地拍手提醒大家注意:“听着!我派遣去的可是哥德堡伯爵蓝狐·古尔德松。你们所有人都认识。他如何?他的手下又如何?你们觉得他会失败吗?我反正不信。”

    大胖子白狐坐在这里,比约恩急忙笑呵呵:“原来是他呀!蓝狐虽是商人出身,他分明比很多战士更勇武。他会取得巨大的成功,所以我们……”

    “不错。我计划对法兰克用兵,可我需要一些新人手。我很担心,随着我们干涉的深入,当那些顶级贵族发生大决战,我们一定要出重兵干预。”

    “大规模战争,这是好事呀!”

    “我们求得就是一场大战。”

    “我家族的年轻人需要胜利作为自己的成人礼。”

    ……

    贵族们又七嘴八舌起来,他们再也无需掩饰自己对于战斗的意愿。比约恩本人并不排斥战斗,他作为梅拉伦公爵,有带领大家组成梅拉伦军去打仗的义务,而且这样做有助于增加他的威望。

    “好呀,看起来你们非常热情。”留里克索性乘胜追击:“这是纯属自愿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组织人去法兰克劫掠,凭本事抢掠抓俘虏,本王什么也不说。你们只要注意一些基本的原则,来茵河之北的所有人是我们的盟友,之南的区域你们随意劫掠……”

    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开个会场和他们商量此事,留里克趁机郑重说明一番劫掠原则。

    谁是盟友谁是敌人,哪些地区可以抢,哪些地区坚决不能碰,抢了不该抢的人当受到怎样责罚,他事无巨细说了一番。

    如此,甚至留里克都不把比约恩当回事,他在策动那些大地主自己带着氏族血亲和豢养的家丁当小规模海盗,以最标准的维京劫掠模式攻击中法兰克地区。

    留里克有着这样的想法,所谓东王国是签了城下之盟,路德维希王元气大伤估计是不敢再主动进攻。

    去年的大战,罗斯王国的核心军事力量损失也很严重,留里克不能确定那些新长成的少年战士战斗力优秀,他倚重的老兵损失太大,只此青黄不接之际,罗斯要尽量干涉法兰克内战却不宜再在其中耗费巨量国帑与战士生命。

    老罗斯人都是精贵的,此乃罗斯统治的基础。

    要达成扰乱中王国,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一群有意发财的北方贵族。这些贵族比一般的渔民更能组织船只人力,组织度高级一些,战斗意志也可以。

    标准维京劫掠,往往就是两三条船、百十号人针对无辜村庄发动偷袭,在抢掠杀戮一番后纵火焚烧扬长而去。

    这种最标准的行动罗斯却很少施行,因为留里克的格局摆在这类,他就是喜欢施行大规模战斗。战争场面大,动员人力资源多,战争所攫取的利益也就更大。

    流寇式维京劫掠的方式还有用,罗斯不至于将这种战术制度化,各瑞典部落尤其是人力资源占优的梅拉伦部族完全可以这么干。

    包括比约恩在内,众贵族与留里克达成共识。

    他们作为瑞典维京人,对于劫掠从没有负罪感,并认为此乃一种生活方式,就如打渔狩猎一般,一样是一种生活方式。

    敌人的仓库就是我家的仓库!关键在于谁是敌人。

    如今波罗的海已经被罗斯整合,留里克兼任罗斯王和瑞典王,南方还有全新的丹麦王国。过去广袤海域的互相偷袭、功伐成为大罪,有谁敢发动袭击,所有人都能将之讨伐,甚至还有萨列马岛伯爵奉命在海域巡逻执法。

    手痒痒的渔民作为先行者,听从留里克的建议早已进入法兰克世界的边缘活动。

    那些人太弱,在大西洋海域能捞到更多渔获,他们才不愿冒着被杀风险去劫掠。

    贵族考虑的东西太多,尤其是要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资金开支,要么专注自我生产,要么就是打劫。贵族们还是愿意打劫的想法多一些。

    会议结束了,那些本是陷入抱怨的贵族们皆神清气爽,一个个摩拳擦掌。

    整个会议比约恩身为公爵其存在就如普通贵族一般,他本人说了一些话,其他贵族也如此。

    “果然,还是实力为王啊!”

    回到家的比约恩并不抱怨,他从不是奥列金、卡尔之流的霸道角色,不过是一众地主推举出的话事人罢了。由于自己的爵位并非留里克册封,而是酋长的名号换一个称谓词,之后为留里克承认罢了。如果某一天自己的家族被剥夺了爵位,又如何?有伤荣誉?还要担忧荣誉受损?

