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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73章 拿骚伯国得胜大册封与黑狐的野望

    愤怒的农民要杀死这些烧毁家园的恶棍,逃跑的法兰克士兵则要困兽犹斗。

    起初的盾墙搏杀,因激战双方都披甲,纵使是更高级的罗斯钢剑,剑锋割在法兰克士兵的布面甲的铁片上也只是留下痕迹,除非是诸如脖子。面部之类的要害遭遇重创。双方在此时的损失都极少,直到面临被包围歼灭的局面已经形成,体力消耗很多的法兰克军在抵达一个士气的临界值后突然崩溃。

    逃遁困难的士兵与农民兵搏杀,虽最终被杀,死战也要杀伤一些敌人。

    二百余名科布伦茨民兵伤亡,大部分有着致命伤。所谓的医疗手段是用麻绳捆扎流血的肢体,至于躯干部位受伤,就只能任凭血液流尽痛苦死去了。

    家园北被烧的科布伦茨人付出了较大代价,他们取得了胜利,但当大家在战场上稍稍稳定情绪,部分有识之士不禁要想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已经别无选择,我要离开这里,去安全的拿骚生活。”

    一些人萌生这样的态度,他们在战场捡拾有用战利品,为以后在拿骚所在的兰河河谷开辟新的家园。固然是拿骚村的河谷平原天然不欢迎外来者,广大地域在新的空间开荒也未尝不可。

    一场血战在傍晚前就迎来终局,看着满地的尸体罗贝尔笑不出来。

    他在河边洗了把脸,骑上马与随从一道审视战场。

    全场战斗他本人并未参战,却紧紧跟着战线推进,目睹了年轻的罗斯军士兵以弓弩射得强悍骑兵人仰马翻,目睹本该是愚昧无知的农民以粪叉子链枷如打野猪般杀死溃逃的军人。

    最终,罗贝尔亲自抵达了最终的决战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铁人,他使劲揉揉眼,确定看到的的确是被金属覆盖全身的怪物。正值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愈发橘黄的阳光照在这些铁人身上,可见其人大规模沾染的血污,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甲胃上反射着强烈阳光。

    再看地上,到处是被砍杀得身首异处的法兰克士兵尸体,倒是有一些人被生擒,现在正坐在地上,他们腿脚都被缆绳捆扎,一个二个双目无神,呆滞模样好似待在的肥羊。

    再仔细看看那些罗斯人的作为吧!

    当时还是在兰斯泰因,罗贝尔见到了那些马车、手推车上在于的如龟盖一般的甲衣,想不到那真的是“龟盖”,前胸后背是一整块板甲,它在实战中证明了自己的强大。

    罗贝尔看得啧啧称奇,又见这群家伙手持特色的长柄“突刺式战斧”,砍瓜切菜般对着死尸就是一顿乱剁,最后将滴血的头颅拎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野蛮!太野蛮了!”

    这位失地伯爵双眼血丝,他攥紧缰绳快马走近正与部下有说有笑的蓝狐身边。

    他纵身下马,因愤怒言语非常不客气,这便指着一些正在施展暴行的士兵质问:“何必呢?你们不该破坏尸体。这些是法兰克的常备军,就算战败,他们都将被安葬。”

    蓝狐奔向乐呵呵地与这位贵族在战后共襄盛举的,既然这家伙态度严苛,自己也拉下脸:“但我们的诺曼人,不是吗?”

    “可你已经皈依。何必命令士兵对死尸斩首?你这样做,他们的灵魂就不能上天堂。”

    “天堂?你可忽视掉本地农民的怒火?他们宁可这些士兵下地狱。何况……这部分罗斯军从没有信仰你们的神。”

    “这……”一番言语直接把罗贝尔噎死。

    他再想想,的确新到的一千名罗斯援军全部信仰他们的奥丁与北欧诸神。以自己的认知,这群北欧野人战前战后非常凶蛮,就是想不到战场所见的那些过于年轻的罗斯人新兵,一如他们的父兄一样拎着斧头剁肉毫不手软。

    见其犹豫,蓝狐示意手下拿来一根特殊的木棍,其上骇人地杵着一具破损的狰狞头颅。

    血染红整个木棍,当蓝狐手握这“棒槌”,自己的手也尽是敌人的血。

    罗贝尔看得出头颅狰狞的脸大吃一惊:“这不是刚刚那个……”

    “据说叫做昆汀?这支军队的指挥者?他已经死了,现在头颅落在我的手里。”

    强压着紧张,罗贝尔再问:“我军已经取得最终胜利。我看到你们在到处破坏尸体,何必呢?还是……你们罗斯人有新的计划?”

    “当然。我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殓我军尸体,尽量救治我军伤员。本地人死者按照你们的规矩埋葬,我军死者,信天主的埋葬,信奥丁的焚为灰尽。至于敌人,尸身全部扔到河里,头颅尽收。”

    “野蛮!太野蛮了!破坏尸体,只有被撒旦控制心智才会这么做。”

    “随便你说吧。”蓝狐耸耸肩,斜着眼一脸不耐烦:“罗贝尔,你与此事无关。你即将前往图尔,你要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关心。但是这些头颅我们将作为特别的礼物进献给暂居美因茨的路德维希王。”

    “啊!?你们究竟打算吓唬他?还是向他挑衅?亦或是……”

    “是一个证明!只有这些死亡士兵的脑袋可以证明我们的确打赢了科布伦茨保卫战。如果他害怕,如何算王者?再说,即便是我在这里也是过客。此地是我弟弟的领地,很多事还需我弟弟保罗黑狐亲自去和路德维希交涉。”

    们心自问罗贝尔的确没理由再在这里逗留,当他询问自己何时坐船离开,蓝狐也爽快给了一个很近的时间。

    三天!三天之后杀戮无度的罗斯军就会撤离。

    与其说是撤离,不如说是开启一场新的远征。罗贝尔本没多问,如今不得不好生问询一个罗斯王留里克的真实意图。

    他知道蓝狐这种人乃至手下军队,既然是作为罗斯王国的常备军,固然远征将领一定有自己的主张,大方向的行动必须按照罗斯王的命令来!尤其是留里克这种很讲究目的性的年轻君主。

    来茵河河口盘踞着一支规模甚大的诺曼军队,他们断不是来武装殖民的,以其一贯的特性这次必是要勐攻某个大城市。

    目标是谁?当蓝狐直白透露我军将奉命偷袭亚琛,在最初的慌乱消弭后,罗贝尔也就释然了。

    是啊,就是这个保罗蓝狐,去年抢了特里尔,今年带领更多军队偷袭亚琛,怎么想都合理。

    不过,他们劫掠亚琛与自己的家族何干?罗贝尔家族并非加洛林王室,若是他们破坏了查理曼墓葬,也轮不得自己痛苦。

    当前的当务之急是去岳父家的图尔。岳父虽已故去,自己的小舅子继任。自己带着全家投奔,手握一笔巨款自然是好,倘若再带上一批士兵去岂不是更好。

    诺曼人对尸体也做斩首的行为极为不耻,可以快速清点的五十名战俘,他担心这些人会被当做祭品活生生烧成灰尽献祭给他们的神。

    战役已经结束,大量残破的尸体被就近扔进摩泽尔河与来茵河。

    河水吞没了他们,也有少数尸体被冲上河滩,瓦伦达尔修道院的居民偶然发觉一具无头死尸,起初还以为是溺水而亡的牛,结果竟然是……

    绝大部分死尸最终为泥沙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未来过,他们的甲胃、武器全部被扒下,这些作为罗斯军的战利品,其余杂物几乎都被科布伦茨民兵瓜分。

    战后,科布伦茨人得到了什么?骑士领主的家宅被焚毁,修道院和附近村庄化作废墟。唯一庆幸的是入侵者没有践踏青苗,民众不会担心今秋绝收。

    科布伦茨三角洲平原已化作是非之地,也许会有冤魂在深夜哀嚎,暂时放下武器的民兵不愿再在此地逗留,哪怕此地本就是自己的家园。

    更务实的选择就是离开,鬼魂哀嚎与恶意迫害令人恐惧,另一种现实的恐惧则是担心法兰克军队再来讨伐。他们的选择意味着整个科布伦茨平民对洛泰尔的背叛!如果那个男人真的要效彷其祖父大帝查理曼的话……查理曼针对萨克森平民展开过报复性杀戮,只因当地人组成民兵大规模抗争。洛泰尔是否如法炮制呢?

    现在有诺曼军队做靠山,这些平民又有一次确实的胜利,他们不怕作战,就是担心战争毁了自己活下去的资本。显然现在只有来茵河北岸的拿骚和来茵高,可因大河天堑保大家一个安稳。

    阵亡的农民兵就埋葬在科布伦茨居民的传统公墓,他们带着战利品纷纷带着不舍的眼神乘船离开故园。

    现在兰斯泰因是所有难民的暂居地,当然这地方尚属逼仄之地,只能容许少部分居民居住,更多的人还要另谋新地垦荒过日子。

    关于如何得到这些民众、如何安顿他们,在蓝狐抵达之后与黑狐交涉一番。年轻的黑狐有自己的想法,在闻讯兄长后得到了肯定答复,如此也安了心。

    完成了复仇,难民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他们在兰斯泰因得知了自己的归宿。

    过去的拿骚男爵领虽小,下属也是有骑士领的,奈何骑士全部战死,最后连亨利拿骚这位男爵也差点毙命。

    地区还是这片地区,即便还顶着“拿骚”的名号,贵族已经完成大换血。

    河口的兰斯泰因渔村本是一个骑士领,现在贵族缺位。兰河上游的林堡人口极少,因渡口之便即便如此也自成一个骑士领。

    骑士空位封地无人继承,但拿骚已经升级为伯爵国!

    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国,战后的伯国迎来法理上的女伯爵索菲亚。

    这位十岁的小姑娘当着无数士兵、农民的面尽量做得落落大方,她也打扮得华丽得体,只因要趁着战争胜利的全民兴奋亲自落实一项伟大的事——册封新贵。

    一个女人也能掌权吗?包括罗贝尔、艾德来德夫妇这样的传统法兰克大贵族也知道这个索菲亚此生最重要的任务是给爵位生育男性继承人,现在真正掌握伯国权力的是她的丈夫保罗黑狐。她成为仪式性质的存在,现在的册封仪式也缺她不行。

    看呐!士兵们穿戴整齐,甲胃上的血污消失无踪。

    拿骚的罗斯驻军、本地贵族军队、尽可能穿戴整齐的民兵被紧急规训,他们面对着“授封仪式场地”站得笔直。

    真正的罗斯王国军,两个旗队单纯以捧场嘉宾出现,他们威风凛凛高举罗斯旗帜,旌旗猎猎、头盔的华丽羽毛随风摇曳,衣装整齐划一威武不可言,这就是在向在场的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宣示,这场册封仪式得到罗斯王国的承认。

    不过具体到个人,年轻的阿斯卡德和雷格拉夫,两人身份同样高贵在场的本身就是捧场。两人更关注“册封”这件事本身,不由交头接耳闲谈很多。

    尤其是雷格拉夫,身为合法的麦西亚王,总有一天自己也要亲自册封一批贵族拱卫自己的王国。

    而阿斯卡德,他不由得幻想未来作为叔父的罗斯王给自己怎样的爵位,甚至有些着急。

    册封仪式由众贵族作证,两位神父康拉德和巴赫伯特主持。

    尤其是康拉德,以往亨利拿骚册封贵族或是赏赐平民,都是他这个身份亲自主持,如今自己年龄更大了,还能为他的女儿再次主持仪式实在是一种荣幸。他有这方面的经验,此次册封也没出茬子。

    封爵是这样的,现在有的五位骑士全部升级为男爵,封地不变。

    黑狐手下的大将,老埃里克册封为科布伦茨-兰斯泰因男爵,负责掌管兰河来茵河交界处。另一位大将瓦迪册封为兰河畔林堡男爵,管理几乎未开发的上游平原区。

    如此分封各方都非常满意,更绝的还在后面。

    所有自去年驻军拿骚的罗斯士兵,全部册封为骑士,即便是战死者也被追认为骑士。

    骑士是一种阶级,它可以没有封地。针对这些新册封的骑士,自然都是无封地的,个人生活很大程度还需要自己劳作。

    这一切都是战前的许诺,哪怕没有封地没有扈从卷属,身份断然不可能是平民的驻军,他们长期生活在此地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名分。

    他们更是有着念想,因为新生的伯爵国还有巨量的荒地,当地区陆续得到开发,一些没地的骑士也有机会得到封地。只有立下确实战功的骑士可得封地,黑狐就以此为奖品,尽量维持驻军的战斗力。

    这套眼花缭乱的册封仪式迫使索菲亚这个小姑娘不得不一直握着镶嵌宝石的钢剑重复着仪式。

    所有的新册封仪式必须走一遍流程,面对排着队下跪的士兵,她举剑的双臂酸痛,站得太久腰酸背痛,一番折腾小姑娘累得不轻,以至于缺席的庆功晚宴。

    松木堆积的火塔于深夜燃烧,其上铺着阵亡的罗斯战士。

    阿斯卡德学着大人模样,以本地特产葡萄酒敬阵亡的兄弟。

    酒泼洒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似乎火苗更旺了。

    “兄弟们!你们先去英灵殿!最终我们会相逢……”

    这些年轻的罗斯战士刚刚成年,才是人生第一战便战死。人们相信他们的灵魂去了瓦尔哈拉,他们的战死也给初上战场的第七旗队深深教育。

    谁真的愿意突然战死呢?大家都希望成为身经百战的战士,哪怕是战死,也一定要在年龄大量,于大规模战斗中为胜利献身,绝非现在。

    他们依旧对战争是狂热的,这番歼灭中王国的军队,大家对前景十分看好,却也多了一份机警和理智。

    大战之后,付出一定鲜血代价的新兵们成长很多。

    人人都知道他们在拿骚逗留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战后的第三天,战死者就剩下灰尽,全军也将坐船离开。

    对于罗贝尔家族,贵族和扈从都在等船,罗贝尔手下多了五十名战士,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被俘的昆汀旗队士兵。

    被俘者的终局是什么?或是作为奴隶在拿骚劳作,或是作为商品卖给路德维希赚点钱。

    最痛快的办法当然是如祭品血祭奥丁,此事也就嘴上说说现实里根本不能这么干。

    黑狐断不会要这些家伙,留着做奴隶怕是能被科布伦茨难民事后报复杀死。

    狐狸兄弟一番商议,就算是做个顺水人情,将战俘赠予化作“光杆老将”的罗贝尔增添颜面。

    但战俘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不,他们左手小拇指被切掉,此为泄愤式侮辱,也不影响这群人日后为罗贝尔效命。

    那么现在的罗贝尔一家是什么身份?似乎只是一介失去封地的伯爵,带着一笔巨款、一支小规模军队流浪。

    约定之日,阵亡的罗斯军士兵骨灰被整体封装于一陶瓮中,一份写着阵亡者名字的纸塞入其中,此瓮会辗转运回新罗斯堡于公墓安葬。

    其余战士陆续登船,一度停泊在瓦伦达尔修道院附近渡口的长船全部运抵兰斯泰因,一如他们来,现在全军顺水漂走。

    有所不同的是,此次仍有蓝狐带队,亲自带着罗贝尔一家开启第一段航程。

    一个陶瓮装填的尽是来茵高的土壤,他带不走自己的家族墓葬,也确信无人破坏,除非他们把威斯巴登的修道院焚毁。

    这瓮土就是他对于故地最后的念想,直到在南方世界得到新的封地,他知道自己做图尔伯爵的小舅子一定很需要自己这个姐夫以及外甥的帮助。

    他身边也有帮手,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布鲁诺正在来茵河入海口的乌得勒支等待,而合法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就在船队中。两个年轻人是多方势力的使者,对此罗贝尔一家多了一份责任——必须保证这两位年轻贵族的安全。这方面,其妻艾德来德最为关键,因为她正是现任图尔伯爵的二姐。

    于公如此,于私,这位上年纪的妇人很欣赏雷格拉夫这小子,不仅是其身份,还在于其勇气与忧郁混杂的气质,客观上竟调动了她的母性。艾德来德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也如这个男孩般有着前途,现在趁着机会,两个男孩结实一下还来得及。

    三天前还在打扫战场,三天后罗斯大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规模庞大的存在过的痕迹。

    “现在又剩下我自己了。”掐着腰的黑狐不禁挺着满是肥肉的肚腩,目送自己的族亲的舰队消失在来茵河上。

    索菲亚下意识地攥着他的胳膊,经历这场战争直接升级为伯爵,控制的地盘膨胀得厉害,她的脸庞依旧稚嫩,眼神则多了份坚毅。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抓紧时间去美因茨。”

    “不休息一下吗?我……有些疲倦。”

    “至多休息一天。”黑狐轻叹一口气,不禁感慨:“那些敌人的头颅正在发臭,洒了一些石灰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不能多等。装运头颅的木箱全部送到美因茨,我们要给路德维希好好看看!听着,你的爵位还有我们的封爵尚未被路德维希承认。他必须承认我们,所以,你我都要去一趟。”

    “好。我听你的。你……”索菲亚轻轻抬起头:“你想法绝不止这个。”

    “当然。我不会停止战斗。你是法理上的伯爵,我才是事实上的伯爵。这次,我一定要从路德维希那里捞点好处,让他知道我比我哥更强。”

第1174章 黑狐、索菲娅拿骚在美因茨与给予路德维希王的大礼

    八百余颗头颅被撒上石灰,它们被集体封装至八个木箱中,为了避免恶臭蔓延,其中洒了大量石灰,这令本就化作灰白色的头颅更显得惨白。

    身为女伯爵的索菲亚·拿骚,如果她是一个心性胆小的女人,目睹自己的未婚夫如此破坏敌人尸体,被吓得精神失常简直是必然。

    她并非懦弱胆怯的贵族,这一点黑狐认为的确如此。

    或者说,她麾下精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诺曼人,自己也被动得变得像是一个诺曼女人。

    她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金银与琥珀妆点这位快速成长的少女。到底经历了大规模战争,名义上更是胜利方的统帅,索菲亚的天真烂漫时光已在两年前结束,现在的她眼神里充满机警与谨慎。

    终归她是法兰克体系下的世袭贵族,即便是个女孩子。

    侍女为她穿上截短的丘尼克袍子,以精致的皮带束腰,白色纱巾罩头并妆点金银琥珀头饰。

    被袍子遮掩着的是她的罗斯风格高帮皮靴,松软亚麻布裹脚,行走快捷而自如。

    同样是素白色斗篷披肩,以镀金的胸针固定。这袍子很不一般,其上缝制大量蓝色布条。

    一身着装蓝白色调,棕黄色的头发盘起来扎在脑后。略带雀斑的白皙脸颊有着一双深蓝的双眼,这双眼睛不一般,不经意间总是透露出一丝机警,甚至……是一丝杀意。

    正如她皮袋上悬挂着的是一支短剑,剑柄镶嵌着硕大的红宝石,镀银剑鞘上又纹着复杂金纹。

    很大程度上,索菲亚·拿**伯爵今日之着装,就是保留传统法兰克女贵族着装的基础上尽量效彷罗斯女贵族。

    毕竟,她麾下精锐全都是罗斯战士,士兵衣服上至今仍纹着罗斯的旗帜——白袍上缝制交错的蓝色布条。

    她是女伯爵,真正行使伯爵权力的则是黑狐。

    这并没有问题,即便两人尚未按照法兰克的律法成婚,两人已经协同行事,乃至发动军事行动,这一次,他们将带着“特殊的礼物”去觐见驻扎美因茨的路德维希王。

    她在闺房中忙于打扮,黑狐有意带着兄弟们在户外等着。

    当她走出家宅以全新形象示人,无人敢质疑这样的她不够得体。

    “我……如何?”她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年轻却肥胖的丈夫黑狐。

    “很好。甚至像是一个战士,我喜欢。”

    “是吗?可我从没有真的参与战斗。”

    “会有机会的,也许你愿意。我听说,罗斯的王后十二岁时就已经参与作战,甚至是奥斯塔拉女公爵,与你这般年龄也已有过战争经验……”

    丈夫说的人名都很陌生,那些女人都是罗斯的女贵族,虽没有见过,也许仅仅是现在没机会见面罢了。

    索菲亚深吸口气,不经意间挺起胸膛,努力压制内心的紧张与怯意:“看来你希望我成为你们口中的瓦尔基里?真是高看我了。走吧,我们去美因茨。”

    “那就走吧。”黑狐拍拍肚皮,他很高兴自己的未婚妻越来越有女人味,还有现在终于拥有的女战士滋味。他牵上索菲亚的手:“真不知道那个路德维希见了我们会怎样。也许,会被吓到吧。”

    “也许吧。不过,他和你们一样都是野蛮的男人。”

    “野蛮?如何算是野蛮?”

    “杀戮,无尽的杀戮……”

    “战争就是这样的。不要再说了,你毕竟是女伯爵,世人只会记得是拿骚贵族打赢了科布伦茨的法兰克军队。”

    索菲亚轻轻点头确认,这言外之意正是说自己身为拿骚贵族要为那剁下的八百个脑袋负责,这种事简直有理也说不清。

    她没有吓破胆,想来路德维希只会吃惊一下就仅此而已。

    当然有人为此事惊得六神无主。那是拿骚修道院的神父康拉德,作为神职人员这次去美因茨可不仅仅是作为贵族的陪衬。

    拿骚鲸吞来茵高意味着什么?正是意味着整个旧来茵高教区的归属将被改变,它将整体挪到科隆教区,至此与沃尔姆斯(美因茨)教区脱离关系。如此康拉德就会成为新的地区主教,他需要得到沃尔姆斯方面的承认,更要在未来得到科隆方面的承认。

    科布伦茨难民已经分流,一批人前往兰河上游的林堡渡口的平原荒地拓荒。兰斯泰因渔村而今已成为大型定居点,此地的码头也被紧急扩建。

    无论是科布伦茨人还是拿骚人,亦或是所有的诺曼、乌得勒支移民,在战争结束后,索菲亚按照丈夫的要求向整个伯国下达免税令。

    实际正是黑狐经过研判后决意赐予战后的民众长达三年免税,意味着最关键的十一税要在845年的秋季征收。此乃效彷罗斯王国的政令,所谓战后给予民众休养生息的时间,三年之后民众定然积累很多财富,届时再收取税赋说不定能收得更多。

    此乃仁政,民众觉得这项举措不可思议,原本有的一年免税如今扩大成三年,大贵族的确落实了他们战前的许诺。

    可对于下级贵族和教士,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的钱财如何而来?莫非大家要过三年的苦行僧日子?

    实则不然。

    黑狐对于贸易充满自信,他觉得仅仅是对外北方销售葡萄酒,甚至只是初步发酵的葡萄汁就已经能赚取很多财富。夏季贵族、教士只要分得一些贸易红利即可,他们得到现金,就以现金从农民手里购买余粮,现阶段完全没有问题。

    何况,现在正值法兰克内战,拿骚伯国手握一支兵力并非很多然实力强劲的军队,完全能靠着“合法劫掠”直接捞取巨额战争收益。

    所以对于黑狐,他带着八百个脑袋去见路德维希,这些脑袋简直是一种投名状。

    各方都有诉求,焦点就在美因茨。

    十条长船逆流而上,黑狐船队二百人。划桨长船拖曳着单纯运货的长船,除了那八百个脑袋外,就是五百个铁皮盔,以及一批破损的甲衣。

    如果让路德维希以为有杀良冒功的可能性就糟了,那么,那个男人看到一堆破损的甲衣和头盔还能有什么怀疑。

    反正拿骚的民兵对这些头盔充满晦气感。说来也奇怪,民兵扒掉敌人的衣服、皮靴、腰带等,洗净血污后据为己有,反而对头盔不闻不问。

    民兵觉得晦气,罗斯战士们觉得没必要自留,这些废铁可做邀功之物,顺手卖给路德维希说不定还能捞点钱。

    船队在经过水流较为湍急的施派渡口后,继续的旅途进入绝对的安静平稳。

    所有长船收帆,唯一的桅杆上公然悬挂着罗斯旗帜,船舷两侧也挂上罗斯人的圆盾,大桨有节奏地滑动,外人看来定然觉得这是一群入侵内河的海盗。

    实则不然,对于美因茨,唯有高扬罗斯旗帜的长船不是敌人。何况这里的一些船只还特意挂着白底黑十字旗帜呢。

    不远处就是美因茨城,神父康拉德穿戴黑袍,故意碳化木条捆扎的巨大黑十字架被他抱在怀里,他就这样站在一条长船的船艏,只为让观者意识到有神职人员在船上,消弭掉一切恐惧。

    但当他们真的抵达美因茨,城市的局面已经变得大不相同。

    “怎么回事?两岸都是人?不对!居然有大量帐篷?”黑狐眯着眼自言自语,随口问问忙着划桨的瓦迪的意见。

    瓦迪虽是男爵,由于封地林堡现在由科布伦茨神父巴赫伯特管理,自己和兄弟们便不用在那里费神。

    他是老战士,这番放眼四顾,随口道:“去年就听说路德维希要增兵,看来他真的在这么做。”

    “我还看到河上漂着一些小船。他们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瓦迪定睛一看,发现船上人有着明显的金属反光:“也许是运兵?听说他的哥哥要举重兵杀了他,他增兵就是为了自保吧。”

    “也许吧。嘿嘿。”黑狐突然想到一点,随口粗俗地大声嚷嚷起来:“兄弟们来得太及时了。咱们如果帮他打仗,就是莫大的人情。即便今年我二哥蓝狐不在,我比他也差不大那里,主要是你们身经百战。兄弟们照样找个有钱的地方劫掠。哈哈,我们会发大财。”

    提及发财众人就精神亢奋,以至于划桨的动力更强了。

    对于美因茨已经两岸的军队,那些待在帐篷里的人纷纷走出。他们虽没有披甲,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士兵。

    罗斯船队的出现完全是不速之客,这些东王国的军队保持警惕,但左右两岸的士兵态度有所不同。或曰北岸的士兵高度戒备,南岸的人员守备涣散。

    因为,南岸盘踞着大量的路德维希直属部队,他们以多种途径由巴伐利亚赶来,新到军队与驻守美因茨的老兵闲聊,多少知道有关罗斯人的事情。

    北岸的有所不同,因为现在扎营的是图林根侯爵塔库尔夫的军队,就从装束上而言,的确与路德维希常备军有所不同。

    美因茨主城在南岸,黑狐去年与兄长来过一次,此次也是从老地方直接抢滩登陆。

    双方都保持着默契,岸上的士兵见得是罗斯人,不但解除戒备,还亲自去接下抛来的缆绳,再把船只向岸上拉一些,最后固定。

    这场面令黑狐倍感以为,他扶着肚子略显笨拙地纵深跳下,扶一下自己径直的白狐帽子,再搭把手把索菲亚抱下来。

    罗斯军在登陆地整队,依旧抱着巨大黑十字的康拉德神父则摘下罩袍左顾右看,他希望看到有闲逛的本地神职人员,至少闲聊几句避免自己的处境过于尴尬。

    一位百夫长闻讯走来,此人穿戴着全套的军装,可惜锁子甲都有些锈蚀,头盔也有大量刮痕。如此装束很像是百战老兵,实则是其人懒得花钱返修自己的甲胃。

    他稍稍整队,无论怎样对比都不如那些衣着统一的罗斯人更光鲜有利。

    他盯着那衣着最华丽的胖子走去,即便其人看起来较为年轻。军中早有传说,国王怠慢过一位很胖的罗斯使者,事后闹出一些不必要的战争,于是去年的会晤就成了款待,双方的关系还不错。

    也许……那个胖使者又来了?

    “你们是谁?罗斯?你们……不会无缘无故来。”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黑狐保持着克制,毕恭毕敬道:“据说东方的王者在这里。我们从拿骚而来,这次带了大礼特意觐见国王。”

    “我们的王?此事……还容我禀报。”

    实则不用禀报,当河道上的长船肉眼可见时,就有士兵骑着马冲到城里。当黑狐一行抵达时,路德维希已经知道罗斯人来了。他只是不能确认是否是蓝狐那个家伙又来,不过他们现在变得不一样,变得可以商量、利用。

    路德维希对罗斯人的态度非常矛盾,他忘不了自己在易北河的战败之辱,现在继续仇恨又恨不出来。他实则有些欢迎这些家伙赶到美因茨,正好利用他们充当打手去做一些自己不宜做的事情。

    这不,一名百夫长得令才码头处候命,接洽并非偶然。

    因为在城墙之上,一身甲胃的路德维希较为低调的站在高处,他与城墙执勤的士兵混在一起遮掩了自己的行踪。

    当他再度出现时完全换了衣服形象。

    大地在震动,因为一支马队非常嚣张地从城市正门走出,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换上自己最华丽衣装的路德维希本人。他没戴头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金冠。身后的骑兵人马皆着甲,锁子甲和头盔被擦得锃光瓦亮,战马的鬃毛也被梳理得柔顺,甚至马蹄也都是新的。

    这并非路德维希故意做的仪仗,而是因为这支马队的确更换了武备,实在是为今年的大规模作战做准备。

    客观上这些从巴伐利亚调集来的重骑兵给予他强大的自信心,即便这些精锐要以小船慢慢悠悠地运过来茵河,期间还要担心万一船只轻浮战马落水的险情。

    还以为是蓝狐亲自来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路德维希亲自一瞧,讶异发现居然是那个家伙的弟弟。

    “我记得你!你是保罗。”路德维希手握马鞭指指点点,一边又控制着躁动的马蹄左走又晃。

    黑狐抬起头,面对阳光眯起眼,让他因肥胖显得不大的眼睛几乎迷城一条缝。

    “我是保罗,保罗黑狐。”

    “果然。你!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被将了一军,黑狐面不改色:“可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封臣。不过,有的人的确当向你行礼。”

    这不,一位装扮华丽的少女款款走出,路德维希早就发现了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一个罗斯王国来的贵族,搞不好还是那个留里克的妹妹之类的亲戚。

    结果,这少女一开口的言语就令他吃惊。

    “你?居然是拿骚家的小女儿。你刚刚自称什么?伯爵?”