    比约恩并非小心眼的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就在梅拉伦部族足矣显现优势,且并非绝对优势。

    他本无争大权之心,更关注的还是发展自己的庞大家族使得生活更好。

    他也从不是老实巴交之人,这番回家不久便开始清点家族有血缘的少年、壮年,也包括年轻的女子。那些佃农、农奴也都统计其中的精壮,现有的所以佣兵家丁一个不落下。无他,比约恩在统计自己能调动的战士,他觉得留里克的这番鼓动很有意思,明年自己便以梅拉伦公爵的身份带着自己的亲信们去法兰克世界“武装探险”。

    至于部族里的其他地主,就让他们自己去玩闹吧!

    “反正那艘武装货船就是我的!你们再和我抢,我就让白狐斡旋。”当然,虽说自己与总督白狐有联姻,真的让对方看得上,或曰令罗斯王真的重视,还得是自己手里真的有一支兵力比较多的亲兵队伍。

    多少算多?比如说集结一支随时可以出战的五百人。

    比约恩给自己制定了如此计划,去年的战争他的直属部下损失不少,要扩军到五百人确实有些艰难,这不,他按照传统把家族中女青年也算上。维京女战士不足为奇,尤其是忍受不够的情况下,女战士的比重就愈发的高。

    比约恩是如此,其他地主也有相同的想法。

    回到总督府的留里克心情很不错。

    趁着吃饭的机会,他自信向白狐滔滔不绝嚷嚷起来。“我看,他们都被成功鼓动。真是太好了,省得我再找个时间和他们仔细聊聊。”

    “嘿嘿,其实他们想发财都想疯了!”白狐笑呵呵。

    “哦?会议的时候你全程闭嘴。怎么回事,是感觉没必要发言,还是有所保留。”

    “我其实很了解他们。大王,他们其实就是穷。因为贫穷所以凶狠,他们不像是贵族,我看大王还是把他们当做佣兵来看。”

    “当然。”留里克摆弄着温热的羊肋,一个用力竟将之掐断:“中王国的洛泰尔,此人是我们未来的大敌。听着,一个大分裂的法兰克世界对我们有利,我在试图创造这一结果。但是,洛泰尔王有意统一法兰克,他要是把事情办成了,咱们的好日子可就没了。”

    白狐对此知道的很少,他奉承道:“究竟是什么敌人,居然配得上大王的担忧?咱们的军队一定胜利!”

    “话是如此,不过我们要换一些战术。你的三个兄弟现在都在南方,他们身处险地我很担忧。劫掠毕竟是冒着被杀风险,而我安排你的三个弟弟是为了在南方帮我扩张商业版图,劫掠只是添头。刀口舔血的事让一些亡命徒去做,扰乱我们的敌人,发生冲突死的都是梅拉伦贵族的人。最后,咱们罗斯军夺得最多的财富。”

    “妙啊!”

    “还不错,只是满足那些家伙劫掠的渴望,我们与他们各取所需。”留里克耸耸肩,高举酒杯:“本王在你这里不会逗留很久,我马上就要去乌普萨拉神庙完成今年的秋季祭祀,罢了还要回到都城。哦,我这里还有你父亲的消息。”

    本是面色舒适的白狐,脸色突然拉了下来,“我父亲的事我很清楚。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古尔德是我的老朋友,他毕竟太老了。遗嘱已经完毕,他给自己选定了归宿。现在,你就是全新的古尔德,你是他的大儿子,在这里好好做总督,就像往昔那样。你的家族和我的家族是同舟共济,好好做吧。”

    “好的。”大白胖子白狐再给自己满上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第1126章 乌普萨拉秋祭

    既然粮食的市场价低就大规模购买,估计到今年梅拉伦湖的行情是如此,更加温暖的诺夫哥罗德的粮食情况会更加乐观。

    诺夫哥罗德作为罗斯第一大粮仓,当地的一众斯拉夫博雅尔就靠着组织人手销售村庄的粮食以换取更多的生产资料,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物资就是粮食了。

    留里克自己的私田面积庞大,他出钱雇佣佃农,王田绝大部分由城中的白树庄园民众打理着。被雇佣者自己也有田亩,他们在照看自己田亩的时候也照看王田,作为利益交换,他们将被减免赋税,其额度就来自王田的产出。

    对于这套模式他是安心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王后就是白树庄园的二小姐,储君便有一半血统。

    王室田亩自产的粮食可以应对当前的常备军正常消耗。王室的矿山、各类手工作坊带来更高附加值的产品。

    生活的根本仍旧是粮食,燕麦、小麦完全可以当做货币来用。

    梅拉伦湖的市场的余粮正被白狐大规模收购,按照过去的契约,留里克会得到响应的比例,并以原始货款的价格得到它们。

    此地的粮食交易的市场规模并不大,且说白狐,当他购进大量粮食后,他的总督府和豢养的卫队无力将之吃完。他会分出一部分余粮卖到北方的罗斯堡和艾隆堡,再分出一部分饲养他钟爱的绵羊和山羊以满足平日的大快朵颐,最后一部分就用来酿造加了奇奇怪怪添加物如树莓、北欧黑莓的调味麦酒,以在酒肆赚取附加值。

    他的工作不劳留里克操心,现在,留里克整顿人手,下一步启程去乌普萨拉。

    秋祭,是留里克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瑞典地区的最大神庙就在湖泊水域最北的乌普萨拉,一座庞大的神庙区屹立在土丘上,附近的森林早就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由于是圣域所在,附近的平坦地区本可以用来放牧,乌普萨拉部族民众出于敬畏,可不敢无故越界。

    神庙建筑旁的巨大杉树太过于惊异,它与周遭树木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此树之庞大使得知晓它的人都以“世界树”来称谓。乌普萨拉部族有说法,此树是世界之树的一个位于人间的枝芽,那么,在大树旁祭祀,就不需要透过天宇去连接阿斯加德,而是通过树脉直接连通。

    乌普萨拉的旧祭司是这样煞有介事的解释,由于基于信仰是逻辑自洽的,留里克便承认这一思想,甚至将之描述在《罗斯萨迦》的书稿里,以官方的身份为之背书。但旧祭司群体已经被清洗掉,就像罗斯清洗本部族过去的祭司群体。

    罗斯,不允许存在某个不会统治者直接管控的祭司群体,他们要么解散,要么肉体消失。

    留里克还是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旧祭司被杀,乌普萨拉人的心情不能说是悲愤交加,只能说是大快人心。

    全新的乌普萨拉祭司虽有着黑色的头发,其人还是东方之地的一个姑娘。

    芬兰部落科文人娃鱼之主部族首领之女露米,被任命为祭司。

    她是国王留里克的妻妾之一,现在也生下了国王的女儿。

    乌普萨拉首领斯温内德至此再也不用被旧祭司群体控制着,民众不纳贡,且乌普萨拉神庙切实的被斯温内德本人奉王命管理。

    斯温内德从首领变更为总督,乌普萨拉部族也成为全瑞典特殊的存在。在法理上,这一部族已经被罗斯吸收,已然脱离了瑞典体系,成为王国里最核心的罗斯公国管辖。

    民众的责任是维持乌普萨拉大神庙的正常运行,除此外他们几乎不必纳税,甚至也不必再维持一支可以自保的军队。所有人可以全力以赴将精力用在改善生活上,部族的人身安全与经济安全皆由斯德哥尔摩总督承包管理。

    此乃留里克赐予他们的恩惠,使得乌普萨拉完全有别于其他瑞典部族。客观上这也是一种分化瓦解的方法,原则上留里克就是不希望梅拉伦部族再有做大的可能性。

    大船进入小型水道由龙骨深陷淤泥的风险,舰队最终停靠在湖中的古尔德岛这座军事堡垒,留里克在此更换传统长船,再临时调运一些白狐豢养的小厮,组成多达五百人的浩荡船队,带着罗斯的仪仗高举大量旗帜漂向北方。

    二十条长船排成一字长蛇阵,风帆全部收拢好,两侧成排的船桨有节奏滑动,撸起袖子的壮汉们无视北风,唱着号子不断扭动身子,以求划桨效率最大化。

    沿途偶遇的乌普萨拉渔民错愕地围观罗斯船队的抵达,先是讶异再是惊喜,接着变成带路者。

    因为,留里克本人极为高调地站起身子,抚住船艏的狰狞异兽。他要让民众看清自己那深邃的眼眸和大礼得很考究的胡须,要让头顶的黄金桂冠熠熠生辉,要让自己这一身考究的华贵服装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快,船队抵达乌普萨拉部族拥有的小型湖泊,船只纷纷冲上松软的湖畔泥泽,大家纷纷纵深跳下完成登陆。

    只要站在这里,远处土丘上那棵大树的绮丽的样貌就可看得清清楚楚。

    维利卡看着新奇:“爸爸我们又来了。再次看到那棵树,它怎么这么大。”

    “因为,它连着世界树呢。那可是圣树。”

    “哦。我想起来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把这棵树挪到新罗斯堡如何?把它移栽到广场上,这么伟大的树,得在我们的大神庙旁。”

    真就是童言无忌?留里克看一眼正嘻嘻哈哈的女儿,想想这或许不是女儿的乱言。他轻轻叹口气,想着女儿也是也有想法的人,并非庸才。

    “还是算了吧,就让这棵树待在这里。我们很快要在那里做仪式,你可是副祭司哦!真是命运的安排,我带你来真是正确。今年去秋季祭祀,你正好参与。”

    “哦,好吧。”维利卡点点头。

    “还有你的露米姨妈。你们都是祭司,仪式就看你们的了。”

    “是她吗?太好了,我真想看看她。”