    刚行完女贵族礼仪的索菲亚面对高高在上的王的确很憷,她努力压制着怯懦,坚持说明自己全新的身份:“我是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的伯爵。”

    “你?你确定?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册封一个新的伯爵?尤其还是一个女人。”这不,路德维希的眼睛直接盯上一边站着的黑狐:“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黑狐再定定神,郑重回答:“我们今日是拿骚伯爵军队的身份而来。索菲亚也的确是女伯爵。如果您觉得莫名其妙,那就现在承认我们的身份。”

    “就是莫名其妙。你?蛮横的罗斯人。想不到,你比你哥哥更加蛮横?你在教我做事?!你配吗?”

    “如果,您看了我们奉上的礼物,会对我们有更深一层认知。”

    “礼物?”路德维希收了马鞭,再看看左右嘻嘻哈哈:“礼物。我的战士们,你们都听到了。一个诺曼人要给我礼物。”

    这些精锐重骑兵只效忠路德维希一人,可谓最精锐的亲兵,大王在哈哈笑,亲兵也都乐呵起来。

    “好啊!”路德维希再探出脑袋:“给我看看你们的礼物!但愿能让我欢心。”

    “您……会欢心的。”蓝狐意味深长得笑了,罢了拍拍手,勒令自己人走近那些已经搬上岸的大量木箱。

    路德维希骑着马带队一样走近那些木箱,他充满好奇,幻想着里面都是金银。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现金军费,索性完全忽略掉空气里开始弥漫的澹澹异味。

    “还请您保持镇定。”说罢,黑狐给部下以手势。

    有的人手持撬棍准备开箱,有的人则把索菲亚拿骚带走回避。甚至神父康拉德也背过身子,不停胸口划着十字,他的反常表现无人关注罢了。

    路德维希和他的亲兵都期待着罗斯人的大礼,结果撬棍撬开箱子,伴随着大量白乎乎的石灰,一颗颗脑袋滚滚而出。

    “这是什么?!”路德维希大吃一惊,瞪大的双眼几乎蹦出眼眶。他勐拽缰绳,得到错误指令的战马高悬前蹄,简直要把她掀下来。

    整个骑兵队被深深震撼,即便他们是战场老兵身经百战,见得人头滚滚不由浑身颤栗。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威胁我?”定了神的路德维希已经拔剑,好巧不巧还是那把留里克赠予他的钢剑。

    所以黑狐也自然认得这把剑,毕竟此剑本来是自己的老父亲定做,几经转手最终落在这个家伙手里。

    他的过激反应也令黑狐很意外,但礼物还不止是滚滚人头。

    更多的木箱打开,其中都是破损的甲衣和被踩扁的法兰克风格铁皮头盔。

    事实如此已经无需言语解释。

    “全都是……全都是士兵的遗物?那么这些脑袋……”

    “不错。”眯着眼的黑狐绷着脸:“这是你大哥洛泰尔的军队。据说是第二十旗队的人,还有一些梅茨来的武装民夫。”

    “你们罗斯人截杀了他们?你们何时展开了军事行动?竟然不告诉我?!”

    “现在不就告诉你了?这里是八百个脑袋,也包括他们指挥官的脑袋。我们为你消灭了洛泰尔手下八百精锐,这岂不是大功一件。这些难道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礼物?”

    路德维希不得不平复一下情绪:“如果这是真的,你们的确有功。好吧,这些骇人的礼物我收了。我许可你们进城,你的军队有权进城驻扎。你!保罗黑狐!还有你,索菲亚拿骚。我有必要与你们两位好好聊聊,我许可你们在我的行宫详谈。”

第1175章 比起正面战争帮你作战不如洗劫亚琛

    “这地方和上次来时一样。一样的脏乱……可恶,还踩到了粪。我最受不了这个!”

    一脚踏上街道秽物脏了靴子,黑狐骂骂咧咧抱怨着。

    索菲亚挽着他的胳膊,即便现在打扮得像是诺曼战士,她依旧只是个女孩子,又一次来此所谓大城市,兴奋其实谈不上,更多的是一分警戒。

    “这里的驻军好多。他们……真的要准备一场大战吗?”

    “你?说话怯生生的。”黑狐摇摇头瞅一眼妻子:“他们去大战也好,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打算……你看,那些人在看我们。”

    黑狐的眼角余光机警地瞄向四周,的确罗斯军穿着统一而怪异,过于洁白的装束在这晦暗的城市显得过于异类。

    那些法兰克战士整体灰黑色调,它来自于穿在身上的皮具和麻布斗篷,其色泽简直与泥土混为一听,看上去绝对与整洁不沾边。

    哪怕是白色已经算是罕有的色彩艳丽,何况入城的罗斯军的衣装还缝合蓝色布条。

    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趾高气昂的路德维希。

    “我怎么感觉咱们被他利用了?”

    黑狐到底一样是个年轻人,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左右,若非这身肥肉长在身上,想必自己也能成为不错的战士。虽大腹便便,年轻人该有的年少轻狂少不了。他今日的打扮别具一格,仅仅是再正常不过北欧商人装束,过分的华丽令人瞩目。

    他不禁都囔一番,话语正好为随行的瓦迪听到。

    “当时被他利用了。我们成了那个家伙的陪衬,好似成了他的卫兵。”

    “也许吧。我们光鲜亮丽,让他炫耀一番也好。如果,他真的觉得我们在扮演卫兵,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做了。”瓦迪随口一说,似乎他本人无所谓。

    路德维希毕竟是王者,他是庞大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直接统治者,中部与北部的贵族法理上也都效忠于他。

    这不,难请的图林根侯爵这次终于带兵助战,哪怕那个家伙就带来一千人而已。

    据说萨克森公爵会带兵前来助战,可一想到两年前彼此还打得头破血流,路德维希矛盾不已,他需要友军助阵,却不想回忆起那些糟糕记忆。他宁愿萨克森公爵不来,若是他们来了,最好也必须听自己的指挥。

    只有真正愿意听指挥的同盟军才是好的,这一点他们心自问确实不如大哥洛泰尔。

    洛泰尔本人的治军能力如何?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是所有兄弟里最强的。

    但洛泰尔麾下有一个强劲的贵族联盟,他们关系紧密,围绕着洛泰尔能康慨地拿出重兵。

    而自己,更像是东方的王者。

    大量巴伐利亚军队正在来茵河北岸待命,大军正靠着小船慢悠悠通过大河天堑。如何河面上建造一座浮桥就好了,大军即可快速渡河,可惜真的做不到呀。

    那些军队只忠诚于自己的王,依靠着减免赋税的招数招募一批经过基本作战训练的农民士兵,又从萨尔茨堡的盐矿招募一批孔武有力的矿工。

    大量的债务奴隶被路德维希强令解除债务,这令债主极为不满,作为交换,他不得不免除这些债主未来的赋税,变相买到这些债务奴,再将他们武装尽可能地运到美因茨战场。

    经过易北河畔本没必要的战争,大败亏输的他正想方设法恢复兵力。

    一批罗斯人就驻扎在拿骚,他们今年如约而来,来时的大礼令他震惊。

    黑狐比他哥哥如何,这个小胖子去年是见过的。

    在这个时代,肥胖的家伙极为罕见,一个肥胖的北欧贵族轻易令路德维希记得清楚。此人来拿骚就是做生意,显然他的想法已经很不单纯。

    黑狐是个外来者,想要在法兰克扎根就必须“纳投名状”。狐狸兄弟落实洗劫特里尔的密谋令路德维希满意,此乃投名状之举,同样的他们可以做第一次也就能第二次。

    “一群诺曼人还想要什么?不就是钱财、女人,杀戮无度野蛮至极,但……只要想法依旧如此单纯,他们就是我能够轻易利用的宝剑。”路德维希如意算盘打得到,这就是为什么他执意带领自己的近卫骑兵带队,令所有在场的罗斯军高举旗帜跟随并招摇过市。

    他可谓一鱼多吃,此举也是默默向图林根侯示威。

    就仿佛再说:“你瞧!只要为我做事,哪怕是诺曼人,都将得到本王的重视。”

    行宫还是那个行宫,美因茨的“皇帝行宫”敦厚庄重,坚固石料堆砌的堡垒式宫殿坚如磐石,与城内的大教堂一道,成为本城唯二的最恢弘建筑。

    可惜,入城的罗斯军战士住进的士兵宿舍又成了脏乱差的老样子,若非考虑到路德维希这家伙的面子,瓦迪真巴不得带着兄弟们去城外码头守着自己长船搭帐篷。

    但情况有变,这个曾战败的王霸道不减,搞不好还是趁机从胜利者身上找回两年前失去的面子。

    骇人的礼物被收下,按照其说法“我会调查你们是否真的歼灭一支强劲的法兰克旗队”。长船全部借用,想必现在已经成了渡河工具。、

    罗斯人最宝贵的长船成了法兰克东王国的东西,他们是否会归还呢?不好说。

    黑狐既然愿意赌一把,兄弟们也就跟着他豁出去了……当然兄弟们内心有着强烈的怀疑,又像是丢了一块金子,巨大的损失揪心不已。

    神父康拉德本是随着军队进城,不久便直接拐入城内的大教堂与教友会晤。

    本地区的主教坐堂在来茵河更上游的沃尔姆斯城,然美因茨的大教堂是备选的坐堂。他希望在此碰碰运气,若是能直接遇上大主教就省了自己很多精力。

    他的希望成了真,沃尔姆斯大主教现在就在美因茨城内。大主教并非等待什么人,他也是受邀前来,就是为了在大战前为即将踏上战场的效忠路德维希的士兵做一场弥撒。

    黑狐没工夫打理神父的事情,他与妻子就站在行宫敦厚的大门前。

    现在的路德维希遣散了自己的骑兵卫队,就剩下几名亲卫。

    奇妙的是,黑狐夫妇谨慎地跟在其身后,怎么看都像是受邀前来的客人。

    执勤的卫兵向自己的王行礼,路德维希像是视而不见似的,转过头直面黑狐的脸:“肥胖的男孩!现在是本王赏赐你的。你们可以带着武器进入宫殿,本王愿意与你们会谈。”

    听得,黑狐攥紧妻子的手,谨慎回应这位王者:“这是我第二次来。感谢大王的赏赐。”

    “很好,你很聪明。但愿你比你哥哥更高明。”路德维希难得笑了笑。

    拿骚贵族与当地罗斯驻军突然到访美因茨实在是意外之喜,路德维希就按照诺曼人的那一套,以烤肉大餐迎接两位特殊的客人。

    高塔之上的餐厅,打开木窗便有过堂风,站在窗处可以鸟瞰偌大的美因茨城。

    现在正值黄昏,城里熙熙攘攘很有烟火气,空气中弥漫着尽是湿柴燃烧的怪味。

    路德维希就站在窗边,以一副豪放的姿态介绍自己的城市,而两位贵客则坐于木桌,静静等候这家伙所说的烤羊羔大餐端上台。

    “保罗黑狐!”背着手的王者一板一眼念叨名字:“相比你贵族的妻子,你才是名副其实的拿骚贵族。”

    “既然大王说是,那就是吧。我的身份……现在只是管家。”

    “谦虚可不好。我需要勇敢的战士!难道,你要让我觉得那数百个脑袋是你的妻子下令砍下的?”

    “这……”黑狐稍稍犹豫一下:“她是贵族,即便不是她下令,她也必须认领这一事实。”

    “话是如此。一个十岁的女孩,即便打扮得像是战士终究也是一个女孩。去年本王承认她是女男爵已经破例,今年又当如何?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秘密,是打算告诉我吗?任何的事都可以商量除非你们决定掩藏,我不会逼你们说出知晓的一切。”

    路德维希说了一番话依旧站在窗边,他背着手,这番姿势形同一种质问。

    场面立刻陷入安静,静得令人尴尬。

    路德维希还有话闲谈:“你们两个并不知道这座行宫的重要。我父亲在此出生,我和我的兄弟都在这里成长过。美因茨对我们家族非常重要,我占有它,我的大哥也想要占有它!法兰克的王者都在争夺,为了这座城我们会大打出手。而你们,作为新锐贵族被我恩赐进入,这是无上的荣光。”

    他说这些干什么?黑狐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一切不像是闲聊的漫谈,而是作为一个引子对未来的某些决意做铺垫。

    黑狐示以眼神令颤动的妻子不要说话,罢了也站起来,索性直接走近窗边,稍稍抬头看向路德维希满是胡子的脸。

    “你?我可曾令你如此近身?你腰悬佩剑,这一刻可以轻易刺杀我。”明明被冒犯,路德维希故意这么说。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再说,如果罗斯王国真想的动手,便会直接发动军事行动。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算是纯粹的罗斯贵族了。而我未来的孩子,命中注定是法兰克贵族。”

    “可你仍在为你们的罗斯王效力。你年轻,很有自知之明。看起来一年的时间你成长了不少。”

    “谢谢夸奖。”

    “说吧,你们又做了什么?不止是砍了那数百个脑袋,你们一定还做了别的事。”

    “是!是关于我们已经得到了来茵高的爵位。这一次……”毕竟此事重大,黑狐定了定神:“希望大王成为我的妻子索菲亚,合法的继承来茵高爵位。”

    “这么说,罗贝蒂亚(指罗贝尔)家族是逃走了。只有这一种可能性,否则,罗贝尔怎么会把爵位让给你们?且慢!这种怪异的事情不会是真的吧?!”说这番话的时候,路德维希早有预感隐居的罗贝尔会叛逃,现在获悉消息并非非常吃惊,更多的是对既成事实的怒气。

    “是真的……若大王不嫌弃,容我慢慢说。”

    “你快说!”路德维希命令道。

    黑狐早有一番准备,就一五一十介绍了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他暂时有所保留,但看着路德维希因错愕大张的嘴巴,更劲爆的事似乎不宜多言了。

    “可恶!可恶!罗贝尔。”气的跺脚的王者想继续咒骂一番,转念一想,若非罗斯人这边“运筹帷幄”,隐居深山的那一家子怎能逃走?

    不过罗贝尔也够意思,临走之前与罗斯人一道组成联军,在科布伦茨灭掉了一支中王国大军。

    战局介绍说得有鼻子有眼,另有数百个脑袋和大量的破损甲胃头盔为左证,实在不能不信。可问题又来了,罗斯人也有着旗队编制,这是编制的兵力比法兰克要少一些。两个精锐的罗斯王国的旗队神兵天降,他们当然不可能是拿骚一番召唤过来,有一支庞大的罗斯王国军队正在来茵河入海口盘踞。他们?想干什么?

    军事贵族的战场敏锐告诉路德维希,留里克那个年轻的君主今年要行大规模军事行动。

    可以确定的是,罗斯军履行了契约,他们的确在攻击中王国军队。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路德维希一拍脑门突发奇想:“既然你们罗斯军在乌得勒支盘踞,入海口到处是你们的人!不要再去想个好目标打击了!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好目标。”

    “大王,罗斯军现在已经……”

    “已经回入海口了?不碍事。你们船只快捷,一千精锐可以快点赶来美因茨,我们可以组成联军去攻击我大哥的军队。你们应该知道,今年必会有一场大战,倘若我损失巨大甚至是战败,本王赏赐于你们的一切特权我大哥断不会承认。所以你们必须要帮我,快派你们的精锐来为我而战。”

    这话说得,黑狐一瞬间觉得自己陷入十足的被动。

    他寻思着这家伙是真是不见外,到底是很有廉耻感还是现在单纯的傲慢?弄到好似这个家伙有权指挥罗斯王国打仗似的。

    黑狐先不反驳,故意说:“今年的确有数千罗斯军队奉国王命令实行军事行动,留里克王亲自下达作战命令,由我的哥哥约瑟夫蓝狐指挥。”

    “果不其然。你们……兵力如何?”

    “四千精锐。”黑狐随口一说。

    “是否有些夸大?全是精锐?”

    “当然,我们几乎毫无损失就歼灭了进入科布伦茨的敌人,罢了坐船迅速离开。来去快如闪电,唯有精锐能做这种事。”

    听着这些描述,路德维希羡慕得尽流口水,他巴不得这些都是效忠自己的精锐战士。

    可转念一想,四千名罗斯精锐士兵由一位罗斯王国的伯爵,也就是约瑟夫蓝狐带领。那个家伙是军人也是商人,打仗精于算计,加之此人怕是最了解法兰克内情的存在。也是这个蓝狐,就是他组织船队运输叛逃的罗贝尔一家。他想干什么?

    路德维希完全不知留里克的阴谋,更不知蓝狐所部意欲何图与行踪,现在只有这个保罗黑狐能告知一二了。

    “告诉我!”他瞪大双眼质问:“你们罗斯人究竟想攻击哪里?”

    “您……真的要知道?!”

    “那可是四千大军!回答我!”激动中,路德维希直接攥紧黑狐那精致的衣领。

    经历过大战的黑狐面对冒犯面不改色,直白地说强调一个简单的词汇:“我们的目标,是亚琛。亚琛!”

    “什么?亚琛?!你们!”

    “没错,就死亚琛。法兰克的都城,你们的新罗马。”

    “竟然是亚琛?真是疯了!”松开手的路德维希一瞬间便是拔剑,剑刃直接贴着黑狐的脖子。

    这一刻,黑狐真的感受到深深的空滤,他的身子在不自主地颤抖,然抵达美因茨之际他就做好心理准备,这番强作面不改色,继续重复话语:“就是亚琛!罗斯王下令,为了协助你的内战,我们要开辟第二战场。比起正面战场帮助你作战,不如洗劫亚琛。”

    “那可是亚琛!你们怎么敢?!”

    “都是罗斯王的命令,而且……这里有诸多内情。本来这些事我觉得没必要告诉您,既然……”

    “快说!”

    黑狐瞥一眼这把剑,看着它就像笑,索性说道:“大王的剑本是我父亲老古尔德订购打造,几经辗转落在手里。难道你要用它割断我的喉咙?我还是留着喉咙告诉你消息吧。”

    路德维希稍稍平复心情这便收了剑,“说吧。告诉我一切,我努力做到不生气。”

第1176章 本王可以封你为威斯巴登男爵

    私人宴会的本质是“谈事”,黑狐注意到路德维希将令侍者,此高处的石室的确成为双方密谈的好地方。

    接下来要细谈的事情的确非常重大,路德维希精神紧张乃至失去理智,这些也在黑狐的考虑内。

    黑狐就站在床边,他觉得若是自己真的激怒这个家伙,保不齐一发狠自己就被扔了出去摔死。

    他还是要说明情况,不过重点就落在“罗斯王的决意”上。

    “一切都是罗斯王留里克的命令,作战行动是他确定,甚至,两年前他已经盯上你们的亚琛。”

    “什么?阴谋从两年前就开始了?”路德维希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现在仔细一想稍稍又有些释然了。“你们诺曼人侵略成性。留里克那个家伙!他……”

    “大王是在怨恨他么?”黑狐放低姿态谨慎问道。

    “那可是亚琛!是新罗马!他明明知道亚琛意味着什么。”

    “正是因为了解亚琛,他才下令军队远征。我们获悉很多传闻,据说亚琛城内有一座用金银堆砌的山,那里全都是金子,罗斯的战士都很想发大财。”

    “这……荒谬!”面对荒诞的说辞,路德维希一阵苦笑:“似乎你们这群海盗为劫掠想到的由头永远只有这个,就没有新的创意吗?你们真以为亚琛有一座金山?”

    “不然呢?难道没有?”

    “怎么?莫非你也相信?”

    “我……”黑狐本也不信这些离谱传说,传得人多了他也愿意相信。亚琛毕竟是泱泱大国的都城,北方世界始终传说着法兰克的强大,如今终于有机会偷袭他们的都城,发一笔财岂不是理所当然?

    黑狐定定神:“自我学会说话时就听说过查理曼,听说过法兰克军队的强盛,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你们的国度到处是金银。”

    “现在呢?你们分明见到了真实的法兰克。如何?还觉得到处是金银?你!保罗,你迎娶了法兰克的贵族,现在就是我们的人!我很不满你的说辞,你还是诺曼人吗?我劝你和北方切割,忘了你的留里克王。”

    “我的王……”黑狐一时间也不好解释,他现在实则很矛盾。

    他再度定定神,稍微换了一个口气,也换了一番名词:“至少,现在的诺曼人所有部族都认为法兰克拥有大量财富,亚琛一定非常富裕。过去他们有着幻想却没有实力,现在有了实力也有了机会。一切如同宿命,当查理曼功伐丹麦的时候,那些丹麦人就想要报仇,现在除了报仇的意念,还有趁机发财的欲望。”

    “哦?听你的意思,丹麦人也加入了?”

    “是。丹麦王的儿子,名叫尹瓦尔的战士,他加入其中。”

    “尹瓦尔?我不认识。我知道那个拉格纳,他可不怎么样,想必他的儿子一样糟糕。”路德维希追问:“还有哪些诺曼贵族加入其中。本王命令你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是。”

    黑狐的描述有着强烈的选择性,譬如萨克森公爵要求自己的儿子参与到远征,虽说家族是法兰克体系大贵族,却是查理曼半个世纪前以军事手段逼迫萨克森公国并入帝国体系。布鲁诺坐上罗斯人的船偷袭亚琛,可以视作家族的复仇行动。

    不过当布鲁诺那小子真的上了船,蓝狐可不想让这小子真的参与到劫掠亚琛的行动。

    有识之士很清楚法兰克的贵族袭击亚琛意味着什么,攻击新罗马者,各路贵族都有褫夺其爵位、杀其全族的义务。

    但若是诺曼人干这种事,干了也就干了。至于会被法兰克贵族讨伐,那就战场上见呗。

    黑狐故意隐去一些事,他到底还是说明了布鲁诺的情况,顺带也说明了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以及罗斯船队运送罗贝尔一家人投奔图尔这件事。

    这些事宜就是后续要详细说明的,暂且不说。

    现在的情况是由罗斯王国带头,瑞典贵族、丹麦贵族跟着上阵,甚至还有一点挪威人。法兰克贵族概念里的所有诺曼人都拿出自己的部分军事力量,在所谓哥德堡伯爵蓝狐的带领下,奉旨袭击亚琛。

    听得黑狐慢条斯理的叙述,路德维希越听越是头皮发麻。

    “这不是劫掠!分明是国与国的战争行为!你们!是对整个法兰克宣战吗?”

    “哦?”黑狐停顿话语,他很讶异:“可是,你的都城不是在雷根斯堡吗?亚琛是你大哥的城市,罗斯王知道你现在的压力很大,这就出兵帮你。罗斯王还以为你很高兴呢。”

    “呸!我爷爷的坟墓在那里。诺曼人能有什么好心眼?你不是刚刚说明了,丹麦贵族参战是为了复仇,如果他们把查理曼的遗体翻出来破坏,岂不是……对本王的侮辱?”

    话语充斥着威胁,言语满是杀意。黑狐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会言语刺激这个愈发暴躁的公牛,却也不会告诉他此事罗斯王早已想到。

    黑狐故作犹豫,慢慢询问:“查理曼是伟大的英雄,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可是,如果这种灾祸真的发生了?”

    “那么。我会将所有丹麦人视作必杀之人。”

    看得路德维希杀人的眼睛,蓝狐赶紧乐呵呵解释:“此事大王不必担心。虽然是攻击亚琛,罗斯王发誓绝不破坏查理曼的坟墓,敢有破坏者,高至贵族下至士兵,都将被斩首,惩罚甚至会殃及他们的家属,都将被杀死。因为罗斯王知道查理曼的伟大,他可不想和所有的法兰克贵族开战。”

    “留里克真是这个意思?”

    “是的。您见过留里克,他做事有分寸。他不会把事情做绝,除非逼不得已。”

    路德维希的心情终于有所平复:“既然如此,何必攻击亚琛?仅仅是为了帮我打仗?难道他攻击亚琛我还要感谢他?他明明可以选择别的目标。又比如派兵到美因茨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他若能突袭斯特拉斯堡可就帮了我的大忙。”

    最后一语提到的地名斯特拉斯堡黑狐实在有必要警惕:“我看到来茵河两岸都是大王的军队。莫非您在筹划一场大战。”

    “愚蠢的疑问。你是个聪明人,还看不明白?”

    “我不懂。”

    “不要装傻了。哼!”路德维希白了黑狐一眼,“你们这伙儿人来的很及时,一会儿我们再详谈。继续说亚琛的事情。告诉我,留里克怎么觉得劫掠亚琛就是帮助我?我大哥在那里布置重兵,效忠他的帝国派贵族也在那里。你们真有四千人吗?你们依旧是在以卵击石,当心全军覆没。”

    “不一定。依我看洛泰尔的军队也不过如此。我们在科布伦茨刚斩首八百,大王自可清点那些头颅。”

    “不用你教我,也不要再以这个邀功,本王的人已经在清点了,也会调查清楚你们是否杀良。你继续说。”

    “是。”黑狐只好继续。

    即便告诉他自己获悉的秘密也无妨,路德维希没有能力干涉远方的亚琛,甚至大军盘踞在美因茨,已经快到他的能力极限。

    黑狐说了很多,所谓根据罗斯王国多方获悉的消息,洛泰尔在西部的驻军主要并非守备亚琛,而是陈兵马斯河以西,兵锋直指反叛的弗兰德斯伯爵。

    这个弗兰德斯伯爵,路德维希很清楚此人,博杜安二世与其父亲一样是左右逢源的人物,其家族的本质是得到利益,关于效忠谁态度就很灵活。不过经历两年前的战争,完全是出于利益考量的伯爵第一次选边站队,法理上那个家伙是东王国的封臣,也就是路德维希的封臣。

    所谓根据弗兰德斯伯爵拿出的情报,可以获悉洛泰尔的西方驻军的主要位置,乃至所谓帝国派贵族的整体布防位置。

    不止是此贵族的情报,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科隆大主教或多或少都拿出一些情报。

    尤其是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他其并没有派兵参与,倒是按照条约给诺曼军队提供了战略情报。不派兵参战就不能说萨克森公国参与到对亚琛的攻击乃至可能的洗劫,事后各个贵族也不能谴责他。

    这一刻黑狐给这些贵族打圆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王。想想看,一支四千人规模的军队划着船突然出现,他们与你大哥的军队死战,即便没有真的攻入亚琛,他们定然会劫掠村庄。这些都是罗斯王的计谋。难道洛泰尔会坐看自己的都城和附近地区生灵涂炭?他会腹背受敌,而这就给大王的突进创造条件。您去年在凯泽斯劳滕吃了亏,这一次,不得抓住机会把它拿回?”

    开辟第二战场的招数对路德维希来说确实有些太高级。

    法兰克军队并非猪突勐进一招鲜吃遍天,一片战场进行迂回包抄打歼灭战,这种战术不新鲜。然而在极为庞大的战场发动协同攻势,这是路德维希不敢想的,至少他自己从没这么干过,且手头也缺乏精锐军队,根本没能力分兵进行战略迂回攻势。

    本质上他缺乏这么干的可观条件,主观上他也不曾这么想。

    或者说路德维希要的不打算想办法反杀自己的大哥,只是希望大哥放弃削藩夺权的想法,完全落实父王生前的决意。

    可亚琛是新罗马,此城象征着法兰克的荣耀。而且,自己的爷爷、父亲都葬在那里。

    诺曼军队发动渡海袭击,似乎拿出四千人的军队很轻松,不难想象有更大规模战争,留里克那个家伙能拿出多少人参战。

    他们开辟第二战场的确能帮助美因茨这边缓解压力,可是,那是亚琛。

    他心里难受,可惜站在美因茨除了对心狠手辣的留里克骂骂咧咧又能如何?无能狂怒跺脚谩骂显得自己像是傻瓜。

    路德维希不骂,对诺曼人他已经无话可说。

    他继续看着黑狐的眼睛:“保罗,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诺曼人!还是法兰克人。”

    “这就要看大王你的态度。”

    “我是问你,我要听你的想法。”

    “即是诺曼人,也是法兰克人,更是拿骚人。但是,我的孩子必是大王的封臣,我的军队,也愿意为大王效力。只要不是对诺曼盟友开战,我们的军队可以去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脏事。”

    “任何的脏事?保罗,你话里有话。”路德维希眯起眼。同样,黑狐也眯起眼。

    一老一少,一瘦一胖,这一瞬间两人都成了老狐狸。

    终于烤羊大餐送到餐桌,此刻夜幕降临,木窗依旧敞开着,室内点燃一盏盏油灯。

    较为昏暗的室内火苗不断震颤着,室内的气氛也极为诡异。

    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即便面对着冒油的烤羊羔,索菲亚迟迟不敢动餐刀。

    何为气氛诡异?黑狐注意到刚刚还对诺曼人故意进攻亚琛暴怒的路德维希,现在应该是完成内心和解。

    静下来的路德维希面对烤羊无动于衷,事实上室内三人都对羊肉视而不见。

    “斩首数百,我大哥的一个旗队被你们歼灭。消息称传出去可是一场大胜,想必你们的损失也不少。”

    面对闻讯,黑狐自傲地解释:“损失的几乎都是民兵,且民兵损失也不多。”

    “那是多少人?”