    维利卡高兴得小脸红扑扑,固然父亲有很多妻妾,相对得自己也有很多的姨妈。论维利卡最喜欢哪一个,基于自己的血统,他喜欢露米更多一些。那位姨妈与自己的母亲的名字本质是一样的,样貌也非常相似,很大程度上彼此还是一族人。

    大祭司露米亚是拉普人,露米亚是科文人,彼此都是芬兰部族分支,语言上就有着很高的相似性。只是维利卡被有意教育着,一些不好的事被彻底抹去就像从不存在,她完全不知道过去科文人会抓捕拉普人做奴隶,她现在只关心亲情。

    看热闹的民众涌向湖畔,已经忙着准备今年秋祭的露米,这番也抱着孩子,带着她的纯由乌普萨拉少女组成的祭司团队,高高兴兴奔向湖泊。

    总督斯温内德来得很及时,他一眼认出了尊贵的王,当即带着卫队向大王齐刷刷地半跪行礼。

    “平身吧!我的总督,一切安好。哈哈,有两年没见了,你吃胖了。我看到你的民众也有热情洋溢,说明你是很好的总督。”

    “谢大王的关心。您……也变得更为英俊强壮,是大家都尊敬的王者。”

    一番关切的寒暄,总督令民众暂时褪去,留里克带来的卫队聚在湖畔区域扎营。

    两年前,留里克在此湖畔修筑了军营,在当年的登基仪式后营地就归为本地人的公共建筑了。好房舍改为公共粮仓,另有一批族人定居于此,如此他们便不必再建新房舍。

    随着神庙的围墙被拆毁,过去的神圣感被打破,两年以来任何的祭祀活动都对民众开放。乌普萨拉平民任何的祭祀活动都会大规模参加,盛会因而还会吸引一些附近的民众参与,乃至吸引小商贩划着船趁着热闹兜售一些货物。

    总督斯温内德组织的卫队除了维持秩序,也负责抓捕扒手惩办不公之类事务,并将抓到的罪犯转送到斯德哥尔摩总督面前任其处置。

    总督府与奢华毫不相干,它本就是斯温内德的宅邸,房舍被扩建了一番,一些新的木屋拔地而起。

    留里克携王后与这位总督与府邸照例闲聊一番,总督见到了太子和未来大祭司,留里克也见到了总督的儿子们。

    又是一番互相的高调赞誉,斯温内德完全拥护王储奥斯本和下任大祭司维利卡,留里克也再次重申斯温内德的大儿子会继任总督职位。

    听得这个男人的描述,乌普萨拉是生活岁月静好。少数人参与到了840年战争,部族的损失微乎其微,带回来的战利品虽不多,收获还是远超过代价。

    如果和平地生活日子越来越好,他们并不想外出闯荡。维京是一种生活方式,他们不去劫掠,就只是平凡的乌普萨拉农夫渔民和牧民。

    留里克也不希望这里的民众走出去,他们最好就在这个地方永远岁月静好下去,将身心全部用在维持神庙运作即可。

    不过,必要的时候,从乌普萨拉征召出五百名战士是可以的。

    此地民众本有四千之巨,登陆之际留里克就看到很多穿着皮裘的女人怀抱着孩子,想来这地方因为生活开始改善,人口开始快速增加呢。

    他与总督已经谈了很多,正当聊完今晚吃怎样的大餐,并敲定为宰一只山羊烤食,祭司露米带着她的团队隆重登场。

    王后斯维特兰娜在场,她不敢向大王表现得亲密。

    露米甚至于留里克可以保持着距离,自己的女儿快满岁,好消息是否已经传到大王耳朵里?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奋,就是一双眼睛不争气,见到留里克泪水还是止不住的留。

    “何必哭呢?露米,伟大的乌普萨拉祭司。本王来此地就是参与今年的秋祭,擦干眼泪吧!你来得正好,我们探讨一番今年的祭祀。”

    留里克一样懂得分寸,他以绝对正式的言语弱化了自己的激动情绪。因为,他看到了一位下级祭司站在露米身边,这个姑娘抱着皮革睡袋,里面还睡着一个小孩子。这个孩子是谁的?答桉再明了不过。

    总督斯温内德将木屋餐厅打扫一番,他令侍者退下,唯有传菜的侍者可以进入。

    烤羊羔子是今晚的美餐,再配上本地的烤鱼、炖菜和传统加盐的燕麦湖湖。

    就是因为王室突然降临,总督这才特意宰羊,否则归为总督平日里也就是吃烤鱼过日子多一些。

    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某种意义更像是王室家宴。总督斯温内德分明以近臣的姿态,带着大儿子参与其中。

    大家恢复随行,留里克仅着麻衣内衬,撸起衣袖露着满是汗毛的双臂,不费吹灰之力就掰断一只羊腿。他顺着羊骨剃下好肉,先给王后,再给维利卡和奥斯本。接着,最后的肉块放在露米的玻璃盘中。

    斯温内德等着眼睛啧啧称奇,他不好意思说什么,看起来大王是真的爱他的家人,这便笑脸相迎:“大王真是好男人。一个爱惜自己家人的王,也必然爱惜民众。大家佩服您是有原因的。”

    “这是奉承。不过我喜欢。嘿嘿,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当然得是本王宠爱着。”说罢,留里克才再割下一块羊肉。

    共进晚餐正好谈谈很多事情,斯温内德很像听听大王关于在法兰克世界的征战,这个难不倒留里克,关于法兰克战纪的文章是印刷品,过去因为印刷作坊技术有限,印刷效率不佳,文章校对的也有瑕疵,终究公开张贴在广场大家看得懂。

    宣传自己光辉事迹的机会如何放过,留里克这番就带着那几份《战纪》的旧印刷文件,纸张皆折叠好,内容也是卢恩文字版本,他估摸着放在乌普萨拉本地人看得懂。同样的文件,他也已经在梅拉伦部族扔了一份,想来那些贵族已经传阅起来。

    趁着共进晚餐的机会,留里克更想明晰今年的球祭。

    也恰是这个机会,他喜迎自己的第二的女儿——萨拉。

    “我还以为是男孩呢。”接过襁褓,留里克看到这孩子棕黑色的头发扎了下辫子,便立刻确认了性别。

    露米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现在是真的绷不住了,又动容地哭起来。

    “就是个女孩。也许,是男孩更好。”

    “女孩不是更好吗?做祭司再合适不过。把你放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这是我的命运。”露米这是发自肺腑,现在也要考虑一下王后的想法。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你为她命名了吗?”

    “叫萨拉。”

    “萨拉?太阳之神。”

    “怎么?你是被奥丁宠爱的英雄,你的女儿当然要有伟大尊贵的名字。”露米擦一把眼泪道。

    “哦,这么一想也对。”

    Sara,用作女孩的名字算是普遍。萨拉芬是炽天使的名号,它最原始的意象也只指太阳,法兰克世界,一些女孩得享这样的名字。而北欧诸部,萨拉一直是太阳的名字。这个名号引申为温暖,再进一步引申出母爱、慈祥之类的好意象。

    给自己的孩子们取名真是伤脑筋,留里克很高兴自己的女人能亲自为孩子取名。

    萨拉甚至还不到一周岁,留里克算着时间,向着两年前自己和露米最后一次发生密切的关系,真就是利箭中靶。

    今年的秋祭本是按部就班的按老传统来,既然留里克带着王室参与,这次的祭祀规模就大了。

    考虑到本地的牛羊还不够多,登基大典是国王自己带了一百只精选驯鹿做牺牲,这次,就用两头本地的牛吧。

    完全不同于石船祭坛,乌普萨拉大神庙的祭祀点就在圣树的树荫下,相同点在于牺牲的血必须流淌在祭坛。

    留里克抵达乌普萨拉不久便下了一场小雨,好在这场秋雨持续的时间不久,至少在梅拉伦湖地区如此。

    秋分日天有些许阴霾,依旧不影响祭祀活动。

    露米戴上复刻版罗斯鹿角盔,按照本地的规矩施行仪式。维利卡则继续以副祭司的身份参与其中,于是,围观的数千民众注意到这个手持国王父亲地给她的断刃,这小姑娘真就硬生生将利刃精准刺入壮牛牺牲的脖子。牛被十位壮汉牢牢按住,牛血喷着大树干到处都是。

    如此野蛮的祭祀活动,维利卡毫无畏惧,她自己也被牛血喷了一身,面部鲜红,右手的剑也不断滴淌牛血。

    她的样子很恐怖吗?恰恰相反!女武神也是沐浴鲜血的神祇,这样的副祭司有着别样的风采。

    秋祭在数千民众的欢呼中、对圣树的跪地膜拜中结束。

    唯有留里克的王室不必向圣树下跪。只因,他被诸神庇佑。

第1127章 森林猫、雪橇犬与通向北方的航线

    真正的秋雨集结终于还是开始了。

    自秋祭之后,当留里克回到斯德哥尔摩准备开启下一段的视察工作,强烈刺骨的北风带着凄冷的雨袭扰整个世界。

    低温还不至于出现冻雨情况,码头的人们忙于将货物搬运到避雨处,逐渐变得泥泞的街巷毫无人影。

    繁荣的商业港城好似没有人烟,整个城市停滞下来,家家紧闭门窗,甚至以烂布头、碎皮革封堵缝隙,以求寒气不会侵入。

    唯有高耸的烟囱在阴雨中喷涌烟尘,凡是有条件的家庭皆点燃壁炉,以燃烧木材带来的热力驱散室内的潮湿。

    总督府一切太平,基于糟糕的现状,留里克才不希望自己人因寒冷阴雨弄得一身病,虽说有些逞能的家伙声称无视这一问题。

    连续的阴雨干扰了白狐输送物资的计划,他还有备桉计划,只要这该死的降雨不是持续两周,一切都好说。

    倘若,真就连续降雨到十月中旬。那么今年再向都城输送物资的计划可以对运量进行大幅度削减了。

    大家最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个,只要时间拖延到十月份,梅拉伦湖、波的尼亚湾和大部分芬兰湾都将开始结冰,当水域开始封冻,那边是长达半年的冰封期。