    “一百人。”

    “才这么点?你是随口一说的吧?你要我相信仅用这么点损失就杀了他们数百人?那可是我大哥的常备军,如果他们如此拉胯,我去年就不会败。”

    “可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大王乐意,我可以更详细地描述当时场景。”

    “快说。”

    一番说明,虽说还是不可思议,考虑到罗斯-拿骚联军的兵力优势,还有罗贝尔在最后一战卖力指挥,至少在逻辑上这支联军打赢没问题。

    换言之这些驻扎拿骚的罗斯军队实力不凡,事实胜于雄辩的是科布伦茨还在拿骚的手里。

    可根据黑狐的详细描述,本是来茵高封臣的拿骚现在已经反客为主。来茵高伯爵就在这间房屋里,就是这个面对烤羊肉望眼欲穿但定力十足的小姑娘。

    这一刻,其实在路德维希心里他已经很愿意承认这个女孩成为来茵高伯爵,不仅如此,她也必须是科布伦茨伯爵,合在一起所谓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爵的身份完全合法。

    这里欠缺的只是一个隆重仪式罢了。

    路德维希坐得住,他要利用拿骚,也知道拿骚方面需要被利用得到利益,此事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那么,你们现在有多少兵力?我要知道拿骚的诺曼士兵人数,以及可以调动的民兵数量。”

    “是。诺曼五百人,民兵一千。”

    “那就是一千五百人,想不到小小的拿骚能拿出这么多军队。你们!图林根侯都拿不出这么多兵,你们却可以。”

    “岂止是兵,还有我们的船。”黑狐噘着嘴,宣示自己对强行借船这事的不满。

    话说到这里,路德维希掌握着谈判主动权,他很清楚对方的诉求,正好自己也有重大诉求。

    “本王可以承认你们夫妇的身份,或者说是承认你妻子的爵位,而你!”路德维希大手一指:“本王可以封你为威斯巴登男爵。”

    “威斯巴登?”黑狐有些迷茫,但索菲亚突然坐正身子双眼正强烈地颤动。

    “就是威斯巴登。看来,索菲亚……你很清楚那座城。”

    “我……”

    “你在犹豫什么?孩子,不要忘了你才是大贵族,而你的丈夫现在根本没有身份。这不对!想要为本王效力,就需要一个名分。”说罢,路德维希再看向黑狐:“你真该好问问你妻子威斯巴登意味着什么。”

第1177章 萨尔阴谋

    索菲亚虽年幼,目光也不长远,然对自己家族所在附近地区有着最基本的认知。

    面对黑狐的疑问,她尽量冷静道:“罗贝尔家族,他们的家族墓地就在威斯巴登。那是来茵高的好地方。”

    “她说的很对。”路德维希摊开双手一副坦然模样:“如何?本王可以把这个地方赐给你。向我效忠,做威斯巴登男爵。本王本来对来茵高无贪欲,既然罗贝尔全家叛逃了,整个地区当给予新主人。这个新领主,就在这里!”

    “这……这可如何是好。”

    “你犹豫不决?你很矛盾。”路德维希探着满是胡须的脑袋活像雄狮,他双目瞪如铜铃:“是忠于你的留里克,还是忠于我?也许,这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嗯?”

    “本王并不要求你选边站。本王与留里克现在并非敌手,也不想擅起边衅,除非是留里克首先撕毁和平条约。听着!做本王的封臣,意味着很多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意味着什么?”

    “你是真湖涂?还是在这里装傻?”

    其实黑狐看得出这位王者在怒目圆睁的掩饰下内心已经松弛,反倒是这个男人要装得极为强势。论及自己,们心自问到现在确实也没有明确的名分,罗斯王安排自己在拿骚建设罗斯商铺,又分出一些人手。所有人都皈依天主,在信仰上已经与罗斯割裂。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某种意义上也是罗斯王故意的疏远?

    毕竟古尔德家族只有长子一系有权继承名号,其他兄弟按照老规矩要自谋前途。

    如此其他三个兄弟都事实上离开了罗斯的核心圈子。

    父亲已经去世,老母亲也精神湖涂且人在梅拉伦湖养老。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全部被赐予平民身份,那些人更要通过战功证明自己,除非就安心做一介凡人。

    所以,自己带着一众事实上边缘化的兄弟们有着极强的自由选择权,与罗斯王国的关系,成为事实上的同盟。

    黑狐勾着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路德维希不希望磨蹭。

    “快!告诉本王你的抉择。效忠我,赐男爵。同样,本王也承认你妻子现有的爵位和新的主张。”

    “……”

    “倒是说句话呀!”着急的路德维希干脆一拍桌子,罢了又把切肉的刀子狠狠砸进桌桉。

    看着丈夫勾着头一言不发,又看着国王暴躁得像是狮子,索菲亚眉头紧锁咬紧牙关左右为难。

    因为这个小姑娘也为父亲的“抛弃”隐隐怨恨,不如抓住时机和丈夫创造自己的事业。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探着精致的小脑袋,颤动的双眼直勾勾看着黑狐犹豫的脸。

    她喃喃:“为了我,答应他。”

    “你……”

    “罗斯王去年都不怪罪你,今年一定。”

    “也许,我……”

    终究黑狐还是败于妻子的眼眸,他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好吧,我可以向你效忠。但愿,罗斯王会谅解我。”

    “很好。真是费劲,从来没有贵族面对我的赏赐犹豫不决。你!”路德维希大手直指黑狐的鼻子:“你年轻而大胆,就和所有的诺曼人一样狂傲。可你看起来像是一只肥羊,也许该向我证明你的确是狂傲之人。”

    暂且黑狐顾不得这话里有话的闻讯,他自有主张:“我是有条件的向你效忠。我的军队可以为你打仗,但你必须支付我们粮食、钱财。我们必须有利可图,尤其是要能拿出一笔钱向罗斯王进贡。否则,我担心我的行为会被视作背叛。”

    “荒谬。你还要向他进贡?你是战败者吗?”

    “此乃北方的规矩。”

    这里的确存在着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基于查理曼规定的制度,各级贵族之间只有履行军事服役的制度,所谓若有战事,下级贵族当召集自己的军队协助封君作战,战后按照一定比例分配战利品。至于下级贵族向封君纳贡,很久以前法兰克也是如此,现在完全取消了。

    因为纳贡或曰税收的行为人已经落实到各个农户,通过缴纳两级十一税与其他杂税,用以供养领主和教士。

    但迅速膨胀的罗斯王国境内依旧分成多个大版块,各地封臣实为自由贵族,就按照联盟时期的老规矩向部落长纳贡,以宣示自己的效忠。只是留里克下令,那些名单上的大小贵族有着十年的免税权。

    名单之外的贵族,原则上需要通过纳贡证明自己依旧忠诚。

    黑狐不得不解释一番,接着便听到路德维希那歇斯底里的吐槽。

    “在所有的封臣里,我甚至不知道图林根侯的真实态度。他效忠于我,作战行动却又迟迟不出兵。他实力不弱,这次也才拿出一千人的军队,军粮居然还要本王调拨,真是岂有此理。”

    黑狐对图林根侯完全不了解,想来也不想了解,但路德维希再一点拨,显然自己是不了解也得了解了。

    “大来茵高与图林根接壤,你们与他不同。真希望你们这些封臣也能向本王缴纳一些贡品,而不仅仅是派出军队。能切实的派出军队是好,如果你们能自带粮食就更好了!我注意到罗斯的一些优点,武器不错、船只优越,这方面我的军队可以想办法学习。还有颇为关键的一点,罗斯王的粮食似乎根本吃不完。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

    “不知?也许是真不知。”路德维希一阵傻乐:“也罢。本王要筹措大量粮食应对战争,贵族们若能带够军粮就大大减少了本王压力。所以,保罗黑狐,你觉得本王还能给你更多的钱财让你作为贡品送给留里克?”

    这家伙是在哭穷?黑狐本来本也不打算从路德维希手里要一笔钱财,不过法兰克既然有这方面的规矩,自己不趁机要钱也对不住当年查理曼制定的制度,可谓入乡随俗。

    黑狐已经想明白自己当怎么做,终于他坦诚布公自己的主张,肥壮的双手一摊:“承认我妻子的爵位,赐予我威斯巴登的爵位,给我们十万磅粮食。这样,我们拿骚军会帮你做脏事。”

    “狮子大开口?小子!你威胁我。十万磅粮食,不可思议。”

    黑狐这便眯起双眼:“难道,你不希望我们帮你做一些脏事吗?我们可是诺曼人,即便是杀死无辜的农夫,我们也不在乎。甚至……”

    “哦?如果杀死大贵族,你们也不在乎?”

    “正是。根据条约,凡是效忠你大哥的贵族,我们都有权除掉,并掠夺其钱财。我听说哈拉尔克拉克就是为你做脏活儿的,我们则不同,可以大张旗鼓的行动。反正已经高扬着罗斯旗帜的军队已经攻击亚琛,我们拿骚军打着罗斯的旗号复刻一场针对特里尔的劫掠又不是不行。”

    “行!都行。本王恰恰需要你们再帮我做一番阴谋。”

    一切就如去年那般,双方都有所需却都在这高台之上虚与委蛇弄得双方都不自在。

    不怪路德维希突然谨慎地压制内心欲望,实在是突然到来的黑狐公开展示那数百个砍掉的脑袋,纵使是路德维希这种为帝国开拓东方新疆土的军事大贵族,也不曾做过这种字面意义“杀得人头滚滚”的举措。

    倒是拿骚一方的举措给了他很大的灵感,也许自己应该效彷。就像传说里凯撒镇压反叛的斯巴达克斯,用无数的十字架钉死那些叛逆。

    但这种野蛮行径与天主信仰相左,就算战死者是敌人,他们也是信仰天主的。

    如果把敌人斩首,再把脑袋插在木桩上,这种事罗斯人就在易北河畔生动演绎过。回想当时,路德维希还是心有余季,他还能回忆起两年前的暴怒,想必自己大哥见到其军队也遭遇这样的战后破坏,一样暴怒又恐惧吧。

    已经没有掩饰的必要,路德维希一想到“科布伦茨杀戮”杀得自己大哥军队人头滚滚的功绩必然要算在拿骚贵族的头上,实则就是眼前的索菲亚这个小姑娘要认领这一战果,既然她不畏惧,接下来的阴谋举措她本也不能作为听者。

    可谓从原则上而言,接下来的阴谋是东方之主、巴伐利亚公爵,与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爵的血腥密谋。

    “萨尔!”路德维希指出这个名字,“这次不是特里尔,而是萨尔。”

    “萨尔?”

    “就是萨尔。沿着你们去年劫掠的道路,在一个关键的河道岔路进入萨尔河。最终,一座桥会挡住你们的去路。”

    “桥?”黑狐眼前一亮:“这一次是希望我们帮你把桥拆了?”

    “是!但不全是。萨拉布吕贾,那座市镇。根据情报,那是我大哥军队的粮仓所在。那是萨尔河上最重要的桥梁,供应军队的粮食、草料要从当地通过。现在中王国的军队在凯泽斯劳滕聚集,下一步就是进攻本王的美因茨。怕是有数万军队已经集结了,他们随时可能发动进攻!这就是为什么本王要立即征用你们的长船运输我的兵渡河。”

    “但是我们的船……”

    “运完兵就还给你们。甚至,我愿意出钱购买。不得不说你们的船只的确好用,让我们的渡河速度大幅提升。”

    如此赞誉黑狐毫不感动,他直言:“要我帮你打仗,必须把船还给我。”

    “那是自然,可你也不会很着急。因为,本王要在大教堂完成对你们夫妇的册封。有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本王巴伐利亚的军队渡河。尤其是骑兵!”

    的确,十余艘长船的出现直接改变了渡河局面,路德维希很仰仗自己的骑兵部队,大量骑兵在河对岸区域徘回,奈何小船一次就只能运输一匹马,极为糟糕的是一旦马匹受惊很容易导致船只倾覆。运战马渡河的行动充满威胁,但罗斯的长船一到,骑兵即刻高效渡河了。

    他的劣势就在这里,洛泰尔的骑兵可以大摇大摆走萨拉布吕肯的石桥过河,自己则要小心谨慎以驳船通过宽阔的来茵河。

    劣势被大大缓解,甚至,新来的生力军或许也能让洛泰尔尝尝何为渡河之苦。

    路德维希的要求简单也复杂,他要求黑狐率军继续打着诺曼人的旗号,完全可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要这群家伙问心无愧即可。

    他从不觉得黑狐和他的军队真的皈依天主,一切都是这群诺曼人的手段。或者说他们信仰五花八门的神祇,或者什么都不信,只要此生过着舒坦就算了,根本不考虑死后的灵魂是否会得到审判。

    没了顾虑就心狠手辣,如此强盗更注重此生的荣华富贵,不需要考虑所做作为是否背叛了信仰,这一点路德维希清楚自己的是军队不具备的。

    固然那是一座石桥,只要用诺曼人的大锤砸掉桥墩,毁掉桥上木料,一座桥也就废了。他早就想这么干,奈何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当地固然也有一座堡垒,那是萨尔男爵的住所,附近也必然有着粮仓建筑。他也巴不得抢了大哥军队的粮食,就算得不到,一把火烧了烧了谁也别吃。

    “毁掉桥梁,毁掉或是俘获你们见到的船只。杀死萨尔男爵全家,你们可以杀死看到了的每一个人。搬走今年找到的金银、粮食,带不走的尽可能烧毁。你们把敌人脑袋斩下插在木桩上,最好做得密密麻麻给我大哥的军队看到。你们也一定要留下诺曼人的标识物,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诺曼人所为。而你们劫掠到的一切财物,都归你们自己!”

    “洗劫萨尔。”黑狐听得激动,可转念一想,就算路德维希不说,自己的军队照样夺了那里大肆劫掠发大财,何必受制于人。他便故意嚷嚷:“区区萨尔,早在我们的攻击目标中。难道洗劫那里还要听你指挥?”

    一番声张着实把路德维希唬住,的确,诺曼人洗劫某地根本不用别人教。

    但路德维希还有筹码:“攻击萨拉布吕肯是本王交给你的任务。你不是说想要钱粮吗?仅仅十万磅粮食就满足?”

    “如何?”

    路德维希咬咬牙:“法兰克福。当地一年的十一税都给你。”

    “那里?”黑狐可不傻,他镇定中流露笑意:“听说法兰克福被美因茨大主教管辖,那里被你牢牢控制。罗贝尔都说了,你带走了大量的来茵高骑士为你打仗,又针对民众加税。我们可是花费巨资买下的虚弱的来茵高,我还想收回这些投资呢。而法兰克福怕是十一税都收到十年以后,我们就算的了一年的税,能有多少?”

    这不,路德维希伸出右手手掌,张开五根手指:“五十万磅。五十万磅粮食!你觉得如何?”

    黑狐的眼神在颤动,他真的动了心,要知道自己大哥在梅拉伦湖每年要给罗斯王运输一百万磅规模的粮食,瑞典地区的商品粮市场的粮食交易量也不过这般规模。

    看来法兰克是真的富,一地之利即可供应梅拉伦湖一半的粮食的。

    粮食就是财富,拿骚吸收了科布伦茨难民,加在一起也不到一万人,就算再吸收掉威斯巴登,人口能有多少?

    如果突然涌入这么多余粮,拿骚就能进一步实力膨胀。

    但眼前路德维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此乃承诺,搁在眼前就是空头支票。

    五十万磅粮食何时给?自然要等到内战结束,否则贫穷的百姓也没能力突击拿出这么多余粮,恰是内战关键时刻,路德维希也不敢搜刮民脂民膏自断后路。

    黑狐确信他不能立刻兑现承诺,一切也无妨,己方又不是为了五十万磅麦子就卖命。或者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所谓让这个王者承认妻子的权势,何况还有令人矛盾的意外之喜。

    矛盾实则也能迎刃而解,所谓洗劫萨拉布吕肯,将部分抢掠的财物与年底装运上船进贡给留里克,以宣示自己仍旧效忠。

    “你得立字据!要用拉丁语书写文书!你得发誓。”黑狐最终强调这一点。

    “可以。本王可以许诺,在内战结束后的第一个丰收季,交付你们五十磅麦子。而本王明日即可在大教堂完成对你们的册封,今晚你们就要准备一下。”

第1178章 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图林根侯塔库尔夫与圣马丁大教堂的大册封

    相比于特里尔的罗马时代大教堂,美因茨的教堂可谓命运多舛。

    五百年前在经历洗劫后,与大火中建筑发生大规模垮塌,唯有石制基座与一些断墙保留。

    古时的蛮族已经成为文明人,他们受洗为基督徒,就在废墟上重建一座全新教堂,所谓圣徒马丁大教堂。

    还是在墨洛温王朝时代,圣徒马丁出资在美因茨重建新教堂。除了岩石基座,它以大量木料修造,少了罗马式岩石建筑的敦厚,胜在建造成本较低。

    相比于上游一些的沃尔姆斯,也许美因茨更适合成为主教坐堂所在,奈何守着这样一座分明是赶工建造出来的大教堂,地区大主教并不乐意将坐堂迁移到这里。

    但大主教本人已经在此地驻扎,或者说他本人现在被迫任由路德维希的摆布。

    因为,倘若他不愿意,大主教的位置即刻会被剥夺。

    诺曼人的长船突然抵达美因茨,这与奥特加有何关系?

    直到拿骚修道院神父康拉德带着谨慎的心情突然到访,此次到访真是意外之喜。

    奥德加以极高的规格召见这位级别颇低的修士,何为高规格,莫过于在其私密的办公室内,以昏暗的油灯照明逼仄房间,派出一切闲杂人等两人面对面交谈。

    短暂礼仪性寒暄之后,奥德加不得不做出一些灵魂之问。

    “诺曼人又来了。他们此来……是为了什么?来者,都是何人?”

    康拉德答得也干脆:“仍是驻扎在拿骚的罗斯人。”

    “首领还是那位约瑟夫(指蓝狐)。”

    “是他的弟弟,保罗。”

    “保罗?那么这个保罗,会是一个善人吗?以我了解,这些罗斯人全部被魔鬼腐蚀了心智,甚至是你!你!并没有教化他们,你也是有罪的。”

    奥德加面色庄重用词非常严厉,若非他的身份决定着此身不可犯“暴怒”之罪,早就粗野得指着康拉德的鼻子臭骂。

    康拉德百口莫辩,唯以沉默掩饰自己的难堪。

    一番严厉苛责,奥德加继续叙述自己所知:“特里尔方面发来书信,有一支诺曼人袭击了大教堂。他们打出特殊的旗帜,白布的底子,缝上蓝色布条。这些诺曼士兵也有着白色的袍子,上面也有蓝色纹路。甚至是他们的盾……那是圣安德烈十字吗?我看不是。正是这些登陆的诺曼人。他们是罗斯人。大主教赫托说明了一切,而你……在帮助他们犯罪。”

    进一步的苛责,摘下帽子的康拉德那秃头脑袋已经被汗水浸得锃光瓦亮。

    他已经忍了好久现在终于爆发,忍耐心中的委屈与悲愤,无奈咬紧牙关:“我又能如何呢?洛泰尔的八百军队刚刚被他们砍掉了头。既然罗马皇帝的军队也不能击败这些诺曼人,我又能如何?”

    “这……这是什么情况?”奥德加瞪大双眼。

    “事情是这样的……”

    一番汇报,康拉德以自己的视角非常主观地告知奥德加所知的一切。他自然不谈辉煌的军事胜利,重点就说明战后的处置。

    “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一群强盗!难民都得到帮助,而敌人都被斩首。可他们明明劫掠了特里尔!他们不应该、不可能去做善事。”

    “他们是矛盾的人。皈依但恶性不改。不过……”康拉德想了想:“你在这里不也是在受苦?”

    “我……莫非还需要你同情?”

    一瞬间,奥德加觉得自己遭遇这位下级神父平澹却有极为烈性的嘲讽,所谓很多事不许明说,点到为止就已经极具杀伤力。

    一切皆因为这一届美因茨(沃尔姆斯)大主教的身份极为特殊。

    “帝国派”,此乃法兰克境内松散的贵族同盟组织,他们拥护洛泰尔成为唯一国王,反对先王制定的三分帝国条约,主张以战争方式扫平其他王子极其势力。

    如果说洛泰尔要对自己的两个兄弟以及侄子丕平下死手,帝国派的扇动要付不小的责任。

    就譬如梅茨伯爵,他当然要扇动自己的君主手段暴力残忍,唯有这样梅茨才有机会与内战后获得更大的特权,从而恢复曾经的公国权势。

    一些地方大主教被迫选边站,这位奥德加便站在了洛泰尔的立场,奈何整个教区干脆被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占领。

    为了不被放逐,他背叛了自己的立场,投降路德维希这才保留着大主教职位。

    他的人生经历颇为复杂,年轻时曾游历帝国四方,在多个修道院、教堂任职,与先王虔诚者路易关系甚好,顺便也对太子洛泰尔关系不错。

    甚至,奥德加正是被留里克在840年底的光明节(圣诞节)做成“烧猪”祭祀奥丁的、战败的丹麦王霍里克的施洗者。

    所以,他投降路德维希之际,见到了彼时还人五人六的丹麦佣兵们与其头目即被驱逐的国王哈拉尔克拉克。

    知晓窃据杜里斯特港、令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浑身难受的霍里克,也获悉此人先是奉路德维希命令去丹麦做国王,更获悉此人的反叛、二度归顺,最终也知其人被杀。

    当霍里克被新生的罗斯王国故意做成烧猪之际,罗斯人约瑟夫蓝狐就是当事人。

    那场战争的一批罗斯军队,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拿骚驻军,现在……这些人又杀了洛泰尔的八百常备军?!

    虽说都是处在美因茨城内,去年大主教奥德加也不曾接见过拜访此城的“狐狸兄弟”,他只知道东方大王、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痛失丹麦佣兵团后,分明立刻得到新的诺曼佣兵,且实力更强。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四下无人的私密之地,他有心询问康拉德一个致命问题。

    这不,他再检查一下周围,确定所有教士都会宿舍休息,这才返回密室神神道道询问:“真的是他们?真的是路德维希要求他们袭击特里尔?”

    如此一问,康拉德也知道它的致命性。

    “你在害怕?不要怕,说出来。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康拉德并不像继续昧着良心,他沉下脸来言之凿凿:“是。一切都是一场阴谋,甚至,国王就是密谋者。”

    像是胸膛被戳了一把剑,捂着心脏的奥德加硬生生忍住苦楚缓过劲来,他浑身冷汗嘴唇打颤。

    “我……我还能说什么?贵族间的战争已经放弃一切颜面,也放弃了灵魂。难道……我还要继续怪罪诺曼人吗?有的贵族,一样被恶魔迷惑了心窍。”

    奥德加对外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尤其对诺曼人的老家心生好奇。丹麦人如何?他的认知还局限在二十年前,却不知二十年时间北方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康拉德能说明的消息有限且失真,倒是对诺曼人的军事力量描述得很贴切。所谓几乎是一瞬间,一直强悍的罗斯军队即抵达科布伦茨,犯下恶意纵火大罪的法兰克军队被兵力雄厚的罗斯军杀死、斩首,接着罗斯军又一夜之间消失。

    如此这般的描述惊得奥德加冷汗从未停息,以至于会谈以老家伙行将虚脱而被动结束。

    那么这次驻扎拿骚的罗斯人带着一大堆脑袋、于此大战在即的节骨眼抵达美因茨,脑袋是献媚,他们是来请战。

    毕竟奥德加不是只会敬神的虔诚者,粗俗的讲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现任大主教自然要戴上镶金带银的主教高帽做好神的仆人,若是真被剥夺职位,那就继续效忠洛泰尔,再次出现就是以军事贵族示人了。

    指挥军队战场杀人并非不可,现在对于他人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虚伪,恰是现在的局面,自己必须表现的极为虔诚、对军事对贵族争权夺利毫不关心。

    这些想法岂是他本人能决定的?不过是一厢情愿。

    就像是提线木偶,堂堂大主教除了正常的宗教事务,其他事必须按照路德维希的要求来。甚至,他已经被禁足,没有特许不可离开大教堂半步。

    一边是大教堂内的密会,一边又是行宫内的密会。

    大主教对诺曼的罗斯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当然也不过是从无知到略知一二。

    路德维希与罗斯人有做新的密谋,实则是在高台之上达成一番双赢的交易。

    实则对路德维希而言,密谋一旦得逞他赚得最多。

    要完成密谋必须完成先决条件,这不次日上午,高贵的巴伐利亚公爵十分高调地闯入城内的圣马丁大教堂。

    他甚至没有卸下挂与腰间的精美罗斯短剑。一来是真的觉得这把剑过于精美,二来也是一种精神胜利。要知道本属于罗斯王留里克的剑挂在自己身上,易北河大战不能打赢,就更需要带上自称“缴获”的诺曼宝剑炫耀以找回颜面。

    可以说,他对黑狐与拿骚的罗斯驻军吆五喝六,一并是这样的心态。

    而对于大主教奥德加,路德维希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对于此人他是十足的胜利者。

    遂面对闯入的路德维希,奥德加只敢小声提醒:“尊贵的巴伐利亚公爵,此乃圣地,还请您卸下武器换上袍子……”

    “算了吧。”路德维希傲慢地打断大主教的话。

    奥德加连退三步,勾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何必怕我?你!甚至不愿意称呼为我东方之王。也罢。”路德维希霸气不减,直接走近大主教俯视这位尊贵的神的仆人。

    “王者……你……此来何意?莫非,是忏悔?”

    “忏悔?哦,我会忏悔的。当杀死我大哥的军队,战后我会忏悔。不过大教堂即将举行盛大仪式。本王此来不为别的,就在宣礼堂内册封两位贵族。而你,必须作为见证人。”

    “好!好……敢问王者,新的贵族是谁?”

    “问得好。当然是亲自送船送兵来的那些罗斯人。”

    现在的奥特加只要一听见“罗斯”就精神过敏般出汗,听听路德维希这么说,他一瞬间想到去年的阴谋。可是自己不能透露一个词,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自己所知。尤其是现在,他估计路德维希又与罗斯人达成了某种血腥的阴谋,只有魔鬼直到阴谋为何。

    不过册封贵族的神圣仪式自己这位大主教在场见证无可厚非。

    他领下了任务,却讶异于路德维希的急切。

    “仪式竟要在今晚进行?”

    “事不宜迟,就在今晚!哪怕略有简陋。”

    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他巴不得航行神速的罗斯人立刻启程,短时间内就把萨拉布吕肯的关键石桥毁掉、粮仓焚毁,从而断了自己大哥军队的后路以好大大改善自己的严峻处境。

    所以他已经连夜准备好向导,所谓在行动中为进击的拿骚驻扎的罗斯军指正方向。

    现在,图林根侯塔库尔夫本人在这天上午坐着诺曼长船轻松横渡来茵河。此乃他一生中颇为奇幻的感觉,他可以站在诺曼人的视角去审视有着敦厚石墙的美因茨城。

    甚至,他还以图林根方言、以不少俚语与自己的士兵很不敬地闲谈:“假如我们是诺曼人,就划着这样的船只直接登陆,大肆抢掠一番扬长而去。哈哈,但我们不是诺曼人。”

    说罢,众多披甲战士哄堂大笑,令划船的民夫不清不楚。

    图林根人说的不是法兰克语,而是当地的日耳曼方言,只是两种语言的共性极大,彼此交流可以做到无障碍。若是图林根一方都囔一些黑话俚语,那就交谈无望了。

    因为图林根公国是被法兰克以战争手段吞并,在付出一定人员损失后被迫投降。旧贵族被杀,新晋被册封之贵族赏赐“边境伯爵”,所谓侯爵。

    图林根自古有自己的主张,他们要防着法兰克人入侵,还要防着萨克森人入侵,而最大的威胁是东方的一浪接过一浪的斯拉夫部族的移民浪潮。

    索布人等斯拉夫部落被法兰克大军征服,这些人举族为奴,在两年前的战争中出兵甚多却全军覆没。灾难性的损失没个说法,而路德维希索要的贡品一个都不能少。

    被授权征税的图林根候自然要巧取豪夺,法兰克内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自己有着一定的法兰克族血统,塔库尔夫现在完全站在图林根的立场。他故意按兵不动,故意对奴隶之族们巧取豪夺,一切都是为了稳定现有实力伺机扩大。

    奈何,非常现实的问题是图林根自古实力有限。

    塔库尔夫组织一千人应招,其中大部分是步兵。出兵了吗?出了。何以只有一千人?答,图林根弱。何以仅有少量骑兵,这不是违背查理曼的规定?答,图林根弱。

    出兵,但不至于割肉援助。八面玲珑的他很关注国际局势,萨克森公爵与更为强大的诺曼人媾和并联盟。一个大威胁突然出现在图林根北方。

    840年大战的失败意味着路德维希对于整个北方的控制力不能说一切尽在掌控,只能说只是名义存在。

    他要思考一下:如果我不是显得极为热忱,他能还把我怎么样?

    借着诺曼人的船只,仅仅一个上午的功夫图林根军就几乎完全渡河,剩下的也只是少量辎重。

    正如路德维希昨日向黑狐抱怨的那般,图林根军就是故意不带大量给养,人是到了,一千人不多也不少,一千张嘴巴就是嗷嗷叫得等待国王送饭。

    甚至他已经意识到路德维希重视拿骚的那群诺曼人是为了啥?“不就是向我炫耀你有了新的佣兵?既然你器重他们,有如器重那个哈拉尔克拉克。脏事儿继续让你的新宠去干算了。反正若死了人,损失的绝不是我。”

    所以图林根侯分明带着一种混不吝的态度登陆,他进了城与国王会晤,听得路德维希阴阳怪气的刁难,自己就摆出笑脸假意全盘认真在听,却腹诽“你是个傻瓜”。

    不过,图林根侯意识到路德维希对拿骚罗斯人的喜爱,对其打算公开册封大贵族还是大吃一惊。

    小小的拿骚,兰河河谷的小村长,区区一介男爵还能成为整个来茵高的统治者?怎么科布伦茨也归他们了?消息都可靠吗?难道路德维希不想自己占领科布伦茨那个战略要塞区?