    如今冰封不以为交通完全断绝,各方将组织起驯鹿雪橇继续维持着贸易,只是其贸易的运力暴跌,综合成本也大涨。如此贸易将向高附加值商品倾斜,交易的不再是大宗粮食,而是盐、海象牙、珍惜骨头和以貂皮为主的珍惜小兽皮。

    待在总督府留里克也不至于无聊。

    堡垒一般的古尔德岛早就完成要塞话,里面的仓库通常堆积大量的粮食和亚麻杆。位于斯德哥尔摩的总督府仓库也堆积着这类大宗货物,只因古尔德岛的容纳有限。

    粮食堆积如山,总督白狐果断订购一些陶瓮开辟酿造麦酒作坊。此乃他的家族产业,用的也是自家的粮食资产,只是借用属于王室的罗斯酒肆对外销售赚取较高利益。

    粮食越多越要确保它的安全,这不,各地粮仓已经到了不得不养猫的地步。

    曾经,野生的北欧森林猫被猎人追捕,只为了它一身蓬松温暖的毛皮。它治鼠的能力被发掘,养一些森林猫令其抓老鼠确保粮食安全,实为性价比很高的选择。

    维利卡闲来无事,抱着总督府的猫当做宠物玩弄,时常把脸贴在那厚实的毛皮上,对着猫咪嘻嘻哈哈。

    已经到了最爱乱跑年龄的奥斯本也干脆追着猫跑,又时常不分轻重地弄得猫咪尖叫,一度弄得很大声响。

    一旦猫咪尖叫,王后便急忙跑来。猫咪在诺夫哥罗德已经是常态化的家养小兽,养猫的家庭逐渐增多,他们要以猫咪保护自家的小粮仓,却也要保证猫咪不会吃掉自家的家禽。

    就算猫再小再看起来可爱,也是一种善抓鼠的小兽。

    她追着儿子,抱起来就是一阵厉声批评,责令不准折腾猫一面被挠伤,罢了再在屁股上打几下以做威慑,这再弄得儿子哭闹。

    闹归闹,家族的烟火气真是浓重呢。

    白狐的儿子女儿都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本人也老了,肥胖的脑袋金发自然脱落不少,只要仔细看,一部分发丝已经化作银白。

    留里克倒是很享受这种喧闹,他碰到夹住儿子一顿好大的王后,要求她把小奥斯本放下来。

    “这小子!折腾猫,若被挠了手流血怎么办?”

    刚被放下来,小家伙一把就抱住父亲的大腿,忙着掩藏身子再探出一双湛蓝的大眼睛。

    留里克扶着王后的双肩好言相劝:“怕流血就不是真男人。也是,这小子没事折腾猫,你说几句就行了,别动手啊。”

    “不,我看这小子是越来越调皮。吃饭也不好好吃,非得我拿着勺子往他嘴里硬塞。不行,必须打一顿。”

    多亏了维利卡乖巧地跑过来,拎起弟弟后抱起来迅速消失,剩下的就只是王后斯维特兰娜被留里克抱在怀里中撒娇般的叹气。

    王后希望自己生育的太子能足够沉稳,她受不了自己日子的调皮。殊不知,这份调皮恰恰证明了血统的强大。

    因为彼时的兰娜也是调皮的疯丫头,这种火力为奥托察觉,再观察几年后就选定为自己儿子的未婚妻。

    却说维利卡抱着弟弟躲在一边,不一会儿这对姐弟又在逗猫。被困在室内躲避户外的阴冷极寒,玩弄猫咪成了唯一刺激的游戏。

    安抚了妻子,留里克再与看热闹的总督闲聊一番。

    “你家现在养猫,以后是否养狗呢?”

    “猎犬?我暂时不需要。”白狐所言是事实,话锋一转,如熊掌般粗大的右手直指北方:“有需求就有市场,梅拉伦这边有人繁育猎犬再销售的,他们觉得有利可图。住在北方的老罗斯人继续着打猎的拿手好戏,尤其是狩猎那些小兽,冬狩带着猎犬去,猎犬不但可以拉雪橇,也能令其直接抓雪貂,真是好东西呢。”

    “哦?北方买的人多吗?!”留里克在这方面有些孤陋寡闻。

    “越来越多。依我看,这是个很好的市场。但我不觉得在其投资能赚取多少钱,繁育猎犬的事有的梅拉伦贵族在做,我不想搀和。”说罢,他对着国王示以眼色笑而不语。

    “你看着我干什么?希望本王再招募一些人,搞一个王室的繁育猎犬机构?”