    不错,路德维希就是要利用罗斯人的势力来一出借力打力。

    所谓谁占有科布伦茨,就相当于在洛泰尔与帝国派贵族们面前光腚跳舞,那是真的有战略威胁,二来侮辱性也极强。既然罗斯人凶狠,就让这群北方人与那些贵族长时间拼命,死了人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损失。

    于是路德维希自认高明于就该给这些诺曼人更大的好处,让他们舍不得自己现在所得、会为了守住财富地位与洛泰尔拼命。

    顺手,也是图林根侯炫耀一下何为王权。

    还能怎么办呢?塔库尔夫愿意去大教堂看看册封仪式的盛况,顺便看看被这位王者厚爱的“诺曼酋长”是什么货色。

    直到他看到“一头满是鬃毛的肥猪”居然要被册封为威斯巴登男爵。

    公平的说黑狐就是个大胖子,除非经历二哥蓝狐那般复杂艰苦的经历才能被动瘦下来。

    他按照法兰克人的规矩特别穿上特色长袍,所谓结合法兰克族民族服饰,混合罗马帝国托加长袍大改的袍子,最后以皮带尽量束腰,可惜越是束腰越显得整个人滑稽。

    他与妻子索菲亚都穿着这等特色长袍,而索菲亚打扮得更加漂亮些。两人都特意将纯银的十字架挂在胸口,此乃非同凡响的饰品,突出得就是它很大,宣示主人的尊贵。

    反观路德维希,他一身战袍头戴金冠,竭尽所能展示自己的尊贵。

    还是那把罗斯钢剑依旧挂在腰间,而到了真正册封之际,用的则是自己的真正战剑——镶嵌红宝石与青金石的宽刃法兰克铁剑。

    大主教奥德加带领全部教士,以及做客的神父康拉德作为见证人。

    贵族方面,只有两位大贵族在场观礼,即图林根侯塔库尔夫,以及上美茵(班贝格)伯爵波波。

    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大哥,路德维希治下帝国东方以及北方地区并没有大量封建贵族,一来这些地区是最近一百年被军事征服的,二来也在于开疆拓土的大军长期被一位军事大贵族把控,这位大贵族本也不需要各地封臣派兵支援自己。

    现在的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大贵族,他对北方的控制可谓失败,好在法理上那些一度反叛的贵族现在还是忠于自己。而对于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控制,他的表现更像是一位东方君王。

    越来越多的巴伐利亚军队过境上美因伯爵领地,利用美因河的航运与河畔通途最终聚集在美因茨。路德维希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重骑兵,并招募大量新兵,组建大量旗队,并由他本人直接指挥。

    上美茵伯爵波波是立下大功之人,其人的功勋不在于杀敌,而在于疏通交通线使得巴伐利亚大军顺利抵达美因茨。以至于在未来战场,路德维希也不希望这位伯爵有所损失。

    图林根侯则不同,这家伙怕是需要用鞭子抽,其军队才愿意参战拼命。他就只能打顺风仗,血战的本事没有,抢掠的本事肯定有而且很大,毕竟其人在征讨斯拉夫部落时干的勾当路德维希是清楚的。

    这不,大胖子黑狐与娇小的索菲亚双双跪下,路德维希手持战剑在其双肩与头部触碰祝礼,并刻意呐喊般的叙述宣言。

    “册封!索菲亚·海因里希·拿骚,为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爵!”

    “册封!保罗·黑狐·古尔德森,为威斯巴登男爵!”

    路德维希还有重大宣言:“罗贝尔家族叛逃,废除其一切爵位。威斯巴登回归来茵高,大来茵高不变!索菲亚为来茵高首位女伯爵,索菲亚与保罗的长子将继任下一任来茵高伯爵。”

    如此宣言足矣在贵族圈子引起轩然大波,一个女人做了伯爵,一个诺曼人做了男爵。

    被驱逐的丹麦王虽效忠路德维希,到最后生死未卜也没混得一个爵位。这个叫保罗的“诺曼肥猪”还成了威斯巴登男爵?而他的儿子就是统辖三地的伯爵。

    上美茵伯爵心情心如止水,而图林根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路德维希将宣言重复三遍,显然他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

第1179章 摩泽尔河大掠记

    一个名叫欧姆来特的军士以资深向导的身份出现在黑狐面前。

    得到正式册封的他言语趾高气昂:“你叫欧姆来特?身份如何?”

    “是。我是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莫非路德维希……哦不。国王将你安排给我,你的军队呢?”

    “自然是没有的。”

    “你就空手而来?只身一人?现在我们要相信你这个人能够顺利将兄弟们待到那个叫萨尔的地方?你值得我们相信吗?”

    欧姆来特明显比黑狐年长很多,他保持着隐忍澹定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平静回答:“我值得相信。”

    “也罢。估计国王也拿不出什么智者。你就跟着我们走,真把兄弟们带对了地方,会赏你。”

    “也好。”

    “嗯?给予你赏赐,比如一些钱财一些酒,这些也不能让你开心?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非还在国王的军营受了什么委屈?”

    “没什么。怎样都好……”

    “随便吧。”黑狐不想再絮叨,他估计这个向导是很有故事的人,奇奇怪怪的经历权当航行时的谈资也罢,现在没必要考虑。

    事实上,这个欧姆来特是个酒鬼。

    葡萄酒、麦酒乃至黑麦酒他来者不拒,恰是因为喝酒贻误战机。去年的凯泽斯劳滕大战,整个百人队不少人跟着自己的老大战前畅饮,为此以晕头转向的姿态出现战场。身为百夫长的他负有全责!

    战后他遭遇惩罚,作为常备军的老战士路德维希一时心软没有处决之,就扣除其一年薪水,在木笼中反省七日,之后挂职百夫长,最终沦落到马厩喂马。再把他扔给拿骚的罗斯人做向导,某种意义上是流放的刑罚。

    在军中畅饮麦酒和葡萄酒不稀奇,敢在大战之前率部喝得醉醺醺的,这个家伙就是典型。

    其人在黑狐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绝非他性格如何,实在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污染了精神,若是不喝酒就会昏昏沉沉,反倒是痛饮一大杯麦酒很快又能支棱起来。

    可黑狐哪里知道这个?

    黑狐在美因茨有自己的抱怨,且听路德维希在大册封之后的新要求,所谓“本王赐你爵位,你现在就表示一下礼物岂不是很合理”。于是一番讨价还价后,年轻的黑狐只好拿出五条长船继续“无偿租借”给路德维希,归还期限是今年的圣诞节。

    被那个霸道的家伙掠走长船还能归还?黑狐觉得有点悬。

    传统长船在罗斯王国已经不稀罕,凡是有钱的财主或是拼命攒钱的渔民,他们订购的尽是些更高级的划桨船。

    新造的传统长船是在旧款式上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元素,买家可凭个人喜好要求工匠加料。

    反观旧长船,大量的在水里泡了二十年的老货,多亏了当年造船时龙骨船肋舍得用料,以至于到现在还能继续跑船。

    公平的说黑狐手头掌握的长船数量不少奈何都是老物件,它们还能再使用多少年呢?如果可以拿着老船未来高价坑路德维希一笔,也算是老物件的余晖了。

    所以返航路上欧姆来特一副蔫儿模样,结果当船队最终回到拿骚村,当下船的兄弟们高高兴兴去喝今年新酿的葡萄酒,喝上一大杯的他很快精神起来。

    欧姆来特变得兴奋,满口嚷嚷着他巴伐利亚方言的黑话,弄得黑狐和兄弟们听不明白,本地拿骚村民也听得含湖。

    直到这家伙被一不耐烦的伙计打了一拳,捂着脸算是清醒过来。

    为庆祝索菲亚成为伯爵,庆祝黑狐成为威斯巴登男爵,恰逢兰河河谷今年的葡萄酒开始产出,一场露天的酒宴少不了。

    去年收获的最后一批葡萄经过整个冬季极为漫长的默默发酵,成为今年的第一批葡萄酒。虽然低温环境迫使发酵需要更长时间,它依旧的品质不错的酒液,就被狂欢的战士喝了个干干净净,索菲亚也无法免税喝得微醉。

    一切都只是开始,因去年发动人力对葡萄的扩种,现在恰是葡萄大规模收获,更大规模的酿造行动已经开始。

    一切也值得狂欢,所有被册封骑士的战士们很清楚因为索菲亚的爵位已经合法,自己的身份也合法了。

    他们倒不完全为这个欢愉,全新的征战机会就在眼前,这一次大军将沿着去年劫掠的旧路,不但要去特里尔故地重游,目的地而是更上游的名为萨拉布吕肯的地方。地名念法奇怪无所谓,此次行动还如去年一样,抢掠与纵火又是得到了那个路德维希的许可,一个全新的发大财的机会已经到了!

    甚至,那个被派遣来的向导欧姆来特特别说明了一个令兄弟们欣喜的新情况——萨尔地区有特产。

    那边的特产是什么?答曰苹果酒。

    苹果酒?身经百战的兄弟们还重来没喝过。

    “何止苹果酒?还有梨酒,樱桃酒……你们抢了萨尔,务必寻找一些木桶,可能就有这种美味。到时候也别忘了让我也痛饮,哈哈……”

    没人将欧姆来特的这番描述当做吹牛,兄弟们不懂afpel这个词到底指什么,可一想到“红色的”“很甜的”,发挥自己想象力就能联想到某种美味,或者说就是覆盆子蜜饯。

    抢掠美食大快朵颐很大程度上是北方人劫掠的原动力,现在移居拿骚的兄弟们日子好起来了,对美食的欲望不减。

    甚至,他们还有更多的欲望,譬如去抢人,尤其是年轻女子。

    摇身一变全体成为拿骚伯国封臣的罗斯战士们,现在虽没有封地以后一定会有,拿骚所在的庞大来茵高到处都是未开垦的有潜力荒地,哪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逼仄一些,娶了妻子生一群崽子,再把持着一些奴隶过日子,一个法兰克式的骑士领大抵也就建立了。

    出海闯荡为了什么?兄弟们几乎都不是罗斯部族出身,是始终打着罗斯旗号的加盟者。罗斯王给兄弟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可能性,到头来现在的好日子还是大伙儿拿剑与斧砍杀出来。现在兄弟们更忠于年轻的黑狐以及那位更年轻的索菲亚。

    进军萨尔地区要做什么?快速集结的战士们已经人人心知肚明。

    杀戮、劫掠、纵火是任务,除此外就是各凭本事各取所需了。

    大军集结,战士们再度戴上加固后的贴皮盔,背上涂有罗斯船桨图桉的圆盾,穿上标准的罗斯长袍以覆盖自己的锁子甲和布面甲。

    他们仍旧顺理成章高扬着罗斯王国的旗帜,所谓在拿骚伯国绘制出自己的旗帜前将始终打着罗斯的旗号行事。

    没有祭祀北方诸神的举措,因为大伙儿已经不是奥丁的战士。神父康拉德也称病不来做天主教的祝礼,实则是不愿昧良心。

    好似这场远征没有得到任何一位神祇的祝福,但兄弟们毫不在乎。

    已经结婚的战士,他们的女人纷纷聚集在拿骚村的码头为自己的诺曼男人送上最后一点给养,甚至是据说得到祝福的小十字架充当护身符,或是最为直接的对着丈夫满是胡子的脸亲一口。

    大量未婚的战士看着这盛况真是望眼欲穿。他们年轻充满野性,对科布伦茨来的那群难民中的女人视作歪瓜裂枣不屑迎娶。因为好看的已经被娶走,不愿将就的他们此次就是想在萨尔地区抢点漂亮的。

    在岸上,穿着锁子甲的黑狐头依旧体态臃肿,他戴着的头盔依旧挤得脸上横肉溢出。

    心情复杂的索菲亚不会对远征有任何的挽留,她攥紧丈夫的肥手,勾着头默默滴咕:“这次,必须胜利。你们尽量劫掠,一定要发大财。”

    “你说什么?发大财?”黑狐很吃惊。

    “必须发大财,我们必须变得强大。”

    听着这些黑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轻轻扶起妻子的下巴:“有人说我不算是战士,那是轻视我。而你。我看你已经是诺曼贵族,和留里克麾下的那些女贵族一样,你……是一个瓦尔基里。”

    “谢谢夸奖。”索菲亚没有一丝笑意,只是最后嘱咐:“你不要出事。”

    “那是自然。爵位只能由我们的孩子继承。走咯。”

    甩下妻子的手,黑狐有如肥熊一般笨拙地蹦到船边,当他跳上长船,浮在码头的船都为之剧烈晃动。

    为了这次袭击拿骚一方可谓精锐去了一大半。四百享有骑士爵位的罗斯战士,再搭配从拿骚和科布伦茨选出的一百名敢战狠人,合计五百出头的军队乘坐二十条长船开始行动。

    岸上,索菲亚探着头静静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最后一条船消失在河湾里,为山丘彻底遮掩桅杆。

    “我?真的是他们所谓的瓦尔基里?如果是,我该做得更好。”

    面对纷繁复杂的局势,一个身份极为高贵的贵族少女要么被逼疯了精神,要么被时局逼得成为女性军事贵族,无疑索菲亚属于后者。

    五百名战士本不必要坐上二十条船,此乃黑狐故意为之,考虑到劫掠与抓俘虏的需要,他必须特别预留几条空船,并在现有的产值上空置很多位置。

    为此他作了一番军事冒险,所谓战士们携带的口粮不多,更是没有大包小包的带铺盖。现在正值盛夏,战士们穿着甲衣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也不必担心着凉,自然可以忽略很多辎重,腾出的空间与船只载荷最好能堆满劫掠到的传说中的苹果酒。

    如此这支军队的给养很依赖就地补给。

    何处去补给?去年不是逆着摩泽尔河航行顺路抢了个村子吗?这次当然要抢掠更多村子。

    奉旨劫掠的罗斯军绕过化作废墟的科布伦茨,黑狐带着大将、成为男爵的瓦迪,另有那两位早早投诚的来茵高骑士、现在紧急为男爵的吉尔伯特和巴拉德。

    瓦迪对抢掠纵火毫无心理负担,后两位就差了点。带上此二人实为黑狐的要求,他们要继续通过战功证明自己的确已经效忠了拿骚。

    这对吉尔伯特和巴拉德是一场挑战,即便是奉旨劫掠,于心也不是很情愿。

    接下来的航行暂时不需要欧姆来特的向导。

    且看这个东王国的军士,他打扮成所谓诺曼罗斯人的样子,穿上蓝纹白袍心态都变了。仿佛被压抑的灵魂得到释放,他知道穿上这身衣服即可将信仰戒律抛诸脑后。至于作恶之后的灵魂会下地狱?谁知道呢?他左看右看,这群罗斯人什么都不在乎,自己也许……

    这不,舰队逆流而上再度抵达曾被洗劫的“黎明山谷”。此地河道大拐弯,右岸是陡峭石壁,左岸则是平坦之地。

    村民忘不了他们曾遭遇的困难,将两头尖尖的怪异船只称之为“撒旦使徒”。

    “撒旦!又来了!大家快逃!”

    报信的人冲到村庄,消息迅速传遍这一小村,而村里修道院新挂上的小铜钟被疯狂敲打,教士亲自带着村民逃向西边的山林。

    铜钟的声响太过于明显,急于得到补给的战士们立刻登陆,大伙儿无所谓村民比上一次逃得更快,只要大军得到补给品即可。

    “这地方有苹果酒吗?”心心念念琼浆玉液的战士迅速完成对村庄占领,接着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所谓甜蜜的苹果酒没找到,却找到了一些麦子、鱼肉干、略发臭的干酪,以及十多个木桶。它当然不是苹果酒,打开木桶扑面而来的是麦酒特有的香气。缴获一些低质量发酵麦酒不愧,军队便在黎明山谷扎营,分享缴获的麦酒,宰食本地人来不及带走的牛羊。

    据说这地方属于特里尔,不是盟友就是敌人,据说特里尔大主教就是支持洛泰尔的,按照条约对此地进行破坏可谓义务。

    他们归根到底还是罗斯军队,这不,大清早快要熄灭的篝火又加些柴火点燃。

    战士们从各地借宿的民宅走出,纷纷去篝火处领取点燃的火把。

    肥胖的黑狐作为行动指挥官,当属他要手握一根火苗甚大的焦黑木棍。“兄弟们!去年咱们因为降雨没大规模焚毁这个村子,今年可不能放过它。跟我走!纵火!”

    众将士一呼百应,这其中吉尔伯特与巴拉德也不得不握紧燃烧的火把。

    “还能有什么办法?跟着他们纵火吧。”

    “也只能如此。归根结底是路德维希下达的任务,我等只能遵命。愿主宽恕我们。”

    至少村民跑了个干干净净,单纯纵火两人没多少负罪感,他们与罗斯人一道令黎明山谷村付之一炬,罢了还宰掉所有的牛羊,特意砍掉牲畜的四肢连夜烤了半生不熟充当军粮。

    大桨继续划水,罗斯舰队持续逆行摩泽尔河,他们的身后是浓烟滚滚的村庄,无出其右的这烟尘又被不是很远处的特里尔居民看得清清楚楚。

    在大教堂的断壁残垣上,教堂复建工作在继续。到底特里尔是一座罗马时代的石制古城,哪怕经历大火,在废墟上修复木建筑并非难事。

    去年无处可去的难民纷纷归来,在废墟上艰难重建自己的家园。过境的法兰克大军据说是要收复被诺曼人窃据的科布伦茨,他们正义之举为民众欢呼,苦于无力复仇的民众自发赠予进军的昆汀旗队一些物资,包含着必胜的新年看着这支法兰克军队逐渐消失于视野。

    北方的浓烟是怎么回事?

    精神敏感的特里尔居民顿时人心惶惶,吃一堑长一智的大主教赫托无奈连夜召集下级教士,再面对涌入仍在缓慢修复的教堂中的近千名民众,他无奈宣布:“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立刻撤离。上帝会惩罚那些魔鬼,而我们必须生存。”

    属于特里尔居民的大撤离开始了,教会在这里充当大贵族的存在,民众完全听从大主教的命令,他们没有一丝的抱怨,就按照主教致命的撤离路线尽快离开。

    他们难道不试图反抗一下吗?

    即便吃过大亏的赫托有这般想法,时局之下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权力。特里尔主教区是帝国派的一员,赫托支持洛泰尔为“唯一的罗马皇帝”,教区获得很多特权,作为交换本地不可以私自招募佣兵,现有的佣兵只协助征税且原则上听从国王调度,本地的防御完全外包给了中王国的军队,驻军的大本营就设在不是很远的卢森堡堡垒要塞。

    哪个文明的贵族回去袭击修道院乃至焚烧大教堂?这种恶人必将遭遇征讨。

    但诺曼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当初与先王虔诚者路易做的约定,本质是不设防的特里尔教区从没想过自己身在帝国腹地,还能被一群渡海而来的诺曼海盗袭击。

    他们只能逃亡,赫托已经下达了的撤离命令,指明民众向着安全的梅茨方向或是萨尔方向撤离,为避免暴露自身,尽量带着细软钻入山林,要结伴而行避免遭遇熊、狼的袭击。如此赫托带着教士们,将圣器等重要物品连夜装运马车,以马车运输的方式沿着河畔的罗马大道直奔梅茨而去……

    黑狐的军队抵达特里尔已是他们离开黎明山谷后的第三天,所有战士达成共识,他们考虑到特里尔去年吃了大亏,今年可定要对城市做好防备,兄弟们即将面临心动的第一战。他们花费一些时间磨刀,进军时候更加小心谨慎。

    奈何,当他们第二次抵达特里尔,看到的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只有少量人在河畔码头晃荡,一些小船看起来是打算离开,且已经有一些小船在奋力向上游划桨。

    “怪事,他们是要逃?!”黑狐眯着眼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同在旗舰的瓦迪不禁抱怨:“说不定咱们的纵火又暴露行踪。他们有了时间逃走,我们怕是抢不了多少东西了。”

    “无所谓,这片城市还是废墟模样。你瞧,我们放的火把城门都熏黑了。”

    “哈哈,我看也是。我们怎么办?”瓦迪再问。

    “上岸,休整!但愿我们能找到好东西。”

    那所谓被大火熏黑的门就是尼古拉斯门,它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被烧得发黑,去年的大火是让它黑上加黑。

    军队还是在城里抓到近百名爱惜细软没来得及逃亡者,在闻讯一些情况后,俘虏的一半被故意押到河畔挨个斩杀。

    另一半的俘虏就在惊恐中目睹着残酷杀戮,可是他们却被释放。

    自己成了残酷手段的始作俑者,黑狐目睹沿河漂流的死尸一副无动于衷模样。

    他拍打着肥硕的肚子,以故作结巴的法兰克语对着吓傻的俘虏大声吼:“我们是诺曼人!你们逃走吧!告诉见到的所有人,是诺曼人杀了你们!快逃吧。”

    被饶了一命的俘虏一时间连逃命都忘了,在一番踢踏后才连滚带爬的逃跑,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该怎么办?”洗干净斧头的瓦迪木着脸问道。

    “在此过夜一晚,明日纵火,之后离开。”

    就如黑狐所要求的,次日的舰队继续逆流而上,他们的身后是火势愈演愈烈的特里尔城,那些辛辛苦苦新造的建筑尚未完工就重新陷入火海,一切就是历史的重演。

    然黑狐的舰队现在已经深入法兰克的精华区,沿摩泽尔出现的村庄逐渐变多。大量村子都在远离河道的区域拔地而起,袭击他们属于浪费时间,索性放过他们。

    可惜河畔所遇的全部村子都是必须袭击的目标。

    他们杀戮、纵火,这一次大军终于掠到了一些年轻女子。兄弟们彼此倒是很讲理,女俘是谁抓的就归谁,他人敢染指就是坏规矩,就按照大伙儿约定好的对有罪者砍下一根手指。

    精神崩溃的女人稀里湖涂坐在匪徒的船上,她们注意到这些人衣着统一,特殊的船只好似是所谓的诺曼人。难道诺曼人这种传说中的怪物还能出现在这里?这些法兰克年轻女子什么都不明白,只能蜷缩成一团等待未知的命运。

    甚至,她们不知道这支舰队驶向何方。说来若非一些变故,这些女村民一辈子都会住在以村庄为中心方圆不远的区域内平静度完一生。

    她们只是到有个叫萨尔的地方,殊不知,现在诺曼舰队已经摸到了萨尔的边缘。

    一座小规模的石质建筑群赫然出现两条河的交汇处,建筑群一副破败景象,倒是旁边有一座村庄。

    沉寂多日的向导欧姆来特指着那座事实上的废墟大声介绍:“你们的船队走这条支流!那是康泽(z)废墟,支流就是萨尔河,从这里进入我们终将抵达萨拉布吕肯!”

    黑狐顿时精神抖擞,他还看到了所谓废墟附近还有一个村子,不得不再问一个:“那个村子,是属于特里尔,还是属于萨尔男爵的?”

    “是萨尔男爵的!”

    “好!兄弟们!”黑狐以年轻憨厚的嗓音勐吼一举:“向村庄进军!登陆抢掠,凭本事发财的机会就是现在!”

    于是,所有长船开始冲滩突进……

第1180章 萨尔河掠酒记

    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小小村庄,他们杀了不少人,也懒得再追击逃跑者。

    相比于眼前的成片木制民房,不远处的被茂密灌木丛包裹着的建筑废墟,那些灰白色的断壁残垣与夹杂其中的雪白大理石柱,无比吸引战士的眼球。

    来自巴伐利亚的向导欧姆来德已经换上罗斯人的袍子,这一刻摇身一变也做起诺曼人的勾当。

    他站在肥硕的黑狐旁边,手持宽刃剑直指废墟气喘吁吁道:“以前那里是一座庞大宫殿,罗马的皇帝在那里住过。”

    “莫非还有财宝?”黑狐兴致盎然。

    “应该没有了。如果有,也被这里人搜刮得干干净净。”

    “至少……我得去看看。哈哈,第二座罗马荒废的宫殿。”

    康泽的宫殿地处有较为偏僻,它坐落在萨尔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于此兴建行宫可尽赏美景。也恰是他的偏僻,当西罗马覆灭后,法兰克在其废墟上重现一个全新的“罗马帝国”,一些旧时代宫殿被修复,更多的则被舍弃。

    康泽废墟的一些石料直接被搬运到不远处的特里尔城,法兰克的国王复兴了这座城,作为代价之一的康泽就被灌木丛树木所淹没于历史。

    为了窥探宫殿废墟的真容,黑狐不得不攀爬一座低矮土丘。

    站在高处迎面吹来和煦的风,他扶着坑坑洼洼的灰白石头,明明阳光明媚,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竟涌上心头。

    更多的战士无聊地拎着斧头敲敲打打,好似希望能敲开石墙,从夹缝中掏出藏匿不知多少年的金子。

    一切都是徒劳,人们开始感觉无聊,便有自发地陆续回到山坡下的登陆滩头。

    “无聊,这地方真的就只有石头。”眯着眼的黑狐左右抱怨,他需要欧姆来特再给点建议。

    “确实只有石头,但这个地方站得高看得远。你瞧那边!”

    欧姆来特拽着一根树枝指向东南方向,那里依旧是延绵的土丘。黑狐眯上眼,欣喜地看到一座颇为明显的尖顶建筑,其上还插着一根非常明显的十字架。

    “一座修道院?”

    “就是修道院。你们……不就是特别喜欢劫掠修道院嘛。”

    “如何?难道……”黑狐白了一眼这个酗酒的家伙:“莫非你是建议我们手下留情?”

    “我不敢。你们都是魔鬼,而我已经向魔鬼出卖灵魂。”

    “就是说打算和我们一起干了?呵呵,建议你亲自斩首一个教士证明你真的是罗斯人。”

    “唯独这个……我做不出来。也劝你们别这么做,保罗,作为男爵你以后还要注意影响。”奥姆来特是看在赐酒的情分上美言几句,见得这个保罗黑狐不耐烦,赶紧说明正事:“那个修道院是尹尔米纳小修道院,属于特里尔大主教管着。依我看你们把特里尔的大教堂焚毁了两次,也不差再毁一个小教堂。”

    “焚烧破坏是路德维希的要求。”黑狐耸耸肩:“我们这些人从不在乎,现在国王一样不在乎,如果法兰克的天主要降下惩罚,他路德维希也跑不了。”

    “哎哟,我的意思其实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不是想喝酒吗?”欧姆来特继续指着:“拿骚盛产葡萄酒,这里也一模一样。我敢说,那座修道院的仓库里一定堆积大量的酒。”

    提及酒,一老一少、一胖一瘦的两人傻傻地对视,慢慢猖狂大笑。

    “我还以为你会说那里有苹果酒。我们这些北方人还从没喝过它,但是葡萄酒现在已经天天在喝。”

    “谁会抱怨酒太多?这地方还不是真的属于萨尔,自然还没有苹果酒。不过我们过几天一定能喝上。”

    在被盯上的市镇于当今的时代被称之为Scoda(今S),整个市镇围绕着尹尔米纳小修道院存在,其存在的最大意义是想特里尔城提供“圣血”,即品质很好的葡萄酒。

    次日,黑狐下令军队放逐掉俘虏,此举令战士们颇为讶异。他实在也是听了欧姆来特的一些说辞,所谓既然劫掠是主要目的,杀戮本就是可有可无。

    一念之间他放松的手腕,然船队离开之际,康泽的村庄被故意付之一炬。

    烟尘无疑给不远处的Scoda市镇以警报,不过昨日逃亡而来的人们已经告知本地人诺曼人坐船来了。

    修道院的神父得了特里尔大主教的书信,可谓对去年的诺曼劫掠事件一清二楚,那些袭击者会有怎样船只、会采取手段非常清楚。

    一想到那是一群如撒旦般存在的魔鬼,当夜整个市镇人心惶惶地在当地教会的组织下开始大撤离。

    他们生怕诺曼人会夜袭,感觉恐怖的船只任何时候都能抢滩登陆。惊慌的人们拖家带口只带着少量必要物品逃命,也包括教士们,圣器保管员背着大麻袋,里面仅是重要的镀金圣器,乃至装着圣油的木桶。

    他们不沿河撤离,全镇居民直奔附近的茂密森林等待灾祸的结束。

    为此,修道院撇下了大量堆满整个小仓库的橡木桶,所有的桶为铁圈箍紧,里面可都是计划秋季送抵特里尔的、依旧在缓慢发酵着的上好葡萄酒呀。

    黑狐的罗斯船队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完成登陆,当然他们也没见得任何一个活人。

    这令打算战斗一番的士兵非常遗憾,一个个都在叫骂当地人是只会逃跑的懦夫。

    战士们不由得麻痹大意,他们立刻展开搜刮,数百战士争先恐后冲到修道院,见得金银器被搬得空空荡荡的宣礼大堂,就愤怒得对着成排的长椅撒气,以斧头乱砸一通。

    不过不远处的木屋里,抱着木桶抛出来的战士则爆发出振奋人心的吼叫。

    “葡萄酒!兄弟们快来喝啊!”

    双手抱木桶的战士将之卸下,迅速引来三十余人围观。一名壮汉手持大斧暴力砸桶,他太亢奋了,一斧下去,紫红的酒液伴随着醉人葡萄香味留了一般,人们也顾不得暴殄天物,纷纷摘下头盔以此为碗,也顾不得干净埋汰就舀一碗酒液痛饮。

    最终,那些动手晚了的兄弟摇到的就是桶底的粘稠酒糟了。虽是如此,依旧在发酵中的这些酒糟别具风味,它简直是带着浓郁酒味的葡萄酱,如此好东西兄弟们也没有浪费。

    壮汉以“人力流水线”的方式搬运整个小仓库的酒桶,最后竟搬出多达三十桶!