    “哦!如果大王有意,这并不是问题。”

    白狐提了一个醒,留里克稍稍一想又捏起胡须:“倒也不是不行。这种事不一定因为不赚钱就不做,你可以试着做,繁育了小狗我看可以买到东方。我看,那些斯拉夫人很需要猎犬帮助生活(看家护院),如今他们慢慢富裕,应该会掏钱购买。”

    东方?听到这个词,白狐不禁头皮发麻。他的家族被大王限制去东方发展,莫非……国王是接着养猎犬的事放出解禁的口风?

    白狐竭力保持着定力,表明丝毫不惊,好似对此事漠不关心似的,随口说:“我就试试看好咯。”

    猎人饲养猎犬,那么他只能饲养本地的凶勐犬种。北欧猎犬皆有蓬松厚毛,毛色是灰白与黑色斑块相接,如此皮毛置身于森林雪地,真是完美的特色迷彩。

    它有狼的提醒,面部又有憨态之感,可以被指挥捕猎小兽,其凶勐也可能捕猎小鹿。

    过去罗斯部族有人饲养这种传统北欧猎犬,奈何在那个物资并不宽裕的时代,猎人要考虑到顿顿给爱犬饲喂鲜肉,饲养成本只怕抵不过狩猎产出,这一经济矛盾使得养猎犬的人太少。

    听白狐所言,现在北方的居民生活好起来,大量人员有足够资产添加几只特别的家庭成员了。

    留里克最担心的过于漫长的秋雨没有成为现实,它终于停了。

    但是,秋雨之后的第一个夜里,人们惊讶地发现放在户外的水缸于大清早出现了薄冰。

    所有有条件的人都穿上了皮草,贫穷的人则多裹上几层亚麻布,以及小兽皮革拼凑缝合的劣质皮衣。所有人打扮得体态比较臃肿,无论男女皆着毛茸茸的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帽子。

    留里克为自己的两个孩子准备了硕大的白狐绒帽,尤其是自己的太子奥斯本,这小子被故意续着金色马尾辫,硕大的白狐皮毛戴在他头上,白狐的大尾巴竟遮盖半个后背。下家伙再穿上北极熊皮做的皮衣,整个人简直成了一只小熊。

    现在还没有下雪,王室皆着北极熊皮衣的衣物,整体的白色调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白衣夹杂着蓝色的条纹,此乃老罗斯的特色。他的海军换上准备好的冬装,羊毛衣和皮衣作为衬里,最外层再套上罗斯惯用的麻布战袍,前胸后背皆有蓝色条纹,再由鹿皮武装带束腰,实在英姿飒爽。

    舰队要继续北上去罗斯堡这一龙兴之地视察,此去留里克不再是三条船,他身边再跟着五条武装货船,此乃白狐派出去的运货船队。

    白狐自己也要亲率一直队伍前往墓碑岛,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快不行,这番就要尽量带着家人们在墓碑岛守着。

    继承了几乎全部的家产,白狐觉得有义务为自己的父亲送终。他尤其要带着老母亲去岛上候着,也必须先说服母亲保持冷静。

    古尔德这个老家伙晚年依旧豢养女奴,因这些女人生了孩子,就给了她们一个体面,其因孩子脱离了奴籍。白狐不知道,父亲已经为这些奴隶向大王申请了曾为普通罗斯人的机会,并得到了批准。

    古尔德在这方面是善良的吗?但他的正妻、生育了“四个小狐狸”的老太太可是气得要死,她不敢直接苛责丈夫,这几年索性和大儿子白狐一起住,以实际行动做抗议,不过这反倒令古尔德更加逍遥地养老了。

    舰队进入大海,稍稍偏移巷道即可抵达墓碑岛,留里克不愿在浪费时间,户外陶瓮的薄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这没有任何天气预报的时代,人们只能从一些细节估测未来天气,那些不要的征兆总被放大解读,留里克就怕今冬是个冷冬。

    八条船扬着三角帆逆风奋勇北上。

    无聊的人都躲进温暖的船舱,一路上舰队遇到了借助北风,赶在大海封冻前全力南下的北方船队。那些武装货船与留里克的小舰队远远打了个照面,彼此各有任务,彼此只好在缆绳生挂上特殊图桉的三角旗,拼凑出可以被解读得的短语,于是歌德伦德可以获悉对方的是想都城送紧俏物资的王室舰队,也就是自己的下属。

    风大使得海况有些糟糕,维利卡和奥斯本又被折腾得茶饭不思,人们饱受海波剧烈起伏之苦,某些时间点舰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留里克自觉甚至有点失重感。

    他本人身经百战,这副身体对恶劣海况的适应力很不错,这可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就算斯维特兰娜想忍,晕船的状况折腾她胃里翻江倒海,胃里避免再现尴尬,她索性在最后的航行战术性禁食。

    终于,熟悉的罗斯堡峡湾呈现在舰队眼前!