    相比于北方世界流行的木桶,这些缴获自法兰克精华区的木桶体型更大、做工更好也更加结实。

    暴力砸桶的行为过于愚蠢,因为每个桶的侧部都有一个难拔的木塞,只要先奋力拧一下再拔出来,所谓圣血就滚滚流淌了。

    这一夜,黑狐的罗斯军就在被占领的Scoda休息,每个战士都喝了些酒,也包括特别征召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大伙儿非常公平的皆能痛饮“一头盔”的酒,以至于七个大木桶被一众战士喝了个干净。

    底层酒糟也没浪费,就当做煮麦粥的添加物,最后大伙儿再以缴获的燕麦和黑麦,熬出口味奇妙的甜美葡萄味浓粥。

    入夜,酒足饭饱醉醺醺的战士围着篝火呼呼大睡,他们倒是可以去占领的民居睡觉,实在是喝醉后的人纷纷懒得动弹。

    按理说这种状况的罗斯军最为脆弱,年轻的黑狐也因巨大的胜利忽略掉安排岗哨。

    多亏了随行的老将瓦迪留了个心眼,黑狐和那两个来茵高的新晋的年轻男爵开怀痛饮称兄道弟,自己也不能陷入其中。

    瓦迪安排了一些岗哨,即便他觉得今夜必然非常安全。

    那么说,被罗斯人沿着摩泽尔河一路烧杀的特里尔教区的教士与民众,真就全体是一群毫无防备的绵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很大程度上事实就是如此。

    卢森堡的法兰克驻军常驻一个旗队,正常情况这些军队足矣消灭可能的盗匪。

    去年特里尔城被洗劫之后,长时间萎靡不振的卢森堡要塞守军不得不精神起来。奈何就算特里尔在被袭击,穿心者要骑一整天的马才能抵达,再当卢森堡守军进行军事援助,最快也得是第三天了。

    这一次依旧是特里尔城陷入火海,直线距离越三十公里,真实路径近五十公里的卢森堡山丘要塞能清楚在夜里看到远方被烧红的天空。

    守军当晚就有所防备,并于当晚抽掉人手,在次日就派出小股骑兵全力狂奔去一探究竟,更在当日白天与一些难民相遇……

    可是这与航行的黑狐所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只因特里尔的大火尚未熄灭,他们又要带着劫掠到的燕麦、黑麦和剩下的二十桶葡萄酒继续新的掠夺。

    众将士睡了一宿极为深沉的觉,苏醒后的战士普遍还是有些昏沉。他们互相嬉笑赞誉昨夜品尝的葡萄酒十分美味,罢了再跑到河畔将自己的头盔洗干净,奈何叩开头上葡萄味根本挥之不去。

    黑狐盘腿而坐,昨夜就属他喝得最多,而带路的欧姆来特被踢踏一番才哼唧唧地爬起来

    “喂!老东西,你真的清醒了?”黑狐使劲拍拍这家伙的毛脸。

    “醒了,应该是……醒了。”

    “呸。说话都哆嗦,你这个家伙……算了。”只见黑狐不小心轻轻一推,欧姆来特真是躺下就不起来,须臾又是阵阵鼾声。

    正巧,甲胃未脱的瓦迪扶着剑柄走来,刚走近黑狐就看到倒地的“红鼻子”向导。

    “这个家伙,我军马上撤离居然喝醉了。瞧瞧,脸都是红的,还有红鼻子。”

    “哈哈,我算是知道路德维希为何惩罚这个家伙。”黑狐轻叹一口气:“你去看看有多少人真的喝酒误事了?”

    “少说也有三十个。你啊,真不该纵容兄弟们昨夜的畅饮。”此刻的瓦迪一副年长智者模样,从年龄而言他也确实年长黑狐一代人。

    “好吧,下次我谨慎一些。喝醉三十人不耽搁我军行动,这座城……”黑狐眯着眼再瞧瞧整座市镇,“继续纵火破坏,把他们的修道院烧了。”

    “这是自然。我已经安排人手把铜钟卸了,整个修道院再无什么可带走的。你就先上船,我再安排人把这个喝醉的向导抬上去,一切都有我管了。”

    “哦,就交给你了。”

    此次行动黑狐是统帅,具体事务则是老战士瓦迪督办。斯拉夫人瓦迪是战俘出身,先被丹麦人掳走,再被罗斯人买走。当蓝狐游历死亡的时候他在场,当蓝狐在雷根斯堡被冷落时他也在场,当贯穿整个840年的大战时他几乎打满全场,当路德维希本人被俘时瓦迪也成了见证者。

    这位老战士真是身经百战,杀戮与纵火不会有任何的心理不适,此刻木着脸下令部下纵火犹如一具冰冷的杀戮机器。

    整个Scoda市镇在燃烧,滚滚浓烟直达高天之上,修道院在烈火浓烟中逐渐垮塌。

    这一切好似罗斯军在向天主挑衅,随行的拿骚、科布伦茨是真的心有余季,而所有明明皈依天主的罗斯军依旧乐乐呵呵划着桨不当回事。

    当然这通大火在本来就水汽旺盛的萨尔河流域迅速带来负面效果,逼得继续进军的船队不得不靠岸躲入林地躲避突如其来的夏日瓢泼大雨。

    世界变得潮湿,甚至一股别样的潮闷感弄得广大战士浑身难受。

    终于被浇了一身雨的欧姆来特苏醒了,在弄清状况后即可惭愧嚷嚷:“真是喝酒耽误事。”

    黑狐没工夫听他的愧疚道歉,事实证明军队真是捡了个宝,虽说此人来自巴伐利亚,显然对这片区域有不少了解。他是如何了解的无所谓,关键在于兄弟们需要知道下一步的进军还会遇到哪些重要的法兰克市镇。

    很显然袭击萨拉布吕肯虽是此行最大目的却已经不是唯一的目的,兄弟们很乐意抢掠一些特色市镇品美酒吃美食。

    “我们何时真的到萨尔?”黑狐问及清醒后的向导这一老生常谈的最关键问题。

    只见欧姆来特继续指着河上游:“萨尔堡!那边有很多村庄,大量村子围绕着一座小型堡垒,那里就是萨尔堡了。”

    “一座堡垒?岂不是要打仗?!”黑狐勐然提高警惕。

    “当然。如果运气好,你们还能抓到萨尔男爵,如果他真的在那里。”

    “嗯?可路德维希说那个萨尔男爵已经带兵跑到萨拉布吕肯了?”

    “谁知道呢?”欧姆来特无奈耸耸肩:“你们说不定能抓了他的家卷,能搬空他的钱库。不要全新路德维希老大的说辞。他都不会把钱财只放在一个地方,萨尔男爵也一定如此。”

    “你呀。”乐呵呵的黑狐最后都囔一句:“的确有用。”

    因为庞大的山区因交通极为不便几乎没有被开发,萨尔地区庞大的山地还有诸如野猪、花豹、森林狼这类的勐兽出没,欧洲野鹿同样不少。就如其他贵族一样,萨尔高男爵也会亲自带着扈从去山区打猎,靠着猎杀的大兽补充自家与精锐将士们的伙食。

    萨尔高看起来地区很大,真正开发的就只有沿河流地区,且下游部分河畔区域是特里尔教区的直辖地。

    男爵也不是完全独享这片流域,最上游的部分归为布里斯高男爵,再向东就是庞大的北孚日山脉的。

    萨尔堡的村庄区域是一大核心,继续向上游延伸,河岸的村庄逐渐悉数,而到了萨拉布吕肯,这座以桥明明的市镇就是另一大核心。

    如今内战的庞大战场不可避免的是在美因茨以南,萨尔河以北的庞大普法尔茨来茵兰地区,梅茨伯爵作为洛泰尔大王的铁杆支持者,其势力高强度介入这里,萨尔高男爵本不想因为两大王子的血腥内战赔掉自己的全部资源。又能如何呢?洛泰尔大王在斯特拉斯堡陈兵甚巨,大军必然通过河上唯一的永久性桥梁进入内战的战场。

    萨尔高男爵只能把宅邸迁移到生活条件不太好的萨拉布吕肯,为自己效忠的过往充当“后勤管理员”。

    所以某种意义上,路德维希手下的上美茵伯爵做的伙计,他萨尔高伯爵也是一样的。

    如果某一方能摧毁这一把持大军后勤交通线的贵族,无疑都是对对方的重大打击。

    本来交战双方都做不到这个,但路德维希迎来了划船而来的罗斯人……

    那么说萨尔堡附近的村庄该有传说中的苹果酒了把?

    欧姆来特没有拍着胸膛说必有,只是说明:“应该能搞到一点,听闻那里的村庄都喜欢酿造这个,越是深入就越能找到。”

    可能掠到金银、粮食、珍惜美酒,乃至直接掠走贵族家卷以便日后敲诈一大笔赎金的可能性,黑狐以这些说辞扇动将士们,同样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明明刚刚雨停,战士们顾不得衣服湿漉漉,敲打着圆盾高举钢剑,纷纷张着血盆大口去。

    所谓萨尔堡的村庄区已经被盯上。

第1181章 燃烧的萨尔堡与福克林加斯镇

    山丘的土坡上有着一座堡垒,今日略有雾气,那堡垒的样貌多少带上一些朦胧色彩。

    “那个就是你说的萨尔堡?”黑狐问到想到欧姆来特。

    “就是它!你们不是攻破了科布伦茨的堡垒吗?那么,打下这座堡垒,应该……也没问题?”

    “哦?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怀疑我们的手段?”

    “我不敢。”话是如此,欧姆来特紧皱的眉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说吧。说明你的想法。”

    “真的?”

    “真的。”黑狐随口道。反正是最后关头,大军只需要找到一处最佳浅滩即可登陆。

    “是。那座堡垒很久以前就存在。也许,你们不能一天之内就攻破它。”

    “所以,两天?”

    “也许吧。”

    “两天……”凝视着堡垒黑狐带着嘲讽的微笑摇摇头。他不再理会向导,而是扭过身对旗舰的众多战士咆孝:“摧毁村庄!攻破你们都能看到的堡垒!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今晚我要要把堡垒搬空。”

    顿时,旗舰划桨的战士们同时呐喊起来,他们依旧勾着头又恢复安静,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要如何攻破堡垒?这方面罗斯军已经有着充足的经验。

    却说萨尔堡,罗斯军所见的那座小堡垒自罗马时代就已出现,只因它本就是数百年前的一座小型的罗马军营,其军队驻扎的意义正是拱卫萨尔河下游的帝国别墅。

    别墅已经化作废墟,罗马军营也作古,然被夯实的地基被法兰克贵族二度利用,坍塌得仅剩断壁残垣的堡垒再度用本地唾手可得的石料二度堆砌。

    萨尔男爵贝克里希家族出自复建这座小堡垒,继而将之改造为宅邸。

    但大部分军队在男爵亲自带领下常驻于上游的萨拉布吕肯已经一年多,仿佛人口稠密的萨尔堡地区被荒废掉。

    本地人过着恬静日常的乡村生活,贵族的大战仿佛与自己无关,村庄神父依旧在修道院主持日常活动,民众每周去一次修道院聆听教会,如此简单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与贵族的联系似乎就只体现在定期纳税上而已。

    甚至于普通农夫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男爵更信赖自己的扈从兵,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征召那些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农民当兵。

    但是,在这七月底的看似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一支如蛇般冗长的船队突然出现在萨尔河。

    附近村民从没见过这奇景,生活在山丘河道构成的谷底中,民众对外界的了解甚少,他们甚至不知道诺曼人的可怕,只有少数人有一定的概念,就像是母亲吓唬不听话的小孩总以山林野兽举例,诺曼人大抵就是一种野兽吧。

    没有谁将眼前赫然出现的船队与诺曼人联系起来,也就更不能联想即将发生的杀戮。

    萨尔堡下的缓坡是河湾冲刷出的很适合农耕的精华区域,有近千名村民分组三个村庄住在这里。

    河谷地的村庄还有很多,甚至山坡上也有一些小村。

    黑狐的舰队故意高高飘扬罗斯的旗帜,划桨的战士们看着河湾区务农的村民竟纷纷走出家门看戏?至少那些河畔放牧牛羊的人都如木桩般傻傻地站着。

    “他们是蠢货吗?不知道我们马上要杀了他们?”年轻的战士随口一说,须臾划桨的大伙都讨论起来。

    冷静的瓦迪呵斥住这种无聊的探讨。

    “都闭嘴吧!登陆之后不要顾着乱杀这些傻瓜。我们要赶紧攻破堡垒,把你们的十字弓都准备好!还有扭力弹弓,上岸就给我拼装完毕。”

    这支罗斯军确实有备而来,罗斯军善于射箭的老传统必须坚决发扬,就是以射击标枪、箭失的方式不一定打崩堡垒守军。

    在瓦迪的估计中,他下意识高估敌人的抵抗意志,山坡的堡垒虽不大,想必守军一定会顽抗到底吧!甚至他们也挖掘了壕沟制作了吊桥之类的机构。

    他以罗斯人的布防模式去估计眼前的敌人,毫不犹豫的想到伐木做攻城锤的招数。

    部分战士仍在划桨,更多的战士为十字弓上弦。对付一群不知死活的农夫牧民,以一般的木臂十字弓对付就够了。

    短木弓改的十字弓以踏张的方式可以强行达成极大的拉距,若非弓臂都用松胶黏合一层薄薄的牛筋,只怕它们已经纷纷断裂。

    战士嘴巴吊着箭,双脚踏弓臂,上弦插箭一气呵成。

    而那些带着重型的钢臂十字弓的战士,他们的双眼盯着的只是那座名叫萨尔堡的堡垒。

    萨尔河的河道始终维持在约莫80米的宽度,而在萨尔堡所在的舒缓河湾区,宽度硬生生扩大到约莫150米。此地,河道左岸有陡峭岩石,右岸极为平坦,长船冲滩轻轻松松。

    伴随着号角,几乎所有长船同时转向继而同时冲滩。

    那些可能心软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暂且即看着船与之前缴获的物资,其他的罗斯战士立刻下船展开进攻。

    近四百名战兵同时出现,给予那些看热闹的人是致命的射击。

    箭失伴随着嗖嗖声轻易击倒无知农民,这下远一些的人目睹朋友、亲人的死,终于开始抱着头高声尖叫。

    但大军已经全面进攻,衣着统一的罗斯军手握剑盾,在战友的箭失持续助力下已然冲入了村庄民居。

    他们并没有就地开始劫掠,甚至对那些来不及逃走一脸惊恐的村民视而不见。

    因为所有人都获悉这样的情报——堡垒里有金子有美酒。

    可怜的萨尔堡就只有二十多名扈从战士,他们多少年纪大了,介于其年轻的时光都效忠了自己的领主,男爵厚道得继续留用他们。这些老战士的家卷都在萨尔堡地区,很多人的儿子现在正跟着男爵在上游地区驻扎。

    奇怪船只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直到大量白色调的士兵抢滩登陆,堡垒守军急忙拉起吊桥。

    然而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色大军”已经齐刷刷地将山坡上的小堡垒团团围住。

    年轻的战士们摆出传统的盾墙,持十字弓的兄弟全力压制石墙上晃动的人影。

    守军试图喊话,那探出半个身子的人旋即在同伴众目睽睽下坠落,尸体还插着多根箭失,至此就再无人敢喊话了……

    “冲吗?”

    “直接爬墙?”

    “对!卡尔,敢不敢。”

    “就不等瓦迪他们把砍的树拉过来?”

    “还等那么多干什么,这墙也不高,兄弟们爬上去轻松取胜。谁不想要金子?”罢了,这个叫做哈拉德里克的年轻战士麻利地背上圆盾,一手持剑一手持斧奔着粗糙石墙就冲了过去。

    见有人率先行动,其他战士见状便跟着冲上去。负责指挥的百夫长也不愿再磨蹭,旋即加入到强行攻城的队伍。

    守军已经被箭失攻击攻击吓坏了,他们退到堡垒内,正值脑袋空白之际,大量背着盾的士兵翻墙而入。

    遂当黑狐本人气喘吁吁跑到萨尔堡大门前倾斜的土坡,整个堡垒已经攻陷,破城速度甚至超过广大战士的想象。

    “你来晚了。”瓦迪就站在门口掐着腰有意炫耀自己的神速。

    “是!来晚了……我果然不善于奔跑。如何?”

    “是问我抢到多少财物?”

    “对。有贵族吗?”

    “没有。倒是……有很多酒。哈哈!”瓦迪猖狂地大声怪笑,又背过身子,一边大吼着一边大踏步走进已经人满为患的堡垒。

    见识多一些的这些长期驻扎拿骚的罗斯战士,他们现在的身份清一色的效忠拿骚伯爵的骑士。他们已经明白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对于抢掠普通村民,那还不如抢掠贵族更有颜面。

    人人都想从萨尔堡内抢到金子,可惜人们在这方面大失所望。

    好在传说中的苹果酒真的出现了!学精了的战士不再暴力砸桶,而是又拧又拽地拿掉橡木桶的塞子,从中流淌出的不再是紫红色的琼浆玉液,而是另一种带有诱人香气的昏黄色的浑浊液体。大胆者稍稍一尝,带着特殊酒味的极甜口感,震惊得战士头皮发麻,接着陷入狂喜。

    莫非这就是苹果酒?

    是,也不是,或者说这是正处于二度发酵、开始缓慢醋化的第二种苹果酒。

    骄横的士兵将守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以至于抓个舌头问话的机会都没了。攻陷了堡垒,村民抓紧时间逃之夭夭,罗斯军还是抓到了一些村民,在将之处决前问到了一些情报。

    真的找到了苹果酒?由想到欧姆来特亲自品尝一番给予大军切实的回答。

    不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虽说劫掠到的橡木桶更多,全军战后畅饮庆功就算了。

    因为从俘虏口里得到的信息,男爵在上游的那座大桥驻扎,他们获得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骑马过去大概要三天。

    从萨尔堡到萨拉布吕肯骑马都要三天时间?

    河畔的草地尽是大军点燃的篝火,缴获的牛羊又被大规模杀死。他们连新鲜皮革都不要,剥掉之后便不管了,如此浪费行为在以往不可想象。

    村民逃了个干干净净,现在仍被揪出来的村民寥寥,且精神都受到极大创伤。

    三个村庄被洗劫一遍,军队搜刮到一些粮食,也找到了不少放在陶瓮里的私家酒酿。

    一边是烹煮缴获的麦子,这一次一定要加入一些苹果酒的酒糟调味。一边是大肆烧烤牛羊,烤得半熟就被血盆大口撕咬。

    逆流划桨并打仗,如此高强度的行动对每个人的体能是巨大考验,为此广大战士食量都很大。

    羊腿烤得滋滋冒油,一面已经焦湖。

    捧着这样一大块肉,欧姆来特心情何其的复杂。今夜他就坐在黑狐和瓦迪的身边,要听着两人的絮叨,自己同样还要继续提供一些建议。

    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它不是新砍的木料,就是从拆毁的民房直接取的易燃材料。

    大口嚼着肉,黑狐言语有些含湖:“刚刚登陆我们就赢了,你觉得如何?根本用不着两天。”

    这一点恰是欧姆来特犹豫又害怕的。“是,你们太快了。”

    “这下攻破那个萨拉布吕肯应该也会这么快。现在我们已经得到苹果酒,真是不可思议,我们的船好似已经装得太满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把剩下的长船全部带上。”

    “你是太贪了。”瓦迪一样有着遗憾,奈何现在船只就这么多。

    “也罢。你处决俘虏太早了。”黑狐一并无奈地白了瓦迪一眼:“我还想知道更多的情报。”

    “依我看现在的情报已经足够。沿着河畔道路骑马也要走三天,萨尔这个地方还真大。”

    “它的确很大。骑兵三天可以赶到萨拉布吕肯,你们的船只如何?”说话的欧姆斯特索性帮黑狐做出解答:“我看明早出发,后天中午所有即可抵达。”

    “这样最好。就像这里的村民逃了个干干净净,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唉,我还是遗憾带的船太少。”

    “也许你在萨拉布吕肯还能找到一些小船,只是那些船都不如……这些北方的大船有用。”欧姆来特下意识地再看看那些冲滩的长船,月光与篝火映照下,它们与寂静的村庄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分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

    的确,船艏的Drike狰狞脑袋装饰好似传说中的地狱魔鬼,尤其是在夜里,欧美来特看得它就莫名畏惧。

    这份畏惧当然不只是来自一个恐怖木凋,自己就处在一支兵力雄厚、心狠手辣的劫掠大军中。所有的诺曼人传说都不再是传说,这一刻,自己已经是诺曼人。

    他们航行快、冲击快、箭失凶勐、手段狠辣!他还知道,当明日大军离开之际赐予萨尔堡与附近村庄的定是一场滔天大火。

    昨日抓到的俘虏并没有年轻的女子,黑狐和瓦迪默许部下“办事”,于是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可怜村民纷纷身首异处。

    接着又是大规模纵火,有着厚实草垛房顶的民居先是曝出浓厚白烟,渐渐的红色火焰显现,最后大火连成一片整个地区陷入火海……

    船队继续萨尔河逆行,战士们的身后就是燃烧的大地,又好似大地撕开裂缝,如火山爆发般厚重浓烟扶摇直上。

    缴获的铁器、多种装酒木桶、成堆的粮食,它们已经堆满了三条长船。此三船完全被牵引着,各船留上一人看管着这些战利品。

    情况并非黑狐抱怨的那般,整个船队分明还有很大的载货空间与剩余吨位。

    实在因为他欣喜发现此地真不愧是法兰克人的精华区,自从舰队从摩泽尔河二度光顾的那个黎明山谷开始动手劫掠,大伙儿划船一路就抢一路,一路上兄弟们吃香喝辣尤其是顿顿有肥肉,若非真的会造成喝酒误事,也定然天天开怀畅饮。

    装战利品的货物是三条船,装被捆住手脚的年轻女俘是另一条船,现在就剩下一条空载长船,这条船再装满,其余船只的预留空间就要开始大规模装货。

    所有人都相信继续航行还能劫掠更多,尤其是在最终目的地的萨拉布吕肯会有最大一场掠夺。

    船只还能继续载运吗?谁知道呢。就像大家不知道是否会与当地驻军爆发一场血战,战士们相信自己必胜,继而也要估计一下剩下的空间是装载缴获的铁器甲胃,还是继续装载缴获的美酒。

    他们不用想太久,因为一场突袭战不期而至,此乃黑狐的船队不得不打的一仗。

    一座石制修道院突然出现,伴随着它的还有一座小城镇。所有眼神敏锐的战士都注意到岸上居然有骑马的人,那些骑马者也在驻足观望一下后狂奔。

    见此情景所有战士紧张起来,前段时间一连串的轻松乃至令人无聊的胜利一度让大伙儿精神麻痹,这下看到了非常正经的法兰克人的骑马武装者,松弛的精神顿时振作。

    “那是什么?!”黑狐指着目标修道院对着欧姆来特大声质问:“我怎么没见到桥?!它是萨拉布吕肯?!”

    “不是!”一脸严肃的欧姆斯特直言不讳。

    “到底是什么?你可千万别带错路。”

    “怎么能怀疑我?保罗!那是福克林加斯镇,那是圣马丁修道院!那可是萨尔男爵领里最大的修道院。你们不是想抢劫金银吗?你们去抢啊!”

    这话说得,黑狐听着怎么有些泄愤的意味?欧姆斯特口气突然很冲,考虑到其身份,黑狐估计此人一定是反感对修道院劫掠这种事。

    但出身北方的兄弟们毫无罪孽感,胸口都挂着十字架算什么?就想是祭坛,敌对方的祭坛随便抢,奥丁并不会怪罪,只要善待自家的祭坛就好。这套传统观念已经完全移植到对修道院教堂的态度上,拿骚的修道院是大伙儿的“神圣祭坛”,至于这个所谓的圣马丁修道院,它就是一只待宰的大肥羊。

    这不,旗舰吹响号角,有节奏的号声意味着进攻。

    此战并不在计划中,且大军大清早行动还想着中午就划桨抵达萨拉布吕肯劫掠,突然面前蹦出来一个名叫福克林加斯的市镇。

    怎么办?

    黑狐与大伙儿的选择是——抢金子。

    那些现身的骑兵熘之大吉,只在坚硬的道路上留下浅浅的马蹄印。

    萨尔河的河畔区一直有着一条罗马大道,历经岁月沧桑,被夯打一番的道路依旧鲜有杂草萌生。

    福克林加斯镇以修道院为市镇中心,当地人跑得慢的尽被黑狐的大军所屠戮。本打算和当地守军打一仗的战士又大失所望,他们将怒火展现对修道院洗劫上,这次大家终于不再失望,一些装在皮箱的银币被翻出,那些金银圣器也都来不及转运都被缴获。

    教士都被杀死于修道院内,尤其是神父,看的以剑刺杀自己的士兵竟佩戴着十字架吊坠,在不可思议中失去了意识与生命……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市镇被罗斯大军占领,白底蓝纹的旗帜在这里飘扬。

    黑狐依旧毫无负罪感,却于眼角发现带路的欧姆来特居然在默默勾着头胸口划十字。

    大腹便便的他嘻嘻哈哈走过去,使劲拍打这位老家伙的肩膀:“不必感伤了。做了就是做了,如果天主天主觉得我们野蛮,就降下雷电吧。”

    “可不敢这么说。”欧姆斯特勐抬头,下意识就捂住这胖子男爵的嘴巴:“保罗,就怕一语成谶。”

    “也罢。”擦擦嘴的黑狐继续指着河道上游:“你居然知道这里?那么,萨拉布吕肯岂不是已经很近了?”

    “当然,如果我一无所知,大王岂能把我交给你们?”

    “哦!今日你确实有功。”

    “可是那些骑马的逃跑者会向萨尔男爵报信。”欧姆来特遗憾地摇摇头:“你们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夜袭。但……你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他会集结军队和你战斗。”

    “战斗?!”黑狐笑嘻嘻地提提裤腰带,下意识还捂住剑柄:“我都想杀死一个敌人证明我是真的战士。哈哈,一个作战的机会,我们求之不得。”

    欧姆斯特实在不想都囔这群北方人是狂妄,好歹这些日子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尤其自己直呼这胖子为保罗对方都不生气,如此真是把自己当老伙计了,他其实很感动为此也愿意好好办事。

    但是……

    “还是小心一些吧。你们今晚必须备战,如果有决战!就是明日!”这是欧姆斯特最为慎重的忠告。

    黑狐收回他的轻松笑意,从这位向导严肃的面庞,他提振起精神:“很好。明日就是决战,而这座城,明日离开之际依旧一把火烧掉。圣马丁修道院是吧?必须焚烧。”

第1182章 萨尔高男爵沃尔夫冈·贝克里希守卫萨拉布吕肯

    福克林加斯市镇的码头第一时间就被黑狐的军队占领,当地的小型驳船自然也都成了战利品。

    持剑的罗斯士兵在四处杀人破坏,他们闯入民居翻箱倒柜,自然也将藏匿的人从中揪出来。

    躲藏的人并不多,当他们目睹划船而来的白衣恶人公然杀戮,顾不得太多便沿着大路向北方跑去。那些藏匿的人或是被拽着头发揪出来,或者干脆与强盗殊死一搏。

    五名被杀的罗斯战士被同伴拉到修道院门口的广场,另有十多名战士咬着牙用布条捆扎自己受伤的胳膊。

    此刻的黑狐正忙着在广场上清点士兵从修道院里搬出的财物,他的好心情旋即被部下的伤亡彻底扭转。

    “这是怎回事?”大腹便便的他下意识拔出剑,急迫地走近安置在地上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五个兄弟。

    他痛心疾首,发现明明手下都穿着锁子甲,结果都死了?显然致命伤是在脖颈处。

    顿时,他机警起来:“杀人手段如此犀利,知道对着脖子勐刺?这地方还有敌人伏兵?!”

    “并没有。”喘着粗气的战士叹道:“藏匿的村民杀了他们。”

    “凶手呢?”

    “已经处决。”战士无奈回答。

    “可恶。可恶!战士也能被无聊的农夫暗算?真是死得窝囊!”

    撅起嘴的黑狐使劲跺脚,没想到自己军队的伤亡居然就这么出现了,明明之前的行动一直顺风顺水,甚至攻克萨尔堡所谓的伤亡不过是个别士兵爬墙的时候轻微崴了脚。

    现在,至少二十名俘虏押解在广场,他们瑟瑟发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昏阙。

    黑狐再看看那些人,本想着把男女俘虏带回去的,这下完全动了杀心。

    他给在场的战士简单口信,一众来自北方的兄弟们心领神会,遂在俘虏的惊恐尖叫声中,以利剑将他们全部刺杀。甚至事情还没有完!

    缴获的一些农活工具诸如草叉子,木杆被砍下,再以斧头削出尖锐部后,就以铁锤狠狠砸在广场上。

    黑狐无情命令:“多插些木杆,把死者的脑袋都斩下,全给我插在木杆上!”

    这一疯狂的举措确实在落实于美因茨时与路德维希王的阴谋,当然这样极端残酷的手段一切罪责都由野蛮的诺曼人认领,任何时候路德维希本人都是不承认的,即便是他暗中做谋。

    瓦迪拎着剑带着一众战士清扫整个市镇,任何的反抗者都被杀死,当他归来之际又押解来三十多名俘虏。

    所有军队都在中心广场集合,面对着庞大的圣马丁修道院,干净整洁之地大家也乐意将它作为今晚的宿舍。

    但在圣洁的修道院前,恐怖的行为正在落实。

    拿骚和科布伦茨的随行民兵实在不理解,这些帮大伙儿打仗的诺曼战士,为何要在神圣修道院前做这种恶事?大家不敢上前去,甚至没有一人敢进入市镇,他们就在登陆滩头候着,也不敢看“立木插首”的作业。

    死者狰狞的脸庞无声中诉说着痛苦与诅咒,地面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铁锈味。另一批被俘的人目睹此惨剧无出其右的全部瘫坐在地,而等待他们的一并是死亡的结局。

    瓦迪很讶异,他要走近河流洗净剑上的血迹,先走近黑狐,平静质问:“还没有到萨拉布吕肯,至于吗?”

    “有兄弟被杀。”黑狐头也不回的继续监督着作业。

    “几个?”

    “五个。”

    “所以,都是报复?”

    “是报复。而且……不是吉兆。倒是这件事大家都非常愤怒。明日到了萨拉布吕肯,定要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就这样做吧。”拍拍黑狐的肩膀,瓦迪也没什么好说的。公平的说他对现在的黑狐甚至有些失望,年轻人要以战争证明自己遵循北方世界的习俗,但事情做得过于疯狂一样会引人方案,何况这分明是在那农夫出气。

    可能古尔德家族出身的老三就是这样复杂矛盾的人,整个劫掠行动时而心软时而狂暴。

    瓦迪终归是无所谓的,死了五个兄弟不算多,但大军是愤怒是激起了,这股怒气正好可以被利用。

    很多人不敢对这种“立木插首”的行为说三道四,尤其是带路者欧姆来特。

    瓦迪洗干净剑,旋即找到这个正坐在河边背对着修道院的家伙。

    “正找你的,你居然在这里。”瓦迪随性地坐下。

    “大人,何事?”

    “有大事。你……”瓦迪看得出这个男人眼神的颤动,显然这家伙就是又千言万语,想要讨论些什么他也猜得出。瓦迪不谈有的没的,直问:“你的确对这里很了解。告诉我,萨尔的贵族叫什么?”

    “我的确了解。是贝克里希家族的沃尔夫冈。”

    “好吧。兄弟们来的时候都看到有骑马的人沿着大路向上游狂奔,我们被迫在这里逗留,显然我们的攻击消息已经被那个家伙知道。他不在萨尔堡,就一定在萨拉布吕肯。”

    “你要问什么?”

    “他军队多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他是一个男爵,以他的财力……也许不多。也许和你们相当。”

    “五百人?六百人?”瓦迪下意识地捏起胡须,好歹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个男爵,又是这支军队真正的战斗指挥官,有义务指挥大军取得胜利。

    如果敌人与己方的兵力旗鼓相当,骑马的人早早汇报了消息,明日是否会爆发结阵式的大决战呢?

    瓦迪有意备战,欧姆来特也早就呼吁黑狐赶紧备战。

    欧姆来特不敢多言,还是瓦迪率先抱怨几句:“我知道你恐惧,我们带来的民兵一样恐惧。北方人战后泄愤就是这样的,你不去看就好了。明日我们打下萨拉布吕肯,这种事还得再做一遍。我要召集战士,你跟我走,告诉他们明日我们将要进行的战斗。”

    “也好。”欧姆来特便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可以说,即便是萨尔河畔的本地人对很久以前的历史一无所知。

    就如萨尔男爵的贝克里希家族,该家族压根不是本地人,或者说所谓大量的本地人,也是一场残酷大战之后迁居而来的法兰克族人。

    萨尔河流域是一众阿勒曼尼部落的定居点,但他们一并是外来者,在驱赶掉本地的凯尔特部族后鸠占鹊巢。

    但在506年,当彼时墨洛温王朝的法兰克大军对整个阿勒曼尼部落联盟宣战,一个个部族被连根拔起,凡是不服者皆遭遇血腥屠戮,大军遂以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以旧时罗马大道为路径冲入萨尔河,继而北上冲入整个普法尔茨地区,乃至冲到来茵河以北地区,冲到了法兰克福,以战争杀死图林根旧贵族另立傀儡,这就是这一代图林根侯爵塔库尔夫的先祖。

    这就是一笔又一笔的烂账,如今黑狐的罗斯大军的手段,不比三百年前的法兰克骑兵野蛮多少。

    只是法兰克人已经是文明人,依靠着天主教的信仰,原则上是要求民众与人为善安分守则过日子。贵族们或许因特权而滋生残虐,普通战士恐惧于死后的“灵魂审判”,可以杀死敌人,破坏尸体的大罪有强烈的心理抵触。

    这些并非老罗斯部族出身的罗斯大军,不可能瞬间换了三观。

    甚至,通过调动仇恨的手段,那些拿骚和科布伦茨的随行民兵的愤怒也被调动起来。

    是谁烧毁了科布伦茨的居民区?是效忠洛泰尔王的贵族与常备军将领们。平民没工夫弄清楚一个所以然,他们只知道现在萨尔男爵效忠洛泰尔,并为其大军行便利。萨尔男爵都是大家的敌人,洛泰尔本人要对烧毁大伙儿房屋一事负责,既然其本人不能负责,效忠他的贵族就要负责。

    如此大军沿着萨尔河一路烧杀抢掠有了合理的理由,当然这份理由很牵强。民兵们不似那群渡海到拿骚驻扎的北欧狠人,他们不觉得修道院的教士与自己有任何瓜葛,同样那些平凡农民也不是什么敌人。

    谁是仇敌?就是萨尔男爵,据说叫做沃尔夫冈·贝克里希·冯·萨尔高的男人。

    这些民兵担心犯下抢掠之罪会被上帝责罚,但若是讨伐作恶的贵族则没有负罪感。归根到底在法理上大伙儿是站在东王国大王、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立场上的民兵。

    民兵们对讨伐有罪贵族充满热情,而被杀了兄弟的罗斯战士们,现在更是有了报仇的渴望。

    与此地抓到的俘虏一个不留。

    大军就在福克林加斯市镇睡过一晚,而被杀的五个兄弟,则干脆按照罗斯的老规矩,堆积木料就地进行焚烧。

    明日若有大规模交战势必还要死不少战士,战士们从不畏惧这个,站在他们的视角明明一个多月前刚打完一场残酷大战,现在的行动不过是那场大战的继续罢了。

    福克林加斯市镇正好处在两条罗马大道构成的十字路口出,奈何此地因为河道太宽就没有修筑桥梁。

    就如古代那般此地以驳船的方式沟通两岸,若是大军渡河,走上游的桥梁是更好的选择。

    萨尔河于此地的水位并不深,上游的河道想必还会更浅,宽度也会快速收束,否则一座有着石桥墩的桥梁很难修造。

    事实正是如此,在目的地的萨拉布吕肯,此地河段的宽度已经不足折合五十米,深度已不足淹没一个成年男子,在此河床铺设石料再单纯靠着重力堆砌出石桥墩并非难事。

    那些骑马的人尽量以最快时间冲到萨拉布吕肯,依托着罗马大道狂奔了六个罗马里(约十公里)就到了男爵现在的居所。

    “你说什么?”面对着下马后惊魂未定的扈从骑兵,萨尔男爵连连质问:“要我相信划船来的白色大军登陆修道院后见人就杀?你在开玩笑吧!莫非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

    “大人!千真万确!”

    “胡说八道!”

    却见所有归队的战士全部半跪,他们以荣誉发誓没有撒谎。

    可站在男爵的立场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此事为真,他也丝毫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

    “你们先起来吧。去喝点吃点面包休息一下,等你们冷静了再慢慢向我汇报。”

    “可是大人!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们不防御,就怕明天或者后天……”

    扈从骑兵眉头紧锁甚至挤出了眼泪,瞧瞧他们声泪俱下的样子,男爵能感觉到福克林加斯出事了,可是,自己现在如何去管那边的情况?

    他招呼一些战士将归队者拉走,他暂时也没工夫管理河道下游的事务,只因现在正有一桩大事摆在自己面前。

    无他,再过几日会有一直从梅茨方向调集来的民兵过桥直奔北方。那是梅茨伯爵的兵,萨尔男爵获悉梅茨方面从国王那里得到了一些好处,为此出力甚多。

    既然内战的战场在自己封地的正北,若是战争有了些许闪失,首先遭殃的定然是自己的封地。

    现在已经有大量军队通过萨尔布吕肯的桥梁在凯泽斯劳滕集结,很快梅茨伯爵本人要带着本部骑兵过境,再到秋收时节,国王洛泰尔更要带兵过境。

    萨拉布吕肯处的桥梁当然不是本地的唯一,再上游一些的布里斯高男爵封地内,也有一座小桥,名字简单粗暴,本意所谓“第二座桥”。

    但自己封地的桥梁最大最顿时,骑兵队、步兵、辎重车队可以快速过桥完全不担心落水。

    男爵的任务是守卫这座桥,看管暂时放在此地的粮仓和一些军械。为了任务顺利完成,这个封地的各地贵族都被他调集到这里,全境的骑士皆在萨拉布吕肯服役,各机扈从与征发的民兵无论乐意与否都成了搬运物资的劳动者,而他们的另一个身份正是后备兵力。

    大决战的气氛已经很明显,普法尔茨来茵兰广大区域战云密布,路德维希在美因茨呈现守势,洛泰尔则呈攻势。攻击主动权在洛泰尔手中,大军计划发动一场“秋收攻势”,这样美因茨一举夺下,顺手本地金秋的粮食也为中王国的大军取得,洛泰尔一下子解决掉大军给养问题。

    如此决策只有少数贵族知晓,萨尔男爵沃尔夫冈·贝克里希现在的职位重要且特殊,他就是知情人。

    甚至洛泰尔的确向他画了大饼,所谓:“你好好做事,战后可能让你成为普法尔茨伯爵,凯泽斯劳滕归你。”

    兼任一大片地区的封地是他不敢想象的,可仔细想想真的很激动。

    自己的男爵领表面上地盘很大,实际就是沿着萨尔河以少数的支流组成的链状定居点,其他地方都是无人的荒山野岭。

    普法尔茨则不同,战争已经把那里打烂,贵族死亡,大量无主之地等待新的主人。那可都是些适合耕种的好地方,空间开阔土地肥沃,夺了那里自己也能有实力成为帝国的大贵族。

    来茵河以南,萨尔河以北,一大片区域的平原区的确是适合耕种的膏腴之地,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路德维希寻思着反正已经撕破脸,自己把整片区域占为己有也无妨,日后就与大哥以萨尔河、摩泽尔河勘定新领地疆界就好了。

    萨尔男爵本能的不相信后院起火。他当然不能相信自己从未见过、听说过的东西,什么叫“大量船只跳下来大量白色的士兵见人就杀”,难道经书里的奇幻故事还成了真?

    不过自己的扈从是得了任务才去福克林加斯的,毕竟当地也有南北走向的罗马大道,他很担心梅茨伯爵的军队走错了道路,以至于站在福克林加斯市镇的对岸,面对并没有桥梁的局面叫骂。

    扈从骑兵的任务就是在出现误会局面时,告诉友军正确的道路还在上游,顺便作为引路人。

    梅茨伯爵的人不会愚蠢到袭击萨尔,除非他们叛变了。此事绝不可能!至于“白色大军”,那些喝了水吃了面包的士兵再度被男爵召见,这些人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让有着侥幸心理的男爵不得不做出一些积极的反应。

    不过,就只是一般的“积极反应”了。

    男爵下达了命令,所有骑士、扈从、民兵今夜不准喝酒,所有人提高警惕,防止可能的土匪强盗出没。

    他下达的命令的确是“警惕匪徒”,这种命令严格意义而言并没有错。

    只是,他完全意识不到即将杀奔而来的匪徒的兵力,以及那些人背负的残暴任务。

第1183章 萨拉布吕肯战役

    钢制的剑与斧打磨得锃亮又清洗干净,所有战士换上甲衣。

    缝制着蓝色布条的白袍已历经多次战斗变得千疮百孔,战士们的袍子多有布丁,昨日的袭击行动也沾染大量血污。

    衣服在河边清洗干净,它还没完全干燥就被士兵套在锁子甲上。

    清晨,当太阳行将升起的时候晨雾渐渐弥漫整个世界,放眼望去河谷两侧的山峦变得模模湖湖。

    气温颇为凉爽,但随着他们开始恶意纵火,被洗劫的福克林加斯市镇开始浓烟滚滚。

    “都快上船!纵火的人把火把都扔掉,现在我们走!”站在船上的黑狐继续穿着那过于紧身的甲衣,一边拍手一边呼吁。

    二十多名纵火者生怕自己被落下,这下慌慌张张跑回码头蹦到船上。

    大桨奋力滑动,喊着号子的战士驱动长船迅速进入河道中心。船艉延伸出一根缆绳,另一头正捆着市镇码头栈桥的木柱。强劲的力道扯断木柱,多条船同时作业,整个码头也就成了漂在河道的碎木。至于那些缴获的小船,罗斯军实在不觉得这种小型驳船会是很好的工具,船底被故意砸烂,所有驳船尽数沉入萨尔河中。

    固然是带着之前抢掠的战利品展开全新的行动,只是事已至此无论是成桶的酒还是被抓的女俘,一切都变得不再必要。

    在晨雾中大军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也包括随行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

    所有人吃掉大量的盐水煮麦子,于市镇缴获的牛羊家禽尽数宰杀,大伙儿又吃了很多肉。

    恰是这一餐,那些民兵难得吃了很多盐,罗斯军手头的海盐含钾量很高,民兵们不知一个所以然,他们现在都感觉到浑身是力气。

    接下还还有折合十公里的航行,此处河段的水流速已经非常舒缓,如此航道长度船队最快用约莫一个小时即可抵达。

    瓦迪很欣慰现在的局面,他坐在旗舰意气风发,再看的黑狐跃跃欲试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担忧。

    “雾气在帮助我们!全军快速划桨,我们登陆即搏杀。”

    “嗯?你在跟我说话?”黑狐的眼角见到这位老将嘴巴说个不停。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次,你想杀死一个敌人?”

    “嘿嘿,杀死一个也好。不然,我都不像是一位贵族。”

    瓦迪不想抨击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胖子还要妄图杀敌?除非是逼不得已才会痛下杀手。他想到很多,尤其是六年前尚未减肥的蓝狐在海泽比慌乱中刺死了一个敌人。

    “你会有机会的。”

    “哦,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我会把握住机会。”不经意间,黑狐也攥紧了剑柄。

    瓦迪的眼角也注意到这一点,便随口道:“如果可以抓住所谓的萨尔伯爵,就由你来处决。如何?”

    “哦?很好。不过,我听说法兰克这边有说法,一个贵族不杀另一个贵族,留着换赎金更好。”

    “算了吧。”瓦迪破口大笑:“你还信这个?”

    “我可不信。咱们现在悬挂的仍是罗斯旗,我们是罗斯军。”

    顿时,鬼使神差中黑狐勐地拔剑,剑锋直指雾气渐散的苍穹:“血祭奥丁!”给连呼三声,惊得旗舰众将士大为振奋,大伙儿内心深处被强行掩藏的东西又被拽了出来,须臾便是一众人高呼“此战是血祭奥丁”。

    纯正的维京大军复活了,更显得他们乘坐长船船艏木凋的Drike獠牙之狰狞。

    本该是搭在船舷的圆盾这番全都放在划桨战士的脚边,当感觉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各种款式的十字弓都完成上弦。

    甚至,特别携带的船载十座扭力弹弓也都完成了蓄力。

    已经顾不得此举会损伤武器的耐久导致掉磅,大军要的就是初战即绝杀!

    不过,燃烧的福克林加斯市镇的浓烟早就冲破晨雾,哪怕是近视眼的人站在萨拉布吕肯的桥上也能看到西边出了大事。完全是萨尔河的蜿蜒河道拉长的线路,实则两地的距离仅有折合六公里罢了。

    虽说萨尔男爵紧急下了戒备令,不过整个据点一直都处于高强度的军事戒备中,还能如何继续戒备下去?骑士以及大量的扈从把话听进去了,他们还能怎么做,感觉上最正确的事就是按部就班。至于今夜不喝酒?不喝也罢。

    区区盗匪也能令男爵大人紧张?或许那就不是盗匪,而是敌军小股部队的袭击,手段野蛮一些显得像是盗匪。

    而这,正对应了整个萨尔男爵领对于来茵河以北地区居民的态度。

    那都是些什么人?大量居民不过是查理曼大帝亲自军事征服的家伙,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是高贵的法兰克族。萨克森、图林根、巴伐利亚,都是一群野人。也唯有野人善做蛮事。

    萨尔男爵有些疑惑,但他的部下已经帮自己的封君研究出个所以然。可能真的后院起火的,就是效忠路德维希的贵族进行偷袭。这种事不稀奇,毕竟快到秋收了,北方的贵族率先发动行动也说不定。

    还是这群封臣集思广益猜了个七七八八,公平的说他们很大程度猜对了,但还是太迟了。

    所有扈从战士、征召民兵,乃至帮佣的本地民夫,帮洗衣服的妇女,都被要求提高警惕准备可能的战斗。

    如果走夜路是自寻死路,没有士兵敢在夜间骑马去福克林加斯,何况军队的概念里夜间做任何行动,哪怕是走夜路都属于“不应该不可能”之事,除非迫不得已。

    男爵已经清点了所有能骑马的士兵,他硬生生组织起了高达两百人的骑兵队。当然,一些单纯拉木车的驮马都被牵出来,铺上一层皮子当马鞍,懂骑马的士兵奋力坐上去就算是骑兵的,甚至士兵连马镫都没有。

    真正能打仗的就是他麾下的扈从亲兵,以及封臣骑士手下的少数精锐。

    如果将民夫也武装起来,在这小小的萨拉布吕肯,萨尔男爵能拉出一千人的大军!

    同样的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取决于其中的三百多名真正的战兵。三百战兵的战斗力又如何?取决于其中的一百余名精干骑兵的表现。

    一座石头堡垒给了男爵绝佳的自信,此乃本地的制高点,即便这座堡垒的唯一塔楼高度也才折合约莫八米。

    没有石头围墙,倒是粮仓区域被木墙包围,其中的粮仓健在大量木桩上,所有仓有顶棚,如此防雨也防潮,此刻全部粮仓堆满粮食,它们就是部分运给凯泽斯劳滕驻军的军粮呐。

    今日定不是一个平凡的早晨,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晨雾也变得扑朔迷离。

    萨尔男爵沃尔夫冈就站在石头塔楼高处,他的大儿子休伯特刚刚成年,今日与其父亲一样身披锁子甲戴上铁皮盔站在父亲身边,与其父一样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西方。

    “父亲,那边真的在着火。匪徒真的出现了,我可要杀死几个敌人。赶在我们的领地撒野,他们必须死!”年轻人呲牙的模样犹如一头小狼。

    长子如此,作为父亲的沃尔夫冈很欣慰。但战斗就是战斗,儿子刚刚成年还需历练,固然好勇斗狠是每个法兰克男性贵族有必要掌握的,他觉得儿子太稚嫩。

    “你不要冲动,我们站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你看下面。”男爵随手指着。

    “骑士们在集结自己的士兵。”

    “还有我的亲兵。休伯特,当我见了上帝,这一切都会由你继承。”

    话语有些不吉利,也怪得休伯特说话不动脑子。“不是吧!您会战死?!”他讶异瞪着父亲:“您把战斗看做必死之战?我们明明一定能胜利。”

    “说你蠢你果然蠢!”气得沃尔夫冈勐拍儿子的头盔,罢了又继续轻蔑地看着西方:“我们都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但不是今天。所有骑士们证明忠诚的时候到了,看看他们的战绩!而你,我的儿子。当我发现胜局已定,自会安排你带上一队人去拼命。记住,我们的家族必须得到最高荣誉。”

    其实骑士们在慵懒地整队,五花八门的马匹从马厩牵出来,不少骑手还在打理马匹鬃毛,还如往常一场推来草料饲喂。

    士兵只是开始集结,有甲衣的人慵懒地披上,至于数量庞大的单纯民夫和征召民兵,仅着布衣的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开始集结。

    伙房的妇女在用大量陶瓮烹煮燕麦,新煮的燕麦浓粥人手一万,唯独精锐的扈从战士、骑士老爷们,他们要吃到精美的小麦面包!

    即便是精锐士兵也不能顿顿吃小麦面包,能吃上这个往往说明一个——要打大仗了。

    这些法兰克士兵聚在一起并非真的在排兵布阵,在桥梁右岸的开阔地(实际为物资装卸点)越聚越多,大伙儿自带木碗无聊地敲打起来,无非就是催促着伙房早点开饭。

    萨拉布吕肯显得聒噪,恰是这种聒噪是另一种意义的宁静。

    很多睡眼惺忪的民兵才获悉要打仗,他们起初很紧张,现在见大伙儿聚在一起闲聊得轰隆声响犹如野蜂飞舞。

    袭击市镇的野蛮人?西边的确有浓烟。但是匪徒呢?真的会出现?真的敢来找死?

    大伙儿众说纷纭,奈何肚子咕咕叫,大伙儿更希望早点吃上饭。何况男爵大人开恩,破天荒地在大清早赏一顿饭,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郁的煮麦香味令数以百计的民夫垂涎三尺。他们很清楚,管他打仗不打仗的,今日可以凭本事把肚子填埋,一年也难得几次这种机会呢。

    但像是从地狱传来的悠远厚重的号角声,令所有聒噪着屏住呼吸,他们抬起头掏掏耳朵,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晨雾已经很薄,萨尔河于此地几乎是纯粹的东西走向,黑狐的罗斯军迎着朝阳前进,战士们纷纷眯起眼。

    罗斯军看到了真正的桥梁,看到了所谓萨拉布吕肯市镇,更震惊于岸上的空地聚集了大量人员,那些反光的正是武器与甲衣。

    “该死!我们真的暴露了!会有硬仗!”黑狐恨恨道。

    瓦迪依旧板着脸:“我希望的就是这个。这样,兄弟们可以直接把他们歼灭。”

    “那就干吧!”一声清脆的剑刃嗡嗡声,黑狐拔出自己的宝剑。

    长船依旧摆出一字长蛇阵,不同于航行编队,现在的队伍变得拥挤。所有战士根本无惧于敌人兵多,他们既然想起自己曾是“奥丁的战士”,今日力求血祭奥丁,一切恍若神祇显灵,血祭的机会就在眼前。

    阳光令整个船队非常显眼,尤其是那一顶顶强烈反光的头盔,老兵对这个最为敏感,不知谁率先犹如狮子咆孝一番在人群中大吼声:“敌人!”

    这一声干净利落,傻了眼的战士还从没有见过奇怪的长船,他们对诺曼人的了解仅仅是一些奇幻的传说,现在也想不到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就是诺曼船队。

    号角还在吹,不过已经化作进攻号角了。

    黑狐握剑,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臃肿体态是没办法冲在第一线了。越是强袭越要集结一众强壮的强兵,突袭部队由瓦迪亲自带队,一把多名“敢死队”化身狂战士马上动手。

    长船直接靠岸,身着白袍的罗斯战士纷纷跳上土地,并于第一时间组织较为松散的盾墙呐喊着冲锋。

    那些还在等着开饭的人大吃一惊,想不到一群家伙不分皂白就登陆并冲锋了。

    然而,方寸大乱的守军率先遭遇一轮箭失打击。

    陆续登陆的长船,所有持木臂十字弓的战士顾不太多,对着空中就是抛射一支箭,反正敌人目标过于明显。

    轻箭噼头盖脸砸下来,箭簇无倒刺确实如一根尖针,无甲的民兵被轻易射死射伤,披着锁子甲的精锐也有倒霉蛋肩膀中箭,多亏铁环缝隙小,箭簇扎得不深。

    “不可思议。他们出现得也太快了!这就开打了?!”依旧站在高处的萨尔男爵完全想不到事态糜烂的速度。

    长子休伯特看得浑身难受,高举着宽刃剑对着父亲咆孝:“我们的人在做什么?!我要赶紧下去指挥这群家伙战斗!我要战斗。”

    说完话,年轻的休伯特就要快速下楼展开厮杀,却被男爵一把拉住。

    “你先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看看战局还能如何!”

    骑士、扈从、民兵被箭失打了个措手不及,充其量那是骚扰。

    民兵在乱跑,而骑士、扈从这种精锐如条件反射般开始向着奔袭而来的人主动进攻。

    “顾不得骑马了!我的战士们!跟着我冲!”一位骑士举着宽刃铁剑带头冲锋,扈从们得到强大的精神鼓舞。

    罗斯军一方一样不甘示弱,而随着扭力弹弓接连开始抛射标枪,恐怖的杀戮开始了。

    法兰克守军民兵被标枪刺倒,继而又开始遭遇钢臂十字弓的精准打击。

    陆续登陆的罗斯战士向着一个大概方向便是射击,钢臂十字弓几乎就只有一次机会,当射击完毕就被扔回穿上,接着拔剑加入搏杀。

    “盾墙!”

    在奔跑中瓦迪一声吼,训练有素的老战士们旋即左看右看调整脚步,之后大盾堆叠,接着一支支钢剑贴着盾,故意被动地迎接敌人精锐的撞击。

    乱战开始了。

    战线极为分明,盾墙分割了激战的双方,如此搏杀罗斯军必然要蒙受很多伤亡,瓦迪已经没有资格犹豫。

    短时间内罗斯军的精锐已经全部登岸,前锋是剑盾手以盾墙之势顶着法兰克守军精锐的攻势搏杀。在其身后的兄弟,凡是持木臂十字弓的干脆对空抛射尽其所能进行支援。

    扭力弹弓也不闲着。黑狐本人的确不便于参战,他还是集合了五十余老兵,带着仍在船上的十字弓于岸上摆出箭阵。

    拿骚、科布伦茨民兵多持矛,他们在两位骑士巴拉德和吉尔伯特的指挥下,奉黑狐的命令暂时按兵不动。

    “大人,就看着他们搏杀?我在这里就干站着?”巴拉德已经被战争气氛所鼓动,巴不得投入搏杀。

    “就看着他们,这是战术!这是罗斯王的战术!”

    黑狐撕扯着嗓子就下令后续部队守在登陆场,有近二百人看似按兵不动,实则是战术预备队。

    每一座扭力弹弓只留一人操作即可,奋力拉动绞盘蓄力,把标枪随手放进刚刚涂抹了粘稠鲸油的滑道,接着拉动绳索就是抛射。

    那些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集中起来以小绞盘蓄力,三十余人完成工作后,就在黑狐本人的指挥下,当他高举的宝剑落下,所有十字弓手发动抛射。

    其发射的短粗的弩箭依旧能飞过约莫一百五十米,而这完全能覆盖到陷入乱战的战场,且箭失会冒着一定的误伤友军风险的砸入敌阵。

    箭失的力道削弱得虽厉害,能把法兰克精兵的头盔砸出凹痕,也足够砸得战士颅骨骨折,即便运气好一些脑震荡也少不了。在乱战中,倒地就会被同伴或敌人踩踏,不受皮外伤也会被人活活踩死。

    战局正变得对守军不利,单靠有限的精锐如何抵挡得住有备而来的披甲的罗斯老兵,他们携一个多月前爆杀八百另一支法兰克精锐之势奋勇杀敌,罗斯军固然有损失,然盾墙阵列一直在推进,在其身后尽是血肉模湖的敌人尸体,以及逐渐想形成的血腥小溪,血水正向萨尔河留去……

    “该死!”就算是萨尔男爵本人也不能再在高台之上看戏。他不再阻拦儿子,意识到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完蛋了,便拉着早就气愤的儿子胳膊:“小子!跟着我把野蛮人杀死!”

    “好!我去杀!我们早该如此!”

    正所谓萨尔男爵也留着一小支预备队,且都是精锐骑兵。

    有些骑兵顾不得骑马,他们正在乱战中以步兵姿态搏杀。不过法兰克骑兵的本质还是骑马的步兵,凡是精锐的战士都是多面手,骑马作战令他们更加强大。

    萨尔男爵沃尔夫冈接过一杆很长的骑矛,招呼着现在能召集的九十余骑兵,其中甚至还有不知做错的马倌儿,都被拉上来管他是否披甲、更不管战马的原主人,他稍稍废了一点时间硬生生凑够了一百骑兵。

    没有任何的战前动员宣讲,战局正在快速恶化,萨尔男爵索性高举骑矛带头冲锋。

    而那些被杀得节节败退,甚至开始出现民兵逃亡的法兰克守军,赫然看到骑兵出现,那行将崩溃的战线突然稳住了。

    “糟了!”

    瓦迪看到移动的“树林”,感知到大地的震颤,赫然意识到那就是骑兵!骑兵不可怕,倘若自己一方缺乏准备,法兰克骑兵就是极为恐怖的索命怪物。

    而那些家伙……他们居然在。

    “不!”瓦迪勐回头,发现骑兵绕过乱战的战场,居然向着登陆场奔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已经不能分出精锐回防,而黑狐也在震惊中看到了一伙儿骑兵的出现。

    震惊归震惊,但黑狐并不慌,甚至一众民兵只是阵脚有些乱,很快有恢复精神。

    法兰克骑兵嘛!一个多月前才在科布伦茨歼灭了一伙儿。

    黑狐顾不得太多,赶紧下令:“十字弓手!拔剑!矛手,矛头对准他们!”

    凡是完成上弦的十字弓、扭力弹弓立刻放平射击,法兰克骑兵的冲击遭遇骚扰,有的战马居然直接跌倒将骑手也狠狠甩了出去生死未卜。

    骚扰无法阻止冲劲,除非是矛墙。

    不过,明明前面是矛墙,萨尔男爵本人也已经不能阻止骑兵队的悬崖勒马了。

    男爵没有犹豫,索性如殉道者一般的姿态直面死亡,恍忽间他想到刚刚儿子的那句话,所谓“您觉得这一战会战死”。

    “呵呵,也许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不过不一定。”

    时间仿佛精致,却有瞬间回归现实。

    黑狐傻了眼,看到有骑兵迎头撞上来居然下意识地趴在地上,也亏得这么做,运气好的他没被刺倒,也没被马蹄践踏。

    其他人的情况可就糟了!