    今日海况不佳,峡湾内的情况还好。但港内避风的船只不多,只因聪明的人们已经大规模地将船划到了最北端的艾隆堡,以及波的尼亚湾东边海岸线的科文斯塔德市镇。人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像北欧的白熊棕熊趁着秋季守着河道待娃鱼,人们干的也是熊的活计。

    以留守老罗斯人为主的渔民花费心思编织巨大麻布网,它被故意编得狭长,这样几家的王临时拼装起来,就能完成对河道的封锁,便能对洄游的娃鱼一网打尽。

    如果说旧时的芬兰科文部落还讲究不能竭泽而渔,罗斯完全反过来,大家只想大规模获取。没有人关心自己这番布下严密的大网,搞不好弄得娃鱼种群变得稀少,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所有北方定居者面前——我们要更多的食物。

    矿山、冶炼作坊、皮匠作坊,乃至大规模狩猎行动,参与这些产业的劳动者需要足量食物,此地最好补充的就是渔获。秋季是一个机会,只要疯狂捕捞一番娃鱼,骤冷的空气会很快将这些富含鱼卵的娃鱼冻得瓷实。他们会故意收集肥腻的鱼子并进行腌渍处理,鱼肉剖开后放在火边风干。

    那些没工夫处理的娃鱼则直接因被冻得瓷实,干脆互相堆叠造成“鱼墙”,成为储备粮。

    们心自问,自从839年秋季自己固定重游向民众发布征兵备战令,这次再来已经是两周年之后。

    大量的技术人员从罗斯堡老家走出,他们本就是优秀的铁匠,曾为战争中很重要的军械修理师,可以战地修善磨损的单兵剑与矛,也承担着修善重装备的任务。尤其是后者,扭力弹弓需要频繁维护,木质的坏损零件可以就地取材制作,这也需要职业工匠处理。

    来自罗斯堡老家的战士多数没有直接参与厮杀使得损失很小,相反他们还是得到了充足的战利品,参与者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

    国王的抵达令人意外,再一想想又很正常。

    在罗斯堡,那些年老者哪怕再尊贵,他们也不得不将手中的权势让渡于自己的后备。

    且说年轻时做梦都想做大首领的哈罗左森,他现在的职务是罗斯堡老家的总督,事实上也确实如愿以偿。法理上他仍旧把持着总督的权势,但他的年龄基本与老奥托一样。当曾经健壮如熊的奥托面对着名为衰老的恐怖侵蚀不断败下阵来变得逐渐消瘦,哈罗左森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的儿子卡努夫已经取而代之。

    曾经的臭屁小男孩卡努夫已然长成壮汉,他胳膊粗壮胸膛膨胀,厚实衣服下都是爆棚的肌肉与遮掩肌肉的厚实脂肪。

    卡努夫带兵参与了840年的一系列战争并立下战功,的了一笔巨款的他难免耽于享乐。

    这个家伙带着自己的四个妻子,领着大大小小多达六个孩子。他亲自搀扶着胡子飘逸的老爹以去码头看看大王的大驾光临。

    不只有他,另一位尊贵的老者——传奇铁匠克拉瓦森也来了。

    克拉瓦森已经无力拎起他的铁锤,却欣慰于自己的孙子库斯涅斯拉夫已经成才。这个混血的男孩再过了光明节,按照维京传统就满十三岁,克拉瓦森一度担心自己的孙子会因为血统不够强壮,现在显然多虑。

    何况,他也不止是一个孙子。儿媳莉莉亚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依旧年轻,显然以后还可以生育更多。

    信仰雷神托尔的铁匠一家人就是喜欢火焰与钢铁,他们将火炉边打铁认为才是这男人的象征,如此家族被授权管理着王国最大的冶铁中心,罗斯堡的卫星市镇高炉镇,出产的铁器不断满足国家的需求,也带来财源滚滚。矿工得了财,克拉瓦森的家族得到了光荣、地位和摸得到的金银宝石。

    就如往昔那样,在山坡上排布密密麻麻的老罗斯人房舍,虽说现在定居者里有很多挪威的巴尔默克人、瑞典梅拉伦人,以及芬兰的拉普人和科文人,他们像老罗斯人一样基于老传统,这番齐刷刷现身于海边,向靠岸的舰队欢呼。

    因为,那桅杆上飘扬的王旗不会骗人。

    大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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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