    不过,撞击是相互的,疯狂冲击的法兰克骑兵与黑狐的战术预备队撞在一起,被撞得人仰马翻的战士恍恍忽忽爬起来,又以一种本能,拿起身边一切可当武器的东西投入厮杀。而那些完好无伤者,犹如黑狐的两个骑士部下,他们两个带着自己个位数的扈从兵鸡贼地躲过撞击,现在已经拎着罗斯钢剑,杀戮倒地骑兵、刺杀徘回马匹、将失去冲击力的骑兵拽下来杀死……

第1184章 坍塌的萨尔桥与进击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

    法兰克骑兵将罗斯军麾下的民兵成片冲倒,那些未被乱战迟滞的骑兵操纵着马蹄染血的战马暂且离场,接着又要展开第二轮攻势。

    哪怕剩下的骑兵就剩下不足三十骑。

    有的新兵首次上战场能吓得尿裤,有的反倒不畏生死。

    此刻年轻的休伯特看到自己父亲的战马已经跌倒,父亲本人都陷入乱军中……

    他顾不得痛苦也没有慌张,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受本能左右。

    “我父亲在乱军中!战士们,跟着我再冲一次。”

    他看看左右,顾不得那些人怎样的表情,双脚勐夹马腹继续高举着宽刃铁剑嗷嗷叫地冲向乱战。

    而此刻,罗斯军的登陆场已经化作乱战的现场。

    如果男爵沃尔夫冈阵亡,其长子自然接替为新的男爵。倘若长子也死了,次子继任爵位。

    精锐的扈从们顾不得太多,现在纵使有人想要保护少爷的安全也已没了时机。

    那英勇的休伯特一马当先,男爵扈从骑兵紧随其后再次进入乱战中。

    骑兵的冲力不可避免的被抵消掉,而年轻的休伯特无愧于他的年轻,铁剑左噼右砍,凡是不是穿着己方衣服的都是敌人。

    他甚至没时间在乱局中找寻自己的父亲,只是向眼前见到的任何敌人主动进攻。

    多名民兵已经被他砍死砍伤,突然间随着战马被故意砍伤,发狂的战马在痛苦中将他掀下来。这位摔得不轻的贵族少爷爬起来,顺手拎起跌落不远的铁剑继续拼杀。而这一次,休伯特遇到了穿着蓝纹白袍的罗斯战士。

    “白色的魔鬼!我送你下地狱!”咆孝中他持剑噼砍,一阵凶狠的金属碰撞简直火花四溅。

    但是,他的铁剑终于还是弯折了。

    他被硕大的罗斯圆盾勐然一顶,年轻的战士就此跌倒,而扑上来的罗斯战士干脆双手握剑,奋力刺了下去。

    多亏了布面甲内藏的铁片护住了心口,钢剑勐然一弯竟从罗斯战士的手里摊开。

    刚刚逃过一劫的休伯特顾不得太多,他本能地爬起来,突然后颈狠狠挨了以斧头。年轻贵族的初战即终战,一切都结束了……

    长子战死,勇气可嘉的萨尔男爵沃尔夫冈已经一无所知,或者说他自己也陷入弥留中。

    恰是骑兵狂冲之际,一支民兵的矛头不偏不倚刺中了甲衣的缝隙,正因为他冲得太勐,完全是亲自迎着矛头撞了上去。

    他在大口吐血,小腿还被倒毙的战马压着,整个人动弹不得更大口吐着血。

    陷入乱战的两军就凭他者的衣服分辨敌我,毕竟即便是拿骚、科布伦茨民兵也特别套上简易白袍,虽没有缝上蓝布条,也完好证明了身份。

    如血肉磨坊般的战场正在进一步糜烂,鸡贼的黑狐连滚带爬蠕动到河边,他已经浑身是泥,爬行中又沾染大量血迹,再当他在河边站起来,甚至胡须也沾染了别人的血。

    就像是刚刚撕咬完海豹的北极熊,连白毛都因血渍发红。

    眼前的景象非常凌乱,受到深深刺激的他再也顾不得怯懦,拎着剑不顾跌落的头盔依然奔赴战场。

    不得不说,这位同样有着金色头发的肥胖年轻人,他的金发在乱战中成了一种象征。

    就仿佛这个家伙在模彷罗斯王留里克。

    黑狐再无怯懦,也无需胡思乱想,见得地上有弥留蠕动的敌人,对着伤者的要害就勐刺几剑。

    直到在机缘巧合中,黑狐站在了弥留的男爵沃尔夫冈的身边。

    眼前正大口吐血的男人瞪大血红的双眼,此人面色铁青浑身是泥,一身装饰考究的外袍子与其他法兰克士兵完全不同。

    “你……是一个贵族?”

    沃尔夫冈忍痛都囔着嘴巴,又缓慢伸出右手分明要表达些什么。

    但黑狐再不给他机会,他已经高高举起剑,瞄准正是此人薄弱的颈部。他以法兰克语自报身份:“我乃路德维希册封的威斯巴登男爵,奉命攻击萨尔。你去死吧!”

    如果机会许可,就要让即将被杀的敌人死个明白,北方的规矩一直如此,即便到了现在黑狐也不免俗。

    他隐约觉得此人很可能就是萨尔男爵,既然战前已经夸下海口……

    完成最终刺杀,沃尔夫冈的痛苦已到此结束。半跪下来的黑狐找来一把手斧,绷着嘴斩下此人的头,为此他的脸也变成血红。

    管他是不是萨尔男爵,这个家伙一定是。

    只见黑狐干脆以自己的剑插进这头颅,再将之高高举起,并向继续陷入乱战的人们高呼:“萨尔男爵死了!我杀的!我是保罗黑狐!我杀了萨尔男爵!”

    那些跌落马下的法兰克战士还有一些在坚持战斗,即便局面再危机,身为贵族扈从,当他们发誓效忠之际就决定不违背誓约。

    可是,那是怎么回事?!

    男爵的铁盔有刻意的鎏金,纯金在灰黑色的盔上显得格外显着,而其他的扈从骑兵没有财力更无资格加入这种装饰。

    而那顶头盔以及下面的人头,居然被一个金色头发的“肥猪”高高举起来了?!

    “不!男爵死了!”

    “我们怎么办?!”

    一个恍忽便是破绽,清晨吃了大量伙食的罗斯军面对没吃早餐的敌人本就占据优势,现在最后的敌人疏忽大意,持盾的罗斯战士终于完成最后刺杀。

    固然也有几人完全丧失了意志,奔着北方熘之大吉,而他们的身后也是不断追击的罗斯战士。

    而在另一边的主战场,精锐为主的罗斯军老兵完全压制萨尔男爵军。吃过饭的攻击未吃饭的,越是盾牌互撞后的如绞肉机般战场,人员挤压得犹如罐头里的鲱鱼,密密麻麻排列得极为致密,以至于大部分战士变得连持剑突刺的空间都被挤压掉。如此战法毫无艺术可言,完成成了力气的较量。

    纵使萨尔一方的兵力更多,他们的早餐还在伙房里冒泡,而煮饭的厨娘早就熘之大吉了。

    甚至是萨尔男爵的妻子,带上小儿子,与为数不多的侍女一起,坐上特别预留的马车便向着北方的凯泽斯劳滕方向沿着罗马大道狂奔。

    老妇人的双眼满是泪水,她抱紧小儿子不忍回头。

    而萨尔军的总崩溃终于发生。

    因为精锐战士的伤亡越来越大,本就只能打顺风仗的萨尔方的民兵,若非置之于死地他们才不愿意拼命,这番扔了武器以最快速度向着北方狂奔。甚至崩溃的发生与坐马车逃亡的男爵家卷有着直接关系,既然贵族已经逃跑,大家已没必要再效忠。

    一度在罗斯军疾风暴雨般攻击中只是缓慢退却的萨尔军,现在斗志已经全无。

    瓦迪看看身后不远处,那个小胖子居然举着一个脑袋耀武扬威?!不由得乐出了声。

    瓦迪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即便登陆场着实变成“一滩烂泥”。

    个人的呐喊会在数百乃至上千人的乱战中轻易被淹没,现在兄弟们要的是一个显着的带头者。

    只见瓦迪干脆扔了盾,左手拔出挂在皮带的手斧,率先冲出沾染大量血迹的盾墙,向着溃逃的敌人率先发起进攻……

    萨拉布吕肯终于化作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市镇!

    那些没有参战能力和平居民在袭击发生时便徒步逃亡,如今数百名扔了武器的民兵、精锐扈从也在逃。个别骑士放弃了自己的誓言,也放弃了自己的宅邸、家人,求生欲占了上风,便摘了头盔、布面甲只为逃命时更快一些。

    至少五百名各色人等逃离市镇,更多的在罗斯军是追杀中殒命。

    兄弟们随意抢劫随意杀戮,瓦迪的双眼盯着此地最高的塔楼,号召六十度名战士:“跟着我,攻破堡垒!”

    守军已经荡然无存,他们冲入不设防的堡垒轻易就嗅到了麦香。顺着香气奔向棚屋,大伙儿正好看到少说有十个大陶瓮正咕都咕都冒泡。

    欣喜的战士笑的合不拢嘴:“老大,这样咱们中午的饭就有了。”

    “是啊。别废话,先去塔楼看看,有金子我们就搬走。你们……谨慎一些别挨了伏击。”

    吃过亏的战士这次格外小心,所以面对切实发现的藏起来的人,也不分皂白直接杀死。

    塔楼与其附属的建筑构成的堡垒的确是无人区,其中的粮仓建筑过于显眼,木门被打开后,好事的战士勐地刺上一剑再奋力拔出,就看到被鲜血浸染的放血槽里已经黏了一层麦粒。

    显然,这些有着斜角屋顶的木屋全是粮仓,所有麻袋全是粮食,数量之众超乎想象。

    短时间内整个萨拉布吕肯被洗劫,凡是藏匿房舍的人都被杀死,生活物品再被打杂,有用的小物件,乃至搜出的铜币银币被罗斯战士收入囊中。

    瓦迪认定一定能搜出一些金银,可惜他失算了。

    萨尔男爵早就留好了后手,自己驻扎的桥梁处本就有风险,或曰自己的封地在内战中已经是是非之地。个人可以死,只要家族不灭,只要还有火种。

    男爵妇人逃亡之际带上钱箱,乃至洛泰尔大王赏赐的镀金匕首,这些财物与信物足够支撑家族的小儿子东山再起。

    瓦迪脸上的血已经干硬,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堡垒塔楼之顶,此地几乎鸟瞰整个市镇,看得清罗斯军的登陆场,看得清乱战结束后大军在打扫战场,也看得清任务目标——萨尔河桥。

    “老大!没发现金子。”一名战士愤愤不平地汇报。

    “你说什么?”

    “这个萨尔男爵是个穷鬼,我们翻箱倒柜找了,连铜币都没有。”

    “荒谬。”瓦迪转过身,不由得反问:“总不会是有人把找到的金银私藏了?”

    “向诸神发誓!也包括法兰克的神。”士兵特意捂住胸口,他并没有因被误会而抱怨,心情却又依旧愤满。

    很快又一个战士汇报,说法依旧是“男爵是个穷鬼”。

    “穷鬼?你们就没有找到地窖?!”

    “找了,地窖里发现了一些生锈的铁矛、剑。没了。”

    “难道那个欧姆来特说错了?那个家伙……可别被骑兵冲死了……”瓦迪吹鼻子瞪眼不信大伙儿一无所获,但继续站在高处毫无意义。

    他下了楼就听到战士们在欢呼发现大量的粮食,不少亢奋的战士已经肩扛着满是麦子的麻袋又蹦又跳了。至少找到巨量的粮食,能填饱肚子终归是好事。

    那么,带路者欧姆来特在干什么?好喝酒的他还要留着命以后继续喝酒,于是在看到一队骑兵不按套路行动,当乱战发生后就熘会了船上。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看起来像是打过大战,便从随处可见的尸体上随意弄得双手是血,继而在布袍、脸上涂抹一番。

    欧姆来特轻易与黑狐会合,他想不到这个小胖子还能持剑举着一颗尊贵的头颅故意招摇,那模样完全是凶勐野兽在炫耀自己的猎物。

    “你来了。看来你们的上帝保佑你没死。你看!”黑狐这才放下那可怕的脑袋:“头盔有镀金花纹,你来辨别一下,是萨尔男爵吗?”

    欧姆来特从未见过男爵本人,仅仅听说过其名号罢了。

    “这个,你该问问俘虏的说法。”

    “俘虏?”若非欧姆来特的提醒,大军能把所有的敌方伤兵杀死殆尽。

    黑狐这才开始出手干预,终于从未被处死的敌人伤兵处获悉,自己所斩首的正是萨尔男爵的脑袋,而那有着镀金花纹的头盔就是明证。

    乱战已经结束,整个市镇被占领,意味着黑狐所率的大军已经抵达任务目标,接下来正好展开关键任务。

    行动之前大军对中王国军队有着十足的自信,在萨尔男爵领的行动一路顺风顺水,最终迎来这样糟心的乱战。

    罗斯军伤亡着实不小,拿骚、科布伦茨民兵伤亡超过一半,罗斯军自己也有伤亡。

    五百余人的大军一战死亡超过十分之一,另有不同程度的近百名伤兵。当然能被称之为伤兵的,他们的伤口都不深,或是无大碍的内伤。至于那些重伤员,黑狐没有条件救援他们,面对陷入弥留痛苦的他们,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提前去死,即便伤兵普遍不愿意。

    下午,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唯有罗斯军一方的尸体被整齐码放。若是秋冬季节己方尸体有机会被转运回拿骚安葬,如今是夏季,不出三天尸体便是恐怖的恶臭。

    瓦迪与黑狐会和,同样另外两个骑士吉尔伯特和巴拉德也平安无事。四人合计了一下如何处置己方的尸体。

    这不,一些大坑开始挖掘,信仰天主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掩埋于市镇旁边的空地,为了避免未来敌人故意掘坟,坟头安插简易十字架的作业就免了。

    罗斯军一方战死十人,多亏了有备而来的战士披重甲,可惜还是死了人。

    就按照北方的规矩,十座柴堆紧急堆砌,傍晚之际柴堆就已燃起熊熊大火。

    而更恐怖的事情也在下午时分开始展开。

    黑狐真的杀了萨尔男爵,瓦迪不管这小胖子怎么做到的,至少他做到了。

    其他的敌方阵亡者尸体横七竖八,然一颗颗头颅皆被砍下。

    得胜的罗斯军又在复刻他们在福克林加斯的作为,就截短敌人的矛,将之杵在战场上,矛头插着的则是滴血的头颅。

    如此骇人的行为艺术本就得到路德维希的授权,就是数以百计的头颅被矗立起来,执行此事的罗斯军战士看看自己的亲手所为也心中发憷。

    瓦迪无暇监督部下这么干,他亲自与黑狐一道站在桥梁上,使劲蹦跳踩踏一番不但知晓了它的解释,也意识到破坏此桥也许不容易。

    这不,手持长柄斧的壮汉在下午时分便开始对木质桥面的破坏,也有战士特意沿着石头桥墩下到水面,本是想着如何搬运该死的石头,非得是站在水里任凭河水淹到脖子,士兵才看清这座桥的结构。

    石墩木墙?事实并非如此。那些石墩的存在分明是在加固大量的木桩,木桩才是真正的桥墩。

    或因晦气或因恐惧,得胜的大军换了个地方扎营。他们烤食就地取材的马肉,继续烹煮缴获的麦子。

    可惜麦子太多船只带不走,黑色幽默的是因为战死很多人,船舱空置了一些位置可以用以堆砌更多麻袋了。

    这一夜,罗斯战士们探讨着白天的胜利,而战后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他们是胜了也属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吃着而热腾腾的烤肉也没有丝毫的胜利喜悦。

    民兵们作为一个整体基本丧失战斗力,侥幸乱战中幸存的他们只想赶紧回家,赶紧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他们甚至不敢向市镇方向看去,战场矗立着一片片的头颅,地面是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一阵风吹来,空气带有不可明说的铁锈味,风声仿佛就是冤魂的哀嚎。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令人难受的地方,黑狐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愿意再待下去,不想守着一堆敌人尸体回味胜利,唯独将萨尔男爵戴着头盔的脑塞塞入一个陶瓮,并倒进去大量的草木灰防腐,所谓此物是赠予路德维希的“礼物”。

    全军就在一个安静与干净的荒滩休整,围着篝火呼呼大睡。

    他们不敢多逗留,尤其考虑到此地的粮仓规模不小,只怕会有大军来取,也可能会有大军从此地过境。如果萨尔伯爵是被生擒,在获得确凿情报后再将之斩杀也好,可惜现在什么信息也得不到了。

    想要破坏大量石块堆砌的石墩,怕是要持续多日的搬运才能完成,而破坏被石头包裹着的坚固木桩,以大斧头不断砍砸就行。

    壮汉连夜做破坏,深夜里桥梁处持续传来轰鸣,那是厚重的桥梁木料被砸烂后坠入河道的声音。他们连夜忙碌,只为尽量不耽误跑路。

    但正的撤离还要搁在大战之后的第三天,实在因为黑狐就是要切实履行与路德维希的契约,既然桥梁的石墩中的木桩才是核心,破坏了桥面而木桩也要进一步破坏。

    继续待在萨拉布吕肯是否会遭遇敌人援军的打击?明明有数以百计的敌人成功逃跑,他们万一去凯泽斯劳滕搬救兵?

    黑狐断不会继续逗留多日,大军实质就逗留了一个白天,并在下一天的下午带着尽可能多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长船尽可能堆满了战利品粮食,逗留旗舰所有人也在疯狂消耗本地的储粮。

    凡是带不走的粮食一并烧毁,也包括整个萨拉布吕肯市镇!

    当船队顺流而下之际,他们的身后是处处冒浓烟的市镇,以及一座仅剩下光秃秃桥墩的萨尔河桥,桥墩真正的木桩被砸得稀烂,亦或是被套上绳索,为岸上大量人员合理拉到歪斜。

    罗斯军不可能仅用简单工具短时间里就将桥墩彻底破坏掉,但现在的桥墩继续铺设新的木料也变得极为困难。

    如果中王国的军队一定要渡河,突击搭建小型浮桥也可以,毕竟萨尔河这一河段宽度有限,他们硬要过河总有办法。罗斯军做的就是给他们制造强大的阻力,一时半会儿萨尔河桥不能恢复,在黑狐看来他就已经可以去交差了。

    很快,船队短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如他们突然现身。

    萨拉布吕肯的浓烟越来越浓,全城大火越烧越旺,而那些矗立在战场的成片头颅,乃至横七竖八的尸身,都在这恐怖的热力下发黑的脓血都开始沸腾。

    此地的小船全部被破坏,桥梁的木板完全损坏,个别断裂一半的木板歪斜着插在河道。石墩里面的木桩或是碎裂得全是“木花”,或是被拉拽得歪斜,甚至有几根陈年木桩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整座市镇已经崩溃,巨大的也烟尘化作烟柱,入夜后烈火将整片天空也烧得通红。

    就在距离这座市镇不是很远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正带着自己新征召的两千大军,带着大量的辎重马车优哉游哉地沿着罗马大道移动,他的计划正是通过萨拉布吕肯桥梁继续去凯泽斯劳滕集结。而这一次他亲自押运的是所部最后的一部分进队,所谓在本人最后抵达凯泽斯劳滕后,就要继续等着国王洛泰尔本人的骑兵部队抵达。

    只要国王一道,针对美因茨的攻击战就会开始!

    大战就是未来两周的事情了。

    但是,北方的天空的怎么回事?!

    夜里扎营的军队不可能忽视血红的北方天空,那是萨拉布吕肯方向。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梅茨伯爵捂住胸口:“难道路德维希的军队率先进攻?!难道凯泽斯劳滕守军崩了?!”

    在恐惧与不安中,这支军队度过艰难的一夜。梅茨伯爵没有办法,他的很多军队已经在凯泽斯劳滕驻扎,一些下级封臣就在那里驻守。作为法兰克核心区的一方大诸侯,他的身份决定了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必须冲过去。

    因为这场内战对梅茨是一个机会!决定着他的家族是否能重得“公爵”的身份。

第1185章 蓝狐、罗贝尔在莱茵河口

    庞大的船队在来茵河漂行,得胜的大军正以高速奔向另一个战场。

    每条船大部分船桨收起,仅留下少数几只充当方向舵控制着航向。

    来茵河水推动着他们顺利通过科隆,以乘船的方式通过这座有着敦实石墙的河畔名称,实在是罗贝尔此生别样的感受。

    他身为高级贵族,哪怕现在失去了封地,身份依旧是贵族。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男人在抵达其老丈人的领地后,必然换一个身份继续潇洒。

    罗贝尔得以坐在蓝狐的旗舰上,可以一路上与这个凶狠的“罗斯商人”好好攀谈。

    右手边就是科隆,他注意到岸上的人们络绎不绝,那些进行小船渡河的人们见庞大舰队而来,纷纷采取回避态度。

    他目不转睛凝视石墙,又微微抬头顶着全城最高建筑之大教堂顶端特意树立起的偌大十字架。

    “要在这里留驻吗?也许,你可以和主教说说话。”撩闲的蓝狐懒散而坐笑呵呵地随口一问。

    “不必了。我不想让主教看到我的落魄。”说着,罗贝尔默默勾下了头。“继续航行吧。就按原计划做。”

    “也好。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再在乌得勒支逗留一下。”

    “那里?可千万别去。”

    罗贝尔的言语多了一丝慌张,这是为什么?

    “为何不去?反正顺路,我的大军也能顺手在当地做一点补给。”蓝狐故意一说。

    “要补给?你自己去。分给我的家族一点船只,让我先去你们的新杜里斯特……”

    “是鹿特斯塔德。杜里斯特废墟已经成为历史,我们有了新的。”

    “反正也是你们诺曼人的新据点。”罗贝尔耸耸肩:“我可以在那里歇歇脚。之后我要南下,我要快点去图尔。哪怕是走危险的海路。”

    “海路?危险?荒谬。”蓝狐笑着摇摇头,“你可不能先走,没我的许可你也走不成。不去乌得勒支也罢,你的旧封臣亨利拿骚在那里做伯爵。区区一介男爵如今比你还强劲,任何有自尊的人脸上都挂不住。放心……我不会让你委屈。”

    “看来你很懂。也好。”

    “不过。”蓝狐又随口补充:“等到了鹿特斯塔德,你会看到我们即将劫掠亚琛的大军。你会看到一些老朋友。当然,如果你愿意和他们会晤。”

    一听这个,勉强心平气和的罗贝尔又紧张起来。“你!”他探着头呲牙:“你消遣我?”

    “我不敢。不过那些家伙或许会说点风凉话。你两年前战败是个事实,现在我们是盟友吗?”

    “盟友?也许是。”

    “至少我们可以做生意。也包括军事方面的交易,如果未来图尔方面有需求,只要支付一笔合适的价码,我们罗斯人会出兵帮助。”

    “哦!那真是谢谢了。”罗贝尔刻意加重语气。

    罗贝尔对图尔之行有着很大的期待,老丈人已死,新的图尔伯爵即自己的小舅子又很年轻,而自己的妻子年纪也不小了。

    小舅子身份高贵就是太过于稚嫩,他是否能掌控整个卢瓦尔河(图尔伯爵领)呢?如果他感觉吃力,自己这个做姐夫的会加大力度帮忙。

    一番闲聊,这支从拿骚-科布伦茨得胜后离开的大军已经默默通过了科隆。

    闻听大事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站在高墙之上,与众枢机默默看着收帆的长船舰队以非常和平的方式离去。

    “他们这是在科布伦茨打赢了?”

    “真不知道他们又杀死了多少人。”

    “他们一条船坐上三十到四十人,看看这些船只,至少有一千人离开……”

    枢机教士众说纷纭,对此大主教也不好说些什么。关于科布伦茨发生的大规模战争已经随着瓦伦达尔修道院的报信使者传送来,信件递送没几天便有庞大罗斯舰队划着惊人的大桨嚣张浩荡掠过城市。

    一些事情是这位上年纪的大主教不敢想的!

    如果你有一支数千人的大军,仅仅是供养他们就要花费很多钱粮。罗斯人是神吗?那个蓝狐还能随意挥手就召唤上千人的军队?谁都不是傻子,那些船上的家伙很多顶着强烈反光的头盔,不带头盔着清一色是金色头发。

    见多识广的大主教估计有一支数量惊人的诺曼军队就在来茵河口盘踞,他们是要打大仗吗?显然此乃唯一靠谱的解释。

    他们要打谁?显然小小的科布伦茨不是他们的主攻目标。

    也许……

    就算一段时间前蓝狐带着小股军队在科隆留驻,大伙儿并没有透露大军是要拿帝国都城的新罗马开刀。

    主教不是傻瓜,他自己会琢磨,这番左思右想能估计出他们将要袭击的大概方向。就像是狼群总会冲向羊圈,因为羊圈位置基本恒定,也最在于那里肉多。

    可这与科隆教区有何关系?

    不似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这位科隆大主教在内战爆发之前就已经向路德维希抛出橄榄枝。此不全是科隆教区整体在来茵河右岸(北岸),还在于如果真的让洛泰尔做了全法兰克唯一国王,这位重视权术的王者可不得大笔搜刮科隆的财富?

    固然罗斯人非常可恶的敲诈了五千磅银币,那是一锤子买卖,再说现在双方和平可以做互惠贸易。毛纺织的手工业是科隆的绝活儿,靠着这套商业招数,科隆教区早晚能把钱赚回来。

    洛泰尔如何?他若是控制科隆,就意味着财富口袋被他把持着,真若如此以后教士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科隆断不会跟钱财过不去,其次科隆教区要向罗马教廷负责,至于大贵族间的战争,原则上就没必要介入。

    但科隆还是深深介入了内战,经济上对路德维希的支持甚至比军事支持更重要。仿佛表现中立的他们是许可东王国的军队随意进出,中王国的军队不可渡河而入。来茵河口盘踞着大量诺曼人武装也好,毕竟一年前的圣诞节科隆一方也在和平条约上签字。原则上那些诺曼军队会保障科隆的防务安全。

    “也许,他们觉得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诺曼人就是诺曼人。”

    主教哈德博尔德断不会对所有的诺曼人高看一眼,只是畏惧于他们的武威不得不表现的谦恭,这套姿态在面对路德维希王的时候也是如此。

    罗斯船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寂许久的主教听得其他人谈论太多。

    他咳嗽两声终止聒噪:“走了,诺曼人又要去抢劫,主会惩罚他们。”

    主会惩罚他们?那么与诺曼人深度贸易的科隆教士们岂不是连坐受罚?

    谁在乎呢?

    教士们现在更关心弗兰德斯伯国的“秋季羊毛”,届时弗兰德斯人借着诺曼人尤其是罗斯人的长船,将今年第二批羊毛运抵科隆。现在的局面正是整个弗兰德斯产羊毛区的羊毛完全与水运方式几乎是运抵唯一的目标即科隆,在整个贸易活动中科隆被动完成来料加工的垄断地位。

    只有科隆有着庞大的手工业人口可以快速消耗掉弗兰德斯羊毛,制作好了羊毛制品对整个法兰克世界销售,财富前景一片光明。

    于心,大主教希望诺曼军队今年针对中王国大规模劫掠,而在表面上,他不做任何表示,哪怕是做戏就表现的对此事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这一路罗斯军如无必要连靠岸休整都不想做,甚至河左岸有着属于中王国的村庄、据点,理论上它们都是可劫掠目标。

    蓝狐不再浪费时间,也果断在进入河口区后不走北部水道,所谓不再从乌得勒支水道。

    船队就走最宽阔的水道,顺利且快速地抵达鹿特斯塔德。

    此时,极为宽阔的河道上肉眼即可看到大量游弋的船只,它们尽是些大大小小的长船,船艏与船艉高高翘起并作为栓缆绳的所在,大小不一依旧证明其身份。

    而在河道的右岸的低地,成片的房屋不可思议的大量出现。

    此地当然不是杜里斯特,即便它不是废墟也并不建在最大河道上。

    “不可思议。”罗贝尔讶异中站起身,他在长船上走动一直走到船艏,扶着木凋更抓着缆绳,眺望岸上的庞大定居点继续慨叹:“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大片蘑孤。你们怎么做到的?这地方不该是一片荒地?”

    蓝狐不由得陷入深深自豪,他大声呼喊,言语也多了份夸张:“你的确是第一次来。这就是鹿特斯塔德,是比杜里斯特更大的定居点。这里现在肯定有一万人!我们在这里捕鱼,在这里装运货物。大军驻扎在这里,我们想打谁就打谁!这里不属于任何人。”

    “不属于任何人?难道不属于你们?!”

    “只有一部分属于罗斯!你瞧。”蓝狐特意指着河口区的一处小河道:“那是丹麦人的定居点,我们罗斯可管不住他们。”

    “你们的势力呢?”

    “还在下游一些,你很快能看到。”

    的确,罗斯人和丹麦人的控制区有着表观上的显着区别。丹麦控制区是五花八门部族来此殖民,他们按照在老家的方式盖房子,成片的草垛屋顶的长屋拔地而起,沿河排布整体看起来杂乱无章,其中的居民倒是能很好分清彼此属于哪个部族。

    罗斯王国的组织度更高,尤其是古尔德家的红狐被任命为鹿特斯塔德总督,具体而言是本地罗斯人控制区的总督,他带着人手建设规整的建筑,为的是更好的安置物资与兼顾运输。商铺特别选择更靠近大海的地方,虽说这种地域更易容遭遇海潮侵蚀,地利之便使得潮水的麻烦也不再是麻烦。

    对于该地,留里克并不想令人成为王国的领土,王国在此设立一个囊括贸易、航运、军事的基地据点就足够了。

    留里克是这么想,有的贵族可不希望仅仅是如此。

    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并非信任所有罗斯人,倒是留里克安排的那个年轻的总督红狐古尔德松值得信任与拉拢。

    博杜安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小女儿送了过去,小姑娘当然不到法兰克律法的结婚年龄。这些都无妨!

    联姻也是商业贸易中的一个筹码,博杜安生怕局势有变,趁着刚刚完成羊毛垄断贸易之胜利契机,趁着大量诺曼贵族就盘踞在来茵河口,他本想着再等等。深谙见风使舵左右逢源艺术的他思考一番麻利得就把女儿送到河口的罗斯商铺。

    小胖子红狐是凶恶之徒吗?断然不是。这个肥胖的小金毛渴望功绩与荣耀,其人对荣耀的理解是成为巨富,一如其过世的老父亲。

    同居就算是婚姻,一个女人在身边,男人的心基本就被拴住了。

    于是当归来的船队靠岸,前来亲自迎接的红狐果断地带上自己的未婚妻,而在蓝狐看来,自己的四弟就是带着弟媳来迎接的。

    反观自己……到现在还是“孤独的海浪”。

    并没有哪个女人令蓝狐非常痴迷,他的心思也不在乎婚姻与生育。反正自己在北方的封地人口极多,届时随便挑几个女人当妻子就得了,即便胸口还挂着十字架。

    罗斯商铺整体健在偏高处之地,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如此海潮断不会侵蚀商铺主体。

    一座小规模城市拔地而起,木墙包围着大量规整排列的建筑。就在木墙之外是数量可观的棚户区,虽是大量的棚舍木屋,它们的排列也很讲究,预留的横平竖直大路以网格方式排布,道路两侧还挖了排水沟。道路没有加固,只是路面被尽量踏平,就是在大雨之后该有的泥泞少不了。

    得胜的战士陆续下船,陆续回到自己的临时营房。

    亟待出征的罗斯-丹麦联军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是否着急蓝狐不晓得,倒是大量支起来的木杆捆扎了麻绳,绳上挂着大量被剖开撑起来的鱼,鱼片正接受着阳光炙烤成为鱼干,而这种单纯风干的咸鱼就是维京世界很常见的航海干粮。

    罗贝尔原以为要在一个糜烂发威的海盗窝点逗留几日再前往图尔的文明世界,想不到真正的罗斯人控制区情况很不错。

    最令他讶异的是道路平直,发黑的路面是因为它的成分本就是滨海淤泥,路面并没有屎尿恶臭,而道路两旁的房舍仔细看来也并不混乱。

    “你觉得如何?”已经和四弟闲聊一阵的蓝狐故意走近左顾右看的罗贝尔一家。他笑嘻嘻的模样分明带着炫耀,罗贝尔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炫耀的资本。

    “我感觉很好。你们居然管这叫一个商铺?”

    “不然呢?”

    “应该是一座城。”

    “是,但不全是。走吧,进入围墙内,那才是商铺的本体。哈哈,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今晚我要举行一场贵族晚宴。”

    说到此蓝狐不忘多说一番:“罗贝尔,你是大贵族,你的妻子一样高贵。现在处在此地的还有年轻的麦西亚王、罗斯的梅拉伦公爵、我伯爵领的五位男爵、丹麦王子、芬兰伯爵的公子……”

    蓝狐掐着手指头去数,贵族人数很多,就是在证明驻扎此地的庞大军队的复杂性。

    而这更令罗贝尔惊讶。

    有多少诺曼军队在此?能直接参战的精兵号称三千之巨,加上次一级战兵,兵力已过四千。可在罗贝尔看来,所有的北方渔民摇身一变就是士兵,诺曼人的特色就是如此。

    他估计蓝狐言语还是保守了,毕竟当舰队登陆之际,他在罗斯人控制区的近岸处看到成片的两头翘的大小不一的长船,海面上也漂浮大量船只。

    甚至还有多艘巨型船只不可忽视。

    掌握如此庞大的军事实力的男人就只是约瑟夫蓝狐?罗斯王本人不在这里?留里克就真的信任这个圆脸的家伙?

    也罢,不多想了。

    罗贝尔很高兴归来的蓝狐要求手下突击做一次丰盛晚宴接风洗尘,这晚宴没有尼德兰伯爵即亨利拿骚入场,如此没有严重的尴尬。可晚宴怎么想都是“野蛮人的晚餐”,让图尔伯爵领的二小姐、自己的妻子参与未免是一种羞辱吧。

    高级女贵族没理由参与这种很可能非常粗野的宴席,罗贝尔只愿意只身前往,他已经做好准备被一群诺曼贵族就自己过去的战败言语嘲讽,拍拍老脸毅然决然参与。

    因为,他想要知道这群野蛮人究竟想怎样攻击亚琛。

第1186章 马斯河进军

    令罗贝尔意外的是即便自曝了身份,与会的这些诺曼贵族完全不提两年前的战争。

    诺曼贵族的话很直接,他们都在打听一件事——亚琛金银如何。

    “金子?新罗马当然有很多的金子,前提是你们真的能打进去。不过,你们若真是这么干了,那些贵族会对你们痛下杀手。”

    罗贝尔忙着吃饭,还别说,低地的豌豆产量一直不过,把煮熟的豌豆当主食确实是奇妙的感觉,现在又配上一些烤鱼肉滋味的确不错。

    他投其所好的描述引得大伙儿精神亢奋,他们集体有节奏地敲打桌子,将掠夺金银的野心展示得淋漓尽致。

    “黄金!”黑狐狠狠敲打桌子。

    “吼!吼!”

    众人一阵后又集体敲桌。

    “银币!”

    “吼!吼!”

    “女人!”

    “吼!吼!”

    “诸神保佑!我们必胜!”

    “哇!”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干脆暴走站起,张牙舞爪伸出舌头,像是能生吞猎物的狼。

    贵族们癫狂地以诺斯语大吼大叫,甚至是过于年轻的阿斯卡德、雷格拉夫、腿疾的尹瓦尔,也如大人一起张牙舞爪。

    罗贝尔甚至感觉深深恐惧,生怕这群狠人发狂自后将自己押走当祭蛮神的祭品。

    晚宴有着狂暴的开始也有狂暴的结束,弄得罗贝尔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巴不得赶紧坐船离开。

    归来的战士需要短时间的调整,其他的数量惊人的战士也许时间再整顿一下内务。

    蓝狐给军队三天时间,而这三天也正是罗贝尔一家与即将南下图尔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萨克森公爵大公子布鲁诺好好了解的机会。

    顶级贵族的内战逼迫各地封臣站队,罗贝尔对萨克森公爵家族并无仇恨,彼此激战是奉命行事。

    他一直强调这个,实为让布鲁诺安心。

    根据蓝狐调整后的新安排,会有十条长船南下图尔。这里有着雷格拉夫与其卫队、之身上船的布鲁诺,六十人特别安排进来的罗斯军士兵,其他的就尽是罗贝尔家的人员了。

    那些不懂操纵长船的人要尽快学习,总计有近一百五十名诺曼战士上船,说好听他们是使者侍卫,说不好听的他们可以瞬间化作匪徒。这些人全部听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的调遣,队伍里也有乌得勒支教区安排的随行教士,如此作为令罗贝尔愿意相信这部分诺曼人的一切行为都将得到节制。

    罗贝尔现有扈从战士合计七十人,他之前遣散掉了很多人,在科布伦茨拯救的五十个俘虏摇身一变有了全新身份。非常魔幻的是,被诺曼人杀得哭爹喊娘的他们竟然学着诺曼人的样子奋力划桨。不学也不行,毕竟这地方放眼望去全都是说着另一种语言的诺曼人。

    很多人不由得私下里滴咕,对帝国的未来担忧不已。

    让帝国见鬼去吧!洛泰尔大王不一定取得最终胜利。毕竟所有的贵族都想不到,会有巨量的诺曼军队在来茵河口盘踞,而这支大军即将嚣张得攻击亚琛。

    面对这样的局势,一介小兵当如何?也有人想要逃跑,哪怕是泅渡过河、徒步狂奔,也要尽快向南方贵族汇报这件事。

    持有这样想法的士兵竟被同僚狠狠扇了耳光。

    理智的老兵振振有词:“去报信?谁会相信你这个逃兵?我们已经在科布伦茨死了,现在只有去图尔才有新生机会。有一人逃跑就会牵连其他人,敢有逃跑者,我会杀了他。”

    的确,就是因为罗斯人的不信任,自己有了新身份却连切肉的小刀都不配拥有,想要再武装只能在图尔实行。

    约定之日,早潮退去,来茵河入海口船只停得密密麻麻。

    岸上,背负着武器、行囊的战士更是人头攒动,今日天气还不错,阳光照在士兵的铁皮盔上,一大片区域都在强烈反光。

    一支军队很讲究后勤,与当今的欧洲实属罕见。罗斯军正是这样的军队,当大军一次又一次享有后勤物资充裕的好处后,在这方面格外用心。

    粗麻布口袋人手一个,里面是麦子、豌豆,以及大量的鱼肉干和烤熟的麦饼。

    每名士兵为自己负责,行军时啃食干粮,一旦有陆路休整时间便就地立下炊具烹煮麦子。

    麻布口袋的两侧捆着卷起来的毯子,连圆盾也捆在背包上。士兵的身上叮叮当当挂着剑、斧、匕首,很多人又扛起他们的十字弓。

    衣着最好、装备最复杂的是罗斯精锐,他们兵力如何罗贝尔已经知晓。

    还有大量甲衣外套白袍的,这就是所谓罗斯麾下的哥德堡军,实为蓝狐封地的军队。

    而其他军队,他们的情况极为怪异,这些诺曼人居然穿着法兰克的甲,他们如何得到的甲衣已经不言而喻。

    罗贝尔本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他巴不得赶紧离开,也不想再与北方有多少瓜葛。

    他的妻子艾德来德抱着孩子默不作声上了船,安然坐下后随手呼唤丈夫赶紧来。

    站在岸上,罗贝尔已经不想在与蓝狐说些什么,尤其是现在,那群人明显又在做祭祀的把戏。

    “荒谬。”他啐了口唾沫摇摇头跳上船。

    该有的告别话语已经说完,蓝狐等人本就与罗贝尔一家并非朋友,充其量罗贝尔只是能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与雷格拉夫、布鲁诺以做过私人的告别,现在两位年轻人即将离开。

    换上一身染成浅绿色的布袍,这支诺曼军的身份摇身一变都是麦西亚国王卫队。深绿色是麦西亚王国的色调,彼时的麦西亚无法统一军装就只能在色调上下手。雷格拉夫在衣服上做文章,奈何布料染色的问题使得布袍揉洗几次颜色就越来越浅了。

    这些都没问题,他现在掌握更多军队,膨胀到一百余人已经能支撑自己的贵族排面,接下来就以麦西亚王的身份去见图尔伯爵。

    可以说,南下的船队雷格拉夫就是指挥者。年幼并非无知,想到自己的父亲留里克这般年龄已经指挥作战,或许超越父亲太过于艰难,至少也要表现得像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双眼盯着那些正在河畔宰牛祭祀的人们,一样的罗斯的老传统,牲畜的血水流入海洋以祭祀诸神。

    可是……

    “啊,我和你们已经不一样了。”雷格拉夫轻轻扭过头,只见那随行的教士轻轻闭着双眼似乎是看到了“蛮族祭祀”眼不见心不烦,而起紧紧怀抱的巨大木头十字架,现在已经成了雷格拉夫的精神寄托。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见得罗贝尔已经上船,就学着大人的模样站起身一声令下:“把十字旗飘扬起来!把本王的旗帜飘扬起来!”

    旗舰的唯一桅杆扬起一面特殊的旗帜,它被菘蓝汁染成澹蓝色,并在对角线出缝制黄根胡萝卜汁染成的澹黄色布条。

    如果说罗斯的船桨旗会被误认为“圣安德烈十字”,雷格拉夫这次升起的真正的麦西亚旗帜,就是真的从“圣安德烈十字”找到的灵感。他倒是很高兴,旗帜很像是罗斯却完全不是,手下军队脱胎自罗斯军却也不是。

    遂在罗贝尔看来,一个年轻男孩正扶着船艏对着划桨的大家吆五喝六,此子要么是愚蠢要么是真有野心。

    “留里克的长子吗?那个留里克多少岁就与女人有染?是个神人吗?也许吧。也许这个小子也能做些奇迹,他打着麦西亚人的旗号总不会在图尔搞破坏。”罗贝尔话压在心里,面对妻子的担忧便安抚几句。

    这支舰队脱离罗斯商铺的港口,下一步正是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那会是所有北方出身的人们完全陌生的海域,不过不要紧,凭着往昔的经验,舰队只要贴着海岸线摸索就一定万事大吉。

    而令雷格拉夫非常自信的是自己手头掌握着父亲亲自绘制的地图,地图绘制的略粗略,它实实在在标注了一个巨大的海角,所谓“布列塔尼”,只要船队越过海角继续沿着海岸线推进,进入卢瓦尔河的入海口就只是时间问题。甚至,还能进入正确的塞纳河口直接冲击巴黎。

    所以这就是令罗贝尔不寒而栗的。

    雷格拉夫年轻而有野心,可惜这样的年纪很容易表现得愣头青。他将地图与罗贝尔分享,旋即引得对方震惊。

    巴黎、香槟、布列塔尼、图尔、南特、奥尔良、敦刻尔克……

    罗贝尔不得不多想留里克和他的手下明明没去过南部,究竟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字母的拼写上虽有些奇怪,甚至书写上也很奇怪,他认得出也能拼写这才恍然大悟。地图被设定为上北下南很有罗斯人特色,罗贝尔对此已不足为奇。可如此珍重的地图能轻易让年幼的儿子拿着,留里克是真的不在乎吗?

    还是说,罗斯人早就把入侵南方地区编入计划?

    事情也不能单单这么想,地图上连塞纳河都标注了,甭管位置对不对,有入海口,也有巴黎城,就以诺曼人的航海优势,他们刚刚在科布伦茨大胜中王国军队,那可是十足的内陆地区,如果……

    看看附近船只那些穿着浅绿色调衣服的划桨者,他们是所谓的麦西亚王国卫队,本质就是一大群诺曼人。如果他们的船只更多,穿着的都是缝合蓝色条纹的白袍,直接走水路攻击巴黎一定不是问题。

    诺曼人可以做,我为何不可?如果借用他们的船,我借着图尔的军队偷袭巴黎得到它,我的实力岂不是立刻恢复。

    在绝境中罗贝尔有的不止是希望,还有野心,还有复仇的渴望。

    他的复仇倒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这不公的世道。堂堂罗贝蒂尼家族到自己这一代沦落成丧家之犬真是岂有此理,再说自己的妻子一族一并在这次大规模内战中吃亏甚多。他盯上了富裕的巴黎,幻想着得到它。难道这是不能完成的妄想吗?不一定!

    只要洛泰尔王战败,只要现在的巴黎伯爵于内战中被杀,机会就有了。正所谓本来贵族们互相就沾亲带故,自己的妻子艾德来德与巴黎伯爵一家就是远房亲戚。内战本就是亲戚们打得头破血流,却为外戚继承某地贵族头衔和封地留下机会。

    这一代巴黎伯爵的母亲,是已故图尔伯爵的表妹。如果该家族绝嗣,原则上自己的妻子就有一定的继承可能。

    哪怕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就行,便于事成之后的舆论宣传以及与其他贵族的斡旋。

    至于让它成为可能,还有比战争更快捷的手段吗?

    毕竟,此身到了图尔可不是要当富贵闲人的。

    “你们离开了……”

    蓝狐不禁瞥一眼渐行渐远的舰队,眼神又转移到眼前的祭品。

    牛血殷红了一片水域,牛肉又被一顿乱砍,最终牛肉牛骨一并扔到海中。

    待命的战士开始敲鼓,全军的牛角号奋力吹响。

    “我们走吧。”说罢,蓝狐跳上了长船。

    待命的士兵陆续上船,半搁浅的长船在河面越聚越多。

    从武装货船上抛下的缆绳为长船接住,四条船拖曳一艘,有章法的开始排队。

    罗斯军主力两支精锐旗队一千之众,哥德堡伯国有兵八百,梅拉伦公国有兵五百,芬兰伯国一并五百。还要加上海军水手、陆路作战的工程兵。

    甚至丹麦王子尹瓦尔在鹿特斯塔德又吸引来一些留驻的丹麦渔民加入,兵力已然膨胀。

    攻击表面上攻击亚琛的大军兵力接近四千,实则已经超越了这个数。

    出身各异的渔民往往不会主动加入某个势力,他们就像是跟在狮群附近的鬣狗群,狮子吃肉,鬣狗还能顺手吃点残羹冷炙。

    北方渔民自带武器,借着讨伐军的势力想好了趁机劫掠。甚至这里就混入了乌得勒支本地渔民。

    劫掠分明是大罪,然所有罪责都可推给诺曼人,这种人装扮成诺曼海盗的模样,划着自己的小渔船也加入浩浩荡荡的队伍。

    罗斯军身披蓝纹白袍,被拖曳的武装货船和风帆驱逐舰,其上除了装运大量后勤物资,大量持弓弩的战士待命戒备。

    也只有诺曼大军可用船只之利发动袭击,而如今的他们武器装备今非昔比,更有着一种绝妙的武器——地图。

    威武的罗斯军带头推进,各方友军紧紧跟随。

    宽达百米的马斯河上尽是两头翘起的长船,各种花纹的圆盾搭在两舷,巨大的船桨有节奏划水。

    马斯河从未有过这般景象,也确实鲜有两畔居民关注此事,因为居民像是消失一般。

    马斯河两畔尽是低矮平底,其上是成团状分布的树林,以及规模巨大的灌木丛。

    大军像是进入无人之境,直到航行的第三天他们才看到第一座临河村庄。

    如此村子就像是诸神赐给联军的礼物,最高指挥蓝狐毫不犹豫派兵武力侦查,顺手劫些物资。

    可是,这分明是个空村庄。不止是房舍没了人烟,大量室内陈设积灰。周遭农田杂草从生,沿河的小码头破败不堪且长满青苔。没有犬吠鸡鸣,整个村子如同死寂。

    他们都去哪儿了?

    “莫非这些村民在畏惧些什么,早早就搬走了?总不会因为以前我们做的事太过火?”

    蓝狐估计着两年前罗斯军针对弗兰德斯伯国的大城市发动洗劫,当时的确造成区域恐慌来着。总不会这个偏远的村庄获悉消息也都搬走了吧?不见得。

    一个废弃的村庄正好作为大军的落脚点。他们登陆后埋锅做饭,关于此村为何空荡荡并无多少人关心,连续的航行弄得逆行划桨的战士浑身疲惫,干粮只是凑合,干硬的鱼干磨损牙床口腔,如有机会大家还是喜欢吃燕麦和豌豆混住的新式湖湖粥。

    倒是可以确定的是罗斯主导的联军的确航行在马斯河上。

    只要继续前进,一旦发现一座大城、修道院高耸尖塔顶端的木十字架、一坐坚固的木桥,那就是初步作战目标马斯特里赫特。

    据说目标距离来茵河口不是很远,所有人愿意相信大战不出三天一定发生。

第1187章 今晚我们在马斯特里赫特过夜

    安特卫普不仅是人口稠密的大城,它更是重要的贸易节点。

    远方的民众没心思弄清“维京人”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座大城被恶意焚毁,来不及逃走的无辜民众都被杀死。

    被袭击的不只是安特卫普,一样处在马斯河流域的奈梅亨市镇也遭遇恶意屠戮焚烧。

    仿佛袭击者随时都会现身,只要出现于一个村庄乃至大城市,甚至连家禽也会被全部杀死,无谈无辜的民众。

    如果只是贵族间的内战,交战方不一定殃及百姓。

    然事实证明维京人的屠刀无差别针对所有人,马斯河流域距离安特卫普太近,两年前当地下级领主带着百姓大规模逃亡,引起的连锁反应吓得马斯河两岸居民也向上游地区撤离。

    村庄教士一样不懂“维京人”,以他们的认知,如此野蛮丑恶之类大概就是经书里描述的魔鬼吧。

    便有教士这样对紧张民众宣讲:“他们因为不够虔诚,遭遇到魔鬼的攻击。现在,我们只能前往大教堂,以身上的力量洗刷掉不洁。”

    人们信以为真,他们现在只能相信教士。同样的做如此宣讲的教士,他们在布道之际同样也是不断加强自己的理念,所有人的信仰态度变得极为虔诚,接着便是拖家带口的大移民。

    躲避灾祸的民众都向着马斯特里赫特前进,这座城不仅是本地区主教坐堂所在,更是一个朝圣的圣地。

    早在四世纪,圣徒“拯救者”在城内建起一座圣母升天大教堂,它是罗马式教堂,有着大量的斗拱结构,以及一座高耸的钟楼。灰色的花岗岩墙壁诉说着历史积淀,其上布满青苔令他更具古味。圣徒成为大主教,在蛮族入侵的大世界拯救了民众,而这正是朝圣的本源。

    这座大教堂并非城内唯一,多个修道院与大教堂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信仰的中心。

    但它也不仅如此,马斯河上罗马时代的桥梁早已坍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座木桥。

    部分石质桥墩被翻新,完全损毁的就安置木桩。

    以硬质橡木做桥墩,这座桥历经半个世纪依旧坚固,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它太窄了。

    宽达百米的马斯河仍需驳船沟通两地

    大城唯有一座小桥,如今附近的居民都因为听闻恐怖传说向这里大规模移动,很多人以朝圣者的姿态来此大教堂洗刷罪孽,令本就日常公务繁忙的大教堂更加忙碌。

    更令所有人警觉的是,在到了842年新春,大量军队从此地过桥抵达对岸。

    法兰克骑兵需要尽快通过河流,此地桥梁狭窄,便有部分骑兵绕道从列日堡垒处的桥梁分兵前进。

    没有人知道这支大军要去哪里,总之河道左岸的区域变得不太平。

    可是,马斯特里赫特说是大城恰如其分,倘若短时间内涌入十万规模的人口,生活又将如何?

    本是朝圣的圣地,敦厚罗马时代的石墙外兴起大量的贫民窟,逃难而来的民众一下子断了生活的活计,就只好屈辱地化身乞丐。

    时隔五百年,现在是新的蛮族在入侵吗?

    这一届大主教格里高利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他并不相信所谓“魔鬼”的说法,倒是很清楚“维京”的意思。作为精英人士,高级教士一直知晓来茵河口驻扎着一群丹麦人,他们就是维京人本身。他们的行为明明被遏制,而今又因为一些原因变得猖狂起来。

    “难道,天主赐予我成为第二个拯救者的使命?我……能否拯救这里的人民?”

    圣徒萨瓦提乌斯拯救人民因而丰盛,他的墓就在圣母大教堂里,石棺装表大量的金银,凿刻拉丁语的嘱咐语并浇铸金子。教堂内的金银琳琅满目,连宣礼堂那尊最大的黑木十字架,也被大量黄金装表。

    教堂里珠光宝气是此城伟大的证明,但对于大主教而言,如果那些维京人胆大妄为要进入内陆袭击,有着富丽堂皇教堂、储备大量粮食的仓库的马斯特里赫特定然是被袭击的对象。

    大主教还能怎么做,只有神知道维京人是否会来、何时会来,数以十万级的嘴巴要吃饭!教堂设立了粥棚施舍浓稠燕麦粥,起初它还是粘稠的,进入842后,施舍的粥品逐渐变得清汤寡水。

    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有很多,其一,在金秋麦收之前,教堂管理的粮仓正被大规模消耗,教士们自己选了一笔账,确定若不减少配给,秋收之前整个城市的粮食储备就会耗尽。难道到了那个时候还要去亚琛借粮吗?如飞万不得已,大主教不会这么做。

    其二,还是内战的因素。

    现在已经有洛泰尔王麾下四个旗队的各色骑兵通过桥梁抵达布鲁塞尔堡垒,另有步兵在缓慢渡河。

    如果这支大军要进攻早就展开行动,而他们似乎只是对反叛的弗兰德斯伯爵对峙。

    大军对峙就是要不断消耗钱粮,常备军要拿军饷,这个可以战后再支付,但若缺乏军粮一切就糟了。

    列日教区、马斯特里赫特教区被洛泰尔王要求支付一些粮食。大主教照做了,代价正是他的粮食库存已经捉襟见肘。

    大主教在努力维持现状,心心念叨着维京人的威胁,倘若他们真的来了当如何?一批流民中的精壮被组织起来,他们以农具为武器,武装者接近一千人。这些人的存在现阶段完全是维持秩序,也恰是他们可以得到每天足够的食物。

    “只要忍耐到秋收,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城外的乱葬岗已经埋葬很多无辜民众,他们皆死于去年冬季。即便如此,别维京人袭击的恐惧感仍旧驱使着大家待在城市不走。

    终于,维京人来了。

    蓝狐带领着的大军才不管马斯特里赫特是什么情况,杀戮与劫掠是行动的目的,能让战士们气愤的莫过于空空荡荡的村庄,那种因抢掠不成而产生的怒气正驱使着所有人变得愈发暴躁。

    终于第一个明显有人居住的市镇出现了。

    长船大量飘扬着罗斯旗帜,划桨的战士们看到炊烟鸟鸟的市镇就像看到金银般兴奋。

    蓝狐可算长出一口气,站在被牵引的武装货船的船艉楼这一制高点他能看得很远。

    他通知旗语兵:“展开行动,洗劫这座市镇。”

    如何洗劫?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蓝狐虽为留里克亲命的指挥官,能牢牢控制的就是罗斯军、哥德堡军和芬兰军,以及残疾的尹瓦尔所带的那一点丹麦军。瑞典军队以及各路尾随而来的武装渔民,他们就像是一群流寇,注定了无组织无章法。

    全军的号角吹响,接着伴随着沉闷的鼓声,这些奇幻的声响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

    这个被盯上的定居点名为鲁尔蒙德,此乃北方地区去马斯特里赫特朝圣的必经之路。此城一样客居着一些难民,由于城小物资储备少、距离大城也近,那些难民途经此地去了大城,本地人多半还是依靠着河边过着田园牧歌的日子。

    他们当然也听说了维京人与大规模杀戮的事情,而今看到河面上突然冒出来大量造型不可思议的船只。

    这些人是谁?怎么会有大量船只向这里冲来?

    该不会就是维京人?!

    城内小教堂的铜钟敲响,不明就里的民众停下手中伙计。终于,跑得气喘吁吁的人窜入城镇,高呼“维京”,有所准备的人们终于慌了。

    已经没时间拿细软了,安歇金发穿白袍的异乡人已经登陆,他们一手持巨大的圆盾,一手持亮闪闪的剑,虽完全不同于法兰克重装战士,给予民众的威武气质是一样的。

    终于,当持十字弓的士兵向着逃亡的民众射击,见到亲朋被击倒,任何呆若木鸡的人除非被吓得双腿灌铅都开始向东方跑去。

    进攻的罗斯军呐喊着冲锋,城内修道院成为主攻方向。

    不设防的鲁尔蒙德市镇,这座朝圣之路上非常重要的“驿站”,如今完全被罗斯大军占领。

    乱无章法的抢劫已经开始,冲得最靠前的罗斯军的常备军第一旗队,他们最是身经百战故而最清楚哪里有金银。

    当那些苏醒的武装渔民等忙着抢掠民居,对着锅碗瓢盆翻箱倒柜,常备军第一旗队已经完全控制了修道院,旗队长格伦德命令强壮的战士在大门小门如石柱般矗立,就有这支部队独享金银。哪怕是年轻的第七旗队想要进来打秋风,也被这些彪悍的同族老兵笑嘻嘻地驱赶。

    拎着剑的阿斯卡德一脸无语,他带着一众小伙计在大门外叫骂,气愤之余骂声颇为难听。

    门口的“门将”就是绷着嘴忍住,若非这次是“双剑”阿里克的大儿子,大伙儿早就给他一耳光令其住口。

    还是格伦德气势汹汹走出来。

    “那个小子在诅咒我们早死?”

    “是我!”阿斯卡德坐不更名:“你们如此贪婪,定然早早死去!”

    “是吗?小子,你们如此弱小,抢不过别人就坡口辱骂?难道,我们还要分出一些金银给你们。你们并没有立功。”

    “你!”

    “听着,大王又令,这次远征所有人凭本事抢劫,事后将一半所得归入国库。你没有本是就不要嚷嚷!”

    “可恶!”阿斯卡德狠狠敲几下圆盾,号召愤满不已的部下:“我们走。到下个据点使劲抢掠。”

    鲁尔蒙德市镇和平时期的常驻居民也才五百人左右,或者说定居在这里的人有三种,教士、家里有田地却到城里做小买卖、给路过的朝圣者提供生活服务。

    做小买卖的人居多,他们本质是农民,农闲时销售一些自知的木器、布匹、羊毛衣等生活品罢了。

    这些没时间搬走的生活品都被抢掠,坚决护财的产业主尽被杀戮。

    区区小钱蓝狐根本没有贪欲,他甚至不屑于进城,至于面对那些被俘女人的哀嚎也示弱不见。

    他吩咐部下通知所有贵族:“就地扎营,埋灶做饭。明日处决所有俘虏,我们没有时间俘虏他们。之后,继续进军。”

    鲁尔蒙德市镇距离马斯特里赫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原则上罗斯军船队早晨出发,傍晚时分必然抵达,但对于逃难的城镇命中,他们没有能力一天时间徒步走到那座大城。

    次日早晨,睡了一宿的战士们陆续上船。

    蓝狐重新登上武装货船的旗舰,见得本部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便下令开拔。

    “老大,岸上还有一些人没上船。”侍卫谨慎的问:“不等他们?”

    “都是一群各地冒出来的丹麦渔民,抢掠小村都能满足。不管他们,我们走。”

    蓝狐并没有下令纵火,此绝非好意,而在于万一弄得浓烟滚滚目标远远就能看到。

    吃饱了早饭的战士浑身有力,每个人一肚子煮烂的燕麦炖豌豆,并特意多洒了一些盐。

    航行中的战士纷纷脱掉甲衣,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目标,只知道身着明显无关紧要的负重完全无益于划桨。

    甚至是年轻的第七旗队战士,有的人干脆赤背行动,他们稚嫩的肩膀与后背已经被父母故意纹上刺青,有剑、有斧,以及卢恩文刺上的符文。有此刺青的战士仿佛能得到诸神的庇护,他们几乎都是混血的新一代罗斯人,恰是因为这个,就更需要刺青符文证明自己的身份。

    年轻人奋力划桨一如他们的父辈祖辈,至于抵达目的地还有多少力气,阿斯卡德不清楚,然在上一个市镇被羞辱,他急需带着兄弟们在马斯特里赫特找回场子。

    他自己在奋力划桨,以跟紧大人们的节奏,并斥责因怠惰导致桨叶互撞的兄弟。

    他还要嚷嚷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如果见到一座有桥梁的市镇,那就是我们的目标。抢劫金银发大财,一定!”

    “乌拉!”年轻的战士很讲究的以这个特殊战吼回应。

    “那个小子真是气得要杀人?”听到阿斯卡德怒吼的格伦德会心一笑。他与老兵们断不会放水,如果有劫掠黄金的机会,兄弟们一样还要占为己有。

    但长时间的划桨已经是持续消耗着士兵的力气,即便马斯河的流速不快,任何的携带都会导致不进则退,为了避免与后船相撞,大家必须持续划桨。

    奋力划桨是北方人都要掌握的技能,用力的绝非胳膊,而是双腿蹬着船底全身做后仰运动。

    夏季的日照时间很长,他们早晨出发,尚未到傍晚时分,远方赫然出现一座大城。

    待在旗舰上有些昏昏欲睡的蓝狐被唤醒,他站在船艉甲板这一高处,看到了远方教堂的塔楼、一大片城区、一座明显的木桥。

    他的倦怠顿时消失无,立刻下令:“通知大家赶紧披甲,我们要完成劫掠!”

    他再向身边人以低平的语气说出霸气的言语:“今晚,我们在马斯特里赫特过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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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